狂風捲起漫天飛沙,帳篷內籠罩著一股幾乎讓人窒息的靜默。
男人們的臉上沉重而冷凝,蒙著面紗的女人們則是發出斷斷續續的哭泣聲,他們無比專注地看著前方,見證一場生與死的拉鋸戰。
躺在帳篷中央的,是一名年約十二、三歲的男孩,緊閉的雙眼、急促的呼吸,還有額頭上不斷冒出的冰冷汗水,此時此刻卻是他唯一還活著的證明。
沒有人知道那個孩子是不是活得過今晚,就算他們這一族是最強壯的沙漠男子,還是擋不住毒蠍子的毒性,更何況他還是個未成年的男孩。
「今晚是一個關鍵,撐不撐得過去就要看阿拉的旨意了。」一名老者審視男孩半晌後,語氣沉重地對著一名器宇軒昂的中年男子開口。
「凱裡!我的孩子」中年男子身邊的一名褐髮美女,因為聽到這個消息痛哭失聲了許久,最後軟軟地倒下暈了過去。
「來人,送她回去休息。」
「首領,這一定是′賽亞那′一族做的!這麼多年來,他們始終反對我國和西方世界建交,只是沒想到他們竟然會用這種殘忍的方法對待一個孩子。」一名蓄滿鬍子的大漢開口。「首領,王族的權威最不容許被挑戰的!請讓我出兵懲罰他們,給他們一點教訓吧!」
被喚為首領的男子一臉凝重,在愛子生死未卜之際,他哪有心情作戰?再說他真要為愛子挑起國家中的內戰嗎?
「首領,要是您仔細想想,就會知道′賽亞那′族的用心是非常可憎的!您難道沒想過他們為什麼會挑上凱裡王子嗎?」方纔那名手下低著頭,憤慨地開口。「他們明白凱裡是您最疼受的王子,他也篤定您不會為了凱裡而發動內戰,因為小王子雖然優秀,身上卻有一半來自法國母親的血緣,若是您為了血統不純正的凱裡王子掀起內戰,絕對會引人非議,這就是′賽亞那′族想出的卑劣方法,想要讓首領您左右為難吶!」
「可惡!」聽完手下的分析,身為首領的威格.阿勒那哈發出憤怒的咆哮聲。「裡奇!帶著軍隊將『賽亞那』一族全部圍起來,一個也不准放他們離開,在天亮以前,我會做出決定。」
在天亮以前,若是凱裡有生機,那麼「賽亞那」族也會有他們的生機,若是凱裡死亡,那他就要「賽亞那」一族五千多條人命一起陪葬!
微光乍現,從地平線上的那一端緩緩亮起,流動的金色波光又一次點亮了大地,沙漠中的每一場日出,都像在見證一場奇跡,見識一種讓人目眩神迷的美。
而在沙漠裡,奇跡——的的確確是發生了,在帳篷裡與死神交戰了一天一夜,身上同時流
有貝都因驃悍血統,和法國貴族血統的的小王子——凱裡.雷.阿勒那哈,在金色微光透進帳篷內的那一刻,緩緩地睜開了他的眼睛。
「讚美真主!我的孩子,你終於醒過來了!」威格的雙眼濕潤,為了眼前難以置信的奇跡,顫抖地抱起愛子。
「父親,讓您擔憂了。」凱裡年輕的瞼上佈滿了汗水和倦意,但黑眸中仍顯現出那抹唯有沙漠子民才擁有的堅韌神采。
「感謝真主!讚美真主!」篷內所有的人都低下頭,虔誠且敬畏地讚美阿拉真神,賜下如此奇跡,讓小王子存活了下來.
就在這個時候,一名身穿軍服的士兵進人帳篷,彎下身子報告道:「報告,首領,裡奇將軍在破曉前已經發動了攻擊,我方人員並沒有太多的傷亡,至於『賽亞那′族方面已有百餘人傷亡,他們已經投降,現在就等首領的指示了。」
「裡奇為什麼不等我的命令?」威袼濃眉一緊,神色不悅地開口。
「父親,這是怎麼回事?」凱裡雖然還是虛弱,仍感覺到週遭凝重的氣氛。
「稟告首領,我覺得裡奇將軍做的沒錯,是該給『賽亞那』族一點教訓,他們膽敢派人暗殺王族之人,就該有被滅族的領悟。」帳篷內的一名男子開口,說出自己的心聲。
從建國至今,國內一直是奉「阿勒那哈」為王族,與其他七支沙漠民族和平共存,一直以來,他們在王族的帶領下過著平安的日子,唯一的隱憂就是國內仍有少數人是反對國家與西方世界建交的,其中以「賽亞那」一族為首,甚至偶爾會有叛亂的反西方活動,只是沒想到他們這一次竟然想要暗殺王族中的人,終於觸怒了一向以和平理性治國的首領了。
「屬下也這麼認為,幸好這一次凱裡王子沒事,而裡奇將軍只殺了他們幾百人,是首領您仁慈才免了他們滅族之禍,這算是給他們最好的教訓了。」
威袼沉默半晌,再抬起頭時心中己經下了一個決定。
「我兒在真主阿拉的保佑下安然度過此劫,但王族的權威是不容受到挑釁的,′賽亞那′族必然為他們傷害了王族之人一舉付出代價。」威袼充滿權威的話語讓所有屬下恭敬地低下頭,聆聽首領的指示。
「為了要′賽亞那′族記住這一次的教訓,我必須做出決定。」沙漠中的子民向來是奉行以牙還牙、以眼還眼主義,他也要「賽亞那」一族嘗嘗親人受苦的滋味,而他知道「賽亞那」族的族長有一個視若珍寶的孫女兒。
「將′賽亞那』族長的孫女帶過來,為了表達主族追求和平的誠意,我願意將族長的女兒當成王族兒女一樣栽培。」威袼沉聲下達命令。
將族長最心愛的孫女留在身邊,一來可以杜絕「賽亞那」族的叛變之心,二來讓族長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他最心愛的孫女,這是他想到的唯一不必流血,卻可以警惕對方的方法。
「首領,您」有人疑惑地抬頭,不明白首領為何要將一名叛亂者當成王族之人留在身邊。
「我自有打算。傳我的命令,將′賽亞那′族的小女孩帶回來。」威袼下完命令,轉身看向愛子,凱裡因為體內的毒還未散盡,已經疲倦地再一次睡去。
威袼瞼上佈滿了慈愛的笑容,心中對愛子戰勝死神感到驕傲不已,經過了這一夜,凱裡已經不再是一個孩子,而是一名沙漠中的戰士,而他深信,屬於凱裡的傳說,現在才正要開始
***
他有一雙飢渴的眼神,人們這麼說著。
英國倫敦
五星級的飯店裡,一場交易秘密地進行著。
「這是十萬美元的訂金,那麼就照我們的約定,等你為我除掉照片上的人,我會立即將五干萬美元匯入你的帳戶。」坐在落地窗前的是一名中年西方男子,他手上拿著雪茄,一派悠閒地談論著生死的交易。
「好!那我們就這麼說定了。」臉上戴著墨鏡的男子收下桌前的資料,安靜地離開了房間。
「我們可以相信他嗎?」中年男子身後一名金髮男子疑惑道。「畢竟他是同一簇的人,要除掉眼中釘,不如找個職業殺手來得保險,又何必一定要花大錢找一個中東人?」
「你不懂,他和西方世界的關係一向友好,如果我們有任何行動,對方一定會察覺的,倒不如在他的身邊埋下一個隱形人,如此神不知鬼不覺地除掉他,到時候再將一切都推給伊拉克的什葉派,他們全都是好戰的激進份子,我們只需要靜待好消息就可以了。」
「原來你將一切都想好了。」金髮男子撫掌微笑,舉起一杯酒向他敬道:「他一死,中東又要出亂子了。為我們兩人的成功乾一杯!」
「祝成功!」
「祝成功!」
***
阿布達比阿拉伯聯合大公國
阿拉伯聯合大公國位於阿拉伯半島的東北邊,七個國家中又以阿布達比為首,相互結為同盟國,是中東世界裡一股不容忽視的力量。位於波斯灣上的阿布達比城,是大公國的首都,同時擁有現代化的高樓大廈,還有許多濃厚阿拉伯風味的建築物,它們多半色彩柔和明亮,展現出伊斯蘭教特有的藝術風情,也吸引了無數觀光客的眼光。
而這一片滾滾黃土的沙漠之中,身上流有貝都因民族剽悍血統的沙漠子民們尊重英雄、嚮往傳說,他們深信唯有英雄可以寫下傳說。
這個年代,在薩哈拉一片荒蕪的沙漠中,「沙漠之王」這個名字代表了至高無上的地位,他所說的話,亦代表了沙漠子民所必須遵循的律法。
凱裡.雷.阿勒那哈,現今阿布達比國王的孫子,身上流有貝都因人剽悍的血統,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力和地位,更是所有沙漠子民心中的傳說。
凱裡身為阿.布達比的王族,自小就和所有中東的王族一般,被送到歐美等地留學,一直等到成年之後,才返回阿布達比,將在西方所學的知識引用在國內,綠化沙漠、運用石油帶來的財富改善國內民生,引進最新的科技,逐步將阿布達比改造成更先進的國家,是王族中舉足輕重的角色。
至於流傳在他身上的故事,更是數也數不清,其中最讓沙漠子民津津樂道的,就是他在年幼之時,曾經被沙漠中的毒蠍咬傷,在眾人都以為不可能有存活機會的情況下,凱裡卻活了下來。
沙漠中的子民都相信,凱裡最受到真主阿拉賜福的王者,所以才能逃過死劫,而他必定會帶領所有的子民迎向未來。
凱裡.雷.阿勒那哈,這一片沙漠中的傳奇人物,這裡的子民你呼他為——沙漠之王!
***
阿布達比艾茵綠洲
艷陽高照,三名男子騎著馬出現在市集上,臉上都裹著一層旅行用的厚重頭巾,胯下所騎的馬匹皆是純種的阿拉伯駿馬,三個人勒住馬靜靜地等待著,與市集中熱鬧的人潮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我已經許多年不曾踏進這個地方了。」其中一名年齡較長的男子開口,神色有些複雜地看著繁華的市集,和那些生活過得極為滿足的人們。
「過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我們走吧!」另一名男子拍拍他的肩,轉身向最年輕的一個人開口道:「雷卡,我們走吧!等會兒該怎麼做你應該知道,千萬不要丟了族人的臉。」
「我明白,父親。」年輕男子恭敬地應道。
「那我們走吧!′拉薩雷姆′王宮就快到了。」
三個人催動身下的馬匹,往市集的另一個方向繼續前進。
「拉薩雷姆」宮位於艾茵綠洲的南邊,是一棟莊嚴偉大的白色宮殿,是阿布達比王族眾多的行宮之一,現在則歸沙漠之王凱裡所有。
綠洲又稱為是沙漠中的天堂,而建立在艾茵綠洲內的「拉薩雷姆官」就是天堂的代名詞;華麗的宮殿外,有自城市引進的地下水所建成的人工水池和噴泉,宮殿呈裡裡外外都種滿了奇花異草,置身在富麗堂皇的宮殿之中,自然就可以感受到阿拉伯獨有的神秘。
三個族人自市集往南行,不一會兒己經來到了「拉薩雷姆」王官的外圍。城牆外全是身穿綠色軍服的士兵,手握著機關鎗護衛著王宮的安全。
「請代為稟告一聲,我們是′賽亞那′族的人,有事想要求見卡裡法。」三人下馬,其中一名男子行禮,略微彎身向士兵開口道。(註:卡裡法乃是阿拉伯語中繼承人之意,在中東亦即是對一方領袖的尊稱。)
「你們在這裡等一下。」看守的士兵對望一眼,其中一個進入通報,另外一名則留在原地繼續看守。
不一會兒士兵回來,邀請他們入內。三個人面露喜色,牽著自己的馬匹跟著士兵往內走去,隨後出現幾個做僕役打扮的人,向前牽走他們手上的馬匹,示意要他們跟著士兵們繼續前進。
穿過圍牆,放眼所及全部都是茂密的林木,視野相當遼闊,而幽美華麗的「拉薩雷姆」王宮則在密林中央高聳矗立著,隱隱透著華麗氣息。
宮殿前的兩扇門緩緩被推開,由另一名士兵接手帶路的工作,繼續帶著三人通過拱型的白色長廊。
「雷卡,別抬眼!你忘了我曾說過的話嗎?」走在最後面的男子發現兒子抬頭東張西望的,連忙低聲警告道。「等會兒見到了沙漠之王,若是他沒有問你話,千萬別抬起頭來。」
「是。」雷卡應了一聲,眼神中閃過一絲情緒,很快地低下頭去,靜默地繼續向前移動。
士兵在一扇銅門前停下了腳步,回頭對他們道,「卡裡法在等著你們,進去吧!」
大門上有三個精緻的,門環,士兵拉起左上外賓專用的門環敲了幾下,為他們三人將門打開,這才轉身離去。為首的中年男子難掩心中的不安,但仍然挺直了肩膀。己經到了這個地步,沒有理由退縮!為了老朋友最後的心願,他怎麼也得走這一趟。
「你們是′賽亞那′族的人?抬起頭來。」低啞的男音在空氣中漫開,嗓音中漾著些許戲謔和一絲絲的好奇。
在中東,若是沒有首領的允許,是絕計不能抬頭的,若是貿然地抬眼,或是多看了首領幾眼,都有可能會惹來殺身之禍。尤其他們現在面對的是全沙漠中最陰晴不定、莫測高深的沙漠之王,更是不敢逾矩半分。
「抬起頭來,你們不光只是來我們面前表達溫馴的吧?」低沉的男音化為慵懶的調子。
第一個抬起頭的是年紀最輕的雷卡。同樣身為阿布達比的人民,他自然聽說過有關沙漠之王的傳聞,但是他從來沒有機會見到凱裡.雷.阿勒那哈,那個十多年前讓他們「賽亞那」族差點滅亡,也讓他們族人十幾年來始終背負著背叛者角色的男人。
「我是雷卡.耶裡。」雷卡報出姓名,抬起眼勇敢地往上看去。
雷卡對上的是一雙比夜色更深沉的眼。
那一雙深邃難測的黑眸中有著逼人的魄力,深刻的五官刻畫出尊貴俊邪的男性臉龐,他的嘴角噙著一抹似笑非笑的森冷笑痕,那一股自然流瀉出的魔魅邪華氣質,的確會讓人不由自主地膽怯。
凱裡身上穿著代表王族的白色長袍,裹住他一身結實雄健的體魄,不過那一層文明的衣物,卻怎麼也掩蓋不住他隱隱透出的狂邪霸氣與王者之尊。
「雷卡?很好,我記住你了。」凱裡的黑瞳揚起一絲趣味,修長的指頭在額際間點了點開口道:「說吧!這麼大老遠來這裡見我有什麼目的?」
「我們今天來的確有一事相求。」三人中最年長的男子開口道。「我是蘇卡,事實上我是為了族長的孫女來的。」
「哦?為了水晶?這倒有趣,你說說看。」凱裡目光一凝,黑眸銳利地望著蘇卡,嘴角卻揚起了一抹與眼神相反的淡淡笑痕。
「這麼多年過去,我們『賽亞那』族早為當年的錯誤付出了代價,族長已經年邁再活不了多久了,我希望您能讓他的孫女回到他的身邊,讓他在最後一段日子裡能和親人一起度過。」蘇卡解釋自己的來意。
當年暗殺凱裡一事幾乎要讓他們「賽亞那」族滅亡,先是用王家的軍隊將他們包圍住,殺得他們節節敗退,最後因為凱裡逃過死劫,「賽亞那」族才躲過滅族的命運,但是經此一事,王族己經厭倦了他們長期以來的反抗,於是命令族長交出唯一的孫女,將她扣留在王宮內,名義上是照顧凱裡以示「賽亞那」族悔過之心,其實雙方都明白族長的孫女是一名人質,好讓『賽亞那』族不再輕舉妄動。
十幾年過去了,王族並沒有釋回人質的打算,而今「賽亞那」族的族長己經老邁,在思親情切的情況下,也唯有希望沙漠之王肯放人了。
「是嗎?」凱裡不置可否地應了一聲,但沒任何表示。
「為了表示我族人的誠意,我還將雷卡帶來了。」見沙漠之王默不作聲,蘇卡再次開口說道。「雷卡是一名優秀的青年,也是族長遠親的孩子,他剛取得了牛津大學的碩士學位,留在您的身邊可以供您差遣,只希望您可以答應我這個小小的要求。」
「聽起來像是個有誠意的交換。」凱裡一雙黑眸來來回回搜尋著底下的三人,最後開口道:「先住下,我過幾天會給你們答案。」
凱裡拍拍手,門外隨即出現了一名僕役。「帶客人下去休息。」
「那麼就請您考慮我們的提議,告退了。」蘇卡三人行完禮,恭敬地退下。
等到所有人離去,凱裡抬眼,淡淡地掃向牆角道:「你都聽到了,將雷卡.耶呈所有的資料都送過來。」
「是。」牆角邊的黑影應道,跟著迅速離去。
凱裡緩緩閉上眼,腦海中浮現的是一雙特殊燦亮的紫色眼瞳,讓那一張清靈美麗的臉上增添了生命的火焰。水晶——「賽亞那」族族長的孫女,那個從十幾年前開始,生與死就完全掌控在自己手中的女子。
若蘇卡說的是事實,那麼,他該讓水晶離開嗎?那個早在十三年前,命運就讓他們糾纏在一起的紫眼女子?
***
十三年前,被毒蠍子險些奪去性命的凱裡,在清醒之後,一睜眼看到的就是那一雙燦亮美絕的紫色眼睛,那一雙紫眼鑲在一個小女娃的臉上甚是奇特,她粉嫩的臉頰紅潤,手上還抱著一個洋娃娃,看起來是個不滿十歲的娃兒.
有趣的是,在那樣一張小臉上,他看到的是怎麼也掩飾不住的敵意。
「你是誰?」凱裡從毛毯中起身,感覺到流失的體力己經慢慢回到身上,他相信再過不久自己就可以完全恢復了。但他好奇的是眼前的小女娃是打哪冒出來的。
小女孩沉默,仍舊以那雙紫龜的眼直勾勾地瞪著他。
稍後他才從父親口中得知,這名小女孩是「賽亞那」族族長的孫女,而將她強留在身邊的目的,就是將她當成維繫兩族之間和平的人質。
「凱裡,從今天起,這個小女孩就待在你的身邊,這是′賽亞那′族所必須付出的代價。」他的父親那祥對凱裡說道。
既然小女孩從此以後屬於他,凱裡硬為她取了一個新名字。因為她有著一雙澄澈燦亮如同水晶般的眼瞳,所以凱裡為她取名為「水晶」而「紫眼兒」是他私底下對水晶的暱稱。
就這樣,水晶頂著這種暖昧不明的身份住下了;雖然她也和其他王族子弟一樣學習並且享受唯有貴族們才能擁有的權力,不過在她懂事以後,水晶就主動要求學刁一些有關護衛和防禦的技巧,她深知自己的地位和存在的必要性,也明白族中五千多條人命全都操控在凱裡的手上。
水晶讓自己成為一名護衛凱裡安全的人,謹慎地維護著族人和王族之間的平衡點。而凱裡這些年也始終將她帶在身邊,直到幾年前他繼承了祖父部分的領地,成為掌管東面國土的一方之主後仍是如此,所以人都知道沙漠之王身邊有一位蒙著面紗,黑髮及腰的神秘護衛,卻沒有人敢探究兩人之間的關係。
不知不覺已經過了這麼多年
水晶的族人前來要回她,而他是否該讓水晶離去?
***
「報告,我己經將賓客安置在後殿的房間。」報告聲從前方傳來打斷了凱裡的思緒。
「很好。」凱裡揮手要僕役退下,轉身往內殿而去。
自從水晶成為他的護衛之後,她的作息都相當規律。像是今天他並沒有到領土出巡,水晶通常都會待在內殿與士兵練習槍擊或是劍術,而後她會回到自己的房間沖涼,最後待在他的宮殿裡等待是否有其他的傳召。
算算時間,水晶現在應該操練完畢,回到自己住的地方去了。
「主人。」水晶房間裡的僕役在見到凱裡突然出現後都吃了一驚,紛紛垂下頭行禮,匆匆忙忙地告退。
凱裡筆直地朝房間最裡面的浴堂前進,大手掀開厚重的布簾,迎面而來的氤氳香氣證實了他先前的猜測,他的水晶過著規律的生活,她這種永遠不變的生活過得甚至比傳教士還要嚴謹。
「誰?」布簾的掀動引起氣流波動,泡在水中的人兒警戒地轉身,身子一矮試著遮住自己的赤裸。
凱裡噙著笑斜倚樑柱,黑眸中的戲謔彷彿在嘲弄她的驚慌失措。
「是你?」水晶在下一秒鐘辨認出浴池邊的身影,此人不巧就是足以掌握她生死的凱裡,此時就算是有滿腔的怒火也得硬生生地壓下。「到底有什麼緊急事,你甚至不能等我洗完澡?」
「是有點事。」凱裡不置可否地聳聳肩,發現自己的視線竟然無法自水晶身上移開。
他一直知道水晶是美麗的,但從來不知道她的美已經足以影響到自己;水氣將她一張清靈蘭的臉熏染得更加紅潤,黑色綢緞般的發雖然掩蓋住大半赤裸的嬌軀,但凱裡仍然注意到了她的肌膚有多麼光滑嬌嫩,在若隱若現的霧氣中,更增添了那一股誘人的美麗。此時此刻,他只能用目光飽覽她的美麗,甚至連剛才闖進浴室的理由都記不得了。
「請你在外面等著,至少等我將衣服穿好。」水晶因為他放肆的目光而燙紅了臉,卻見凱裡重新靠回剛才的樑柱,半點也沒有離開的打算。
「在這裡下命令的人是我。」凱裡淡淡一笑,極為戲謔地強調他們之間的「主奴關係」。
水晶低咒一聲,背對著凱裡迅速從浴池中起身隨手披上一條大浴巾,努力讓自己面無表情地走過凱裡的面前。
「等一等。」凱裡懶洋洋的聲音喚住她,直到水晶僵硬地回頭,他才緩緩開口道:「我還沒有同意你可以離去。」
紫色的眼瞳閃過一簇火光,隨即迅速隱去。事實上她多想像個正常女人似地尖叫出聲並要他滾出去,也想狠狠地抓破凱裡臉上得意的笑容,但是她什麼都沒有做、也不能做,欲言又止的口唇掀了掀,最後擠出了僵硬的道歉字眼。「請原諒我的無理,我以後會注意的。若是沒有其他重要的事,我想先告退了。」
「紫眼兒,你的所求照準。」凱裡望著她,並沒有忽略她臉上迅速變換的神情,他揚起一抹耐人尋味的笑,意味深長地繼續道:「這些年來只想著激出你的脾氣,倒讓我忽略了其他的樂趣。」
凱裡的話讓水晶聽得一頭霧水,卻也令她起了一身冷顫。
「你來就是要和我說這個?」水晶警戒地開口,努力想保持冷靜。她不喜歡見到這樣的凱裡,那一雙可以隱藏所有情緒的黑眸太危險,總是讓她無所適從,心顫不已。
凱裡雙眼緊緊地鎖住她,直到水晶的神情轉為迷惘不安,他邪佞地咧起嘴角,幾乎是得意地享受她的忐忑不安。
這些年來水晶在他身邊一直是如此,面對他的時候,她臉上永遠是那一抹過於恭敬的柔順,說話的時候不抬眼,回話的時候永遠維持著平淡的語調,服從命令的程度幾乎可以媲美一名完美的士兵。他自然明白水晶在想些什麼,她想以這種生疏、絕對服從的態度在他們之間築起一道牆,好維持「賽亞那」族的驕傲與尊嚴。
而他想做的,就是撕下水晶那一層偽裝的面具,看到真正的水晶。
他總是可以在水晶紫色的眼瞳中讀到不安。他知道水晶怕他。但她不明白的是這些年來他只是在試探,試探她的偽裝有沒有底線,也在試探她容忍的極限在哪裡,他更想知道要將水晶逼到什麼程度,他才能看到水晶眼瞳底下,那一簇被她隱藏多年的火焰。
水晶拚命想隱藏的確是他極力想挖掘出來的,事實上這些年來他們誰也沒有贏,但是誰也沒有放棄的打算。
「紫眼兒,我真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會犯下這種錯誤。」望著那一雙閃著警戒的紫色眼瞳,凱裡淡淡一笑。
這些年或許是他在專注於找出水晶的弱點和破綻,卻忽略了一項顯而易見的事實——她在不知不覺間出落成一名成熟美麗的女子。自古以來美麗的肉體加上難馴的靈魂,就是一種絕頂的誘惑,而這撩動了他想要掠奪的心。
「你找我到底是為了什麼事?」水晶蹙緊眉心再一次開日詢問。今天的凱裡真的很奇怪,詭異得讓人非常不舒服。
「紫眼兒,不管是戰爭或是比賽,我都樂在其中,因為唯有那個時候,我才可以感覺到自己是活著的。」凱裡向前一步,緩緩地撩起她一綹未干的髮絲,似笑非笑地開口道:「你知道為什麼嗎?因為我總是贏。」
他鬆開手,修長的指尖往下一個目標移動,緩緩滑過水晶豐潤微啟的嘴唇,讓她紫眸圓瞪,發出驚諤的呼聲。
凱裡露出一抹笑,霍地收回手,像剛才突然闖進這裡一樣突然地離開了浴池。
水晶像是力氣被抽乾似地跌坐在地。阿拉真主!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從早上一直到她沐浴之前一切都還很正常,就是和平常一樣普通的一天,她沒有從馬上摔下來跌壞頭或什麼的,好端端是不可能會產生幻覺的。
那麼剛才所發生的事情都是真的?!
在凱裡那一雙深不可測的黑眸裡,閃動的是她不可能錯認的「征服」。
不管是戰爭或比賽我都能樂在其中因為我總是贏!凱裡剛才說過的話言猶在耳,水晶緊閉著雙眼重歎一口氣。這是凱裡下的挑戰!一旦他有了目標,他總是會不擇手段達到它,雖然不明白凱裡是為了什麼突然對自己起了「征服之心」,但是她知道,自己的苦日子就要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