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萊
一股強風吹過春天的山谷,繼而在城裡呼嘯而過。這一陣來自威爾斯山區的風聲掩蓋了正穿行於街道上的一隊騎士。還好酒商魏傑明在提著兩袋上好的勃良地葡萄酒走的時候,及時聽見了馬蹄聲。
酒商把酒抱在胸前,跑了起來,一面也對提著沉重酒桶的助手喊著,要他趕快找地方讓開。在莫萊城狹窄的街道上,那些騎士向來不知尊重過往的人或動物。所以行人如果想要活命或是不受踢傷的話,就只有迅速跑開了。一會兒之後,那些騎士就趕上了他們。
那個年輕的威爾助手快跳到離他最近的一處門口。魏傑明則沒命地跑著後面緊跟著三十個全副盔甲的騎士。
酒商好像被魔鬼追趕著一樣死命地跑,卻不幸在街角滑倒了。為首的那位高大騎士勒住馬,跟在後面的騎士也猛然停住,一時間他們的坐騎在的仰腳高嘶,有的差一點下跪。
為首的那位俯身抓住酒商的外套,把他拉了起來。魏傑明穩了身子,只來得及瞥見對方頭盔底下有一雙琥珀色的眼睛。酒商隨即鑽到屠夫家門口的一個桶後面,癱倒在那裡。
那一隊騎士停了一下。為首的人喊了一些話,然後又是一陣金甲撞擊聲和馬蹄聲,他們繼續奔馳而過路旁商家與教堂,轉一個彎之後消失在通往莫萊城堡的路上。
酒商爬起來,靠著牆喘氣。有一個酒袋被他跌倒時壓破了,紅酒灑了一地。另外一袋酒還好,可是他身上那套好衣服也毀了。
他的學徒助手走出來,瞪大了眼睛。「老天,魏老闆,」這男孩問道。「你受傷了沒有?剛才把你拉起來的是爵爺本人嗎?」
魏傑明低聲咒著所有的騎士,尤其是在新英格蘭王底下服務的那些騎士。戰爭剛結束不久,大家都深深體會到那些王公貴族是怎樣高傲,騎馬撞倒平民時向來看也不看一眼。
「這是酒,不是血,」他回答道。「不過我還是不能說我感激那些外地垃圾沒有撞斷我的骨頭!」
男孩把酒桶換一隻手抱著。「你能走路嗎?還是要我去找金店老闆借一個擔架?」
這時他們上方一個窗戶打開了。「哈,魏老闆,剛才是他,對不對?」一個女人說道。「是那個新爵爺?」她撐著窗緣。「我看見你躲到桶子後面,我就對海利說,你看他們對魏老闆做了什麼好事!那些騎士真是魔鬼。我跟海利說,還好亨利國王新封的莫萊爵爺及時勒住馬,要不然我們以後就沒有酒喝了!」
那助手抬起頭喊道:「他們是故意的,要撞死我們這些可憐老百姓。看見我們跌倒,東西灑了一地,他們覺得很好玩!」
魏傑明拉一下他的手臂。「閉上你的嘴,孩子。」該說的話已經說了。在大街上可不太適合這樣埋怨新爵爺。
那個女人朝下看著他們。「他們是要去城堡裡看看有什麼戰利品留下來,」她咕道。「有什麼留給他,那位新爵爺。其實也沒什麼好看的,不是嗎?我們最好祈禱老天給他一點好運氣,讓他還能在我們這個破地方找到一些可以利用的東西!」
魏傑明示意助手扛起酒桶來,朝金店走去。到了門口,男孩把酒放下,敲了敲門。
他們沒料到韋艾琳會親自來開門,可是大概這位金店老闆的寡婦也聽見了剛才街上的騷動,所以她出來把門打開。看見魏傑明慘兮兮的樣子,她差一點叫出聲來。她立即走到外頭看看四周,然後把門敞開,叫喚僕人出來。
「別緊張。夫人,」魏傑明的聲音仍在發抖,「可能只是我摔倒時傷到膝蓋而已。」
「不要說話,省點力氣。」艾琳穿著盛裝,正要參加一個公會的聚會,額上掛著降克森式的三色金鏈。可是什麼珠寶在她的紅髮旁都變得黯然失色。「你們是碰到強盜了嗎?」她往旁邊讓開,好讓他們進去。「我發現我們請的新守衛能防止這種事情發生呢?」
他歎了一口氣。「對,是強盜,可是不是一般的那種,而是國王派來管我們的人。」他兩腿發軟,還好這時有幾個僕人跑出來,及時扶住他,將他抬了起來。
艾琳在前頭帶路。「輕一點,」她命令道。「把魏老闆抬到壁爐前面。」
那些僕人抬著魏傑明走的時候,他突然抓住她的手,低聲說:「我們今天開這個會剛好,因為我看見他了,就是我們要討論的主題人物。是他勒住了馬,我才沒有被踏死。」
他還想繼續說,可是這時僕人已經把他抬到了大廳。壁爐裡生著火,一些商業公會的會員正在那裡等著,一面背對著壁爐取暖。
「哈。傑明,」鐵匠喊道。「你怎麼了?」
僕人把魏傑明放到椅子上,然後他說道:「有一隊騎士剛剛往城堡那裡去了,新的莫萊爵爺也在其中,我可以確定。他的塊頭很大,板著臉,可是還相當年輕。聽說他還幫了老女王很多忙,是她底下的一名勇將。我還聽說他是愛爾蘭人。」
公會的會員全部圍了上來。「不對,他是諾曼人和愛爾蘭人混血,」皮匠說道。「我兄弟在主教那裡做事,他說這個姓朱的是主教父系的親戚,是老約堡伯爵的私生子。他好像對莫萊有什麼繼承權之類的。」
羊毛商皺起眉頭。「老天,又是諾曼人、又是愛爾蘭人?亨利王怎麼把最壞的和最瘋的兩種集合起來給我們了?而且他還是一個私生子!」
大家笑了起來。「史提芬王和女王宣戰之後,英格蘭就沒有幾個貴族剩下來了,」有一人說道:「可是貴族的私生子倒是不少。」
又有一人說:「私生子也比別人的好。」
艾琳把僕人打發回房去,然後說:「如果新爵爺的父親是正式結了婚,他就不算私生子。」
鐵匠說:「不管他是誰,我們都應該請求他約束一下他的騎士,不要在城裡亂跑。他們不但佔著我們的床,而且又愛喝酒鬧事,連良家婦女也不放過。」
這時女僕拿了乾淨的布和一盆熱水過來,艾琳叫她把東西留下,然後親自跪在酒商身邊。「噢,你這可憐的膝蓋,魏老闆!」傷口相當深,不過流的血顏色還好,表示沒有受到感染。
「不管是諾曼人還是愛爾蘭人,」羊毛商道:「他都會要錢。我們既然有了新爵爺,國王一定會開始徵收重稅把我們搾乾。」
艾琳把髒水交給一個女僕拿走,魏傑明的助手打開一桶酒,開始為大家斟酒。眾人立即愉快的聲音。接著僕人把食物也端了出來。由於去年冬季嚴寒,離下次收成還有很長一段時間,所以艾琳安排僕人拿出來的只有燕麥糕和鹽漬包心菜,因為這兩種食物存貨還算多。
酒商的助手走上前給她一杯酒,這男孩滿臉通紅,幾乎不敢正眼瞧她。她微笑起來,覺得很意思。
她知道那些年輕學徒之間曾經打賭說她是最漂亮的年輕寡婦。甚至還有傳言說,皮貨商的助手曾出錢請一位吟遊歌手為她作了一首歌。這些男孩子這麼看得起她,令她覺得受寵若驚,因為她已經二十七歲了。
「至少他不會讓威爾斯人來,」屠夫說道。「我們可不要卡沃德親王來統治這裡。」
年輕的染匠說:「威爾斯人不會統治人,只會自己打來打去。如果威爾斯人知道怎麼治理一個地方的話,他們就會有一個國王了,不會像現在一個地方有那麼多親王。」
有一個人低聲說道:「威爾斯人並不是唯一的威脅。要是這位新爵爺是要來追究有誰會背叛了女王,誰背叛了國王的母親,怎麼辦?」
頓時眾人一片沉默。
「可憐史提芬王死了,」酒商喃喃說道。「願老天讓他安息。」
艾琳拿起濕布。「不能再有什麼報復的事了。老天慈悲,戰爭已經結束三年多了!」
眾人面面相視。在戰爭持續的那些年裡,瑪蒂塔女王的軍隊進進出出這塊谷地好幾次,史提芬王的軍隊也佔領了莫萊不只一次。大家一直都不追究自己當初曾經向雙方輪流效忠多少次。
魏傑明臉色發白。「我們只能祈禱老天新爵爺既往不咎。」
戰甲製造商說:「為你自己祈禱吧!我可是自始至終效忠女王的。」
艾琳忙說道:「我們不要再為這件事爭吵了。」
鐵匠點點頭。「對,讓他們自己去找出來誰是當初站錯邊了吧!告訴你們,眼前最重要的事是說這年頭誰都沒有錢。新爵爺必須講理才行。」
「講理?」染布匠挖苦道。「你從哪裡學來的新字眼——講理?我們這裡又不是像倫敦的大城市,貴族與庶民一律平等。我們是在靠近威爾斯的邊境,夾在列強之間,那些在城堡裡的騎匪既不跟我們講什麼理,也不給我們什麼權利!」
在幾個人同時發言。鐵匠說:「老闆,除非你想關到城堡的地牢去否則你說話要當心點。」
年輕英俊的染布匠跌坐在椅子上。「你們說我講的哪一句是假話?姓朱的這個私生子什麼都不知道,只會打仗。女王喜歡他是因為他跟她一樣殘酷無情。」
艾琳示意僕人收拾空盤子。有幾個會員叫嚷著要染布匠閉嘴,以免他害得大家都被冠上叛國罪名而吊死。她知道其實也有很多人同意他的話,只是不敢說出來而已。
艾琳站起身。拿著針線盒走向火邊。麵包商的太太西露微笑著挪一個位子給她。西露原來是莫萊和其它幾個小城的商會會首,可是契斯特主教反對女性任職,連參加公會都不行,西露只好把頭銜讓給了丈夫伍夫。
艾琳很慶幸自己沒有丈夫可以讓出金鋪老闆的位子。金鋪老闆是公會裡最富有的會員,向來行事靜悄悄的,誰也不知道他們到底都做些什麼事。
編織商說:「現在英國正在快速發展,商人的利潤比以前多了。你們看現在有那麼多的城市興起。」
麵包商說:「從前都是以物易物,沒有人看過錢。我們都還記得,艾琳夫人這裡本來是屠夫的破房子,這個城也不比旅館大多少。」
「時代改變了,」酒商插話道。「不過我們還算幸運。」
「哈,」染布匠大聲說道。「這只是由於我們自己設法照顧自己的緣故。是商人和城市使得英國熬過了戰爭,不是史提芬王和女王的軍隊,他們只會到一個地方就破壞一切。」
屠夫低頭看著自己的腳。「我們應該要忘掉那些苦日子,各位朋友,可是不要忘記那些慷慨幫助我們的人,好比艾琳夫人。如果你們要歌頌誰的話,就歌頌她吧!」
艾琳抬起頭,發現大家都在注視她。「是我丈夫的禮物,」她柔聲說道。「願老天保佑他安息。他如果在世,一定也會做同樣的事,不願意見任何人受苦。」
她實在不願意回想那兵荒馬亂的年代。
這時麵包的太太在她耳邊悄悄說:「那個染布商是不是想追求你?他從來不曾這樣講話的。」
艾琳做著針線,一面由眼角斜瞇染布匠。她以為全城的人都知道她無意再婚了。染布匠來自雷山,念過書,經常把約克和倫敦那些大地方掛在嘴邊。
聚集在壁爐前的這些人此時話題轉到了即將來臨的升天節。「那些農民說要有吃的東西餵牛,他們才肯來,」鐵匠說道。「今年鄉下人收成不太好。」
麵包商太太又湊到艾琳耳邊說:「染布匠真的對你有意思,你看他的眼睛一直在看你在繡什麼東西?」
艾琳把手頭繡的神壇布舉起來給她看。差不多公會的每一位會員都要準備一輛車參加升天節的活動,車上要佈置得像一個戲台,按照聖經上所說關於每一行業的描述表現出來,這種花車遊行要花一整天走到山上的城堡那裡,途中還得在公會每一會員門口停留,接受獻禮和食物,並且表演節目。
過去這些年裡並不常舉行這樣的節慶活動。不過在年頭好的時候,附近又沒有軍隊的話,大家就會推出各式表演。
有一年,史提芬國王親自光臨莫萊。酒商特別從契斯特請來默劇團表演耶穌把水變成酒的故事。但是由於喝了太多酒,有幾個扮演門徒的人到黃昏時已醉得東倒西歪,不時從車上掉下來。而扮演耶穌的人也變得有失莊重,講台詞時格格笑個不停。
艾琳環視眾人。辛苦了這麼多年,大家需要輕鬆一下,今年可能會大肆慶祝。
她把針線放在膝上,低頭想著自己實在有很多方面值得慶幸。她原來是一位貧窮的騎士女兒,家裡還有六個姐妹。十四歲嫁到這裡來,幾乎沒有什麼嫁妝,而嫁的丈夫年紀大得足以做她祖父。可是她學會了行事要謹慎,不僅變聰明了,也學會了存錢。在打仗的那幾年裡,她不僅保全了丈夫的產業,甚至還增加了不少。
很少有人像她這麼幸運。
他們突然聽見院子裡的看門狗在狂吠。艾琳放下針線籃要走出去看,在門口的時候回頭說道:「從前他們提供車子給升天節活動從來都不拿錢的,也不必餵牛。從前什麼都是大家自由捐獻以表示對神的崇敬。」
外頭天氣很好,可是在這早春的時候還是不甚暖和。有五、六個新爵爺分派到這裡馬棚住宿的騎士正在逗那些狗。她的僕人隔著院子觀看他們,滿臉不悅。
那些大狗扯著鏈子狂吠。有一個高個子的騎士在用一根棍子戳那引進猛犬,想誘使它們咬住。看這些騎士通紅的臉,就知道他們喝酒了。
艾琳走到陽光下,提高了聲音對他們說:「如果你們這樣戲弄那些狗,它們以後就學會看到什麼東西都叫,我們就不得安寧了。」
那高個子的騎士轉頭看她,其他的騎士則以手肘推著彼此。他們都是從南邊來的法國人,說的是一種方言,可是她還是可以聽出他們講到「寡婦」這個字眼。
那個騎士聳聳肩,然後把棍子朝空中一丟。它碰到牆,然後落在她的腳邊。那些騎士隨後懶洋洋地朝馬棚走去,一路仍大聲談笑著。
她的管家杜波德匆匆跑了過來。「艾琳夫人,這些騎士剛從酒館回來,」他氣沖沖地說。「他們越來越不像話了。他們說你——」她揮手示意這些騎士,因為他們都記得很清楚在戰爭期間的遭遇。
她轉身朝屋子走回去,同時抬眼看了一下掛在門檻上的鹿角雕刻。那是鈕柏納從法拉斯買回來的,也是他世代家傳事業的象徵。
在戰爭結束的前一年,莫萊被史提芬王底下的一個將領佔領,比利時的將軍生性殘酷。若是有農奴偷竊,他就下令把農奴活活燒死。然而有士兵姦殺婦女然後棄屍河裡,他卻坐視不管。這樣過了幾個月之後,有些鄉下人就密謀報復,要殺掉這個叫賴斯的將軍和他的手下,為瑪蒂塔女王和她兒子亨利光復莫萊。
然而公會的人卻認為這個想法極為不妥,這樣造反只會招致嚴重的報復。於是他們採取了相反的作法。艾琳打開柏納的保險庫,拿出一大筆金銀財寶賄賂賴斯普和他的手下。結果這個方法竟然見效了。
幾個月之後,賴斯普奉史提芬王徵召去打他最後一場戰役。莫萊的所有市民都期待這個惡徒會死得很慘。可是據他們所知,這姓賴的至今仍活著,而且很可能是快快樂樂地住在他的老家法蘭德斯。
艾琳站在鹿頭底下,五月燦爛的陽光灑落在她四周。她非常感謝老天給她這珍貴的一切:高宅大院、舒適的家居和金鋪。不過這一切也都得靠上上下下所有僕役一起來保護,合力對抗來犯的暴民或逃兵。
老天讓她保有房子、丈夫的事業——舒適的生活,還有她最珍貴的一個寶貝。
這個寶貝就是麥格。
她的兒子正跑進大門,長長的腿像一匹小馬,肩膀已經開始變闊了。在經過馬棚的時候,一個照管馬棚的男孩伸手拍拍他的肩。麥格笑了起來。
每次都是這樣。他吸引了每一個人的目光,任誰都忍不住喜歡他。
而他此刻也一如往常,渾身髒兮兮的。艾琳把他拉過來。「老天,你跑到哪裡去了?」
「不要這樣,媽媽,我要去釣魚。」他對她一笑。「你說過我可以的。」
「但是不能去河邊釣。你看看你,還有你的衣服。老天,我可沒打算把你養成一個野孩子!」
「媽媽,」他那雙琥珀色的眼睛漂亮得像女孩子一樣。「那池塘是給嬰兒玩的,而且有湯姆跟我在一起。」
她把他帶進大廳。公會的人都笑著看他。她在西露旁邊坐下。麥格親一下她的臉頰,她假意要把他推開。「我是講真的。你才九歲,湯姆也不比你大多少。我不要你去河邊,那裡太危險了。」她理著他的頭髮。他的頭髮顏色較暗,不像她是金紅色的。
麵包店老闆在說,今年恐怕無法提供足夠的麵包給節慶活動用。他並不像其他會員那麼富有。
所有會員都已經有一點醉了。織布商嚷著說,按照傳統習俗,每一輛車子都得送給觀眾一些東西。
麥格攬著艾琳的肩膀,用手指玩弄她髮辮上的紗。「新爵爺來了,媽媽,」他對她說。「湯姆看見他。他看起來很凶,是諾曼人,就跟我們聽說的一樣。」
「有人說她是愛爾蘭人。」
麵包店老闆已經掩不住醉意,囂叫著想壓過屠夫的聲音。西露站起身,一臉嫌惡地走了出去。
鐵匠把麵包店老闆推坐在椅子上,說:「所有的車子都要給東西,這是傳統,麵包店就要給麵包。」
「我們請艾琳來評斷,」染布匠轉身插腰看著她。「她是我們的領袖。」
她抬頭看他,心裡想著他是很英俊,可是太冒失了。她並沒那麼大的權力,可是考慮到眼前這狀況,她也不願意讓賢。
「有些人給,」艾琳說道。「有些人不給。像肥皂商就從來不給東西。」
「哼,誰會給人肥皂呢?」鐵匠環視眾人。「再說,其實大家只是想要買一些免費的酒。」
「別忘了我們的得腸。」屠夫插口道。
「媽媽。」麥格玩著她的金鏈子。他的指尖很粗,因為他已經開始做一些金匠的工作了。「湯姆說如果我們去河邊釣魚,就可以釣的很多夠我們晚飯吃。」
「釣魚的人都是這麼說。」她攬住兒子的腰,「我們應該負責提供牛飼料,」艾琳對所有會員說道。「反正並不算多,而且他們說的對,今年的春天什麼東西都短缺。」他看著染布匠傅奈吉,說:「我願意負麵包的費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