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心 第五章
    她走回工作室裡,屋子裡燃著煤,熔爐正燃著,所以暖和得很,歐蒙跟她的兒子還有一個學徒湯姆在桌子上埋頭工作著。

    麥格喊道:「媽媽,你看這個。」

    歐蒙用管子由熔爐裡取出一塊熔化的玻璃,然後對著玻璃管開始吹,讓玻璃流到一個金別針的凹處。

    他把管子由這拿開,對麥格說:「動手吧!」

    艾琳的兒子用鑷子夾住玻璃最細的部分,把它夾斷,「媽媽,你看怎麼樣?」

    等那別針上的玻璃凝固後,就要再把它磨平。染成藍色之後,歐蒙他們還要繼續加上綠色的莖。做這種東西的技術雖然很多地方都會,但仍是以英國最好。這個別針做好了以後就會送到倫敦,然後很可能再送到巴黎,因為那裡的貴婦最喜歡這種像花朵形的珠寶。

    麥格突然抬起頭。「媽媽,這裡面有一個氣泡。」

    艾琳轉頭看看歐蒙,他揚起眉毛。這種情況偶爾會發生,那個小學徒則發出失望的聲音。

    麥格扯一下她的袖子。「我們得想辦法。媽媽,告訴我應該怎麼辦!」

    她遞給他一根小銅箋,然後在他旁邊坐下。艾琳低頭看著那個金別針。「首先,你要保持安靜,叫是做不成什麼事的,至少在這裡沒有用。」

    「你無法把氣泡弄破,」那個學徒說道。「現在玻璃已經太硬了。」

    麥格對他說:「閉嘴。」

    艾琳抬頭看看湯姆,那個孩子低下了頭。歐蒙走到外間去,坐在櫃檯前秤起銀塊的重量來。

    麥格拿起銅箋,小心地戳到氣泡裡。他們湊近看了看,頭幾乎碰到了一塊兒。氣泡裂開了,現在變成兩個發亮的氣泡,在藍色的玻璃裡看起來像兩個小月亮一樣。

    「我告訴你了。」湯姆說道。

    麥格把銅箋往桌上一丟。「我不是也告訴過你要閉嘴嗎?」銅箋滾過桌面,掉到了地上。麥格舉起拳頭。「媽媽,我可不可以打他?」

    艾琳往後靠。做學徒的常常挨打,拳打腳踢的,碰上惡老闆還會不給飯吃。這在大部分公會會員看來才是最有效的管教方法。她並未讓歐蒙那麼對待白湯姆,可是這個孩子常常欺負麥格。

    她彎身拾起地板上的銅箋。

    等她直起身,麥格已經下了座位,站在湯姆的面前。「媽媽,你老是笑我,」他喊道。「他嫉妒我!通常我做得都比他好!」

    小湯姆也跳了起來,「夫人,那不是真的!我做的比較好!」

    她拉住學徒的手臂。「我聽夠了你們這樣叫喊。你要我打你嗎?去幫助歐蒙秤銀子去。」

    湯姆走了以後,她叫麥格去院子裡找管馬廓的人,並且要他自己去照顧他的小馬。她的兒子垂頭喪氣地走開了。

    現在突然安靜了下來,她又坐回位子上,把桌子上的工具推到一旁。在桌子的上方有一個架子,放了很多瓶瓶罐罐,標箋上註明了銅、銀和鉛之類做合金的東西,她伸手把它們移開,然後把保管箱取下來。

    她把箱子放在工作台上打開,上面一層入的是一些零散的寶石。她一面翻著那些寶石,一面想著柯洛莉。那個媒婆帶來的那張小肖像畫得非常好,本身就是一件精美的寶飾。如果是她的話,就會把它裝框以便收藏。

    在保管箱的底層,她找到了想要找的東西。那是一隻銀子做的腰帶扣,形狀像一隻狼的頭,嘴巴張開著,用來咬住腰帶的另一頭。這個東西年代之遠,可能是薩克遜時代的,相當重,手工也好,很適合貴族佩戴。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這個扣環是來自溫徹斯特,歷任英國國王都把寶物放在那裡。

    媒婆曾經問她新爵爺長得什麼樣。

    她跟他之間用不著媒婆,艾琳一面想著,一面攤開布,把銀珵環放在上面。那些貴族都是自己安排婚事,只有一些地位比較低的人會需要徵求封主允婚。

    話說回來,她也真不知道他長得什麼樣子。也沒有幾個人知道,因為這位新任男爵每天從早到晚都在他的封地上東奔西跑的。可是大家都知道他沒有錢,得一再向市民徵稅以付手下薪水,不然他們就要離開這裡回倫敦去了。

    公會已經決定在宣誓效忠的時候要獻禮物給新領主。鞍匠特別把表親從雷山請來幫忙做一副上好皮鞍,屠夫和皮匠也出了一部分錢。不過大家有一點爭議,就是如果給錢的話會使新領主以為他們很有錢,就會又要來向他們徵稅了。

    羊毛業公會的禮物是一疋深藍色的布,大水足夠做一件斗篷。這也是由雷山的織工做的,然後染匠再予以加工,讓它變得又軟又漂亮,而且又防風防雨。

    這個銀的狼頭和環配上深藍色的斗篷很漂亮。艾琳把它拿起來對著窗戶的光看,想要決定給狼眼睛配上什麼樣的寶石。她拿起鑷子和鎯頭,開始設法把狼眉毛下方的部分弄大一點。

    熔爐仍然很熱,她把鑷子伸到煤灰裡頭加熱,然後沿著狼眼睛四周鑷著,使旁邊的銀軟化。

    她想如果也把肉體上的快感扯進來的話,可能會使某些結婚對像比較富吸引力。畢竟媒婆這一行就是要湊合人結婚才能賺錢。當然性是很吸引人的,有的男人每天晚上都和太太做這件事,至少管家的太太是這麼說的。

    她用指尖抹去唇上一顆汗珠後,然後拿起一顆圓的黃寶石。

    然而從另一方面而言,她有一點難以相信男女可以每天晚上做。看起來性慾很強的男人似乎不多,至少她那位胖管家杜波德就不像。

    說不定他的太太指的是別人。

    她把寶石放到眼眶裡,然後湊近了看。當然啦,她也不夠資格評斷這種事。柏納雖然又溫和又仁慈,但是也太老了,常常心有餘而力不足。

    鑲上那顆黃寶石,看起來就像真的狼眼睛。她拿起鑷子,開始把寶石周圍的銀捏合。

    說起這件事,她不得不承認自己有時候會想起在雷山那一夜,她並不是愛回想過去的那種人,可是夜裡她獨自在大床上躺著,聽著風在外面呼嘯,就不禁感到這裡長夜難熬,許久以前那一夜的感覺就會縈繞她心頭,糾纏著她。

    如今艾琳對自己的身體已經相當瞭解,知道怎樣悄悄地滿足自己而不驚動睡在附近的女僕。如果她任自己回想當晚的情景,就容易得到滿足。所以她會想著那個被帶來見她的年輕騎士,他的身體在燭光下是那麼健美,他那些熱情的呢喃,他那原始的慾望。還有,噢,他是怎樣地跟她做菜!她想著就會興起一陣興奮感。即使現在她都可以感到自己最秘密的部分悸動起來。

    她把鑷子放下,閉起眼睛,老天,這種白日夢實太逼真了,最好還是不要再去想它。

    那一夜的回憶似乎永無止境,可是很不幸的是那一夜實際上結束得太快了。她還來不及阻止他,他就已經把那下了藥的酒喝到了肚子裡去,結果老古孚——願他安息——和埃米還得把那個騎士抬出去。

    艾琳睜開眼睛,歐蒙走進來告訴她要吃晚飯了。太陽正在西沉。

    她點燃一要蠟燭,那狼頭珵環的眼睛在燭光中瞪著她,似乎也露著凶光。

    她決定不吃飯了,她喜歡晚上工作室裡這種安靜的感覺。她要歐蒙去叫湯姆和麥格吃,她自己則又回到工作台上,繼續把珵環放進去,準備在升天節那天帶出當禮物。她清理乾淨工作台,再把那個做壞了的花朵別針拿出來,將中間的藍玻璃剔掉,然後放在一旁等歐蒙和那兩個孩子明天來重做。她專心地工作著,直到燭淚成一行流了下來,她才抬起頭。

    一個馬僮站在門口。門房來告訴她說,有一個人在大門口要見她。

    艾琳站起身,拿著燈,跟著馬僮走出去。月亮高高掛著,發出銀色的光輝。房子週遭一片寂靜,大家都已經上床睡覺了。

    門房把外面的門打開,一面咕噥著這麼晚了怎麼還有人叫門。來找她的人不知道是誰,正在外面的街上等著。

    她走到大門外,那個訪客貼著牆站著,在月光下看起來只是一團黑影。然而她一看就知道是誰了。

    「老天,」她說道,一面拉住他的手臂。「我以為見不到你了。」他這次是打扮成修士的模樣,頭套拉了兩手也塞在袖子裡。「我還以為你是跟那些在雷山遭搶的商人在一起。」

    「我才不跟商人一起走,那樣是明明白白等著別人來搶,他們還帶著一個坐轎子的胖女人。」

    艾琳知道那個胖女人是誰,她一整個下午都跟那個女人在一起。艾琳把他帶到大門口的暗處。「到店裡來。我給你弄一些吃的。」

    「不用了。」他看起來有些不安,這在他是不太尋常的情形。「我不能待太久。我要脫掉這身道袍,換上普通衣服。我已經在路上五天了,現在我最想要的就是酒和女人,可是不能穿著這個樣子去。」

    他伸手到道袍底下,掏出幾個皮袋子。「要小心,」他遞給她的時候說道。「到威爾斯的這最後一段路最危險了。」

    她把袋子拿到身後。「你什麼時候再來?」

    她看見他笑時露出的白牙。「等親王還要更多的時候。我們要弄再多也沒問題。這次的金子不是從法國弄來的,而是來自亨利身邊的那些貴族。」他突然住口,然後抓住她的手臂。「你聽,那是什麼?」

    「聽?」她什麼也沒有聽到。這時門房也走到門口,站在那裡往外看。

    艾琳用手按著喉頭。起先她只是聽到一個很輕微的聲音,可是聽不出來究竟是什麼。

    「老天!」這個遞送黃金的密使低聲說道。他鬆開她,貼著牆站著。

    他們聽見中心街上傳來馬蹄聲。天際出現一小片模糊的光亮,好像是黎明曙光一般。

    門房喊道:「夫人!」

    「那是什麼?」她問可是卻看不見那個人影,她把金袋藏在腑下,心慌地往黑暗中摸索著他,可是他已經走到她摸不到的地方了。

    他的聲音自一段距離之外傳來。「你沒看見嗎?他們在燒城堡。」

    她喊了出來:「什麼?」

    可是他已經走了。

    教堂的鐘聲響了起來。尼爾跳下床,摸索著他的劍。跟他共用一條毯子的華特跌到地上,帶著睡意咒了一聲。

    「起來,」尼爾吼道。「那是警告的鐘聲。」外面有人騎著馬沿街喊著。他跪在地上摸索點燈用的火石。

    他們聽見下面睡通鋪的那些騎士也醒了。下面的人也沒有燈,不知道外面在嚷什麼。華特在黑暗中摸到他手上的火石和火絨,說:「來,大爺,讓我來點。」

    尼爾把東西遞給他,這時侍官跑上樓來,喊著說城堡遭到攻擊。侍官喬斯衝進房間,華特這才把燈點亮。尼爾坐在床上穿長褲,外面街上有一堆人喊著警訊。

    尼爾用手抓著頭髮罵道:「把我那他媽的甲找來!」

    有三個騎士上來徵求他的命令,都被他吼了回去。華特身上什麼也沒穿,也拿著劍跟在他們後面跑下去了。

    尼爾舉起雙臂,讓喬斯替他套上盔甲。他隔著盔甲喊著:「告訴我是怎麼一回事。」

    有一個從城堡那邊來的人在下面,喬斯緊張地說道:「他受傷了,噢,他上來了。」

    負責守衛城堡的指揮官踉蹌地走了進來,他的臉和手臂都在流血。「爵爺,高參和其他人在塔台。」他喘著氣說道。「何普跟戴拔戰死了。」他搖搖晃晃地走到床邊靠著。「我是游過護城河逃出來的。」

    尼爾一面咒罵著,一面拿起劍。

    「然後他們放火燒新的城門,」指揮官抓起毯子邊緣,想要止住手臂上的血。「是威爾斯人幹的,他們那個可惡的卡沃德親王來突襲我們。」

    尼爾朝門口走去。他到了下面的房間,華特跟他報告說已經先去清查往城堡的路了。

    院子裡擠滿了馬,兵士都在搶著給馬上鞍,市民聚在外面黑暗的街上,朝火光之處指指點點的。

    華特走到尼爾的坐騎「鐵錘」旁邊,這匹戰馬感覺到戰鬥的氣氛,跳躍著發出嘶聲。尼爾對華特吼道:「老天,你要光著身子打仗嗎?」

    華特咧嘴笑了:「大概吧!」他轉身穿過眾人去尋找他自己的馬了。

    尼爾跳上馬,然後接住一位士兵手中有著莫萊城堡鷹標的大旗。他揮動大旗喊道:「跟我來!」他策馬出了大門,市民都往旁邊讓開。

    其他士兵也都喊著衝出院子。月亮又大又圓,馬蹄聲如雷鳴。在廣場上有另一隊騎士差一點撞上他們。有人喊道還有更多人馬住在金鋪老闆的家裡。

    可是現在要派人去找他們來不及了。尼爾掉轉馬頭,朝城堡那邊騎去。他們經過墓地的時候,一陣像松雞拍翅的聲音響起。一個騎士跌下馬,胸口中了一箭,還有幾個騎士也倒在馬背上。

    尼爾對華特發出警告,然後策馬躍過墓地的牆,樹叢遮住了月亮,林間一片漆黑,「鐵錘」遲疑著不肯前進。尼爾用力踢它一下,它先退後一步,然後衝向前,一路踢倒了不少墓碑。

    埋伏的威爾斯弓箭突然出現在前面。尼爾在墳墓之間追逐他們,並揮舞著劍。在他後面,隊長也騎馬躍過了牆。那些威爾斯人在墳墓之間鑽來鑽去,最後跑到了另一邊的圍牆那裡。有那麼一會兒工夫,月光下可看見五、六個穿著皮衣的身影,然後他們就跑到林子裡去了。

    尼爾勒住馬。「該死的,他們都計劃得好好的,連這埋伏也都安排好了。」

    華特俯身拾起落在地上的大旗。「卡沃德想要羞辱你。」

    尼爾冷哼。「他以後會學乖。」

    他們掉轉馬頭,又騎回先前的圍牆那裡躍過去。他們的屬下正全速往河邊騎去,有一隊卡沃德的騎士在橋上迎戰。

    那些威爾斯人擋住了第一波的攻擊,當華特和尼爾趕上來時,卡沃德的部隊正想把這些莫萊的騎士趕到河裡去。

    尼爾揮著劍攻上去,看見他來了,那些困戰的屬下精神大振,發出廝殺的叫喊聲。尼爾騎到威爾斯人的中間,在月光下與他們奮戰著。在他們後面的山頭,新修好的莫萊城堡被火光照得通亮。

    尼爾其他的手下也加入了混戰,威爾斯人開始敗退,尼爾策馬追趕他們。他的大馬「鐵錘」也知道去撞一匹較小的威爾斯馬,還去咬它的脖子。

    突然有一個卡沃德的手下吹起了號角,那些威爾斯人就轉身朝樹林裡跑去,就跟剛才在墓地的那些弓箭手一樣彷彿消失在黑夜之中。尼爾的屬下仍叫喊著跟著追上去。

    尼爾勒住馬。有幾個莫萊的騎士也已下了馬照料傷者。兩匹傷馬倒在地上作垂死掙扎,旁邊躺著一個威爾斯士兵的屍體。

    喬斯的馬不見了,他一跛一跛地走到路上來。尼爾由鞍上俯身問他:「你受傷了嗎?」

    喬斯搖搖頭,似乎有些茫然的樣子,幾個部下圍了上來,仍然在喊著,好像還想繼續打似的。史華特也騎了過來,長頭髮在月光下變成了銀色,他的身上只披了一件斗篷。

    「老天,」尼爾瞪著他說,然後他發覺自己的腳也是光溜溜的,忘了穿靴子,他揉揉臉,上面都是汗水。那些威爾斯人這次可攻得他們措手不及。

    那些南方的士兵圍在他們旁邊。尼爾看著他們的笑臉,不懂他們在用法國話說什麼。

    華特上來抓住「鐵錘」的鞭繩。「他們說你是舞著無敵寶劍的魔鬼。」他解釋道。「他們都是這樣的說法。」

    「是嗎?」尼爾僵著身子滑下馬。那些法國兵擠到他身邊,拍著他的手臂和背部,露齒笑著,尼爾的腿痛得很。有一個士兵單膝跪下來抓住他的手,尼爾往後退了一步。

    那個士兵將尼爾的手按在他的頭盔邊緣上。「勇敢的雄獅,」他帶著濃厚口音說道。「老天特別眷顧我們,賜給我們這麼一位真正的英雄,你就像我們法國人一樣善戰!」

    華特撇著嘴說:「也許現在他們就不會再追討我們還欠他們的薪水了。」

    尼爾哼了一聲。守城堡的士兵在護城河上拾起木板想要過河。他們剛好做好的吊橋已經被燒燬,掉到了河溝裡。城門也變得只剩一塊焦黑的木板掛在那裡。

    尼爾赤著腳走過河,後面跟著華特和喬斯。負責守城堡的高參和一堆灰頭土臉的士兵在對面等著他們。

    他們走到外院,那些多話的南方士兵也過了河。內院損壞得還不算嚴重,這是說如果說不算有多少木材燒掉了的話。那舊塔台仍然完好無缺。

    「他們射火箭過來,爵爺。」高參說道。「何普跟戴拔去河裡取水救火時被射死了。」

    尼爾點點頭,在胸前畫了一個十字。

    空氣中充滿煙味。大部分地方的火都已撲滅了。兩個士兵提著水桶,把水澆在仍發熱的灰爐上。那些法國士兵在外院裡晃蕩,偶爾用腳踢著石子。

    尼爾看著他們。這次突襲主要的用意是想讓他和部隊當著莫萊市民的面前受辱。這對那些法國兵沒有用,因為他們看見他奮戰的英勇樣子,心裡已經把他捧得跟天一樣高了。可是現在他得用鞭子才能把那些莫萊的農民抓來重新開始工作。

    他環視一直外院。他需要派人到東克把泥水匠找來。他也需要讓所有部隊都駐到塔樓裡,讓威爾斯人知道他決心住在這裡。

    他疲倦地揉著臉。如果他再向市民第三次徵稅,市民就會叛變了。看來真正愛他的只有一些好戰的法國兵。可是如果他不把欠他們的薪水付清的話,這情形也維持不了多久。

    「這是什麼?」他撿起一塊破木板。

    「是台座,爵爺。」高參皺起眉頭。「澳麥設法搶救了大部分出來。」

    「搶救?」尼爾把木板靠在牆上。「做什麼用的台座?」

    高參說:「爵爺,你沒有聽說嗎?明天你要坐在這個台座上。明天所有的市民都要慶祝升天節,你要坐在這裡接受他們對你宣誓效忠。」

    尼爾緩緩直起身子,那條傷腿發出一陣劇痛。他都忘了那他媽的節慶。他環視四周,看著那些士兵的臉。儘管有這場火,儘管有威爾斯人偷襲,或者莫萊城堡已經差不多成了廢墟,他封地上的子民還是要慶祝升天節。高參才提醒他,就在這個地方,他們要對新領主效忠。

    老天。尼爾又揉了一下臉,抹了一手灰。

    他需要奇跡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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