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雁……是皇上在民間的骨肉?!」緋影難掩心中的驚訝。但這也解釋了為何皇上時常造訪龍澤神廟的原因,還有,在沙雁失蹤後,皇上為何不斷派人找尋的原因了。
「看來我將他帶口來的決定是正確的。」軒轅無極彎起嘴角笑得很開心。當初若不是對沙雁產生了興趣,他絕對不會手下留情,倘若當時自己先下手為強,又或者沙雁先一步被梅妃的人馬找到而滅口,那豈不是少了許多樂趣嗎?
「殿下,您有什麼打算?」緋影從軒轅無極的臉上看不出他未來的盤算。一場獵殺同時間除掉了二皇子和五皇子,也將太子陷於不義之地,此時正是處理善後最佳的時候,誰知道突然冒出了「民間皇子」這號人物。
「沙雁的事先按下,反正他哪裡也去不了。」軒轅無極微微沉吟,迅速思考著未來的方向。「不出我所料,太子已經逃出宮外,父皇既然將所有事情都交給我處理,我怎麼能不把握機會,乘機將他們一網打盡呢!」
軒轅無極雙手環胸,緩緩踱步思索,凝神思考的模樣不再像是一名少年,而是一名老謀深算的謀士,最後他停住腳步,狡詐又猖狂的笑了。「就先從最惱人的第一根刺開始拔起吧!」
「屬下該怎麼做?」緋影恭敬垂首,靜候指示。
「替我聯繫梅妃身邊夏廷衛那幫人,乘機除掉太子在朝中的勢力這檔事,我想他們一定會有興趣的。」軒轅無極噙著笑,指示緋影新的工作。「帶他們來蟠-殿見我,我得去見皇后最後一面,看了十幾年那張高高在上的嘴臉,我期盼在最後,她能給我看見其他不同的表情哩!」
「是。」緋影拱手,退下執行任務。
軒轅無極噙著笑,踩著怡然自得的腳步前進著,修長的影子在地上拖曳著,在陽光的照射下,恍若一頭飢渴、亟欲噬血的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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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寧宮女子高貴而美麗的面孔,有著細微不可查的倦容,但整體而言,她依舊維持著高貴不可侵犯的尊貴氣質,即使,這整座宮殿充滿了緊繃的情緒;即使,耳邊偶爾還能聽見宮女壓抑不住恐懼而啜泣的聲音,但她依然權威而高雅地端坐在屬於自己的位置上,不讓任何事情擊倒自己,因為她是皇后,整座是宮裡最神聖不可侵犯的女人。
記憶如同走馬燈,一幕一幕地上演著她的過去;小女孩學習著刺繡、禮儀,甚至,懵懵懂懂地背誦著女德。畫面一轉,她入了宮,成為年輕太子的新嫁娘,即便是現在,她依稀記得當太子掀起喜帕時,臉上那種又驚又喜的驚艷。
他眼中的驚艷消逝得很快,溫柔、多情的太子,身邊慢慢出現一個又一個不同的女子;妖艷的、溫婉的、風情萬種的,她什麼也沒說,因為她什麼也不能說,儀態、度量、婦德,這些東西化成無形的絲線,緊緊地束縛著她的喉頭。
宮廷中的女人,注定不能擁有、永恆的愛情吧!很早以前,她就明白了這個道理,因為領悟得早,所以她成為一潭再也不興漣漪的池水,守護、教養自己唯一的孩子,以及任何人都不可觸碰的最高封號——皇后。
除了專一的愛情之外,「太子與皇后」這兩個封號,是那男人唯一肯給的,不能再要求其他了,原以為會這樣過一生,也以為自己早已遠離了宮廷鬥爭,其實不然,敵人在明處、在暗處,時時刻刻窺探著、算計著,隨時準備將她和聿兒拉下這個位置。
事到如今,她是否還有能力扳回局面,拯救自己和聿兒呢?
「啟稟皇后,八殿下來了,您是否要宣見?」一名太監彎身說道,打斷了皇后的沉思。
「宣。」抬起臉,美麗的臉龐換上堅強,拒絕讓別人看到自己的疲憊。
「兒臣參見皇后娘娘。」軒轅無極一身宮廷華服,妖惑美麗的臉龐仰起,讓對方能清楚見到他眼眸裡閃動的笑意。
「你來這裡有什麼事?你父皇的身體怎麼樣了?」皇后拒絕被他激怒,只是以淡漠的語氣詢問著。「有事快說,我身體不舒服不能多談。」
「皇后,急著打發我,莫非你想出宮見太子嗎?」軒轅無極漾開笑,模樣十分無辜。
「大膽!」皇后斥喝一聲,一向冰冷的臉出現了憤怒的表情。
「咦?兒臣說錯了嗎?」軒轅無極呵呵笑出聲。「昨晚最先到御花園的,不是皇后你嗎?我聽侍衛們說,御花園內一片凌亂,但太子卻不見蹤影,他既然沒有長翅膀,怎麼飛出城去?我看,多半是皇后為他接上一雙翅膀的。」
「是誰給你權力來我這裡興師問罪的?!」皇后的臉上閃過又青又白的顏色。「就算是我放太子離開,那又如何?整件事甚至都還沒調查清楚,聿兒未必是有罪的!」
「皇后,『畏罪潛逃』這條罪,可是你硬生生送給太子背的哩!」軒轅無極淡笑,看著皇后渾身一震,知道她內心開始動搖了,他沉吟片刻,一字一句清楚明白地分析著目前的情況。「別說我不同請您啊!梅妃死了兩個兒子,若是讓她來辦這件事,我看太子殿下準沒有生路,但如今父皇將這件事交給我,或許……我們可以談個交易。」
「交易?什麼交易?」皇后像是溺水之人看見了浮木般,眼底升起了希望。
「以命抵命。」軒轅無極咧嘴,揮了揮手,從他身後走出了一名太監,手上捧著一壺酒和一隻金。「你死了,梅妃就是後宮最有權力的女人,倘若她向父是建言,或許可饒太子一命。」
「原來……這一切都是那賤人設的陷阱!」皇后錯愕,跟著冷哼一聲,美麗的臉上浮現前所未有的憎恨表情。「為了皇后這個位置,居然連自己的兒子都肯殺!真是一個蛇竭心腸的女人!」
「皇后這個位置您也-得夠久了,現在就看您怎麼做。我想看看,到底是女人的虛榮重要,還是您確實擁有一顆母親的心呢!」軒轅無極展開勸誘的笑容,溫柔地說道:「一個虛名,換得太子的生機,這個交易不吃虧啊!」
皇后顫巍巍地從椅子上站起,踩著不穩的腳步,走到了軒轅無極的面前,臉上閃過所有的情緒;憤怒、懊悔、不平,最後她幽幽地-了一口氣,疲倦道:「希望你能謹守承諾,無論如何,要保住聿兒的命。」
軒轅無極一張俊臉面無表情,只是示意那名太監上前,為皇后遞上鴆酒。
「既然選擇母親的身份,就讓我代替太子送您一程。」軒轅無極噙著淡淡的笑,在皇后面前跪了下來。
皇后用力地眨了眨眼,不願意讓眼淚流下,顫抖的手接過酒杯,心一狠就將毒酒喝下——「噹」的一聲,她將空杯往地上用力一擲,冰冷的臉上有著同歸於盡的悲憤。「你不要以為跟著梅妃會有什麼好下場,哼!當年就是她……」
不待皇后說完,軒轅無極已經接口冷笑道:「當年就是她下令放火燒『緋瓔殿』的,你是不是要告訴我這個?」
「啊!你……你早就知道了?」皇后吃驚地瞪大眼。軒轅無極早就知道這件事情了?那麼,為什麼他這些年什麼都不說,寧願喊自己的仇人為母后,並且對梅妃百依百順呢?
「是誰下令的有什麼差別?當年你知道這件事,但是仍然選擇抽手旁觀,不是嗎?」軒轅無極譏諷地笑了。一個是主謀、一個則是幫-,宮廷中的女人,面目醜陋的程度都是差不多的。
向來掛在軒轅無極臉上淡淡的笑容撤去,替代的是強烈的鄙夷與輕蔑,深幽的黑瞳眼底,有的只是冷清與寒酷。從來不知道軒轅無極會有這樣的表情!
不!應該是說,她從來不曾想過誰的臉上,會有這般充滿了滅世的憎惡之情!
「那麼,這毒酒並不是……啊!」還來不及說什麼,體內的毒酒已經產生了效應,皇后話才說到一半,一口鮮血就從喉頭急-而上,噴了出來。
軒轅無極無所謂的以衣袖輕拭噴到他臉上的液體,血痕將那一張俊邪妖魅的面孔染得更加迷眩,他像是來自陰間的使者,全身蓄滿了陰霾晦暗的氣質。
「梅妃不過是個善妒的蠢女人,放火燒殿這件事,或許已經是她這生唯一做出像樣的事情吧!」他邪笑,一步一步地靠近皇后。「不過您別擔心,幫-都死了,我保證主謀很快就會下去陪你的。」
「你……」皇后激動之餘再次吐出一大口鮮血。設計這一切的,居然會是軒轅無極——那個只會賴在騰龍帝身邊、撒嬌的俊美少年?!
「一點也沒錯。」軒轅無極回應了她指控的目光,冷眼看著皇后因為劇毒攻心跌落在地,再也站不起來了。
「您好好地去吧!生在宮廷,卻不想戰鬥的人,這種下場對您來說再合適不過了。」軒轅無極彎下身,語調輕淡地說著。
軒轅無極一直站著,以淡漠的目光看著她-下最後一口氣。
緩緩轉過身,看著跪在地上不停顫抖的太監,軒轅無極彎身親切地將他扶起,當他口唇蠕動,慌亂地想說些什麼的時候,軒轅無極手中的匕首已經無聲無息地送入了他的心口——「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忠心一片,絕不-密?」軒轅無極彎了彎嘴角,遺憾地道。「不過只有死人才能守住秘密,不是嗎?」
他鬆開手,冷冷地推開太監的屍體,軒轅無極淡淡掃了寬敞的宮殿一眼,嘴角冷冷牽動,揚成一抹滿意的笑痕。
擋在前面的障礙又除掉了一個,很快的,他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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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蟠-殿,一群臣子已經聚在大廳裡等候著,他們大部分是簇擁梅妃與二皇子一派的人,少部分的人,則是眼見太子失勢,立即更改支持立場的人。
「你們都來了。」軒轅無極朝眾人點點頭,儀態高雅地入座,輕輕啜了一口茶水,這才抬頭面對眾人。
「稟告殿下,經此一變,朝中的大臣都擁您繼任為下任太子,只不過,朝中藺宰相那一班人馬,仍舊不死心,正在四處找尋太子的蹤跡,這點我們不得不防。」開口的是夏延衛,原本是一名祭司官,據聞他通天文、精地理,因此成為梅妃極為信任的臣子之一。
「是嗎?讓他們先找到太子也無妨,這件事給父皇的打擊很大,必須要謹慎處理才行,我不想讓父皇更難過,希望大家能提出建議。」軒轅無極說出自己的意見,然後徵求大家的意見。「父皇這幾日都不見客,至於太子一事,他已經交給我全權處理了。」
朝臣面面相覷,開始熱烈地討論了起來。原本以為軒轅無極召見他們,是為了商量立太子之事,不料他只是傳達騰龍帝的意思,照他的說法,皇上似乎無法對太子痛下殺手,畢竟宰相一直堅持這整件事是陰謀,倘若真的讓他先一步找到太子,或許事情又會有轉機,他們原本是想早一步勸皇上改立太子,免得夜長夢多,但今日一見,似乎事情還有變化,整件事牽一髮而動全身,不得不謹慎啊!
「看來,你們似乎還有遲疑。」軒轅無極將他們遲疑的表情看在眼裡,揚起淡淡的笑說道。「我已經將父皇的意思清楚表達給大家了,至於你們要怎麼選擇,等想清楚了,再來告訴我吧!」
眾人像是得到了特赦般,又是拱手又是感激。立場一旦選錯,象徵自己前途全部的毀滅,到底要挺太子,還是擁軒轅無極,他們確實還需要時間思考。
眾人依序退下,唯有夏延衛坐定不動,一雙精明的眼光低垂著,等候和軒轅無極單獨談話的時機。
「夏延衛,你還有什麼事?」軒轅無極托著臉頰,嘴角噙著淡淡的笑。
「八殿下,屬下雖不才,卻學有一點占卜卦象的小本事,五年前屬下毛遂自薦來投靠梅妃,等的就是今天這個機會。」夏廷衛拱手說道。「八殿下是我了心想追隨的君主,但由於時機未到,我未曾有機會向殿下表態。」
「喔?」軒轅無極有趣地挑高一道眉,俊臉上仍是噙著淡笑,讓人看不出他內心的想法。
「不知殿下對星象天文可有研究?」夏廷衛見軒轅無極沒有打斷他的意思,心中鬆了一口氣,繼續道:「屬下多年來夜觀星象,若是依順天意,當由太子軒轅聿繼位,傳承蒼龍皇朝所有的榮耀,但是,蒼龍皇朝出現了一位擁有逆轉天命的新繼承者,所有的一切都即將改觀。」
「夏廷衛,你說的話要是讓旁人聽去,可是要砍頭、誅九族的。」軒轅無極雙手交疊在前,發出呵呵的輕笑聲。
「屬下既然敢表態,就早已經將生死置之度外了。」夏延衛抬起頭,讓軒轅無極讀出他眼底的堅持,那是一種為了達到目的,不惜逆天叛神的執著。
「那麼,你想怎麼做?」軒轅無極笑了,從對方的身上,他聞到了與自己相似的氣味。「或者我該問,你能為我做些什麼?」
「以當前的局面來說,最大的威脅就是藺宰相那一幫人。」夏延衛分析。
「皇上目前病了,再者,太子殺人一事尚未傳到民間,若是宰相偕同太子心一狠,逼得皇上提早交出皇位,那麼一切就功虧一簣了。」
「分析得不錯,繼續……」
「唯今之計,就是兵分二路,一則盡快找到太子,另外一則,就是先一步分化宰相那邊的人馬,諒他們也成不了氣候。」夏延衛獻計。「殿下目前掌控了宮中所有的兵力,佔了優勢,我們只需斬斷他們的手腳,勝利就是我們的。」
「夏延衛,你這麼做,想要什麼好處?」軒轅無極以指尖輕敲著椅臂,深幽的眼同樣在評估眼前的男人。
「殿下是聰明人,您會得到太子之位,而我,則會頂替藺宰相的位置。」
夏廷衛直接坦白,「我有一個女兒,雖然稱不上是絕色,但也有中上之姿,為了表示我的誠意,我願意先將小女獻給殿下,以示我對殿下的誠意。」
「成交。」軒轅無極大笑出聲,深幽的眼凝斂成精明的眸光說道。「等你挑了藺老賊那幫人的時候,選個日子把你的女兒送到我這裡來吧!」
「屬下領命。」夏廷衛拱手,畢恭畢敬地對著軒轅無極磕了幾個頭,恭敬地退下,就在他要轉身離開之際,軒轅無極再次喚住他。
「夏延衛,這是一條沒有回頭的路,你可想清楚了?」
軒轅無極的嗓音慵懶,但夏延衛聽得出其中蘊涵的威脅與天生的權威。夏延衛轉身,鄭重道:「屬下自當竭盡所能。」
「那你就去吧!讓我看看你的本事!」軒轅無極揮揮手示意他退下,掠起了微微的笑痕。
「殿下。」當大廳只剩下軒轅無極一人的時候,緋影從屏風後走出,回報道:「根據我的調查,夏延衛有兩個女兒,一個是他與元配所生,一個,則是他和自己的姐姐逆倫所生之女。」
「嘿嘿,所以他是迫不及待想將自己的血緣融入皇家嘍?」軒轅無極無所謂地扯動嘴角,有趣道。「現在他對我來說還有用處,讓他作作未來國丈的美夢,也是不錯的。」
「皇后那裡已經處理好了,就算有人調查,慈寧宮裡所有的人,都會說梅妃因為喪子之痛迷失心智,帶人強灌皇后毒酒,導致皇后立刻氣絕身亡。」緋影拱手,語氣變得比以往更加恭敬。
「緋影,心裡有事就說出來,不用吞吞吐吐的。」軒轅無極察覺出他的異樣,語氣和緩地說著。
「不……也不是什麼特別的事情。」緋影有些感慨,或許是這些年軒轅無極將自己隱藏得太好,好到讓他幾乎以為軒轅無極早已忘記了為瓔妃報仇之事;甚至,讓人產生了他對權力根本沒有半分退想的錯覺,但沒想到在最短的時間內,他已經一口氣除掉了許多人,朝著太子的位置前進。
為他感到驕傲的同時,心中卻也為了他罕有的狂律作風徹底地懾服。他親手撫育的,是一個天生的王者,只要選擇了目標,就會勇往直前!
「後悔將我教養成這個樣子嗎?」軒轅無極玩味地牽起嘴角,緩步走到緋影的面前,柔聲道:「是您教我如何在這宮廷裡生存,也多虧了您的教誨,讓我嘗到何謂權力滋味的甜美,我做得不好嗎?老師?」
「屬下不敢。」緋影退開,絲毫不敢居功。「這一切都是屬下該做的。」
「很好。」軒轅無極讚賞地點頭,跟著下達下一道命令。「將皇后被賜毒酒的消息傳下去,看聿那-伙可以躲到什麼時候。」
「殿下,您要如何處理沙雁之事?」緋影腳步一頓,對於其他人,他都或多或少都能猜出軒轅無極的打算,但是對於沙雁,他實在無法明白軒轅無極心中真正的盤算。
「他怎麼樣?」軒轅無極挑眉,臉上看不出情緒。
「他是皇上下令找尋的民間皇子,您會將他交出來,抑或是……」緋影不確定地詢問,在時局敏感的此時,沙雁若是又以皇子身份出現,說不定朝廷之中又將掀起一場驚濤駭浪。
「時候到了。我自然會將他交出去。」軒轅無極語多保留,想起了仍舊被他囚禁在房間裡的沙雁,嘴角咧開一抹神秘的笑。「幸虧你提醒我,差點忘了我還有一隻寵物要照顧哩!」
沙雁,如今已經是被他握在掌中的小鳥,和自己擁有相同血緣的少年啊!
多虧了這一層新的牽絆,他可以操控沙雁的籌碼,可以說是越來越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