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黃色的光芒吻上大地,又是一個嶄新的開始。
曲凌月一夜無眠,望著窗外由漆黑轉為天明,再過一兩個小時方傑生就會到來,亦是她再一次面對楚燁的時候。
她端坐在沙發上陷入沉思之中,思緒不由自主地又回到五年前,第一次進入這一座賭城的情景……
「是你自己要看這些的,到時候不要怕得軟腳啊!」在走進大樓的同時,楚燁似笑非笑地提醒她。
「我才不會害怕,不過是讓人墮落的賭場。」她挺起細小的肩,嘴硬道。
十六歲的曲凌月,從來沒有想過世界上還存有這種地方,楚燁將她當作是初次到訪的客人一樣招待,從大樓的底層介紹到上層,讓她看清楚大樓裡的每一場賭局,她更驚訝地發現,這裡樓層的分別在於賭注的大小,愈往高樓層,賭注就愈嚇人,當她逛到第十一層,發現他們不再以賭金計算時,她有些害怕地緊抓著楚燁的袖子。那一張張心醉神迷的臉孔,每一張臉都讓她覺得陌生害怕。
「他們的賭注是什麼?」曲凌月有些害怕地問道,在賭桌上每一個人的臉色都是嚴肅的,不同的是他們桌上擺的不是賭金,桌面一片空蕩蕩的。
「在賭命。」楚燁似笑非笑地撇撇嘴,解釋道:「當金錢已經無法讓他們的貪婪得到滿足的時候,人的性命就是另一種刺激的賭注。」
「這……這太噁心了。」她的臉色變得極為慘白,當她聽到贏的人可以取對方的生命之時,整個身子已經搖搖欲墜。
「你覺得噁心嗎?」楚燁彎下身,在她耳邊不懷好意地開口道:「你看那邊那個人,他有一輩子用不完的錢財,數不盡的資產,但是這讓他得到滿足了嗎?沒有。當金錢已經無法讓他得到任何快樂,他就迷戀上這個遊戲。這裡每一個人都是心甘情願的,小東西。」
「我真的不舒服。」她慘白著一張臉,緊握著他的小手不住打顫。
楚燁看了她半晌,出乎意料地將她一把抱起,淡淡道:「既然不能承受這些,就不要盡說些挑釁我的話。」
他的確是故意帶她來看這些,讓她明白她所謂的正義是多麼的可笑,明知道她還太小、太嫩,卻逼著她去承受這些,要她親眼目睹這醜陋的一切,強迫她明白這世間的一切並不是如她所知的如此單純。
如他所願,曲凌月的確被眼前的一切嚇壞了,緊緊地縮在自己懷中,顫抖得像是風中落葉,楚燁緊抿的嘴角不自覺地放鬆,將曲凌月摟在懷中,走進電梯通往最頂樓。
電梯門打開,楚燁穿過長長的走廊,將她帶到一間溫暖的房間裡。「你休息一下吧!」他伸手撥了一通電話,在準備掛掉的時候沉吟了一會兒,最後才開口道:「叫廚房準備一分三明治,還有一杯牛奶。」
「楚燁。」她在沙發上躺了一會兒,過了許久後才坐起身子,欲一言又止地喚著他的名字。
他優雅地點起一根菸,一雙黑眸透過薄薄的一層煙霧望著她。
「你說,我的親生父母會是在哪一層樓賭博的人?」她哀傷的小臉看起來像是被人丟棄的小狗,以一種沒有情緒的語調問著。
「可能是五樓,賭光了錢就決定將我扔掉,還是他們像你說的,在得到了很多錢以後才決定把我丟掉的,還是……」她慢吞吞地開口,小臉上失去了以往的光彩。「還是他們其實是互相憎恨對方,所以跑到十一樓……到十一樓玩那一場賭命的遊戲?你一直在這個地方,一定知道的,你何不乾脆告訴我實話,讓我早一點死心好了。」
或許楚燁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來到這裡的人都是心甘情願的,想要在這一座賭城得到虛幻的夢想,而她只是一直在為自己、為她的父母找一個讓她不會這麼難過的借口,將所有的罪過推到賭城上,說服自己他們是不得已才丟下她的,那麼這樣她所受到的傷害就不會那麼深了。
「這裡來來往往的人那麼多,我根本不會注意這種事。」他神色冷淡的回答,毫不在意地吞雲吐霧。
「你真的……真的很討厭我對不對?」楚燁臉上那一抹形於色的輕蔑是再明顯不過的,不然他不會想到以這種殘忍的方法傷害地。曲凌月伸手擦了擦滴落的淚水,垂下頭默默垂淚。
楚燁一句話也不說,一張迥深莫測的俊容上面無表情,只是望著她。
沉默蔓延的同時,門外傳來了敲門聲,是一名穿著白色制服的男子,他推進了一輛餐車,恭敬地將餐車上的食物擺在兩人面前,最後又恭敬地退下。
「吃吧!」楚燁將三明治和牛奶推到她的面前,自己則是倒了一杯酒,慢慢地啜飲著。
曲凌月為了掩飾自己的狼狽,端起熱牛奶一口接著一口喝,熱熱的牛奶溫暖了她的腸胃,卻引發了曲凌月所有的傷悲;她想起自己的身世,想起莫名其妙地要被困在這裡一個月,想起明明楚燁是一個嘴壞心眼也壞的惡天使,每次對仗下來自己卻總是輸得七零八落的。
這一連串的打擊頓時讓她信心全無,斗大的淚珠不停地從臉頰上滑落,她伸手去抹卻愈來愈糟糕,有的淚珠甚至還掉到杯子裡面,可說是狼狽到了極點。
「你到底是要哭,還是要喝牛奶?」楚燁撐起下巴望著她狼狽的模樣,照她掉眼淚的速度來看,那一杯牛奶再過不了多久就會變成一杯帶有鹼味的牛奶。
「你管我,我就是喜歡這樣喝。」她淚流得更凶了。
「隨你。」他嘴角仍是那抹嘲弄的笑,不過看她又能吃東西,又能回嘴了,楚燁的心情莫名其妙地跟著輕鬆起來了。
等曲凌月喝完那一杯牛奶,她也哭得差不多了,她放下馬克杯,抬起頭有些遲疑地問道:「這裡是最頂樓,是賭博的地方還是你住的地方?」
「你都猜對了!」楚燁雙手交握,淡淡回答。
「那……那這一層樓還能賭什麼?」曲凌月瞪大了眼睛,除了人命以外,還能再賭下去嗎?
「賭『火焰紳士』這個人。」楚燁站了起來,從衣櫃取出一件西裝外套將它穿上,再繫上一條領巾,整個人看起來俊美尊貴,隱隱有一股邪佞之氣。
「飢渴的心靈,是永遠無法治癒的。」楚燁走到曲凌月的面前,黑色的眼瞳像是會催眠人心似的,動也不動地望著她緩聲道。「會拿自己性命作賭注的,是那種對生命已經失去熱情的人。但是還有一種人,他的心靈是貪婪的、是永遠無法感到滿足的,生與死並不能帶給他任何的快樂,他永遠只想要更多,不只是金錢,還有至高無上的權力。」
「什麼是『火焰紳士』?」楚燁的話像是具有魔力的咒語,讓她只能呆呆地望著他。
「『火焰紳士』是這一棟賭城的代表,他是裡面賭技最好的一個,任何一個上了頂樓的人都可以選擇和『火焰紳士』比賭技,要是能贏,那無止境的權力和金錢都將源源不斷地湧入,而這些就是他們所要的,比任何金錢、任何生命更加甜美的勝利。」
「那如果輸了怎麼辦?」曲凌月屏息以待,在今天以前,她從來沒有想過世界上真有這種荒謬的地方。
「那就是遊戲有趣的地方。」楚燁再次輕啜一口醇酒,淡笑道。「只要是身為人,一定有他的弱點,一定有他最重要、也有最害怕的東西,不一定是他的性命,若是他輸了,就得付出最重要的東西,這種掠奪才顯得有趣,不是嗎?」
「你……你就是『火焰紳士』?」曲凌月望著他那張俊美絕倫的臉,某種駭人的念頭向她直襲而來,這就是為什麼在楚燁這張酷似天使的容貌下,會有那種不尋常的戲謔和邪佞,因為他是「火焰紳士」,是創造了這一切的人!
楚燁的臉上又浮現那一抹惡意的笑,炯亮的黑瞳散發出的是詭異的火光,整個人看起來奇邪美麗,卻讓曲凌月無法移開自己的眼睛。
「以一個十六歲的女娃來說,你算是很聰明的。」他眸光中的邪氣一褪,好整以暇地坐了下來。「現在你明白了我的身份,該知道和我作對沒有好處,你該慶幸自己身上沒有什麼值得我掠奪的,否則我不會輕易放你走。」
「任何……任何人都可以向『火焰紳士』挑戰嗎?」某種念頭在曲凌月心中形成,她再一次挺起細小的肩,鼓足了勇氣道:「那麼在這一個月之中,你可以教我賭技嗎?」
「然後怎麼樣?你想向我挑戰?」楚燁的黑眸閃過一絲趣味,饒有興趣地搓著自己的下巴。「小丫頭,我讓你看這一些是要你趁早死心,並不是要你自己來送死的。」
「你不敢?怕我贏過你這個『火焰紳士』嗎?」曲凌月鼓起所有的勇氣開口,生平第一次開口威脅。反正她是一個一無所有的人,輸了最多是輸了,但若是她能贏,她要得到「火焰紳士」這個名字,讓這罪惡的一切全部都結束掉。
「有趣!」他撫掌笑了。「你這個丫頭果然有趣,也好,到時候你要是讓我生吞下肚,就不要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你根本不是天使。」她瞪圓一雙眼指控道。
「誰告訴你我是天使來著?趁我還沒發現你的弱點以前,快點夾著尾巴逃跑吧!」楚燁撇撇嘴,揚起一抹高雅卻又充滿惡意的笑。「把握這一個月的時間好好學習吧!要是輸了,後果你得自己承擔喔!」
楚燁說完這些一話之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她的身邊。
曲凌月像是全身虛脫般癱在沙發上,和楚燁對峙一向不是件輕鬆容易的事,但是說出口的話已經無法改變,她親自說出口要挑戰了「火焰紳士」,對於贏他,自己根本一點把握也沒有,但是她必須讓他明白,世界上還是有些人,是永遠不願意屈服的。
☆ ☆ ☆
接下來的日子,楚燁果然開始教她賭博這一檔事;對於楚燁那種神乎其技的賭技,她懷疑自己怎麼可能會有贏的一天,但是出於心中那一股不服氣,她仍然是努力學習他所傳授的一切。
「看不出你年紀輕輕的,卻是一個了不起的賭徒。」楚燁總是似笑非笑地這麼說著,她分不出他是真心這麼說,還是故意取笑她的,畢竟她沒有一次贏過他。
白天她跟著楚燁學賭技,晚上他仍舊有方法拿出一疊又一疊的照片,要她認出在房間裡看到的人到底是誰。其實她早在一堆相片中認出那一名有著褐色長髮的女子,也認出了手上有刺青的中年男子,但是只要她一想到楚燁是殘忍而不留情的「火焰紳士」,她怎麼也不願說出是哪兩個人,就怕他們被楚燁傷害。
她每天晚上和楚燁待在同一個房間裡,相安無事地度過每一天。她立誓要贏楚燁,立誓要毀掉這個醜惡的地方,每一天她都堅定著這個信念,直到有一天,幾乎一個月沒見過面的方傑生來到了這裡。
「小山猴,你過得好不好?」正當她努力學習牌技的時候,方傑生笑嘻嘻地勾住她的脖子。
「走開,不要一直黏在我身上。」她揮揮手,皺著眉頭要將方傑生揮開。
「楚燁不在,我特地來看看你過得好不好。」方傑生笑嘻嘻地開口。「在這裡住得習慣嗎?」
「謝謝你的關心,我很好。」她冷哼一聲別過頭去,既然楚燁是「火焰紳士」,她相信方傑生也不會是什麼好人。
「小山猴,你還是這麼無情?」方傑生有些詫異,離島近一個月,他本來以為楚燁和曲凌月會相處得滿愉快的,畢竟他一直是孤獨的一個人,多了一個說說笑笑的小山猴,日子多麼有趣。
「哼!你看著好了!我一定會擊敗『火焰紳士』,一定要教這個罪惡的地方倒閉的!」她舉起手,像個正義女神似地揮舞雙手。
「好氣魄。」方傑生笑了,看她這個樣子楚燁一定什麼都沒說,難怪小山猴是這種反應。畢竟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他必須想法子幫幫楚燁才行。
「小山猴,先別急著為楚燁定罪。其實他和你一樣厭惡這個地方。」方傑生擺出一個說故事的姿勢,繼續道:「你可曾想過他為什麼賭技高超?從來不曾失敗過?因為他有一個可怕的父親。」
「你是說島主?」曲凌月想起了那一個手上全是穿金戴銀的中年人。
「沒錯,就是他。」方傑生點點頭。「從小,楚燁的童年就是在牌桌上過的,他的父親要他學會所有的賭技,因為他要楚燁承襲『火焰紳士』的傳說。生活上的每一件事,他都必須在賭桌上贏來,一杯水、一片麵包、一本自己想看的書,都必須從他父親的手上贏過去,甚至是見自己的母親一面。」
「啊!」曲凌月驚喘出聲,說不出話來。
「現在你知道楚燁為什麼會變成個性這麼彆扭的樣子了吧!他一直是不快樂的,痛恨賭局卻又無法擺脫它。他是不是曾經對你說過,只要是人,都一定會有他的弱點,而楚燁的母親,就是他唯一的弱點。」
「他為什麼……為什麼對自己的兒子這麼殘忍?」
「楚燁並不是島主的親生兒子。」方傑生再次投下一顆炸彈。「楚燁的母親,就像是島主身邊其他的女人一樣,全部都是他在賭局中贏來的。當時她已經懷有楚燁,島主本身並沒有兒子,他根本不在乎這點,他只是需要一個人來承續『火焰紳士』這個傳說,如此而已。」
「他……他怎麼受得了這些?」曲凌月恍然大悟,一這就是為什麼他眼中老是有那一抹無聊的情緒,彷彿這世上再也沒有可讓他心動的東西,楚燁其實比自己更可憐,雖然擁有其他人所沒有的物質享受,卻只是島主的工具。
「楚燁的母親是楚燁唯一的弱點,所以島主可以用這個控制他,他必須成為『火焰紳士』,保持這一項傳說,如此他的母親才有繼續存活的機會。他要楚燁當『火焰紳士』只是一個幌子,讓從未失敗的楚燁去吸引更多貪婪的人前來這場賭局,為了他的母親,楚燁必須不斷地贏,而島主只需坐在幕後控制楚燁,就可以坐擁眼前所有的一切。」
「你說的全是真的?」曲凌月輕呼一聲,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我們對你沒有惡意,還記得你剛到這裡的那個晚上嗎?你在房裡看到的那兩個人?」方傑生決定將一切都坦白,於是坐到曲凌月的對面道:「一個是島主的情婦,她背著島主偷情,但是我們始終找不到對方是誰。」
「找到她的情人要做什麼?」曲凌月從來不知道這其中隱藏了這麼多的內幕,事實的真相對她來說簡直是匪夷所思。
「那個女人是島主最寵愛的情婦,或許她會知道島主將楚燁的母親關在什麼地方。」方傑生說出和楚燁多年來推測的結果。
「如果你們握有她的把柄,就可以威脅她,要她說出楚燁母親的下落。」曲凌月恍然大悟,原來扣留她是為了這個原因。
「聰明的小女孩,我愈來愈欣賞你了。」方傑生笑著獎勵她。
「這些事情你為什麼會知道?」曲凌月其實已經被方傑生說服,但仍是有疑問。「再說我怎麼知道你說的是不是實話?」
「我認識楚燁很多年了,就像是你第一眼看到他那樣,那是一種無法自拔的迷戀,想跟在他的身邊,想幫助他,所以我成為他的朋友。」
「誰跟你一樣,我是被逼的。」曲凌月冷哼一聲,一張臉卻脹紅了。
「不要害羞,我看得一清二楚。」方傑生格格笑出聲,戲諂道:「不過我再怎麼喜歡他也沒用,所以我只好找你這一隻小山猴,看你是不是能改變他?」
畢竟曲凌月和其他接近楚燁的女人不同,她身上有一股永不服輸、充滿活力的精神,或多或少能改變一下楚燁,讓他不再那麼死氣沉沉,對世上的一切充滿了絕望,所以他才會硬要楚燁將曲凌月留下。
他也知道楚燁喜歡蜜雪兒,最大的原因,莫過於她的笑容和楚燁的母親極為神似,他知道楚燁下意識地將母親和蜜雪兒重疊了,而這不是好現象,蜜雪兒像是一朵容易被摧毀的花朵,非常容易成為楚燁的另一個弱點。
方傑生的眼光轉回曲凌月身上,帶著笑意打量眼前的清瘦少女,短短一個月不見,她似乎又成長了許多,雙頰變得紅潤,那一雙澄澈的眼中總是閃著不認輸的神情,若是細心栽培,假以時日地或許會成為一名出色的女子。
「不要用那種奇怪的眼光看我。」曲凌月怒瞪他一眼,故事聽完了,她又重新回到桌前練習玩牌的技巧。
「這麼用功做什麼?」他笑著又要環上她的肩,而早就知道他會吃豆腐的曲凌月則回身一手格住他的手,方傑生卻乘機挽住她的手,湊到嘴邊就要印下一個吻。
「你們在幹麼?」楚燁一走進,看到的就是這一副曖昧的情景,他眉頭一緊,面無表情地走到兩人身邊。
「沒事。」曲凌月大力地抽回手,還惡狠狠地瞪了方傑生一眼。
「你練習好了沒?」楚燁點起一根菸,漫不經心地吞雲吐霧。
曲凌月點點頭,將桌上的一副新牌洗了又洗,排成一列拱形,隨手抽一張壓在手心,跟著要楚燁選牌。
「不錯!你進步的很快。」他知道曲凌月已經取走了一副牌中最大的黑桃。贏得了這一場賭局。「你贏了,隨便拿走一樣東西吧!」
曲凌月點點頭,小臉上卻無任何喜悅的模樣,她相信任何人在聽完了方傑生說的話之後,一定都會和她一樣痛恨這個地方的。
「這裡哪一個花瓶最貴?」她有禮貌的詢問。
「我不清楚,大概是那個吧!」楚燁伸手指了一個大花瓶,隨口應道。
曲凌月緩步走向那個花瓶,瞇起眼看了它半晌,伸手一推就將它推倒地上,發出了「鏘」的一聲巨響,百萬花瓶就這樣成了一堆碎瓦。
楚燁僅僅挑高一道眉,有些好笑地開口道:「全部打破可能要花上你一輩子的時間。」
「我只是想向你表示挑戰的決心,我一定會成功的。」她鄭重道。
「你們兩個慢聊,我不打擾了。」方傑生看到他們兩人之間流竄的火光,心中一喜,雖然他們都還沒發覺,但他可是樂觀得很。
「你來這裡有事嗎?」楚燁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我只是來看看我的小山猴。」方傑生笑著一把摟住曲凌月,讓她嚇得驚叫一聲,他才笑嘻嘻地鬆開手。
見楚燁黑瞳中閃過一絲難解的情緒,方傑生笑嘻嘻地退開,對著曲凌月眨眨眼後轉身離去。
「你們兩個處得不錯嘛!」楚燁似笑非笑地看著她,黑眸裡仍舊看不見情緒。
「不過我倒是很懷疑他的眼光,像你這種乳臭未乾、又乾又扁、又醜又小的女娃兒有什麼好?」
「你不要太過分了!長得好看有什麼了不起,還不是一肚子壞心腸。」曲凌月一張臉脹得火紅,長得普通又不是她的錯,又不是每個人都像他一生出來就有一張好皮相。
「咦?那可有趣了,我倒覺得有人很喜歡我哩!」楚燁笑得詭異,他早發現這個早熟的女娃兒老是睜著一雙眼偷看他,或許是年紀小根本不懂得隱藏,總是那樣直愣愣地看著他,澄澈的眼瞳裡滿是思慕,該不會到現在還把他當成什麼天使吧?!
「我沒有!」燥熱爬滿整臉,曲凌月這輩子就屬現在最狼狽了。
「那你過來。」他朝她勾勾手,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喜歡看這個丫頭那種手足無措的呆樣子。「過來啊!證明你沒有說謊。」
「做……做什麼?」曲凌月硬著頭皮向前。
「抬頭看著我,別害羞啊!」他笑得詭異,伸手抬起她的下巴,意外發現她的皮膚很細、很軟,好摸極了。
曲凌月抬眼,望進他那一雙美麗深幽的眼瞳,像是被催眠似地只能呆呆望著他,一張臉紅通通的,根本無法反應。
「對於愛慕者,我一向仁慈。」楚燁喃喃自語,甚至不給她有反應的時間,就低下頭吻上了她的嘴唇。
「呃?!」全身的血液在那一秒盡數衝上腦門,曲凌月錯愕地想退開,卻被楚燁以雙手又拉進了幾-,而他則乘機吻得更深……
她嘗到了楚燁口中淡淡的煙味,也聞到了他身上那一股淡淡的古龍水味,她只覺得腦中亂成一片!楚燁吻她?!為什麼?!
楚燁抬起頭,見她一雙澄澈的眼染上了一抹困惑,粉色的唇瓣甚是誘人,雖然她青澀得難以入口,卻是別有一番滋味。
「你……你為什麼這麼做?」她揚著嘴,不敢相信自己的初吻就這樣被楚燁奪走了。
「我說了,我對愛慕者一向仁慈。」他又揚起那抹惡意的笑。「再說我只是提供你練習的機會,你知道,傑生喜歡有經驗的女人,而你太青澀了。」
「你大過分了!」她氣紅了眼睛,淚水不爭氣地再次流下。
「我說過了,小女娃。」楚燁突然將她扯入懷中,近到他可以聞到她身上那一股少女的氣息,他黑眸瞇起道:「我說過了,收起你那些無聊的崇拜和思慕,要是讓我抓到你的弱點,我會將你生吞入肚的。」
下一秒,楚燁毫不留情地鬆手,無情地看著她跌倒在地,隨手拾起外套,大步的走出房間。
離開前他隱約聽到曲凌月的哭聲,但是他沒有回頭,也沒有任何安慰她的打算,只是一如平常地離開了房間。
他必須讓自己是無心無情的,因為他是「火焰紳士」!
☆ ☆ ☆
兩個人的關係自從那一天之後起了微妙的變化,楚燁還是教她賭技,曲凌月仍舊是認真的學習,但除非是必要,兩個人並不交談,她努力避開他的眼神,就怕自己再次被他無情地羞辱。
曲凌月認真的學習著一切,偶爾她會贏,而她總是會選房裡最貴重的一樣東西,在楚燁的面前將它砸個稀爛,他同樣面無表情。冷戰持續進行著,直到一天晚上。那天晚上楚燁喝多了酒,而當門外再次傳來那種若有似無的敲門聲時,曲凌月鼓起勇氣將門打了開來。
「啊!」曲凌月和門外的女子同時一驚,罩著長袍的女子驚慌地逃跑了。
「你的好奇心得到滿足了,可以關上門了。」楚燁帶著一身酒味,一手將她拉回房間,一手關起房門。
「楚燁,她為什麼會來這裡?」她認出那一名女子也是島主的情婦之一,只是不明白地深夜到此是為了什麼。
「來投懷送抱!」楚燁笑得既狂妄又瘋狂。「你難道不知道,所有人都知道島主沒有親生兒子,這些年來沒有任何一個女人幫他生下一個兒子,為了確保自己的地位,她們就將念頭轉到我的頭上。」
「啊!」曲凌月一邊要扶著搖搖欲墜的楚燁到沙發椅上,一邊吸收著這個駭人聽聞的消息。
「若是能勾搭上『火焰紳士』,等於這輩子都有了保障。」楚燁笑了,空洞洞的黑眸看起來好不嚇人。「每一個人都是這樣,只因為我是『火焰紳土』!那個傳說中永遠不會失敗的楚燁,我已經受夠了!」
「楚燁!你不要這個樣子。」曲凌月不自覺地流下淚水,為他的遭遇感到心痛不已。
楚燁沒有回答,因為他已經醉倒在沙發椅上了。曲凌月幫他拿了一條毛毯蓋在他的身上,心疼地輕撫著他疲憊的俊容。
「楚燁,你不要難過,我願意陪著你。」因為他睡得很沈,所以曲凌月第一次可以坦然地吐露她的心聲。
或許就像是方傑生說的,就是在舞會上那一眼,那是一種她也無法解釋的情感,她看到了楚燁,雖然他什麼也沒有做,甚至沒有開口說話,但他就這樣掠走了她的呼吸、她所有的思緒,讓她再也無暇想到其他的。
經過這一個月的相處,在知道了是這樣的環境才讓他如此不快樂之後,她的思慕就更深了,無關同情或是憐憫,只是深深地被楚燁這個人所撼動了。在那一雙美麗深幽的眼瞳裡,她看不到快樂,在那一張像天使一樣的容貌裡,她看不到生命的熱度。
這樣的楚燁讓她心痛,但是她不知道該怎麼幫助他。她知道任何的同情只會讓他更加憤怒,任何的思慕只會被他嗤之以鼻,她到底該怎麼做,才能讓楚燁得到解脫,重新得到快樂呢?
「或許你又要嘲笑我自作多情,但是我真的希望你能快樂。」曲凌月悄聲說道,雖然她還沒找到方法,但是她會努力嘗試的。
或許她很卑微,對楚燁來說沒有任何的幫助,但是她思慕的心是不會輸給任何人的。那一個晚上,她第一次承認了自己愛慕的心,然後,所有的思慕就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