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魔女的海上情劫 第一章
    明朝初年,在靠近西域的地方,有一個神秘的山谷;終年大霧-漫,傳聞谷裡住著一群亦正亦邪之人,每個人都精通醫藥武術,更有一身飛天道地的好本事。霧谷據說已經有百年的歷史,但是卻鮮少有人知道它的存在,直到一個從霧谷出來的人,在京城犯下了許多驚人的大案子,霧谷這個神秘的地方,便開始有了各種繪聲繪影的傳聞……

    霧谷

    「大哥,你真的打算讓那個小鬼為所欲為?」

    涼亭內的一對兄弟正下著圍棋,年紀較長者身穿青袍,俊臉上面無表情,眉目間更有一股抹不去的淡漠,喚青袍男子為大哥的人劍眉星目,一臉英氣逼人,此時正憤憤不平地開口抱怨著。

    「喔?你又聽到些什麼傳聞?」青衣男子僅挑高一道眉,眼睛仍舊專注在棋盤上,一點也不在意自己的弟弟已經氣紅了臉。

    「京城的人替她封了一個鬼啥撈子的綽號,叫什麼——夜盜月才子?這像話嗎?」弟弟宇文浩大怒之下一拍石桌,棋盤跟著石桌應聲而裂。

    青袍男子不以為意地站了起來,倚著涼亭淡淡一笑。「月才子?這個名字倒是不俗。」

    「大哥!」宇文浩怪叫。他們唯一的小妹現在成了眾人緝捕的怪盜,他的大哥還有心情說笑!

    「浩,你想要我怎麼做?」青袍男子乾脆閉上眼睛,悠閒地靠著石柱。

    「抓她回來!我們總得在她將霧谷的臉丟光之前先抓她回來!」

    「當初是誰心軟放她出谷?又是誰對她的表現拍手叫好的?怎地現在最生氣的是你?」

    青袍男子名為宇文豐,是霧谷的繼承人,在他眼前怒氣衝天的是他的弟弟——宇文浩。而打斷了他們下棋雅興的話題主角,是他們今年剛滿十七歲的小妹子——宇文映晨。

    在霧谷有一條不成文的規定:只要滿十六歲,不論男女皆有自主權,他們可以自由選擇出谷或是留下來。出谷者必須通過谷主的測試,並且發誓不能-漏谷中的任何秘密,違者處以極刑。

    因為這項規定,宇文映晨在十六歲那年便連闖三關出谷,不過並不是她的武功真的如此高竿,而是把關者都是從小看她長大的叔叔伯伯,因為他們不忍心刁難自己視如己出的寶貝,所以才放水讓她通過測試,連最後一關都是由她的二哥宇文浩特地放水,她才僥-過關的。

    出谷至今一年多,她竟然成為榜上有名的通緝犯!

    「當初你和護關者異口同聲地-揚她夠機敏、夠靈巧,不愧是谷中獨一無二的一朵幽蘭、一個武術奇葩,那你還替她操什麼心?」宇文豐淡淡結語。他當然知道自己的妹子有幾斤幾兩,但眼看所有的人都袒護她,他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由她去了。

    「我……」宇文浩這時才知道什麼叫啞巴吃黃連;當初把映晨說得最棒的是他,現在替她捏一把冷汗的又是他。真是有苦說不出啊!

    「再者,你不是告訴我,咱們家小妹喜做劫富濟貧、懲罰惡人之事嗎?雖然她行事怪異,亦聖亦魔,倒也沒出過什麼大亂子不是嗎?」宇文豐微哂。「她只選擇在滿月犯案,出現時必有琴聲,盜走所要的寶物後必定留下半截雪梅,這種風雅之事只有女孩兒才會做,我實在不懂他們為什麼認定月才子是個風流倜儻的雅賊?這種誤會倒也為她省去不少麻煩,你到底還在擔心什麼?」

    「她這個月的目標是血紋夜明珠!」宇文浩一歎,要讓大寄出馬,就必須全盤坦白。「那是武林第一世家的珍藏品,就算她是個好小偷,她還是逃不過慕容家的天羅地網。現在他們必定是張著網在等她了。」

    宇文豐從腰間取出了銅幣,隨手為遠方的妹子卜卦,而後對宇文浩淡淡一笑。「上為干,下為離,合一為天火同人。她會沒事的。」在轉身離去前,他看了眼被宇文浩擊碎的棋盤,惋惜道:「好好一盤棋被打散了,可惜啊……」

    留在原地的宇文浩說不出心裡是什麼感覺,雖說大哥的卜卦一向靈驗,但是宇文映晨那種三腳貓的武功真的可以自由進出慕容家族嗎?說來說去都是一年前自己不好,要不是因為一時的心軟,事情也不會變得如此棘手。唉!現在說什麼也來不及了!

    他瞪著白茫茫的霧,憤慨地大聲吼道:「宇文映晨!你要是被捉到了,我絕對饒不了你!」發-過後,高大的身影隨即消失在大霧中……

    *          *           *

    京城

    明月高掛的深夜,趙王府正在舉行臘月慶典,珍餚美酒源源不斷呈到桌上,讓所有的賓客食指大動,吃得不亦樂乎。

    屋內的人吃得歡天喜地,但層層圍牆之外的一群乞丐,卻是互相擁抱在一起取暖,並貪婪地吸著從府裡飄出來的酒菜香氣,一面祈禱著裡面的王親貴族能施捨一些剩飯剩菜,好讓他們今晚能睡得安穩一些。

    「好心的大爺,施捨一些銀兩吧!」巷內忽然緩緩走出一個乞丐,他手拿樹枝當枴杖,一拐一拐地走到王爺府的後門前,伸出他干?'5c的手臂,輕輕敲著門行乞。

    約莫敲了半刻鐘,門嘎一聲開啟,一個家丁捧了一個木盆,神色鄙夷地開口:「哪兒來的破爛叫化子,去去去!這是我們三姨太賞的,便宜了你們這群髒東西,拿了就快滾,別讓王府沾了你們的窮酸氣!」他將裝了食物的木盆用力一放,隨即將門關了起來。

    聚集在外的乞丐一擁而上,爭先恐後地搶著木盆裡的食物。他們狼吞虎-地攻擊食物,心中不由得感謝剛才有勇氣敲門的乞丐,是他讓他們今晚免於挨餓。

    「咦?剛才的乞丐怎麼不見了?」當食物被吃光時,一名眼尖的乞丐發現到剛才敲門的乞丐已經不見了。

    「說不定他是咱們乞丐兒的守護神,為我們求得一餐後,就消失無蹤了!」一個老乞丐一邊吸吮手指頭,一邊猜測著。

    正當他們議論紛紛時,王爺府上方忽然傳來了一陣優雅但略帶悲傷的琴聲,在他們抬起頭的一剎那,只看見一條黑影以極快的速度飄進了圍牆。

    「鬼……是鬼?」其中一名乞丐顫抖道。

    「笨蛋!那是現在京城最有名的夜盜月才子!」一個老乞丐十分得意地說著,彷-他認識月才子似的,並開始說起他的傳奇故事——

    「據說他來去無蹤,才高八斗,長得玉樹臨風,俊美如神仙!而且專門做劫富濟貧的善事,是官府想除而快之的頭號魔頭,卻是老百姓崇拜的對象。」

    「那他今晚的目標是王府的珠寶?」有人-歎地開口。

    「總之月才子今晚一定有大事要做,咱們還是快走,以免壞了他的大事!」老乞丐充滿義氣地說著。

    乞丐們旋即迅速散貽d,打算各自找一家破廟睡個好覺。

    夜盜月才子今晚到底想偷什麼寶物呢?

    他此刻正蹺著二郎腿,悠閒地在王府內聽琵琶曲兒。正確地說,他是在三姨太的閨房,讓趙王爺最心愛的寵妾為他一人獨奏琵琶。

    三姨太是趙王爺用高價從怡紅舫贖回來的美人兒,長得如鮮花般嬌美,更是個聲名遠播的樂師,所以今晚月才子的目標根本不是寶物,而是美人纖纖玉指所彈奏的人間仙曲。

    「好!好啊!真是天上人間哪得幾回聞,果然是才貌雙全的美人。」月才子拍手叫好,他今晚一身白衣,頭上卻罩著蓋有黑紗的斗笠。

    「公子謬-,賤妾獻醜了。」今晚因為她的身子不適,所以沒有出席晚宴。正當她想上床就寢時,府內忽然起了一陣騷動,聽家丁說有賊侵入王府,而王爺和所有的侍衛則守在寶庫,準備生擒來者。

    這種事與她無關,因此她開始坐在鏡子前慢慢卸下妝扮,直到有一個人悄無聲息地出現在鏡子後,要求她為他演奏一曲。

    「公子可是王爺吆喝要抓的人?」她柔聲開口,本來以為他是走投無路了才闖進她的房間,沒想到他竟是專程來聽她彈曲的。

    雖然他用黑紗覆面,但是他的言行舉止斯文有禮,身材修長,更有一股淡淡薰香從他身上傳來。她本來十分害怕,但現在只剩下濃厚的好奇。她不相信如此斯文的男子會是個賊。

    「不錯!不過趙王爺似乎會錯意了,珠寶錢財哪裡比得上夫人的仙曲?」月才子的-美讓三姨太羞紅了臉,他並不是粗俗好色之人,在彈曲之時,她可以感覺到對方只是專心在聽曲子,對她的美貌卻是無動於衷。

    這樣的奇男子不多見,她在安心之餘卻有點失望;她的一生中只有王爺一個男人,今日卻見到一個談吐不凡、氣質一流的年輕男子,他不顧危險闖進王府,只是想聽自己的曲兒,想到這她不由得怦然心動。

    「明日是十五,我將有一個攸關生死的買賣,因此想請夫人再為我奏上一曲,以供不才度過這最後一夜。」他再次出聲,喚醒了失神的三姨太。

    她微微頷首,再次為他彈上一曲,她一邊彈奏,一邊凝視著眼前的神秘男子,想到今夜一別,怕是難以再相見,思及此,淚珠不由得一滴滴地滑落。

    「夫人盛情不才感動於心,在此道別,請夫人珍重。」他驚見夫人眼中流露的哀怨情意,不敢再逗留,起身便要離去。

    「公子……」她一顫,卻說不出挽留的話語。

    此時門砰一聲被撞開,來人正是趙王爺和他的一打護衛;趙王爺在寶庫中久久不見傳聞中的夜盜,正以為是有人惡作劇時,服侍三姨太的婢女卻驚慌失措地跑來,說三姨太房裡好像有人,他一驚之下便帶著手下衝了過來。

    「大膽採花賊!你竟想非禮我的夫人?」趙王爺看到自己的寵妾臉上猶有未干的淚痕,氣得拔起寶劍就砍。

    月才子輕哼出聲,輕鬆躲過他的攻擊,他一個翻身躍至三夫人身邊,從袖中取出半截雪悔,將其中一朵插在夫人頭上,溫聲道:「多謝夫人為在下彈奏的曲子,我們後會有期。」

    「抓住他!」趙王爺氣紅了臉,這個惡賊竟然對他的寵妾公然調情。他非將他千刀萬剮不可。

    侍衛衝上前,左右夾攻,月才子輕鬆躲避。並且向窗邊慢慢移動,就在他要躍出窗戶時,身後的一個侍衛突地放出手中的弓箭,朝他的背射去。而三夫人則發出撼人的尖叫聲,眼睜睜地看著他即將喪命…K

    此時怪事發生了,箭雖然刺到了他的身上,卻像刺到鋼鐵般地落下。所有人都神色大變,難不成這個夜盜還是刀槍不入的高人?

    月才子回頭一望,所有人的心裡都發了個冷顫,唯有趙王爺強自鎮定,伸手奪過手下的弓,並瞄準他的頭部,咻一聲射了過去。

    只見他頭一偏,利箭只穿過他的黑紗,將他的斗笠射了下來。月才子神秘的真面目終於揭曉了——卻讓所有人再次看傻了眼!

    好一個俊秀文雅的男子!當真如月神下凡般,在夜色中更顯出他的飄逸風雅。只見他雙眉一蹙,俊臉上有一絲的不悅,似乎不高興讓人看到他的臉。

    月才子手一揮,無數的暗器立即飛向眾人,接著他往外一躍,並在離開前冷冷說道:「我今晚只是來聽三夫人的琵琶曲,誰知王爺的待客之道如此不周,既然如此,就請王爺做好準備,我會擇期再訪,到時候我們再一較高下吧!」身子越來越遠,只留下了徘徊不去的清冷嗓音。

    「嚴加戒備!下一次我非取他的人頭不可!」趙王爺發誓。他安撫完三夫人後,便回到書房計劃抓賊的對策。

    而趙王爺府中的三姨太,卻開始了她的漫漫相思夜;當他靠近自己時,她的心跳異常劇烈,當他將梅花別在自己的頭上時,從他衣袖傳來的淡雅薰香讓她心神皆醉,最後當他露出了廬山真面目時,她的一顆心已經完全被他所奪!

    多麼俊俏的少年郎!她只手輕撫著他留下來的半截雪悔,幽幽地歎了一口氣,竟是情知已被山遮斷,頻倚闌幹不自由……

    *         *         *

    離趙王爺府邸不遠的一家客棧,此時走進了一位俏麗的少女,她頭帶斗笠,身穿淡黃色的皮裘,即使在昏暗的燭火中,她的雙眸還是亮得讓人-歎。

    「掌櫃的,請給我一間上房。」她的聲音清亮溫柔,讓掌櫃的對這個美麗的小姑娘添了幾分好感。

    「姑娘這麼晚還一個人在外走動?小心點,近來京城不太安全,你一個嬌滴滴的小姑娘獨身在外,我老李還真替你擔心哪!」他關心地詢問,隨即點了一盞燭燈領她上樓。

    「最近京城有什麼大事嗎?」她甜甜一笑,邊玩著髮辮。

    「噓!剛才就出事啦,聽說夜盜月才子闖了一趙趙王府,剛剛還有一群官兵來搜小老兒的客棧哩!」

    「可有什麼線索?」她興致勃勃地追問。

    「哼!將我客棧的客人統統都查了一遍,也沒查出個什麼鬼。」他搖頭,替她打開了房門,並盡責地為她斟上一壺熱茶。

    「你早點歇息吧,我一會兒就為你送熱水讓你梳洗梳洗。」他為燭台添上蠟油,轉身看見少女取下了斗笠。在火光映照下,但見她明眸流轉,好一個俏皮又娟秀的美人兒!

    「多謝老伯!」

    掌櫃離去後,少女將隨身的包袱打開,裡面只有兩套衣服,一套是破爛不堪的乞丐裝,另一套則是白色的男裝,外加好幾張面皮和假髮。

    她哼著小曲,仔細地將所有的行頭分類收好,最後將它藏在床下面,她才得意地坐回桌前喝茶,秀麗的臉上儘是得意,左頰上的梨窩讓她看起來更加可人。

    「哼!敢放箭偷襲我宇文映晨?當真是活得不耐煩了。看我下個月怎麼鬧你趙王府!」

    這個看起來天真又無邪的少女,不是別人,就是目前讓全京城聞風喪膽的夜盜月才子,亦是霧谷掌權者宇文豐的小妹子。

    她從十六歲起便開始闖蕩江湖,因為無聊,所以常常女扮男裝夜行,她原本並不想偷東西,只是對稀奇的東西特別好奇而已,所以偶爾會禁不住將珍賈的寶物借來瞧瞧,誰知道在她「借」第三次時,卻被人發現了,她一急之下來不及將寶物放回去,只得將它一併帶走,偏偏那家子又是習武之人,追得她心慌意亂,於是她順手折下半截雪梅當暗器,雪梅卻莫名其妙地成為她的徽章代號。

    她本性是個好玩的人,為了不負月才子的雅號,宇文映晨還特地選白衣當她的制服,衣服上面還薰染了一些檀香,連做案前都要故作風雅地躲藏在樹上彈一段琴,就是要讓自己的出場顯得很詩意、很浪漫,她就這樣打響了自己的名聲。

    叩門聲再次響起,掌櫃的已派人端上一桶熱水,她笑吟吟地多給了些碎銀子,隨即開心地將自己泡在熱水中,消除一身的疲勞。

    「哎!今晚蠶衣多了個箭痕,回去又要給小哥罵了!」她一邊泡澡一邊嘀咕。

    剛才在王府她之所以可以全身而退,全是因為這件刀槍不入的蠶絲衣,這是當初她出谷時二哥給她的禮物。他知道自己的小妹,功夫只算普通,才會將霧谷的寶貝穿在她身上。

    這件輕薄的寶衣還有一個神奇處,除了可以保護人體外,衣服上亦會留下武器的痕跡,設計者的本意是讓霧谷人得以藉機辨識各種武器和暗器,但是她二哥宇文浩的用意可不是這樣,將來他打算數一數寶衣上總共有多少個痕跡,他就痛揍宇文映晨幾下屁股。因為這表示她讓自己遭遇了很多次的危險,不痛打一頓怎麼對得起他們早逝的雙親!

    宇文映晨當然知道二哥給她寶衣的用心,因此她皺眉看著又添了新痕的護身寶衣,或許在回谷前將它丟掉是個不錯的主意。

    「我是全天下最可憐的人。」她躺在水盆裡哀嚎,現在的她是個有家歸不得的可憐人。不知道是誰走漏風聲,竟對外宣稱月才子是霧谷的人,旦任憑她怎麼調查也查不出是誰發出的消息。

    霧谷十大守則的頭一條,就是不准-漏出身份和出處,現在有人-了她的底,在沒查出-密者是誰之前,她哪有臉回霧谷?

    所謂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她的偷竊神技不知怎地也惹惱了武林第一世家慕容家族,他們日前放出挑戰書,說他們手邊有珍寶「血紋夜明珠」,要她於本月十五,亦是明天前往慕容家取寶。

    哼!擺明了就是要抓她嘛!她現在才知道什麼叫人怕出名豬怕肥;若不去,她會把霧谷的臉全丟光,但去了她可能沒命回來!唉!她從頭到尾引以為傲的只有輕功和偷功,若要和武功一流的慕容家人相拚,絕對沒有生路!

    她整個人縮到了木桶裡,眼看離明晚越來越近了,她這個紅遍京城的風雅月才子,此時卻像一隻駝鳥般將自己埋在水桶裡,哀悼她早逝的生命……

    *         *         *

    一輪明月冉冉升起,慕容家的燈火通明如白晝。他們既然誇下海口要抓月才子,就一定要將他手到擒來,否則慕容家幾十年來的聲譽不就蕩然無存了?為此,所有和慕容家有來往的武林好手,三天前就聚集在慕容山莊,準備共襄盛舉,一舉擒捉讓人惱怒的夜盜月才子。

    宇文映晨已經躲在樹上好一會兒了;她穿上了特別薰香過的白衣,袖裡則藏了半截雪悔,還特地戴上了一張俊美的面皮,她心想,就算要死,也要符合月才子美男子的形象才行。她就這樣,抱著自己的琴,看著山莊裡和螞蟻一樣多的武林高手,遲遲不敢下去。

    萬事皆備只欠東風!宇文映晨現在缺的,就是她一向不缺的——勇氣!

    當她眼睜睜地看著守衛交接第四個班次時,身後忽然傳來一陣很有魅力的男音,卻充滿了譏笑嘲諷:「難道名響天下的月才子做案還要看時辰、等吉時?」

    這無聲無息的男音嚇得宇文映晨差點跌了下來。她趕緊扶住樹幹,免得自己出醜。

    「你不像傳說中那麼行嘛!」對方藏在昏暗的樹蔭下低聲嘲笑著,宇文映晨雖然看不見他的臉,卻可以感覺到他注視自己的灼熱視線。

    「你是誰?」她一瞪,現在她是月才子,可不能教人小看她。

    「你真的是夜盜月才子?」對方不理會,並在心中嘲笑他是個無聊的男子,哼!瞧他身上香得像個娘兒們似的,傻傻地捧著那具琴的樣子說有多蠢就有多蠢。臉是長得頗俊沒錯,但是整個人看起來娘娘腔的,讓他有說不出的-心。

    「我就是月才子!閣下又是誰?」看他把月才子三個字說得好像是什麼髒字的模樣,她就有股殺人的衝動。

    「你不要管我是誰,如果你真是月才子,我有一項交易,不知你是否願意合作?」

    「什麼?」她一驚,心想莫非他也是個賊?

    「我狄某不做低賤之事!」他似乎看穿他的想法,冷冷地嘲諷著。

    「你……」她已經氣得說不出話來了,他要是再這麼瞧不起月才子,她就要跳下去和慕容家的人火拚了,她寧死也不要再受他侮辱。

    「看到下面那個身穿綠衣的人沒有?他是我今晚的目標,我想用你的身份將他引出來,而你則可以乘機偷你要的寶物。」他輕聲說出目的。

    宇文映晨此刻只想痛哭流涕地感謝上蒼,老天畢竟沒有遺棄她,在她最危急之際,馬上送一個替死鬼來到她的眼前。

    「你確定你可以模仿我的風度翩翩?」她這叫得了便宜還賣乖。

    對方低咒了一聲,再次硬邦邦地說:「沒問題。」

    「成交!」她心中的石頭砰一聲落了地,馬上端起琴準備要彈。

    「你該死的準備表演才藝嗎?」對方怒斥,這個月才子若不是個笨蛋,就是白。現在馬上要展開一場廝殺了,他卻像個大姑娘似地準備要彈琴?該死的笨蛋!

    「你不知道這是我出場的預告嗎?」她以充滿委屈的表情看著對方,竟然還有人不知道月才子出現時會有琴聲預告?他到底是哪裡來的蠻子!

    黑暗中她聽到對方將手指關節捏得霹啪響,可能是在假想捏斷她頸子的快感!

    「那你該死的快點彈!」他當初一定是瘋了才會想到找他合作!

    「月才子是不說粗話的,請你記牢這一點,我可不想在你和那位綠衣人決鬥時,聽見你左一句髒話右一句咒罵,那可會損毀我辛苦建立的高雅形象。」她開始覺得找人冒充月才子是個爛主意,尤其他還是一個喜歡咒罵的人。

    「快點彈!」他顯然已經沒有耐性了。

    「彈就彈,這麼-做什麼?」她抱起琴,開始彈起「春江花月夜」這首曲子。

    樂聲果然引起了騷動,慕容山莊已經進入了草木皆兵的緊張狀態,宇文映晨此時運氣一喊:「月才子特來此叨擾,想借貴莊寶物瞧一瞧。」

    一道黑影突地從她身後竄出,那正是要借用他身份的神秘男子。他刷一聲跳進宅第,隨即和一群武林人士鬥了起來。

    宇文映晨觀望了一會兒。嗯!這個人武功倒是不差,應該不會丟月才子的臉!她得意地一笑,而後輕巧地從另一頭跳進了山莊。

    所有的人都以為那名神秘男子是月才子,這要感謝她之前都是一個人做案,誰也想不到此刻的正牌偷兒已經潛進了山莊。

    慕容家族的人真的很自負!她一進入大廳只有這個感覺;稀世珍寶血紋夜明珠就大刺刺地擺在桌上,似乎是吃定他闖不進重重關卡的樣子。

    她格格輕笑,毫不客氣地將明珠包走。人家都這麼大方了,沒道理不拿嘛!她開心地留下半截雪梅,還囂張地在桌上刻了「月才子到此一-」七個大字,並哼著小調聽外面的廝殺聲,半晌後,才慢條斯理地離開了現場。

    宇文映晨再次躲在那棵大樹上,欣賞難得一見的武藝大賽,神秘男子的身手果然不凡,他竟然以一敵十,卻絲毫不見敗跡。而且他的確針對著他先前所說的那位綠衣人下手,過了半刻鐘,他逮住機會刺了綠衣人一劍,飛身就走。

    綠衣人拚命追上去,神秘人越奔越快,綠衣人也不服輸地提氣猛追,馬上就和其他人拉開了一段距離。宇文映晨也翻身而起,發揮了她擅長的輕功,緊緊跟隨在後,打算看個明白。

    沒想到她才追到了荒野,就看見神秘男子從袖中抽出一柄彎刀,一刀劃向那名身穿綠衣的中年漢子。她一驚之下連忙蹲下身子,躲在比人還長的草地中窺探。

    他殺人了?殺的還是慕容家的人!這下子她月才子從不取人性命的規矩都被他打破了,她已經可以想像自己不斷在逃亡中度日的後半生了,唉!這回她真的死定了!

    宇文映晨很想衝出去狠狠地罵他一頓。她花了一年多辛苦建立的高雅形象全都因為他殺人而毀了。但他可以冷血地殺掉一個人,一定也不會在意多取她的一條小命,所以氣歸氣,她還是乖乖地蹲著,動也不敢動一下。

    神秘男子此時轉身,緩緩地取下蒙面的黑市,在皎潔的月光下,宇文映晨將他的五官看得一清二楚;他的輪廓很深,簡直像是雕塑出來的一樣,濃眉挺鼻,長相不像中原人,但是俊美非凡!尤其是他站在荒野中的模樣,彷-是可以與天對抗的戰士,不馴的氣質和大地融為一體,頗有好漢的味道。

    她搖搖頭,現在可不是-美他的時候,她現在該做的,就是偷偷離?'7d這裡,並在明兒一大早打包一切回霧谷。此時,她終於承認自己不是那麼適合行走江湖。

    她像只烏龜般地慢慢往後退,以她的機敏而言,偷溜一向不是問題,只可惜宇文映晨忘了一件事,一件很大的事——為了她美麗的死亡,她今早在白衣上至少多薰了兩個時辰的檀香,而此時她正趴在順風處……

    「你想上哪去?夜盜月才子?」鬼魅般的聲音再次出現,而且離她很近。

    「我?我正想站起來和你打招呼。」她硬著頭皮站起來,怯怯地抬頭看了他一眼,一看之下她忽地大叫出聲,連忙退了好幾步。

    「你的眼睛是藍色的?」

    「你看到我的真面目了,我更不可能放你走。」他露出惡魔般的邪笑,晴空般美麗的碧藍眼眸,此時再次浮現出殺氣。

    「我明天就會忘得一乾二淨!我保證。」她想尖叫,因為他已經舉起了那把還在滴血的長劍。

    「你知道,唯有死人才不會-密。」

    「去你的!我今晚好歹也幫你一次,你你你……過河拆橋、忘恩負義、狼心狗肺、連狗都會討厭你。你該死!絕對該死的大惡人!」她一邊發抖一邊罵人,後悔自己當初為什麼不好好學武功。

    「你告訴我月才子是不咒罵的。」他挑眉,一副很想笑的樣子。

    「是你逼我喪失風度的。」她已經氣得冒汗了。

    「你看見我殺了一個人,」他一步步逼近。「又看到我的藍眼睛,除了殺了你滅口,我想不到更好的方法,除非……」

    「除非什麼?」對方語氣中的一線生機讓她雙眼一亮。

    「你和我一起走,等我確定你什麼都不會說的時候,我自會放你回來。」

    「開什麼玩笑?現在不管我走到哪,慕容家絕不會放過我的,這全都是拜你所賜!」她一時之間悲從中來,好想回霧谷。

    「他們找不到你的。」他篤定一笑。

    「你不知道自負的人死得快嗎?你還是讓我回家,我保證絕不會-密的。」宇文映晨苦苦哀求,不料他伸手一點,她整個人已經跌進他的懷中。

    「你不能走,還有人等不及想見你呢!」再伸手一點,宇文映晨旋即昏睡了過去。

    男子諷刺一笑,心想:這種呆書生竟然可以讓京城的人聞名喪膽?他根本只是個乳臭未乾的小鬼,還談什麼風度翩翩?真是!他皺眉,發現他連身子都輕得不像話。

    他一把將他扛上肩,隨即展開輕功離開了現場。
本站首頁 | 玄幻小說 | 武俠小說 | 都市小說 | 言情小說 | 收藏本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