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著宇文豐的手,將他修長有力的手指輕輕覆在自己的腹部,莫語柔輕柔地開 口。
「這裡孕育著我們的孩子,若生了男孩,我希望他像你一樣強壯俊秀,你說好 不好?」
宇文豐望著她,不明白她為何會突然這麼問。
「你想對未出世的孩兒說話嗎?」她笑問。
宇文豐微曬,淡淡說道:「孩子尚未出世,他怎會聽得見?傻瓜!」
「聽得見!」她佯怒,十分堅持自己的看法。
「你拉著我大老遠跑來竹林,就為了這個?」
他輕輕抽離自己的手,溫柔地拂去掉落在她肩上的落葉,輕笑道:「都要做娘 的人了,還這麼小孩子氣!」
莫語柔輕掠雲鬢,明眸-滿柔情,一絲笑意從嘴角揚起,她頑皮地道:「既然 你對孩子沒話說,那對孩子的娘總有話說吧!」
見識了宇文映晨和狄書桓之間的蜜語甜言後,她也想聽聽宇文豐對她說,就當 她是懷孕耍性子也好,總之,她就是想聽宇文豐親口說出一些體貼、窩心的話。
「你想聽我說什麼?」他雙眼一瞇,真的不懂她要的是什麼。
「一些……一些私底下的話,你心裡的話。」她看得出宇文豐是真的不僅,唉 !這個遲鈍的-伙。
「語柔,你今天到底怎麼了?」他疑惑道,但見她乍悲乍喜,忽怒忽笑,弄得 他一頭霧水。
「就是你對我的感覺啊!」她知道宇文豐對自己很溫柔,甚至可以說是有求必 應,她肯定宇文豐真的愛她,一如她愛他那樣的深,可是她想聽他親口說出來。
「我對你的感覺?你是我的妻子,我會照顧你一生一世,你還要我說什麼?」 他揚眉,一臉的莫名其妙。
「我當然是你的妻子,就像『風』是你的馬一樣,你也會照顧它一生一世,難 道我和『風』沒有差別嗎?」說到這,她又感到憤怒不平了!「風」至少每天還能 得到他的拍撫安慰,有時宇文豐甚至還會低下頭和「風」說話哩!
難道作為宇文豐的妻子,她真的不如一匹馬?
「你怎麼又扯到『風』?」他歎氣,從「歡喜鎮」回來後,他感覺到莫語柔似 乎越來越討厭「風」了。
霎時,莫語柔淚盈於睫,下一刻,淚水已成串滑下臉龐。
「怎麼又哭了?」他無奈道,伸手將她摟至胸前,輕柔地為她拭去淚珠。
「你為什麼娶我?」她硬咽道。「我既不會武功,又不是武林中人,你為什麼 要娶我?」
宇文豐一呆,明白她為什麼這麼反常了,她一定是聽到他和宇文浩的談話了。
「你聽到我和浩的談話了?」他淡笑,知道莫語柔又開始鑽牛角尖了。
倚在他胸前的頭點了點,莫語柔靠著他,靜靜汲取他胸膛傳遞來的溫暖。
「浩他是有口無心,你不必認真。」
「你究竟為什麼娶我?」她抬頭,淚盈於眶地看著他。
「你已經是我的妻子了,為什麼還要問這個問題,不嫌太遲了嗎?」他努力想 逗笑她。
「是為了顧及我的名節?」她顫聲問道,難道他真是因為她有了身孕,才不得 不娶她的?
宇文豐並沒有回答。她有身孕的事實只是更加強地想得到莫語柔的決心,這多 少也有點關聯。但是他一個字也沒解釋,因為知道莫語柔不會喜歡這個答案。
「你為什麼不說話?」她感覺到力量正從她的身體逐漸流失,信心也一點一滴 地喪失。她真是一個自以為是的傻瓜!他娶她、救她,都只因為那是宇文豐的責任 。他一向是個盡責的人,不是嗎?她怎麼會誤以為是宇文豐愛她?
「語柔,你沒事吧?」他感覺到她的顫抖,遂關心問道。
她面色慘白,身子已經搖搖欲墜,最後,她再鼓起勇氣問道:「你願意說出對 我的感覺嗎?像我每晚睡前對你說的那句話,你願意說給我聽嗎?」
「你……」他不曾見過這樣的莫語柔,她既悲傷又絕望,好像一陣風就可以將 她吹倒,這樣的她讓他既擔心又害怕。
「你身子不舒服嗎?我扶你回去休息。」宇文豐將她攬進懷裡,想給她一些溫 暖。
「我終於明白了!」她發出一聲-笑,隨即推開他。
「語柔?」他不明所以。
「我自始自終都在騙自己,你根本不可能改變,而我竟然以為我可以做到讓你 開心、讓你快樂,我是個大傻瓜。」她抹去淚水,再也無法承受這項事實。
她好愛他,真的好愛;她一直以為只要真心付出一切,宇文豐一定會感受得到 ,進而回報她的愛。
「你真的無話可說?」她最後再一次地問道。
宇文豐不語,很久以前他就不曾說出自己的心事了,即使莫語柔哭得讓他心慌 ,即使站在面前的是他心愛的妻子,他還是無法說出那些話。
行動勝於言語,他一直篤信這一點。照顧她、呵護她、不顧一切地守著她,這 些比虛幻的甜言蜜語實際多了。
他一直以為語柔是個心細的女子,應該感受得到他的真心,他也一直以為她懂 ,不料今天她卻淚流不止,又忽然有此一問,但他真的說不出口啊……「回去吧! 起風了。」他伸出自己的手。
「我恨你!」她忽然恨聲說道,臉上出現了絕裂的神情。「你讓我以為你還有 愛人的能力,讓我期待終有一天你會給我回應,讓我像個傻子一樣地期待著……你 太過分了!」
宇文豐一動也不動地聽著她的控訴。
「你為什麼上野鷹寨救我?即使我被殺了也好過現在,如果你娶我只是為了責 任,我希望從頭到尾都沒遇見過你。當壓寨夫人至少不會像現在這樣痛苦,我永遠 只是單方面的付出,永遠在奢望你的回應。但現在我醒了,我再也不要見到你,再 也不想聽你說話了。」
她-然一笑,而後頭也不回地走出竹林,慢慢地消失了蹤影。
宇文豐僵硬如石,靜靜地看著他心愛的女人遠離他的視線,走出他的生命…… ※※※
「大嫂呢?」一直守在竹院的宇文映晨驚呼道,她只看見一臉漠然的宇文豐, 和緊跟在他身後、喋喋不休的三大護法。
「還說呢!這個小子不知道說了些什麼話氣走了語柔,小姑娘已經離開霧谷了 !」西火咆哮。
「怎麼會這樣?她獨自出谷太危險了!」映晨急道。
「放心,我讓北電跟著小姑娘回娘家去了。」東風怒瞪宇文豐一眼,咕噥道: 「全天下也就只有語柔姑娘受得了你,現在連她都給你氣跑了,以後看誰還要理你 !」
宇文豐仍是不言不語,一臉冷淡。
「好了!老爹,讓我跟大哥談一談。」宇文映晨看三老你一句我一句的,恨不 得動手捶人的樣子,不禁出聲為大哥解危。
「交給你了!這個臭冰塊,小語柔現在可是有身孕的人,要是她受了什麼驚嚇 ,我唯你是問。」東風忍不住再發出一聲怒吼,才悻悻然地離去。
宇文映晨歎口氣,將失魂落魄的宇文豐拉過來,輕柔地說道:「大哥!還記得 我是京城人人頭疼的月才子時,你為了怕我闖禍,故意走漏消息說我是霧谷之人嗎 ?」
宇文豐抬眼,不甚有興趣地聽著。
「我以為是小哥想逼得我走投無路,然後再乖乖地回霧谷,我一直以為是小哥 做的,沒想到卻是你。」
宇文映晨笑了笑,坐下來繼續道:「從小我就尊敬你,哦,不,應該說是怕你 ,你不常笑,一個眼神就可以讓我動彈不得。可是我生病的時候,你卻會在床邊陪 著我,還會說故事哄我睡覺。」她陷入兒時的回憶之中,不覺甜甜一笑。「一直到 長大之後我才明白,你從不在言行中表現出關心的樣子,知道我貪玩,你也是睜一 隻眼閉一隻眼的放我出谷;見我胡鬧得太厲害,怕我受傷,才會走漏風聲想讓我有 借口回霧谷;即使在慕容山莊,你也是隱身其中,只在必要的時候才出手解危,你 這麼做,何苦呢?」
「我是你的大哥,理應如此。」他淡然說道。
「其實這與責任無關,你一直就是一個溫柔的大哥,只是你什麼都不說。」
「既然你都懂,我又何必說。」
宇文映晨皺眉,無奈道:「大哥!我從小在霧谷長大,直到最近才弄懂你的人 ,你怎麼能期待語柔姊姊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就瞭解你呢?」
聽到莫語柔的名字,宇文豐渾身一震,臉色頓時轉為鐵青。
「不管怎麼說,都太遲了。」他苦笑,想起她眼眸中的恨意,和語氣中的決裂 ,他知道一切都太遲了。
「為什麼?」她不懂了,大嫂一直很愛大哥的,不是嗎?
「她親口告訴我——她恨我。」宇文豐苦澀地道。
他的話讓宇文映晨張大了嘴巴,吃驚不已。「你說了什麼話讓語柔姊姊這麼生 氣?」
宇文豐略微轉述在竹林所發生的一切。
宇文映晨聽完後深吸一口氣,鄭重地說道:「如果書桓敢這樣對我,我一定會 放火燒了他的船,再偷光他所有的值錢東西,最後再補他一刀。」
她決定和大哥說清楚。「你為什麼不對語柔姊姊說你在乎她?為什麼不說你娶 她是因為你愛她?她是你妻子,又懷有你的孩子,你為什麼不會學著對她說一些她 想聽的話?」
說完,宇文映晨雙手插腰,怒瞪自己的大哥。
「我說不出口。」
「大哥!」她大叫一聲。「說出語柔姊姊想聽的話,她就會回來,這是你唯一 的機會。」
「她到底想聽什麼?」
宇文映晨氣得俏臉發白,再次慶幸狄書桓不是感情如此內斂之人,否則她會吐 血身亡。
「我叫書桓幫你!」
她拍胸膛保證,打算叫自己的夫君傳授幾招油嘴滑舌的功夫,好讓大哥迎回妻 子。
※※※
接下來幾天,狄書桓被自己的老婆踢出了房門,要他使盡全力傳授宇文豐幾招 「甜言蜜語」的功夫。
狄書桓教得辛苦,宇文豐聽得也難受,直到有一天——他將狄書桓扔了出去。
他再也受不了了!
他想念莫語柔的笑聲,想念她輕撫髮絲時的俏麗模樣,想念她甜美的聲音,想 念她一切的一切……宇文豐雖然還不知道見到莫語柔時該說些什麼,但是他渴望見 到她,渴望聽到她的聲音……再度騎上「風」,他頭也不回地朝「歡喜鎮」的方向 前去。
雖然不確定自己能否說出口,但他還是得-試,因為他知道,自己再也無法度 過任何一個沒有語柔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