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靜的夜,位於郊區的一幢私人別墅,卻一點也不寧靜。
絡繹不絕的高級轎車,光鮮燦爛的豪華排場,說明了一場盛大宴會才正要開始。
相較於別墅正門口豪華氣派又守備森嚴的排場,主宅後方不起眼的濃密樹林中,一輛外表老舊寒酸的小汽車,上頭正躲著兩個人,一男一女鬼鬼祟祟地拿著望遠鏡偷窺別墅內的情形。
「濃也,你確定真要溜進去?」眺望守備森嚴的大宅,男人擔心的問。
「這是當然啊!」
一個紮著馬尾、渾身上下充滿活力的年輕女子,睜大了美眸看著對方。
「可是……」
這太危險了吧?
透過望眼鏡看著不遠處守備森嚴的宴會會場,男人遲疑著。
「別多想了!劉大哥,我們小雜誌社好不容易接到線報,說今晚這場政商雲集的宴會裡頭大有文章,我當然要進去一探究竟,看看會發生什麼見不得光的事,你瞧,我連行頭都準備齊全了,一切照計劃進行,沒問題的啦!」
安慰地拍拍男人的肩,夏濃也得意地秀出手上一台全新多功能數位攝影機,健康紅潤的鵝蛋臉上滿是興奮與期待,她目不轉睛地直盯著車窗外的大宅,一臉躍躍欲試。
「哎,好吧!那就按原訂計劃行事,我負責扮演硬要闖入宴會的人,引起警衛的注意,你自己小心點。」
「OK,沒問題,祝我好運吧!」
下了車,偷偷摸摸溜到別墅後門,夏濃也專心等待前方的混亂傳來,待一聽見混亂的吵雜聲,趁著警衛全都移向大門的時機,一舉翻過矮牆,拉起難得穿上的小禮服裙擺,手腳靈活地攀上了靠近二樓陽台的一株老樹。
「嘿咻,達陣得分……啊!」
糟了,房間有人!
才在洋洋得意著順利踏上二樓陽台,夏濃也卻被意料之外的談話聲給嚇了一跳,趕緊蹲下身子躲在半人高的盆栽後頭。
「慘了,當初怎麼沒想到,萬一房間裡有人,那我要怎麼混進去啊?」困擾地咬著唇,她好奇地自葉片繁茂的盆栽中側首,屏息竊聽裡頭的動靜。
房內,一對男女的爭吵聲隱隱約約傳來,讓她身為記者的好奇心全被挑了起來,只可惜——
「嘖!可惡,怎麼都聽不清楚呢?」
正當她兀自怨歎聽不清屋內談話內容,並傷腦筋那兩人不知還要吵多久時,一陣巨大的摔門聲響起,然後一切又歸於平靜。
「看樣子是吵完了?」
欣喜著自己的好運,夏濃也正想起身開始工作,卻被突然推開的陽台門給嚇得趕緊縮回身子。
天啊!差點就被人逮個正著了!
緊緊搗住自己的唇,她動也不敢動的躲在盆栽後,祈禱著不要被發現。
可她不安的心情,在看清來人的面孔時,頓時愣住了。
好、好漂亮的女……呃?不,是男人!
緩緩步入陽台的男人,容貌俊美得讓她看直了眼。
夜風襲來,揚起男人一頭極易讓人錯認性別的墨黑色長髮,髮絲拂過他深邃的五官,輪廓深刻如混血兒,半斂的眸子、緊抿的薄唇,中性卻又散發英氣的臉龐,讓人乍看之下分不清性別。
直到男人微蹙著眉,動作略嫌粗魯地爬梳過被風吹亂的長髮,並附帶幾句不太文雅的低咒,才讓夏濃也糾正對他第一印象的錯誤。
像這樣一個令人賞心悅目的絕色美男子,怎麼會出現在政商宴會上?
夏濃也在腦中的資料庫搜尋了許久,很篤定他並非出身政商之家,不然憑他這種讓人一見難忘的「姿色」,在公司素有「政商情報萬靈通」美稱的她,怎麼可能會不知道?
「是誰?」
思考得太過認真,她一個不注意,踢翻了腳邊的小花盆,引起他的注意,只見他身形迅速的欺近盆栽,一把揪出躲在後頭的她。
「哇啊!」
毫無預警地被人逮住,夏濃也愣住了。
「你是誰?」瞇起黑眸,男人俊美的臉孔貼近她仔細端詳了好一會兒,才緩聲問道,沉鬱的嗓音在黑夜裡,增添了些許危險氣息。
「呃……我、我是……這個……」支吾著說不出話,手臂被人緊緊抓住,她在心底大喊救命,後悔著當初怎麼沒先想好被逮時的說辭。
「你該不會是想偷偷混進宴會的記者吧?」犀利的眸光掃過她緊緊護在身前的小包包,元鈞突地問道。
「呃?不,我不是……啊!你幹麼搶我包包?!」
眼睜睜看著手中的「秘密武器」被人一把搶去,夏濃也急了。
「還敢否認!那你說這是什麼,嗯?」
拿出藏在包包中的數位攝影機,元鈞目光危險地看著她,讓她心虛的縮了縮雙肩。
完蛋了,居然被人當場活逮,真是出師未捷身先死!
「沒辦法,既然被你抓到,我也沒話好說。」她一臉氣悶地垂下頭。
「從沒見過這麼蹩腳的笨蛋記者,你一定還是只菜鳥吧?第一次出任務?」令人意外的,他並沒有立刻召來警衛,反而低笑了起來,醇厚的嗓音在夜裡聽來格外迷人,但吐出來的話卻讓她倏地漲紅了臉。
被人一語道破痛處,今晚的確是她生平第一次實地出任務,沒想到還沒來得及大展身手,就栽在這男人手中。
「什麼菜鳥,我才沒那麼遜!你憑什麼取笑我?」輸人不輸陣,她擺起架式氣呼呼的瞪著他。
「唷,還挺嗆的。」不把她的怒意放在眼底,他嗤笑。
「你——算了,被逮到算我倒楣,我這就離開行了吧?」氣惱他的嘲弄,她轉身想按「原路」離去,卻被人一把揪住了裙擺。
「慢著!你以為這樣就沒事了?」元鈞危險的嗓音,緩緩自黑夜中響起。
「不、不然你想怎樣?」
完了,這傢伙該不會是想把她移送法辦吧?!
想落跑的計謀被人看穿,這下,夏濃也是真的開始緊張了。
「你不打算進去看看?」勾起一抹邪氣的笑,他朝屋內努了努下巴。
「不不不、不必了,真的不用!」僵笑著,她頭搖得像波浪鼓。
「是嗎?既然都進了寶山,豈有空手而回的道理?」像個誘人犯罪的惡魔,元鈞如深潭般漆黑的瞳眸,閃著不懷好意的光芒。
「什麼意思?」果真,就有人傻傻的上勾了。
「你難道不想潛入會場,為你的報導取得熱騰騰的第一手資料?」惡魔再度施展誘惑。
「你……願意放我進去?」夏濃也一雙期盼的美眸,眨巴眨巴地直望著他。
「當然!」眼看獵物上勾,他笑得更加魅惑人心,絕色俊美的面容上多了幾分邪味,似乎在算計些什麼,可這一切全都入不了夏濃也的眼,因為她的一顆心早因他的話,興奮得迫不及待。
「那我就不客氣嘍!」語畢,她摩拳擦掌只想勇闖虎穴,但他慵懶的語調卻在此時傳來。
「等等。」
「又怎麼啦?」
裙擺再次教人給揪住,夏濃也不滿的回過頭,發現他唇畔正勾起一抹似有若無的笑,魔魅的黑瞳正上上下下打量著自己。
「菜鳥小姐,我可不是無條件放你進去。」低沉的嗓音迴盪在夜風中,讓人聽來倍感威脅。
「咦?那、那你想怎麼樣?」
不由自主地環住雙臂,夏濃也小心翼翼地瞪著眼前的男人,忽然覺得他的身影在黑夜中,看來像極了一匹不懷好意的大惡狼。
「過來。」元鈞緩緩的開口,修長的食指朝她勾了勾。
「呃?你想幹麼?為什麼要我過去?」不進反退,她盡可能的離這個危險男人遠一點。
「我不是說了要你過來,你想往哪跑?」有些不耐煩了,他長腿一跨、健臂一伸,就把在陽台上亂亂轉的她一把摟進懷中。
「哇啊!你你你你你——你想幹麼?!」
神秘的俊美男人看似身材高瘦弱不禁風,可環在自己腰際的手臂竟出忽乎意料的有力,這讓她有一種羊入虎口的可怕錯覺。
「嗯……雖然矮了點,但腰身倒合,算是差強人意了。」自顧自地說著,他壓根不理會懷中的她慌亂緊張的掙扎,仗著身高優勢輕輕鬆鬆就將她從陽台拖進了房內。
嗚嗚嗚……差強人意?
這男人究竟想對她做什麼呀?!
在心底尖叫著,夏濃也不敢相信自己剛剛竟會聽信他的讒言,還誤以為他是個好人,沒想到——
「喂!你別想亂來,我可是學過空手道,很厲害的哦!」
纖腰被人給強摟著,夏濃也氣憤地在半空中揮舞著雙手雙腳,企圖嚇退他,只可惜依目前的情勢,她的話實在沒什麼說服力。
「安靜點,女人!」不耐煩地蹙起眉,元鈞一進屋內就鬆開對她的鉗制。
「吶,這個拿去換上。」
一款芋紫色小禮服和同色系綁帶細跟涼鞋,遞到了她的眼前。
「這是什麼?」拎起那件布料少得可憐的衣裳,她皺了皺粉臉。
「這是你今晚要穿的禮服。」對她一臉嫌棄的表情,他頗為不悅。
「什麼?!你要我穿這個?不,別開玩笑了!」
猛力搖著頭,撇開那件輕薄短小的衣裳不說,光是眼前這雙三-高的細跟涼鞋,就讓她避之危恐不及。
開玩笑,她可不想因為一雙鞋而摔斷脖子!
「我現在這樣就可以了。」拉了拉身上的小禮服裙擺,她道。
「不行。」他斷然否絕。
「為什麼不行?」
「寒酸!」嗤笑一聲,他毫不客氣的批評。
「你說什麼?」瞪大眼,她被他鄙夷的口吻給惹火了。
這、這男人在說什麼?寒酸!
這套小禮服可是她為了今晚的潛入計劃,忍痛花了六千多元特地準備的耶!他居然嫌她寒酸?
「你一定從沒出席過這樣的宴會吧?」
他再次刺中夏濃也心頭的痛處,讓向來伶牙俐齒的她也無話反駁。
「穿上,否則你就等著被警衛架出去吧。」
「你、你威脅我?」她瞪大美眸。
「是又怎樣?我今晚不巧缺個女伴,雖然你條件實在不怎麼吸引人,但在這節骨眼上也只能勉勉強強湊合著用了。」狀似百般不情願的皺著眉,元鈞唇畔卻勾起優美的弧度,笑得好不張狂。
「勸你最好動作快點,一會兒宴會就要正式開始了,機會難得,你應該不會想錯過吧。」
「嗚……可惡!」
情勢比人低,她也只能乖乖就範了,不過——
「喂,我要換衣服了,你還杵在那兒幹麼?」瞪著顯然沒有迴避之意的他,她漲紅了俏臉說。
「怎麼?你自己不會換,要我幫忙嗎?」只見他一臉不耐煩的模樣,說出口的話卻教她氣煞。
「誰、誰要你幫忙!」
這個色胚!虧他長得人模人樣的,居然能臉不紅、氣不喘的說出這種話。
「你不迴避一下,難道還想站在這兒盯著我換?」
「我怎麼知道你會不會趁機逃跑?再說,不過就是換件衣服,別這麼婆婆媽媽的。」
言下之意就是——他看定了!
「別、別開玩笑了!我可沒有在陌生人面前更衣的習慣,你要就出去讓我換衣,不然就叫警衛來抓我呀!」
沒好氣地瞪著他,夏濃也嬌俏的小臉散發出永不妥協的氣勢,教元鈞見了,瞇起一雙炯黑的眸。
「好,要我迴避可以,不過這個……」搖了搖手中的「肉票」,他挑眉壞笑,「就先由我保管吧!」
「啊,我的攝影機!」
眼睜睜看著他擄走了她的秘密武器,裡頭有她這些日子辛苦挖到的第一手資料及獨家內幕,為了拿回這些重要的紀錄,夏濃也瞪著手中輕薄的布料,及那雙極有可能讓她摔斷脖子的三-細跟涼鞋……
老天!這下也只能硬著頭皮上陣了!
失策!
誤信讒言跟著那壞男人潛入宴會會場,絕對是天大的失策!
躲在宴會廳最不起眼的角落,夏濃也努力地讓自己透明透明再透明,卻仍避不開旁人不時投注而來的窺探目光,教做賊心虛的她如坐針氈,在心底不下數十次暗罵自己的天真。
「怎麼了,大記者?不快去搜集你的第一手資料?」
一旁元鈞閒適慵懶的語調,讓拘束不已的夏濃也更加氣得牙癢癢。
「你還敢說!你一直跟在我身邊,我根本什麼都做不成嘛!」
「哦?此話怎講?我又沒阻止你去偷拍挖新聞。」
「你根本不用刻意阻止,一直站在我身邊就是最大的妨礙!」壓低了聲音,她暗罵。
她忿忿不平的指控不是沒有原因的。
放眼整個會場,幾乎沒有一個女性的目光不是黏在她身旁這男人身上。
之前在燈光昏暗的二樓,即使視線不是那麼清楚,她也知道這男人的確是個少見的俊美帥哥,但隨他進了燈火輝煌的宴會廳後,明亮燦爛的光影投射在他的週身,加倍襯托出他融合了東方蒙-神秘與西方深邃俊朗的獨特氣質,教她一時間也丟人地看直了眼。
「我不過是站在這兒吃東西,哪裡礙著你了?」
元鈞單手端著餐盤,氣質慵懶地斜倚在白色大理石柱旁,舉叉優雅地含進一口鮮嫩多汁的小牛排,再不經意地舔了舔沾上唇畔的醬汁,那模樣說有多性感就有多性感。
簡是是罪惡啊!
會場內突然響起女性同胞們此起彼落的抽氣聲。
「基本上,你的存在就是最大的妨礙。」
眾目睽睽之下,要她怎麼接近目標對像搜集情報?
更別提這一身礙手礙腳的裝扮,她到目前為止還沒跌斷脖子已屬萬幸。
「哦?你這是在說反話嗎?菜鳥小姐,別忘了今夜是誰讓你順利混進宴會。再說,相信會場裡這些女士們是不會同意你的言論的。」
綻開一抹邪氣的笑,元鈞暗藏魅惑的黑眸挑勾之間流轉過整個會場,再次引起一陣讚歎的喘息。
「可惡!你根本就是故意的!」
恨恨地咬牙,夏濃也不得不承認,撇開性格惡劣這個缺點不談,這男人實在是少見的美男子一枚,也難怪會場中的官夫人、富太太和一堆名媛淑女會不顧形象地頻頻窺視他,有些做風大膽的更是秋波頻傳、示好不斷。
「我可什麼都沒做哦!」聳聳肩,他狀似無辜地說道。
「哼!」瞪了眼他看似滿意的邪氣笑容,夏濃也打死也不相信他會不知道自己的魅力所向披靡。
正確點來說,他根本是太清楚了,而且還運用自如,徹底將實力發揮到百分之三百極限,簡直是女性的殺手、男人的公敵!
「可恨吶……」
若不是被他限制了行動範圍,她又怎麼會在這裡坐困愁城?
順手拿過侍者托盤上的飲料,她氣惱地呷了一口,「嗯,不愧是有錢人的宴會,這玩意兒還挺好喝的。」
「喂,你少喝點吧。」蹙了下如畫勾勒出的劍眉,元鈞道。
這已經是她第五杯了……還是第六杯?
雖說只是調酒,但空腹喝下後勁也是挺強的,她把它當開水般狂飲,行嗎?
「怎麼?這宴會又不是你家開的,還怕被我喝垮呀?」瞪了眼礙事的人,她哼道,隨即低頭望著手中粉紅色的飲品。
剛剛那杯是淡橘色,之前喝的是綠色,還有冰藍色、嫩黃色……唔,那等一下再來杯紫色的吧!
看著她不講理的回應,元鈞神情古怪地挑起眉,優美的唇形動了動,最後只是嗤了句,「果真是個什麼都不知道的笨菜鳥。」
倏然抬頭瞪向他,夏濃也黑溜溜的眼瞳中映著不滿,「你說我什麼?」
「沒。你光喝那個,肚子不會餓嗎?」瞥了眼她手中見底的水晶杯,他技巧性地轉移話題。
「我才不……」咕嚕……咕嚕嚕……
她正要反駁,肚皮卻很不爭氣地給她大唱空城記。
元鈞撇了撇唇,很給面子的忍著笑,可那古怪的神色實在不適合他那張俊帥的臉孔。
「你……你敢笑出來,我一定殺了你滅口!」紅透雙頰,她惡狠狠地威脅。
天!她居然在這男人面前出了這麼大的糗!
「看得出來你很認真,我會盡量忍住的。」抽搐著唇角,他說道,還一本正經地遞上自己的餐盤,「要不要來一點?」
「誰、誰要吃你的剩菜,要吃我自己會去拿……不對,我可不是來吃東西的,我還有正事要辦。」將餐盤隨手一放,夏濃也用力晃了晃手中的晚宴包,裡頭藏著她隨身攜帶的秘密武器。
沒錯!她還有重大的任務在身,不能再繼續這樣浪費時間。
正當她在心底告誡自己辦正事要緊時,不遠處,一個意外出現在此的身影讓她眼睛為之一亮。
「咦?那個人怎麼會出現在這兒?!」她見獵心喜。
「喂,你要上哪兒?」
「別管我、不准妨礙我,我要去做大——新聞了!」
胡亂朝他揮揮手算是告別,大步踩進人潮聚集的宴會廳中心,夏濃也顯然還不太習慣腳上那三-高的細跟涼鞋,走起路來有些險象環生。
「喂,笨女人!你搞什麼?」
看著她粉嫩嫩的小臉上,有些異樣的潮紅,元鈞糾緊了眉頭追上前去,可在看清夏濃也進攻的方向後,俊美的容顏微微變了神色。
該死!
那隻小菜鳥的目標該不會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