瀰漫在兩人之間的並不是重逢的喜悅,而是一種無法形容的緊繃氣氛。此刻在她眼前的,真的是瓦倫嗎?他的身形是自己再熟悉不過的,但是他臉上的神情卻又如此陌生。
菲麗絲有些不明所以,只能睜著雙眼看著瓦倫一步步靠近自己,在那一雙同樣深幽美麗的銀灰色眼眸裡,她找不到往昔的溫柔,也看不到一絲一毫他曾經許諾的纏綿愛意。
「瓦倫,你真的在我面前?我不是在作夢嗎?」菲麗絲激動地輕聲呼喚著他的名字。
那些她怎麼也想不起的過往,經由剛才的那場噩夢,所有忘卻的事情已經一點一滴回到了腦海中;在失去記憶的空白日子裡,她在眾大臣的護衛下過了半年平靜的生活,一直到他們用迷藥控制自己讓她舉行婚禮,後來卻被瓦倫劫來這裡。
原來華倫就是瓦倫,一直以來在她身邊的都是瓦倫。他還活著,並沒有在那一場意外中喪失性命,她該不是作夢吧!
「瓦倫,你還活著……你真的還活著?」菲麗絲有些顫抖地伸出手,想要觸碰瓦倫的臉,她必須感受到他的體溫、他的呼吸,才能確實認定瓦倫還活著的這個事實。
就在菲麗絲的手即將要觸碰到瓦倫臉頰的時候,他銀灰色的目光閃過一絲情緒,將頭微微一偏,技巧地避開了她的觸碰。
「瓦倫?」他明顯閃躲的動作很傷人,菲麗絲停在空中的手一僵,水霧從碧藍色的眼珠裡泛起,但是她強逼自己忍住淚水,以迫切的語氣詢問道:「瓦倫,這些日子你在哪裡?我記得你那時候掉下了懸崖,受的傷很嚴重吧!傷口還疼嗎?為什麼你不回王宮裡去?」
「回宮裡,好讓他們再殺我一次嗎?」瓦倫揚起苦澀的笑反問道。
「殺你!?你為什麼這麼說?」菲麗絲臉色一白,頓時想起了當瓦倫以「華倫」這個身分時曾經說過,他胸前那些慘不忍睹的傷口,全部都是雷吉亞丹的人所為,但是,這怎麼可能,從以前到現在,瓦倫都是她最忠實的貼身護衛,怎麼可能有人想要他的性命呢?
「妳該知道,魔物若是想殺人,並不需要武器。」瓦倫再次敞開他胸前的衣服,露出了縱橫交錯的傷疤,平淡地道:「這些傷,全是由士兵手上的利箭射穿所造成的。」
「利箭……是誰這麼殘忍,要這樣對付你?」心疼的淚水從菲麗絲的眼眶一顆顆滑落,這些傷痕無論看了幾次,都會讓她覺得觸目驚心,尤其現在她已經想起了瓦倫是誰,想到他居然遭受過如此的傷害,她的一顆心就像狠狠讓人刺穿了一樣疼痛著。
菲麗絲再一次將手伸向瓦倫,顫動的指尖帶著憐惜撫上他的胸前,試著想要撫平他曾經受過的傷痛,當她纖細的掌心觸碰到瓦倫胸口時,他渾身一震,銀灰色的眼中閃過一絲痛楚的光芒。
「女王陛下,現在裝這種無辜的模樣,不是太虛偽了嗎?」瓦倫忽然嘿的一聲冷笑,用力揮開她的手,隨即以輕蔑無比的語氣開口道。「如果不是妳的命令,誰有能力秘密調動大批士兵?不過也真難為女王陛下您了,我不過是個小小的貼身侍衛,要取我的命,又何必調動這麼多人手、設下陷阱來殺我呢?」
「瓦倫?你說什麼?我一點也不明白。」菲麗絲驚愕無比地抬眼,不明白他為什麼會有如此駭人的指控。
「我說錯了嗎?派人除掉我,不就是因為妳想起了自己身上畢竟流有高貴的王族血統,終於想起王族神聖的使命,為了王國之間的聯姻、為了讓我這個低賤身分的人徹底的消失,所以妳才命令人下手的不是嗎?」瓦倫突然閃電出手扣住了菲麗絲的脖子,神情詭異地逼近她,以前所未有的冰冷語氣說道:「願命運之神誼咒我和妳相遇的那一天,我居然曾經為妳這蛇蠍般的女人動過心,還妄想用自己的生命守護妳,這真是一個天大的笑話不是嗎?菲麗絲。」
「你誤會了!我沒有,我並沒有下過這樣的命令!」菲麗絲渾身發冷,口中不斷重復著辯解的言語。老天!這一切的誤會是怎麼來的?她怎麼可能會做出這樣的事情?這其中一定是哪裡出了錯!
「現在想解釋已經太遲了,我說過,現在是妳還債的時候了。」瓦倫嘴角漾起詭異的笑,空出的另一只手往前一探,一把罩住她胸前的一只豐盈,以漫不經心卻殘酷的語氣笑道:「知道我之前為什麼肯放過妳嗎?因為妳該死的失去了記憶,被一個陌生男子佔有身體並不是最大的恥辱,最大的恥辱,該是被一個妳極盡鄙夷、拚了命地想除去的人佔有身子,這種雙重的屈辱,才是我要你仔細品嚐的絕妙滋味——」
「瓦倫!你真的誤會了,你聽我說——」菲麗絲一張臉變得慘白,怎麼也沒想到兩人的重逢居然會變成這樣。她伸手拚命地想護住自己,但是她的力氣根本不及瓦倫,在掙扎之間,「唰」的一聲她的衣服已經被扯破了──
從破裂衣襟中露出的,是一副美麗成熟的女性軀體,原本細致嬌嫩的肌膚並沒有因為密集的戰斗訓練而變得粗糙,只是變得更為結實,雪白的皮膚就像是被蜂蜜染上色澤一般,變得更加晶瑩誘人,尖挺飽滿的女性渾圓因為她的掙扎而晃動著,頂峰上的粉色果實讓瓦倫的雙眸斂凝出炙熱的火焰。
「以一個蛇蠍心腸的女人來說,妳的身材可以說是極品。」瓦倫嘴角輕蔑一扯,一手仍是緊扣著菲麗絲的脖子,而空出的另一只手,則是在她的胸前無情地撫弄著……
菲麗絲渾身一僵,被他譏諷的眼神和言語給刺傷了,她無法言語,只能被動地凝望著瓦倫,在那雙銀灰色的眼眸裡,她清楚的看見了他對自己的恨意!
瓦倫是真的恨她!不然他不會以這種無情的方式對待自己!在從前兩人彼此允諾了真心之後,他從未有粗魯強迫的行為,最多只是擁著她親吻,絕對不可能像現在這個模樣,不但以冰冷的語氣諷刺她,還以這種極盡輕蔑的方式對待她!
「瓦倫,你為什麼不願意聽我解釋呢?」菲麗絲搖頭,以悲傷的語調開口。「你該是最了解我的人不是嗎?我不會下達殺害你的命令,更不會有過那樣的想法,你是我在世上最重要的人,我怎麼也不會傷害你的……」
「夠了!不要再說了!」瓦倫突然怒吼出聲,霍地松開自己的手,一時之間失去平衡的菲麗絲向後倒,整個身子跌到柔軟的床上,而瓦倫也隨即將自己的身子覆蓋上去,將菲麗絲整個人困在他的雙臂與身子之間。
「瓦倫,相信我,我沒有、絕對沒有下達傷害你的命令!」菲麗絲被他兇狠的神情嚇了一跳,但仍然喚著他的名字,試著想喚回那個在過去始終有著溫柔眼光的瓦倫。
「妳說再多的廢話也改變不了自己的命運!」瓦倫瞪著自己身下含淚的嬌美容顏,以兇狠的語氣繼續道:「我身上所受的每一分痛苦、每一道傷痕我都還記得,我曾經發過誓,這所有刻骨銘心的痛,我一定要從妳身上全部討回來!」
菲麗絲被瓦倫狂暴的神情和言語給駭住了,在那一雙銀灰色的眼眸裡,她清楚地看見了瓦倫所有的傷痛與憤怒,淚水再次模糊了她的視線,然後,她的視線再次停留在他胸前縱橫交錯、幾乎是慘不忍睹的傷疤上。
「這些傷……全是因為我嗎?」菲麗絲痛苦地閉上眼睛,任由淚水肆流。
沒錯,全部都是她的錯!菲麗絲想起來了;當初在她趕到懸崖邊,親眼目睹瓦倫墜落懸崖,她記得自己在暈厥的剎那間,隱約看見了在另一端有無數的人影,他們手上個個拿著奪取瓦倫性命的長弓,而他們身上穿的衣服,正是雷吉亞丹皇家士兵的制服,而站在中央、身穿銀色顯眼制服的,是耿因!
她無法承受這樣的事實,所以雙眼一閉選擇了逃避,因為無法承受瓦倫的死,更無法承受這一切的元凶居然是她自小敬重的長者,只能選擇封印住自己的記憶,當一個什麼也想不起來的廢人,她寧願一輩子活在虛幻之中,也不願意回到現實中來。
而追根究柢,會讓耿因他們產生殺機的主因是她!所以瓦倫並沒有說錯,所有的起因都是她,她有責任承受瓦倫的恨意。
菲麗絲緩緩睜開眼睛,碧藍色的眼睜被淚水襯得更加燦亮,她不再掙扎亦不再抵抗,只是以一種乞求被原諒的眼光望著瓦倫,平靜道:「我知道現在說什麼你都不會相信,那麼,隨便你要怎麼樣吧!如果傷害我、侮辱我,能讓你減少心中痛苦的話,我什麼都願意承受……」
「妳願意承受?」瓦倫探幽的目光一寒,嘴角一撇道。「妳又在打什麼鬼主意?妳的身分可是雷吉亞丹最重要的女王,現在更是艾法爾國的王子妃,為什麼能輕易將身子交給我?」
「難道你還不明白我的心?」菲麗絲直視他的眼,有些羞澀、但毫無隱藏地坦露自己的心意。「不管是從前或是現在,我的心意都沒有改變過,我只願意成為你的人,你應該知道的……我不要做什麼女王,也不願意成為別人的妃子,我只要你,只要你一個。」
瓦倫渾身一震,望著那一雙情意纏綿的碧藍色眼眸,耳邊聽著她鄭重而深情的表白,他發現自己的心深深被撼動了。事情不應該是這樣子!
他已經沒有時間了,他不能心軟、更不能在這個時候對她產生憐惜!
「瓦倫……你會相信我的,是不是?」看到他眼中的森冷正一點一滴的化去,菲麗絲再一次伸出手、試著想擁抱瓦倫。
溫潤的手掌觸碰著他的臉頰,傳遞著一股屬於她的芬香與溫熱,是怕再熟悉不過的感觸、卻是他再也無法承受的溫柔。瓦倫強壓下心中那股刺痛的感受,面無表情地將她的手揮開!
「妳知道嗎?妳的謊言依舊很動人,但是我已經不稀罕了。」他低頭在菲麗絲的唇邊低語,調子溫柔得像是愛語,實則卻是再冰冷不過的輕蔑。「任何妳願意給予的東西,我都不稀罕了,包括妳願意免費贈送的身體,女王陛下——」
無視於菲麗絲痛苦哀傷的神情,瓦倫自她身上翻身坐起,下了床之後背對著她淡淡吩咐道:「在我沒有想到要怎麼處置妳之前,乖乖待在這個房間裡,否則我可沒把握自己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當瓦倫離開房間、沈穩的腳步聲再也聽不見了以後,菲麗絲才任由自己的眼淚放肆流下……瓦倫不要她!他不肯聽自己的解釋、甚至再也不願意相信她了!
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命運之神對他們開了一個再殘酷不過的玩笑,雖然讓瓦倫從意外中存活了下來,但是卻完全變了一個人似的,她到底該怎麼做,才能讓瓦倫相信自己並沒有背叛他呢?
她可以感覺到事情有些不對勁的地方,但一時之間又摸不著頭緒,就在這種既憂愁又痛苦的思緒中,菲麗絲躺在床上,回憶著過去的一切……
※「瓦倫,宮裡的大臣們一直要我學習魔法和武功,我才不要呢!」
「妳的掌心太小,的確不適合拿劍。」
「再說我有你,只要你在我的身邊,我根本就不用學這些,對不對?」
「妳喔!這麼有把握我會一直在妳的身邊嗎?」
「當然,你是我的貼身護衛,這一輩子都會在我的身邊。」※
記憶如潮水般湧現,不管過了多久,她還記得瓦倫說過的每一句話、每一件事情。她已經記不清楚自己是什麼時候愛上瓦倫的,幾乎是從有記憶開始,瓦倫就一直在自己的身邊了,他是母後為自己選定的護衛,從小就陪伴在她的身邊、保護她的安全。
瓦倫有著可以扛下所有困難的強硬肩膀,只要靠近他,她就能感覺到溫暖和安全,剛開始她只是全然的依賴,在不知不覺中,就轉變成了對瓦倫深深的依戀。當他不在自己身邊的時候,她的目光總是會不自覺地找尋他的身影,當他以那一雙溫柔的目光注視她的時候,她的心總會劇烈地跳動著,整個人彷彿就要融化在他銀灰色的眼瞳之中。
但由於身分懸殊,菲麗絲不單是王族,更是雷吉亞丹未來的王位繼承者,即使兩人彼此已經傾心愛慕,但仍然沒有進一步的發展,一直到有一次她單獨前往森林,差點遭到魔物的傷害,最後是瓦倫及時趕到,再一次以自己手中的長劍解救了她。
菲麗絲還記得瓦倫當時的臉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他收起長劍、定定地凝視她半晌,突然一步向前、以一種幾乎要捏碎她骨頭的力道緊緊抱住她、而後低下頭深深吻住了她——
她被瓦倫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大跳,但卻沒有半分想掙扎的念頭。這是瓦倫第一次吻她!他的吻和她曾經幻想過無數次的吻完全不一樣,她原本以為瓦倫的吻會像他凝視自己的目光一樣溫柔,但其實不然,當他真正吻上自己的時候,她才知道瓦倫的唇是火、舌是焰,夾帶著讓她幾乎要暈眩的激烈情緒,火熱地索取、探求著,並且迫使她釋放同樣的熱情回應。
她甚至不知道瓦倫吻了自己多久,只記得當他離開自己唇瓣的時候,她只能渾身虛軟地倚靠在瓦倫的胸前,許久都找不回自己的聲音。
「為什麼自己單獨一個人出來?如果我再晚一點,一切就會來不及了,菲麗絲……不要再做出讓我擔心的事情了。」瓦倫輕輕將她擁在胸前,緊繃的身子因為她的完好而逐漸放松。
「對不起。」她只能開口道歉。雖然身子仍然因為剛才的風險而微微顫抖著,但是她的心卻被幸福的感覺所漲滿。
那一次的危機,逼出了瓦倫苦苦隱藏的愛戀,而在森林裡的那一個吻,也拉近了兩個人的距離。於是從那一天起,她和瓦倫都不再壓抑自己的心,正式成為了一對戀人。
如詩如夢的日子持續著,直到那場意外,瓦倫中箭落下懸崖,而她失去了記憶,然後,人與事都面目全非了……「瓦倫……我沒有背叛你,真的沒有……」原有的甜蜜回憶,到如今全部都變成了諷刺。菲麗絲心裡明白愛有多深恨也有多深的道理,如果瓦倫心中認定了她的背叛,那麼以前對她所有的纏綿與愛意,都將變成輕蔑與傷害。
突然,一個奇異的念頭自腦海中浮現,讓菲麗絲整個人一頓,從床上坐了起來。
她想起整件事有哪裡不對勁了!
如果瓦倫真的恨她,他絕對不可能對自己如此手下留情,雖然他總是說一些殘忍無情的話刺傷她,卻沒有一次真正的傷害她;現在回想起來,在她失去記憶的時候,瓦倫將自己擄來古堡,等於是幫她逃離那一場她不認同的婚禮,再者,雖然他化名為華倫綁架她,卻讓她住在這個舒適的房間裡,每天都有熱騰騰的伙食,就連房間的床頭邊,都擺設了她喜歡的花,如果他真的恨自己,根本不可能注意到這些小細節的問題才對!
還有,他在這段時間裡教她如何舉劍御敵,教導她如何保護自己的方法,不斷地以言語挑釁她,逼迫自己將他當成敵人看待,如果真的恨她,瓦倫根本不該這麼做,那麼,他這麼做的目的是為了什麼呢?
「不對,我一定要問清楚才行。」菲麗絲喃喃自語,同時也想起了在自己昏迷之前,她見到瓦倫身上受了重傷,就算他現在再怎麼討厭自己,她還是要去看看,一定得確定他沒事了,自己才能放心。
打定主意的菲麗絲不再遲疑,重新換上一件長袍走出房間,決定再一次和瓦倫把事情解釋清楚。
「瓦倫?」在瓦倫的房門前,菲麗絲有禮貌地先敲門,而後伸手轉開了鐵制門把。
房間裡一片漆黑,雖然說現在仍是午後,但瓦倫的窗戶邊掛上了厚重的窗簾,不讓半點光線入侵,菲麗絲眨了眨眼,好一會兒才適應了黑暗的房間。
瓦倫高大的身影沈默地立在窗邊,他沒有回頭,但是空氣中飄蕩的淡香,已經讓他明了是誰來到了他的房間。
「我現在不想見到妳。」背對著菲麗絲,瓦倫的聲音寒得沒有溫度。
「瓦倫,為什麼這麼對我?我知道你有說不出口的理由,雖然你偽裝冷酷,但是我知道你並沒有改變,你還是你,是我深愛的瓦倫。」菲麗絲並沒有被他的冷漠凍住了腳步,反倒是一步步向前,最後停在距離瓦倫三步遠的距離。
「妳憑什麼這麼有自信?」瓦倫轉身回頭,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我這一身的傷都是雷吉亞丹的人造成的,而妳,身為雷吉亞丹的女王,是為這一切負責的人,所以不要對我說愛,因為那是再可笑不過的事。」
「那麼你殺了我吧!」菲麗絲毫無所懼地直視他攝人的目光。「尤其是在我已經想起了自己是誰之後,我願意負責任,如果說你曾經遭受的傷害一定要找人償還的話,我的命就在這裡,隨時可以讓你取走。」
「妳又在玩什麼把戲?」瓦倫蹙眉瞪著她。
「沒有把戲,也沒有欺騙,我是心甘情願的。」菲麗絲再一步向前,牢牢地握住了瓦倫的手。「如果你真的恨我,我願意以我的性命平撫你的憤怒。」
「沒有這麼容易。」瓦倫有些驚愕地抽回自己的手,不知道菲麗絲為何會有這樣突如其來的轉變。在他種種無情羞辱的對待下,她應該要絕望、憤怒,甚至恨他才是,不該這樣帶著一臉贖罪與深情地站在他面前。
「那麼,是要我生不如死嗎?」菲麗絲淡淡一笑,彷彿將自己的性命全部拋棄般的灑脫。「那麼也隨你,我說過,我沒有背叛你、也絕對不會傷害你,那麼,隨便你想怎麼做吧!因為我絕對不會怨恨你的。」
「妳……」瓦倫一震,眼睜深處跳動著激烈的火焰,幾乎要讓他脫口說出了真相!
「你殺了我吧!如果我的存在讓你那麼痛苦的話。」菲麗絲從身後拿出她從房間裡取出的長劍,遞到瓦倫面前。
瓦倫怒瞪著她,銀灰色的眼睜狂燃似火,用力一揮就打掉了她手中的長劍。
菲麗絲美麗的臉上仍然掛著笑,她彎下身、重新拾起了那一把長劍,強壓住心中的顫抖說道:「你下不了手嗎?那麼就讓我自己動手……」
菲麗絲以迅速的動作舉起長劍,將鋒利的劍用力一推、就往自己纖細的脖子上送去──
「菲麗絲!」瓦倫狂吼一聲,整個人撲上前,在千鈞一發的時間裡握住了菲麗絲手中的長劍,鋒利的劍瞬間劃破了瓦倫的掌,鮮血一滴滴地滑落。
「啊!」菲麗絲驚呼一聲,在看到瓦倫的掌心流出鮮血之後,急得掉下成串的眼淚。
「瓦倫,你沒事吧?」菲麗絲急忙將長裙的一角扯下想幫忙包紮,但是卻被瓦倫以手一把攫住手腕。
「妳到底在想什麼?」他咆哮開口。不敢相信菲麗絲真的想自盡贖罪!
「我什麼都不想、我已經什麼都不會想了!」偽裝的堅強一瞬間崩潰了,她拚命搖頭,眨下更多的淚水哭喊道:「你既然恨我、不肯相信我,那麼又何必在乎我做什麼?」
「妳!」望著那一雙飽含痛楚的藍眸,瓦倫再也無法自制,不願意再看到她傷心的面孔,俯下身子急切地吻上了她。
熟悉的男性氣息隨著他熱切的吻入侵口中,蘊著長期分離的濃烈思念與渴望,甚至還帶著一股絕望,火熱的舌尖不斷地探入、強索著,像是要將什麼烙印在她心頭般猛烈,一次又一次地吞噬菲麗絲的甜美,在她的唇瓣間傾訴自己所有的纏綿。
時間變得不再重要,周遭的一切也變得不再重要,菲麗絲就像是溺水的人緊抓著浮木一般,緊緊地回擁他、再也不願意與他分離。
一直到瓦倫結束這個吻的時候,菲麗絲緊靠在他的懷中,也不急著起身,只是靜靜地感受兩人自重逢以來第一次平靜的時光。
忽然,菲麗絲想到了瓦倫剛才被利劍劃傷的手,她連忙從瓦倫的胸口抬起頭,急切地握住他方才受傷的右掌擔心道:「你的手受了傷,要趕快包紮才行……」
小手急切地握住了他的掌心,跟著不可置信地經呼一聲。
「你的傷口……不見了!?」菲麗絲喃喃自語。這是怎麼一回事,剛才不是還流了好多血,她甚至都還沒有做止血的動作,怎麼可能傷口就消失了。
「菲麗絲,我已經不是從前的瓦倫了。」瓦倫知道再也無法隱藏,輕輕松開了懷中的菲麗絲,重新站起身子背對著她,以一種淡漠的聲音開始說道。
「妳曾經見過我胸前的傷不是嗎?那麼妳該知道,任何人在那樣的情況下,都不可能存活的。」
菲麗絲呆坐在地上,腦海裡亂成一片,耳邊雖然聽到瓦倫說話的聲音,但是她卻根本不明白他在說些什麼,只是隱約知道,某種可怕的、她不願意接受的事情,慢慢地呼之欲出了……
「『命運之神,回應我的呼喚吧!讓我重返人間,即便是一天、即便是剎那,只要讓我親手拂去她臉頰上的淚痕,此生再無所求。只要能再見她一面,我什麼都願意捨去;聲音、眼睛、手腳、我的心,甚至是靈魂……』,這首流傳了幾百年的詩歌,妳還記得嗎?是從前妳常常唱給我聽的。」瓦倫以平靜的語調說著。
「當時我受了非常嚴重的傷,還掉下了懸崖,可以說是奄奄一息地躺在那裡,但是我並沒有馬上死去,因為我放心不下妳……」
菲麗絲動也不動,像是被催眠般的凝望著瓦倫說話的臉,甚至不知道自己該阻止他、還是繼續讓他說下去。
「我腦海中殘存的念頭,就是妳哭泣的面孔,我怎麼能就這樣死去?如果我死了,誰能夠保護妳?」瓦倫垂下眼,緩緩述說著當初的一切。
「我拚命地祈求、祈求命運之神,祈求能夠仁慈地再賜給我一點時間,讓我能夠再一次回到妳的身邊,只要確定妳是安全的,那麼我什麼都願意捨去,若是命運之神願意可憐我,那麼我可以獻出自己的所有,手腳、聲音、心、甚至是我的靈魂。」
「我不停地祈求、再祈求,但是命運之神並沒有回應我……」說到這裡,瓦倫緩緩低下身子,單膝跪在菲麗絲的面前,銀灰色的眼眸一如往日那樣的深情,看了她半晌,最後結語道:「但是,唯一肯回應我的,卻是黑暗裡的魔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