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南田!』雖然隔著一條街,但佟少華很肯定自己並沒有看錯。嘿嘿……看來幸運之神是站在自己這邊的,讓他一下子就找到了重要人物,若是將南田帶回去,連西澤爾都得佩服不已吧!
一想到這裡,佟少華難掩心中的興奮,立刻邁開步伐走到對街,打算和南田先生相認,並且說服他和自己一起回去。
過了馬路,佟少華正想開口喊人,卻發現距離五步遠的南田轉身往另外一個方向走去。
「南……喂!」佟少華原本想喊,但又怕引人注意,只好快步跟了上去。
南田的腳程很快,雖然佟少華已經盡量加快了腳步,但始終和對方保持著五、六步的距離,只見走在前面的南田左拐一條巷弄、右轉一個彎的,不一會兒,已經走到人煙稀少的窄巷內了。
「南田先生!等等!」見巷內只剩下小貓兩、三隻,佟少華大喊出聲,追了好幾條巷子,他已經不想再追下去了。
走在前面的南田腳步一頓,緩緩地轉過身,在看到佟少華時,雙眼疑惑地瞇起。
「南田先生,別緊張,是我!」佟少華隨即想起自己的偽裝,大步向前的同時,伸手扯下了嘴上的山羊鬍須。「是我佟少華啊!」
「佟少爺?」南田認出了佟少華的身份,略微吃驚的睜大眼。
「你走得真快,我差點趕不上你。」佟少華很高興看到平安無恙的南田,心知只要找到這個人,先前的疑惑應該很快就能得到解答。「這些日子你跑到哪裡去了,我有好多事情想問你。」
正當佟少華滔滔不絕地想把心中的問題一股腦兒傾洩而出時,他突然發現南田以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他,不!正確來說應該是看他的後面,佟少華順著南田的目光也回頭,口中還疑惑地問:「你在看什麼?後面有什麼——」
但佟少華只來得及看到一道黑影,跟著後頸一陣劇痛,他什麼都來不及說,便「砰」的一聲倒下了。
「佟少爺,不只你在找我,我也找你找得快發狂了。」南田伸出腳,踢了踢佟少華的肩頭,確定他真的昏迷以後,冷啐一口道:「想不到你自己送上門來了,把他帶回去。」
「是。」
***
「嘩」的一聲,一大盆冷水毫不留情地朝昏迷的男子臉上潑了過去。
「哇!」原本昏迷的男子驚慌莫名的醒了過來,一時之間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才試著想伸手抹臉,卻發現雙手根本無法移動,他定神一看,驚訝的發現自己的雙手被高舉過頭的以鐵鏈捆綁著……
「搞什麼鬼?」男子大吃一驚。不僅是雙手,連腳上也被鐵鏈固定在地上,這……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抬頭一看,眼前還站著一個陌生男子,手上拿著一個空水桶,而水桶裡面的水,此刻當然全部都倒在他身上。
「你是誰?幹麼把我綁在這裡?」被人以鐵鏈捆綁的男子正是佟少華,他除了覺得莫名其妙以外,更是一臉憤恨不平,他試著扭動身體,但除了鐵鏈發出的鏘鏘刺耳聲之外,一點作用也沒有。
陌生男子沉默著,彷彿根本沒有聽到佟少華說的話。
「你是聾子還是啞巴?」佟少華怒吼,雙眼掃了一下四周環境,只知道自己被綁在類似一個小房間裡,除了面前擺了幾張椅子之外,什麼傢俱都沒有。「你是誰?這裡又是哪裡?」
「呦,佟少爺你醒了。」就在這個時候,木門「咿呀」一聲的打開了,走進來的是南田,還有三個西裝筆挺,自己從來沒見過的中年男子。
「南田先生……?」佟少華困惑不已。對了!他之前正和南田先生說話,說沒幾句……就覺得後頸部傳來一陣劇痛、頓時失去知覺,一直到現在被人以冷水潑醒,卻發現自己像烤乳豬一樣四肢被人綁著。
「南田先生,這是怎麼一回事?」佟少華皺起眉頭看著南田。他既然是父親的合夥人,為什麼把自己抓來綁著?
「佟少爺,您是真的不知道,還是故意跟我開玩笑呢?」南田冷笑。當他注意到有人在後面跟蹤時,立刻警覺地離開、同時試圖將對方引道小巷子解決,沒想到追他的人居然會是自己苦尋多時的佟少華,套句中國人的話,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啊!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佟少華直言道。
就在這個時候,站在南田身邊的其中一名男子以佟少華不懂得語言開始說話了,佟少華雖然聽不懂,卻辨認得出對方說的是日語,而從南田畢恭畢敬的回答態度看來,對方的身份地位顯然比南田高了許多。
「佟少爺,還記得我曾經告訴過你,如果貨不見了,我們的買主會很生氣,說不定我們兩個連性命都保不住了?結果你什麼都不說的離開上海,造成我相當大的困擾啊!」當南田以日語和對方解釋完畢後,才轉頭改用上海話對佟少華說:「這幾位,不管是身份、地位,都是我日本國相當重要的人物,幸好他們都是明白事理之人,知道我是清白的,並沒有私吞那批軍火,同樣的,如果佟少爺現在把那批軍火的下落說出來,或許,我們將來還是可以繼續合作。」
聽到這裡,佟少華大概聽明白了。這些日子南田並不是失蹤,而是和這些日本人在一起。可惡!都怪自己想法太天真,南田原本就是日本人,根本不用擔心他會不會出事!
「佟少爺,這些大人物都很忙,請你不要浪費時間了。」南田開口勸道。雖然不明白佟宣懷突然背叛、私吞軍火的原因,但現在最重要的,是拿回那批軍火。
「我不知道。」佟少華冷著臉回答。既然看清楚南田的真面目,他自然也沒有好臉色了。「如果我知道軍火的事情,還需要跑到杭州去嗎?」
誰知道走一趟杭州不但一點收穫也沒有,落得連父親都生死未卜、下落不明。
「誰知道你們父子事不是早就串通一氣,帶著那批軍火想藉機遠走高飛。」南田冷哼。由於這批軍火是歷年來數量最大的一批,而佟宣懷會選擇這一次背叛、失蹤,說不定就是打算狠狠撈一票後消失,反正中國的幅員廣闊,只要有錢,哪裡都可以藏身。
「誰希罕那批軍火啊!跟你說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佟少華忍不住大吼。他和軍火甚至沾不上邊,就平白惹了一身腥,要是真的握有那批軍火,誰知道會遇上什麼倒霉的事情。
見佟少華激動的情緒,南田知道一時之間無法從他口中得到任何相關的答案,於是轉頭,將剛才和佟少華的對答以日語翻譯了一次。
很顯然,南田說的話讓那些日本人很不高興,兩、三個人分別以日語交談著,就算佟少華聽不懂,但也猜得出內容是喝叱警告之類的話。
只見南田拚命點頭,將身子彎成九十度,根本不敢回嘴。
佟少華鴨子聽雷聽了半天,雖然心中叫苦,卻一點辦法也沒有。都是自己多事!如果早知道會遇到這麼倒霉的事情,還不如躲在瑞子家裡休息,至少也不會一身狼狽的被人綁在這裡了!
再則,自己被綁走的消息應該沒人知道吧!也就是說根本不會有人來援救!嗚嗚嗚……難道自己真的要死在這裡了!
「◎**@▲♀……」一連串的日語對話終於告一段落,包括南田在內的所有人,都以一種森冷的目光看著他,佟少華表面上雖然是維持著鎮定,但背後已經開始冒汗了。
「南田,我說的是實話,我真的不知道那批軍火在哪裡。」從對方那種彷彿在看著螻蟻的輕蔑目光中,佟少華覺得自己有必要重申立場和真相。
南田不理會他,只是轉身在度畢恭畢敬地彎腰九十度,恭送三人離去,當門「喀」一聲關上後,南田才重新抬起頭,以一種十分遺憾的語氣說道:「佟少爺,您這麼固執,就別怪我不念舊情了。」
「什……什麼意思?」佟少華吞了一口口水。
「對方十分堅持,要我不管用什麼方法,一定得讓你說出那批軍火的下落。」南田以同情的目光注視著佟少華,滿意地看著他因為領悟到自己話中的涵義,一張俊臉變得慘白無比。
「我……我真的不知道,你為什麼不相信我?」佟少華大吼著解釋。
「你要我怎麼相信你呢,佟少爺?在我『拜託』你交出軍火後,你隔天就一聲不響地離開上海,而巧的是,你一到杭州,杭州就發生了大火,這不禁讓人懷疑你們父子事不是早就套好招,想利用這場大火藉機脫身。」南田語氣冰冷地開口。「你們父子的算盤打得精妙,可我們也不是笨蛋啊!我們合作多年還算愉快,但你不能臨時抽腿、擺我們一道。」
「你……我到杭州是……等等!你怎麼會知道?莫非火車上的那批人,就是你的人?」佟少華想確認。
「沒錯,我說過了那批貨很重要,攸關性命,又怎麼能讓你跑掉?」南田坦承不諱。「卻沒想到讓你逃掉了,但沒關係,你父親在上海的幾間洋行都沒什麼變化,想必你們父子也不會完全扔下不管,所以我手在這裡,果然等到你了。」
「你一直守在上海等我?那……那在杭州追殺我的人,也是你的人嘍?」確定了火車上的人是南田的手下,佟少華跟著想解開在杭州發生意外的疑惑。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南田搖頭,但露出了一絲玩味的笑容。「看來你們父子惹了不少人,到處都有人想要你們的命,這樣吧!看在過去的交情上,只要你交出軍火,你們惹的麻煩我可以出面擺平。」
「我真的不知道--」
「佟少爺。」南田突然低喝,不耐煩地打斷了佟少華。「我好話已經說盡了,至於要不要說實話,就看你的身體能熬多久了。」
不等佟少華響應,南田轉頭以日語對著站在一旁、先前以冷水潑醒佟少華的男子吩咐了幾句,對方頷首,跟著走到牆邊,從上面去下一條長鞭。
『鞭……鞭子?!』佟少華臉色瞬間發白,因為看到對方手上的長鞭,開始渾身發抖了。
「希望下次碰面,你能說些我想聽的……」南田對佟少華點點頭,轉身打算離開了。
「等等!南田!」佟少華急得大喊,但南田像是完全聽不到似的,踩著怡然自在的腳步,緩步離開了房間。
「南田……」望著那扇關上的門,佟少華只覺得一顆心沉到了谷底。
「咻咻」幾聲,那是長鞭在空氣中揮舞所發出的恐怖聲音,像是刻意要讓佟少華品嚐恐懼的滋味似的,男子並沒有立刻使用鞭子抽打,只是以長鞭在佟少華身旁舞動、製造聲音,更加深了他的不安。
聽見鞭子離自己越來越近的聲音,甚至感覺到勁風逐漸靠近了,佟少華的臉色也就越來越慘白、越來越難看了。
「啊!」當第一記鞭子往自己胸前抽來時,佟少華發出了痛苦的叫聲……
五分鐘……十分鐘……或者像已經過了一輩子那樣漫長了。
佟少華只隱約記得自己被抽了十幾鞭以後,就痛得失去了意識,但對方可沒打算就這樣放過他,再次用一盆冷水將他潑醒,由於他身上的襯衫早已經在鞭子的抽打下破碎不堪,肌膚也已經破皮滲血,在冷水的衝擊下,更是痛徹心肺,讓佟少華無法忍耐地流下了淚水。
見佟少華重新恢復了意識,男子露出陰狠的冷笑,再次揚起手中的長鞭,毫不留情地往佟少華身上抽去。
如此反覆折磨,抽打到暈厥,再用冷水潑醒,然後再一次抽打到他暈厥。佟少華一生之中哪裡受過這樣的折磨,不到一小時,就已經奄奄一息,不管對方潑了再多的冷水,佟少華再也沒有睜開眼睛。
「呸!」男子見佟少華已經陷入昏迷,冷啐了一聲,輕視他的虛弱。但為了避免失手將他打死,於是扔下鞭子,打算向上頭回報、聽候指示。
***
當佟少華再次恢復意識的時候,他發現自己身上的鐵鏈已經被解下,而且也不是在原先的房間,而是被關在另外一間狹小的房間裡面,鐵鏈雖然解除了,但他的雙手仍被人以粗繩捆綁在床上。
「痛……」他試圖想抬頭,才稍微一動,就痛得齜牙咧嘴、淚流滿面。
四肢、渾身、甚至是五臟六腑都像是有把火在灼燒一樣,痛啊!真的會死人啊!
『如果少爺你什麼也不知道,這樣他們只會把你當人質,不會痛下殺手!』不知道為什麼,佟少華突然想起西澤爾曾經說過的話。
「放屁!」佟少華痛苦地低咒。這樣鞭打和直接拿刀、拿槍殺他有什麼兩樣,若是他們打算這樣用鞭子「問候」下去,早晚他會被打成一具屍體。
難道,自己真的會死在這裡嗎?
就在佟少華自怨自艾的時候,房間門再次打開了,走進來的依舊是南田,還有他口中那三個來自日本帝國的重要人物。
「佟少爺。」南田以一種虛偽的關懷方式開口了。「您這位被佟老爺捧在手心疼愛的貴公子,從來沒受過這種苦吧!又何必逞強呢?」
「誰……誰在逞強?」佟少華現在一看到南田就心中有恨,當然,最恨的是曾經同情他的自己,如果不是自己太笨,根本就不會被人抓住了。「你就算打死我,我也不知道什麼狗屁軍火!」
南田眼睛一瞇,將佟少華說的話翻譯給旁邊的日本人聽。
其中一人聽完後,緩步來到床前,以一種冰冷傲慢的目光俯視被綁在床上、動彈不得的佟少華,他上下打量著佟少華裸露的胸膛,原本漂亮的小麥色肌膚上面,現在已經佈滿了紅色的長條傷痕,有幾處看得出下手比較重,傷口上還凝著半干的血痕。
他伸出手,緩緩地以手指滑過佟少華胸前滲血的傷口,聽到佟少華在自己觸碰下痛苦的喘息時,眼中綻放出興奮的光芒。
「我不知道那批軍火!不管你們怎麼問,我就只有這個答案!」佟少華認定他們又想以某種奇怪的方式折磨自己,不禁大喊出聲。
以手觸碰佟少華的男子動作一頓,轉過身,以目光示意南田將佟少華剛才說的話翻譯出來。
南田恭敬地將佟少華的話說了一次,同時自行補充說明,或許佟少華真的不知道,不然以他這種嬌貴的少爺身份,早就熬不住鞭打而說出真相了。
男人繼續說了什麼,其它兩人互看一眼,最後無所謂的聳肩。
讓佟少華完全沒有頭緒的日語交談又延續了好一會兒,最後才停止,三人像是取得某種共識地點點頭,而後由南田開口對佟少華說道:「佟少爺,再給你一個晚上仔細考慮,今天只是小小開胃菜,如果明天還沒有答案,就不是只有鞭子這麼簡單了。」
南田說完後,就跟在另外兩人的身後離去了,大概過了五分鐘以後,只見南田先生再次開門進入。
在這看似短暫、事實上卻很漫長的五分鐘裡面,佟少華神經緊繃得連身上的寒毛都豎了起來,而讓他如此緊張的原因,自然就是這個站在床邊、以一種恐怖目光看著自己的日本人了。
所以,當南田重新回到房間來時,佟少華確實鬆了一口氣,幾乎以一種感謝的心態面對南田的去而復返。
重新回返的南田手上多了一瓶罐子,他走向佟少華,主動解釋道:「這藥抹上去會有點疼,但對鞭傷很有效。」
咦?為什麼突然變得這麼好心?佟少華狐疑地挑高一道眉。
「你在玩什麼花樣?」佟少華沒好氣地問道。但既然自己還不想死,他是不介意對方提供藥膏啦!
原本以為南田會動手敷藥,但沒想到他卻將手上的藥罐交給了那名用目光就讓人渾身發毛的日本人。
「佟少爺,你該慶幸自己的好運,至少能多活一個晚上。」南田俯身,語氣曖昧地對佟少華開口。
「多……多活一個晚上,這是什麼意思?」佟少華有種不祥的預感。
「對於審問背叛者,我們向來不手軟的。佟少爺你可以多活一晚的意思,就是以你嬌弱的身體根本禁不起拷打,我想明天拷問若是結束,你一條小命應該也結束了。」南田解釋。「但你的運氣好,讓我們日本國的大將軍『看上』了,所以他特別為你爭取多活一晚的機會,先讓他樂一樂,要不然明天你就被人活活折騰到死,那玩起來也沒樂趣了。」
「我不要!」佟少華一張俊臉變得死白。這叫什麼狗屁幸運?在慘死前一晚還要被男人強暴?難道自己還要微笑說謝謝嗎?「你盡可以繼續拷打,我痛死也不會抱怨的!不用給我特別待遇!」
「就這樣了,佟少爺。」南田同情地輕拍佟少華的臉。「明天早上見,如果我們還能見面的話……」
眾所皆知,這位大將軍有些奇怪的性癖好,舉凡被他點名要求服侍的,隔天如果能活著就算是奇跡了。但,他只是個平民百姓,能說什麼呢,一切就看佟少華的造化了。
「喂!南田,你別走啊!」佟少華急得大喊,卻只能眼睜睜看著南田緩步離開,同時關上了門。
「喀」的一聲,房間裡只剩下他、還有這個目光恐怖的日本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