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嬤嬤洗完衣服,掃完院子後,想找小主人去吃午飯,但哪裡知道,尋遍了整個院落,只尋到一雙鞋子!
望著那高大的樹,她心頭直跳。
看來,她所害怕的事,終於發生了!
女孩子喜靜,能在一個小地方呆上輩子,但男孩子好動,哪能窩在一個小天地裡不出去?
雖然小主人比一般男孩子要來得靜,但終究是個好玩的男孩子啊!
正愁著不知如何是好時,總管來了。一看到總管,她便明瞭!
只怕,事情已發展到意料之外了!
十年未見那個無情無義的人,如今,或許會見上一面。
忐忑不安的跟著總管,走在曲折的迴廊上。
走了許久,總管突然發話。「那是男孩還是女孩?」
「咦?」何嬤嬤一愣,即而想到風塵兒身上那改裝過的衣服。莫名的發笑。由於風塵兒還只十歲,頭髮是做兩髻梳的,一般女孩子小時,也是這般打扮,加上他一張美得驚人的臉,難怪他們分不清他是男是女!
哼,由此可見,當初那姓風的小子是多麼的可惡,連自己的孩子是男是女都不知的情況下,便將之拋棄!如今到好,竟連身為親爹卻也不知自己的孩子是男是女!
這事要是傳於世人,怕是會笑掉世人的大牙啊!
堂堂「御風山莊」的莊主,連自己的孩子是男是女都不知!
「是男是女?」總管嚴厲了聲音。
何嬤嬤哪會怕他。「哼,是男是女,你們自己沒有眼嗎?」
總管瞪了她一眼,便不發話了。
何嬤嬤笑得開懷。正好,受了這麼多年的氣,今日正好可以出口惡氣!
來到大廳,急急搜尋她的小主人,這一找,可找著了!不正是坐在那姓風小子的膝上?可他為何一臉蒼白,冷汗直冒?
顧不了這麼多,她一進門,便嚷。「我的小祖宗,這是怎麼了?小寶貝啊,心肝啊!」
大廳裡的人,就見一個花白頭髮的老婆子手腳利落旋進來,直朝上座跑去。
風塵兒因為肩頭被抓得痛,一直忍耐著,一聽嬤嬤的大呼小叫,便朝她叫道:「嬤嬤——」
這一聲嬤嬤叫得輕柔,但又帶了哭聲,眾人驚訝於這孩子竟有著世間少有的動人嗓音!
可這聲音雖動人,但仍是分辨不出,這孩子是男是女呀!
「我的小祖宗——嬤嬤來了!」一聽小主人的聲音,便知他受了委屈!天啊,心痛啊!平日從不讓小主人受委屈,哪知這會兒竟然受了他親生父親的委屈?!
何嬤嬤上前,想將風塵兒搶回來,但風冷邪輕輕一揮,便將她揮退,不得近身。
何嬤嬤站定之後,一雙有點花的眼一瞇,惡狠狠地望向風冷邪。「姓風的,你這小子想將我的小寶貝怎麼樣?」
風冷邪淡漠地回視。
何嬤嬤氣得發抖,伸出手指指著他。「好你個風小子,當初對我家小姐無情無義也就罷了,今日又想對我小主人怎麼樣?當初你拋棄他,老婆子我一把屎一把尿的將他拉拔到大,好不容易這麼點大了,你又想從中作梗了?」
四大護法不禁為這老婆子捏了把冷汗,敢在風冷邪面前撒潑的人,沒幾個能活!
「你想死麼?」風冷邪無視她的氣憤,淡淡地道。
風塵兒一聽,急了。「不要殺嬤嬤!」
風冷邪看了他一眼。「叫什麼名?」
何嬤嬤接口:「別想叫老婆子我告訴你!老婆子不怕死!」
風冷邪眼一寒。
「……塵兒……我叫風塵兒。」他含著淚,大聲道。
何嬤嬤嚷。「小祖宗,別怕這個無情無義的協…!」
一道白光一閃,何嬤嬤吐不出任何話了。 被點了穴道,只有乾瞪眼的份。
「女孩?」風冷邪問。
風塵兒微微不安。嬤嬤怎麼了?
「說!」
風塵兒轉過頭,望著自己的「父親」。「塵兒是男的。」
男的?其他人都略微驚訝。看來今天他們都看走了眼!
這麼一個秀美的孩子竟然是男孩!
更驚異的是,莊主竟然將他唯一的血脈冷落了十年之久!
只是,這孩子實在看不出有十歲了。
風冷邪伸手在他的兩腿間一摸,摸得風塵兒驚惶失措,看得何嬤嬤瞪凸了一雙老眼。都說是男孩了,這小子怎麼老不休的竟然用手去摸了才算信了。
過了一會兒,風冷邪開口:「以後,你隨我祝」
「啊?」風塵兒不解,連嬤嬤也不解了。
沒有再多說什麼,將懷中的孩子丟給總管。「叫大夫,肩傷!」
吩咐之後,便起身離開。
風塵兒呆呆地望著那絕然而去的人。
父親……他的父親……
眼睛好酸埃
總管一拍開嬤嬤的穴道,何嬤嬤便急著上前。見著了風塵兒的淚,她心疼地叫道:「我的小寶貝,哪裡受傷了?哪裡痛?」
一把搶過風塵兒,仔細檢查。
「嬤嬤……」風塵兒伸手抱她。
「乖乖,我的小祖宗,我的小心肝!」何嬤嬤將他小小的身子抱在懷裡。心裡早將風冷邪罵了個千百遍。
總管看了一會,等他們情緒穩定之後,道:「隨我來。」
何嬤嬤瞪他在眼。「你說跟你走,我們就跟你走?哼,我們要回院去了!」
「少主人受了傷,要看大夫。」
何嬤嬤轉頭。「誰是你少主人,不要亂叫!別以為姓風的生了塵兒,塵兒就一定算了他兒子!沒養沒教的,哪能是父子!」
「主上發了話,誰敢不從?」
何嬤嬤諸多不願,但一個老婆子,怎鬥得過一幫強硬的大男人?
大夫來了,查了風塵兒身上的傷勢之後,開了些藥膏,走了。何嬤嬤抱著他,坐在椅上,不讓任何人接近。
這一折騰下來,一向體力不好的風塵兒,受不住睏意,窩在嬤嬤懷裡,便昏昏欲睡了。
何嬤嬤心疼地輕拍他的背,哄著他入睡,嘴裡哼著小曲兒。
總管看著,眼裡多了一絲難懂的意味。
不再打擾他們,退出了房。
才一出門,便看到主上。
他道:「少主睡了。」
風冷邪沒有回應,轉身離去。
總管立在原地,望著他離去的背影。
風家總算有後了!
風塵兒足足睡了三個時辰,方醒來,已是晚上了,午飯未進,肚子餓得慌。
「嬤嬤,我們在哪裡?」躺在床上,他打量著雅致的房間。這不是他原來的房間,華麗許多。
何嬤嬤扶起他,吹著碗裡的粥,道:「管他是哪裡,先吃飯!我的小祖宗啊,餓壞了吧?」
風塵兒聽話地張嘴,讓何嬤嬤餵著吃。
吃完了,何嬤嬤擦乾淨他的嘴,道:「要再睡一會兒嗎?」
風塵兒搖搖頭。「不想睡了。」
「肩上還痛嗎?」
「不疼了。」
何嬤嬤突然老淚縱橫了。「這算是什麼事兒呀!一個人的命運,就他一句話,便定了!老婆子不服啊!不服啊!可……可窩在那個小地方,對小主人有害無益!他若能待塵兒好,也就罷了,可這般冷漠……一如當初對待小姐般冷漠!這可叫什麼事兒……」
「嬤嬤……」風塵兒抱住她。「塵兒不怕……不怕……」
「傻孩子,這不是怕不怕的問題啊!事事難料,雖然那男人是你爹,但他一個無情的人,哪有什麼親情可言?」
「嬤嬤,我……」
「孩子,你想待在他身邊是不?」嬤嬤難看不出來?任何人,面對血親,能不動容的?這麼些年,這孩子過著無父無母的日子,如今好不容易父親重視他了,怎不抓住這好機會?
「對不起……」風塵兒咬唇。
「小呆瓜,跟嬤嬤說對不起做啥?」何嬤嬤憐愛地撫摸著他的頭髮。「如果這命好了,是你的福氣!」
將頭埋在嬤嬤的懷裡,輕輕地問:「那人……真的是塵兒的……爹爹嗎?」
「哼,姓風的,化成灰我也認得!」
是親爹啊!
一個陌生的爹!
以後……他的人生會有什麼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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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一醒來,來了兩名丫環,說是要帶小主人去「凝月池」沐裕
「嬤嬤,凝月池是什麼地方?」風塵兒問何嬤嬤。
何嬤嬤皺了一雙白眉。「凝月池?風家主人慣用的沐浴池!傳聞用這個池的池水洗過之後,人長得特別俊俏——哼,風小子就是那張臉騙了小姐的芳心!想來分明是用池水洗出來的!不過塵兒天生長得秀美,哪用得著什麼凝月池?哼!」
衝著兩名丫環叫道:「不去,不去!早膳還未用,哪有力氣去洗澡?等吃了飯再說!」
「請嬤嬤不要為難奴婢們。」兩名十三四歲的丫環細細軟軟的說道。
「為難?這算什麼為難!你們當了多久的奴才了?就這麼點事兒,算是為難了?那老婆子這輩子受為難的事不是數都數不清了?」
「奴婢們受主上之命,請何嬤嬤能諒解。」
「不去!」何嬤嬤邊為風塵兒穿衣服,邊道,「不是認了我的小寶貝為兒子了?怎麼不送些像樣一點的衣服來?」
丫環們面有難色,卻又不能發作。
風塵兒扯了扯何嬤嬤的衣角。「嬤嬤,我們還是先去沐浴吧。」
何嬤嬤憐愛的點點他的小翹鼻。「就知道小祖宗心軟!罷了罷了,先去洗個澡,精神也好一點!我倒要看看,那個什麼『凝月池』長得啥模樣!」
丫環一聽答應了,都鬆了口氣。說來,這何嬤嬤雖然已花白了頭髮,皺了一張臉,但精神可抖擻了!一點都不像五六十歲的老嫗!
跟著兩名丫環,七折八拐地走在迴廊庭院裡。
風塵兒好奇的東張西望。這裡的庭院好大,比起他以前住的地方足足大了數倍!一路上風光無限!假山假石數不勝數,翠竹松柏,綠柳梧桐等樹木點綴在牆角牆頭,還有說不出名的花花草草一簇一簇的圍繞成一個個大大小小的花園。庭院裡不單單只有花草樹木,還有清澈見底的水池水潭,走在水面上的折廊上,可以清楚的看到水底下的紅色鯉魚。
「嬤嬤,這麼大的地方,都是……都是爹爹的嗎?」風塵兒一路上驚歎連連。
「可不是?風小子祖輩幾代傳下來,有這種大宅子不足為奇!」雖然很厭惡風冷邪,但不得不驚歎風家富可敵國啊!這還是「御風山莊」的一小部分,真要逛遍整個山莊,怕是要三天三夜了!
走了許久,終於,來到了一個較偏僻的小院落。何嬤嬤瞇起眼看了看,不禁暗暗詫異。這院子竟然就在他們之前住所的附近!正奇怪塵兒是怎麼被風冷邪給遇上的!想來,可能是風冷邪來此沐浴,而塵兒又剛好調皮爬樹,才不期然的被遇上了!?
其實她一直知道塵兒愛玩,平日她是睜隻眼閉只眼,男孩子嘛,總會調皮些,只要不累著自己,怎麼玩都可以。只是,這次不知該說是運氣好或是壞!十年間未曾發現,昨日竟意外的被發現了!這……算是一種緣麼?
罷了罷了,想也想不清的問題!只能往好處想了!再怎麼說,塵兒也是風小子的親生骨肉!
「請嬤嬤在外候著。」進入院門之後,丫環對何嬤嬤道。
「候著便候著。」才一抬眼,看到丫環們似乎想跟進去,她急道,「你們……你們也都在外候著!」
「這……奴婢們要侍候小主人沐裕」
「哎喲,我說你們這兩個小丫頭片子,小主人的身子你們敢看?就你們這種身份?」何嬤嬤一手一個拉住她們。「走,跟老婆子我候在外面!誰都不能進去!」
「嬤嬤?」
向風塵兒擺擺手。「你自個兒進去洗吧,我們在外面候著。」
風塵兒靦腆地點頭,推開門,進入了屋子內。
輕輕合上門,他四處打量。但看來看去,就是沒看到所謂的「凝月池」啊!
這個屋子有點怪,諾大的房間,竟然由數根石柱子撐著屋頂,而柱子與柱子之間,飄舞著薄如輕雲的紗簾,一層一層,重重疊疊,造就一個朦朧的世界。
他繞著柱子,一根一根的走,似乎繞了很久,仍是尋不到所謂的池子。
好奇怪!難道他走錯地方了?
要不要回去問問兩名丫環姐姐?
想著,便轉身要走,走了幾步,忽聽到一陣水聲,他停下了腳步,聽了一會兒,四處張望了許久,循著水聲,一步步走進更深處。
撩開紗簾,泉水聲更清晰了。
他心中一動,小步奔了進去。
「哇!」小嘴微張,望著眼前諾大的池水!
這池很大,足可容得下二十多人共同沐浴,泉水從山壁上湧出,落入池中,蕩起一陣陣漣漪,最叫他驚歎的是,水的表面有一層薄薄的雲霧。
這便是「凝月池」?好奇怪的一個池啊!依著山壁,水上飄霧。而這房子建得也奇怪,從外面看是一座雕欄玉砌的華麗屋子,一進裡面後,竟是融入了大自然,依著山壁而建!
抬頭一望,池水上頭竟是露天的!
假如在夜晚,那明月一定會倒映在池水裡!難道這池叫「凝月池」。真是名副其實!
脫了衣服,解了頭髻,試了試水溫,竟是溫熱的,他心一喜,愉悅地滑入水中。
「啊?」
顯然是他高興得太快了!
一切美好的事物,皆有一點點缺憾之處!
這池水,對於一名成熟男子而言,水位或許只及胸部以下,可對於個子過小的風塵兒而言,正好滅了頂!
腳不著底,風塵兒驚惶失措地扑打著雙臂,腦袋在水裡浮浮沉沉。
一連喝了好幾口水,他害怕地在水裡掙扎!
「……嬤嬤……」撲著水,他微弱地求救,但空曠的屋內,靜得有些可怕。
「咕嚕嚕……」沉入水中,快要窒息而死了!
突然,一個巨大的力道扯住他的頭髮,往上一提,他的腦袋破水而出。
「咳——」駭然得淚流滿面,他伸手抓住唯一的依附之物,不敢鬆手。
咳了許久,將肚裡的水硬是咳出來,呼吸暢通了之後,狂跳的心方漸漸平息。平息之後,所有的感覺全回來了,他眨了眨淚眼,逐漸看清了自己所依附的「物體」。
「嚇——」他一呆。
他細嫩的雙臂抱著的竟是人的脖子!?
辛苦的再仰高頭,看到一張如冰雕般的臉!
是……爹爹?!
淚眼望時一雙黑如深潭的雙眼內,失神。
救他的人……是爹……
風冷邪沒有說話,只是抱著他,讓他坐在池水邊緣,他則站在水中,與風塵兒平視。
拍拍手,清脆的聲音過後,兩名丫環相繼出現。
跪在池邊,磕頭。「主上。」
風塵兒驚訝。這兩名丫環不正是剛剛領他來的那兩人麼?可是,嬤嬤呢?還在外面嗎?
「侍候。」風冷邪下令,轉了個身,脫了一身濕衣服。
兩名丫環很有默契地開始動手,侍候風塵兒。
風塵兒滿臉通紅。「不……不要……」
他不用她們侍候!她們不是應該要侍候爹爹的嗎?畢竟開口說要侍候的人是爹爹呀!抬頭,望向池中的人。
「呀?」池中的男子,披著一頭如水般的長髮,赤裸的上身佈滿水珠,如一尊水裡的雕像,完美而誘人!
「少主人……」丫環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風冷邪揮了揮手,要她們退一邊。
風塵兒紅著臉低下頭,有點羞澀地想遮掩自己稚嫩的身體。
一股溫熱的水自頭頂淋下,他一愕,看到父親的手裡拿著水瓢。
他張口,想叫他,可「爹爹」兩字梗在喉嚨裡,無論如何都叫不出口。從未叫過,自然生疏。
風冷邪似乎也不期望他能開口叫他「爹爹」,打濕了他的頭髮後,再往他身上淋水。他怔怔地望著父親。從看到父親起,父親給他的感覺一直是冷冷冰冰的,他以為,這樣的父親應該不會親近兒子的,然而現在,他……他竟然親自他為沐浴?!
父親的手輕輕地在他頭髮上撫摸,香精抹在發上,寬大而有力的手開始清洗他的頭髮。他微昂著頭,大大的眼直勾勾的盯著近在咫尺的人。
「閉眼。」聲音很冷,但風塵兒心裡卻很溫熱,眼睛一陣發酸,他急急閉上。
一頭細軟的秀髮到了風冷邪的手裡,經由昂貴的香精清洗之後,顯得又順又滑亮。身子被抱下水,緊緊貼著父親的肌膚,頭微後仰,父親一手拖著他的頸,一手用水洗去了他發上的香沫。
洗完之後,拖起他的身子,再次讓他坐在池邊緣。
風塵兒全身發燙,剛剛親密的貼著爹爹時,心跳得好快!他偷偷看了眼父親,見他一臉平靜,他一手按在心口,壓下了狂跳的心。
好不容易才壓下過快的心跳,父親的手又摸上了他的肌膚……
風塵兒無力地癱在父親的懷裡,他不知道自己的身體是怎麼了,每被父親撫摸過一次,身體便酥上幾分,等洗完澡之後,他已全身無力了。
任由風冷邪抱著出了水池,接過兩名丫環遞上乾淨的布巾,讓他靠在懷裡,輕輕地拭乾了他身上的水珠。
拭乾身體之後,用另一干布巾將他小小的身子一包,讓他坐在榻椅上,兩名丫環自動地開始擦拭他的頭髮。
在風塵兒神魂迷茫的時候,風冷邪放開他,轉身進入池水中,開始清洗自身。
這水池是一個流動性的池,之前的泡沫,早已流至不知處了,而此時,池水一如當初的乾淨清澈。
微風自露天吹進來,揚起了一道道輕紗,風塵兒吁了口氣,裹在布巾裡的身體,如火般發燙。
今天,他洗了一個這輩子永遠也忘不了的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