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容兒回到客棧後,還得將笑容掛在臉上,對三個姊姊掰著這趟求食材之旅有多刺激好玩,卻不能表現出其實自己的心有多痛,更不明白為何心底有了某個人的時候,會這麼的沉重,甚至連呼吸都覺得有壓力。
「你說那裡全是珍貴食材!我們都不曾見過的嗎?」唐甜兒聞言,當真感到新鮮不已,如果可以,她還真想親眼瞧瞧。
「嗯,光菇類就有像這圓桌這麼大朵的。」唐容兒誇張的比了個好大的動作。
「那該不會是靈芝,你認錯了?」唐茜兒扯她後腿的毛病又犯了!
「三姊,你如果不信就別問了,瞧你,我回來三天了,天天問起的是你,說了不信的也是你,那算了。」唐容兒不悅地低頭拿起擀面棍擀起面來。
「才這樣說就生氣了喔!」唐茜兒低下頭,將小臉與唐容兒低垂的腦袋相對視,這一瞧,剛好被唐容兒一滴淚滴直滴在她鼻尖上,嚇得她趕緊抬起頭來。
「你……你這丫頭怎麼搞的?」唐茜兒摸摸鼻子。
「沒有,我只是被蔥頭給嗆了。」唐容兒輕輕拭去眼淚。
「蔥頭?!」唐茜兒緊皺著眉睇睨著她,「你是在擀面還是在切蔥頭呀?到底怎麼了嘛!你說呀!」
唐容兒卻抿緊唇,什麼都不肯說,只知道拚命擀著面,而這情景看在大姊唐萱兒眼中可是擔憂不已。
「這陣子你不再去『一品酒樓』,我雖然安了心,卻也覺得更可疑,但你不說我就不問,可現在──」唐萱兒上前將她轉過身來。
唐容兒卻突然朝她做了個鬼臉,「姊,哈……你們全被我唬了,難道你們忘了我是最喜歡捉弄人的嗎?」
「你這丫頭就是這樣,我還真被你給嚇住了。」唐甜兒信以為真。
「那你說,為什麼不肯再去『一品酒樓』查姓俞的底細?」唐茜兒才沒有這麼好騙,再次發出疑問。
「因為我已經全知道了,他這人有病,非得買一堆貴死人的食材來送人吃喝不可,不過反正是造福了金梅鎮,我也無所謂。」唐容兒聳肩一笑。
「真是這樣嗎?」
「好了,你們再不相信我,我也沒辦法。」唐容兒噘起嘴兒,然後捧著擀好的面皮出去外頭包起餃子來。
「我看她還挺活潑的,應該沒事。」唐甜兒朝唐萱兒笑笑,「我們也該開始忙囉!聽說『一品酒樓』下禮拜就要開張了,到時候咱們該怎麼跟他們的高級食材較量,這才是最重要的。」
「說的也是,晚點兒咱們也來想想菜單,求個新鮮。」唐萱兒目前想到的應對法子也只有這個了。
「咱們就拿出真本事,我就不信會敵不過他們,姊姊們安心吧!」唐茜兒倒是看得挺開的,不過她這樣的說法也沒什麼不對,至少這麼說會讓大家的情緒不再這麼緊繃。
但是待在外頭包著餃子的唐容兒,心裡仍好奇著俞十七這麼做的目的。而且她忍不住想見他,但見了他又如何呢?
重重吐了口氣,她只想將他的影子重重拋開。
「一品酒樓」終於開張了,就如同一開始發出的消息一樣,他們以半賣半送的方式營業,再加上店內裝潢得非常有格調,完全跳脫了「上寶樓」的庸俗,因此坐在清雅的環境裡品嚐好吃的膳食、欣賞好聽的樂曲,客人都享受得不想離開了。
這樣的優勢自然對其他酒樓與客棧的生意造成嚴重影響,尤其是向來與「上寶樓」對立的「唐巾」,影響更是大。
「怎麼辦,一整天下來就只有兩、三位熟客。」小魯直在裡頭焦急的踱著步,「就連住宿的客人也都全搬到『一品』去了。」
「三個月?目前才三天我們就一副快倒閉的樣子。」唐甜兒也跟著歎了口氣,「真不敢想像接下來會變成什麼樣。」
「其他店家怎麼說?」唐萱兒問著小魯。
「還不是一樣哀哀叫嗎?唉……那個『一品酒樓』真會害死人。」小魯直搖頭,「我就算抓破頭皮,也想不明白他們到底有什麼樣的用意。」
此時唐容兒突然拍桌站了起來,「我去問他。」
「容兒,你不是不再去了,幹嘛又要跟他牽牽扯扯?」唐茜兒拉住她,直覺她與那個姓俞的有著難以解釋的關係。
「不,還是讓我去看看。」唐容兒對唐茜兒勉強扯了抹笑後,便獨自步出「唐巾」。
可以想見,當她就這麼踏進「一品酒樓」時,引來了多少驚疑的目光與騷動。而與小江正在櫃檯前忙碌的俞十七當聽見眾人的抽息聲,一抬起頭的剎那,那深幽的目光突地一凝。
小江睜大眸說:「老闆,這位姑娘好美呀!不過……好像有點兒面熟,我們店裡曾來過這麼美的姑娘嗎?」
俞十七沒有搭理小江的疑惑,只是瞬也不瞬地望著她。而唐容兒一來到櫃檯便對他說:「來罈酒。」接著她就主動坐進一張空桌內。
小江笑著說道:「沒想到這位姑娘酒量還真不錯。」
見他就要搬一罈酒過去,俞十七立即攔住他,僅換了一小盅拿了過去,「姑娘,喝酒傷身,喝多了可不好。」
「你這麼說是不是有些逾越了做店家的本分?」唐容兒緊蹙起一對秀眉。
「我現在不是以店家的身份來勸告你。」俞十七索性也拉了張椅子,在她的對面坐了下來。
「哦!那請問你是用什麼身份來對我說這些?」她倒了杯酒,用力灌進喉中,一股辛辣的滋味瞬間讓她猛抽了口氣。
「我是以『你男人』的身份勸告你。」見她還要繼續喝,他立即拽住她的手,僵著嗓說:「明知道自己不會喝酒,為什麼還執意要喝?」
俞十七瞇起眸,眼中有著好多好多話……她一定不知道這陣子他暗地找了她多久,只不過卻沒有一個人知道「容易」是誰,讓他既懊惱又失望;但就在剛才她出現在他面前時,他心裡有多興奮她一定也不明白。
他甚至不敢回想這陣子找不到她的人,他內心的憂急與急躁。
「你不要胡說,誰說你是我男人?」唐容兒用力拿回他手中的杯子,「還有,來者是客,我喝不喝酒你沒理由阻止。」
由於他們之間的談話類似爭吵,因此引來不少人的注意。這時有位客人走向他們,指著唐容兒說:「咦?你不是容兒姑娘?你也來『一品酒樓』品嚐上等料理嗎?」
唐容兒認得此人,他以前也是「唐巾」的常客,於是她笑著指著桌子,「看,我並沒有叫料理。」
「既然來了,何不嘗嘗?才半價呢!而且很多東西在你們『唐巾』根本是吃不到的。」那位客人真糟糕,居然忘了「唐巾」曾帶給他的美味和快樂。
「你是『唐巾客棧』的人?」俞十七的表情隨之一變。
「沒錯,我是『唐巾』的四掌櫃。」她拿出一錠銀子放在桌上,站起身說:「我今天來是想告訴你,不要以你那龐大的財勢壓搾其他無辜的店家,難不成你要別人都喝西北風,你才得意?」
俞十七勾起唇,語帶挑釁,「別家或許無辜,但『唐巾』絕不無辜。」
她這才聽出他話語裡的譏諷,立即逼問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聽你的口氣,好像非常恨我們『唐巾』?」
「哼!恨?何止恨!我的目的就是要讓它跟『上寶樓』一樣從我手中消失。」他盯著她一字字地說出口。
不知有多少次,他告訴自己,一定要將這些話丟在姓唐的臉上,然後看著「唐巾」毀滅,可沒想到當他真的說出口後,這種感覺居然會這麼的讓人心悶,就連心臟都抽緊了。
「原來你打的是這個主意?」唐容兒的心情並沒有比他輕鬆,「能不能告訴我,你為什麼這麼恨『唐巾』?」
「去問你父親。」俞十七倏而站起,「請走吧!我們店裡不歡迎你。」
「我父親已經過世了。」唐容兒被他說得染了淚。
「呵!那倒是老天有眼。」
啪──唐容兒伸手用力往他臉上一摑,咬著下唇對他吼道:「你真的很可惡,就算我爹跟你之間有什麼過節,你也不能這樣說一個已過世的人的是非呀!」
說完之後,她便急步朝店外奔了去……她不懂也不明白,像俞十七這樣年紀的人怎麼會認識爹爹呢?
他會不會是找錯人了?
「你說什麼?他這麼做居然是為了對付我們?」
唐萱兒聽了唐容兒所說的話之後,非常意外,「爹爹向來仁慈寬厚,就連一些流浪街頭的老人他也都會拿新鮮飯菜幫助他們,他怎麼可能和人結怨呢?」
「我說容兒,你不是之前跟在他身邊查了好久嗎?怎麼到現在人家都開張了,你才查出他的目的?你也未免太笨了吧?!」唐茜兒點點她的額頭。
「對,我是笨,我是不好,我向來就少根筋,想問什麼、查什麼總是心有餘而力不足,我就是這樣。」
唐容兒難受的跑出客棧,直往後山奔去。唐茜兒倉皇地喊道:「容兒……我只是開玩笑的,你要去哪兒?」
她忙不迭地想追出去,卻被唐甜兒一把拉住,「容兒現在心情很亂,就讓她靜一靜吧!她知道你是開玩笑的,從小到大你們兩個不都是這樣嗎?」
唐茜兒點點頭,但仍不安地直往外頭瞧著。
而唐容兒一口氣跑到後山小湖畔,如今那兒綠水蕩漾,充滿春意,不禁讓她想起那天的事。
他救了她,也同時禁錮了她的心,可為什麼他要這麼做?他和爹之間究竟懷有什麼樣的仇恨?
拿起一顆小石頭,她往湖心一投,激起一圈圈的漣漪。或許攪亂一池春水,就是這個意思了。
「我終於想起來了。」突然她背後揚起一道低沉嗓音。
聞聲,唐容兒立即回頭,當看見那個讓她既思念又讓她痛恨的男人時,她只能擰著眉,不知道下一步是該打他還是……殺了他。
「想起什麼?」
「就在這湖裡我救過你,難怪剛剛在店裡我總覺得你很眼熟……卻不同於你身著男裝時的感覺。」俞十七瞇起眸,直勾勾地望著她。
「我想如果那時候你知道我是『唐巾客棧』的四掌櫃,肯定不會救我了。」唐容兒回頭看著湖面,「你現在又怎麼會過來?」
「我是跟著你來的。」
「跟著我?」她哼笑,「打算殺我洩恨嗎?好,要殺你就殺,不過我要知道我爹是哪兒對不起你,如果真是他的錯,我願意替代他。」
「好,那我就告訴你,而且這也是我來見你的目的。」
俞十七走近她,與她一同看向湖面,「我爹生前乃皇宮御膳房主廚。」
「哦!也難怪你讓我抄的那些菜單全是精緻御膳。」她瞇起眸,「後來呢?」
「而你爹當初是探花郎。」俞十七深吸口氣,繼續說:「因為這層關係,他們成為好友。」
唐容兒沒再插話,她知道一定還有下文。
「有一年皇上打算宴請賓客,命我爹準備了數十道菜餚,也因為御膳房有小廚請假,你爹佯裝好心前來幫忙,卻扯了我爹的後腿。」說到這裡,他眼光泛紅,字字句句滿是憤恨。
「你給我說清楚!」她可不容許他隨便給她爹亂扣帽子。
「當初他所烹煮的一道菜竟然讓皇上以及所有貴客上吐下瀉,也因為如此,皇上認為我爹有異心,竟對他處以極刑,而你爹卻裝成沒事人似的,不聞不問,甚至在那陣子完全不見蹤影。」
「不可能,我爹不可能這麼做。」唐容兒大聲頂回。
「你當然這麼說了,此乃人之常情。」
「不,這其中必然有誤會,你可有查清楚?」他可以罵她,卻不可以污蔑她最敬愛的爹爹。
「我不但查了,而且查了好幾年,當初御膳房內所有人,我都一一清查過,他們全部沒有嫌疑。」他冷冷地瞇起眸。
「可以告訴我是哪道菜嗎?」她依然不願相信。
「菊花桂魚。」
「是這道菜?!」唐容兒有印象,小時候爹最愛做這道菜給她們吃,但自從退隱回鄉後,她們便再也吃不到這道菜了,「不,我還是相信我爹,更不能光憑你這些話就認定是他做的。」
看著她漾在眼角的淚,俞十七再也受不了了!
他用力抓住她的手腕,逼視著她的眸子,「不要在我面前掉淚,你以為這樣我就會對你歉疚或心軟嗎?或許這一切全是老天的安排。」
「他安排我賠了身子來為我爹贖罪?」她愕然反問,完全沒料到這男人居然會說出這種話來!
「沒錯。」他瞇起眸,咬著牙冷硬地說。
「你……你怎麼這麼可惡!」她掄起拳頭,氣不過地衝向他捶著他的胸,「你怎麼可以胡說八道?我爹他最正直,向來都是寧可傷害自己,也不可能傷害別人的,我瞭解他。」
「那我爹呢?他就白白死去嗎?」
俞十七緊扣著她的肩,「你給我聽好,不要對我動手動腳,下次你若再這樣,我就不會這麼寬容了。」
「寬容?!」她冷冷一笑,「好,那我就讓你知道,剛剛是誰對誰寬容了。」
本不想對他動武,可他當真欺人太甚,唐容兒於是提了氣,憤而對他擊出一掌,正中他的肩胛處。
「你會武功?」俞十七撫著肩,詫異地望著她。
「對……看招。」唐容兒流著淚揮拳,那是種處於愛與恨之間,難以平衡、難以抒發的苦,完全揮灑在她凌亂的拳法中。
但她卻也心緒凌亂,力道揮發不出,在與俞十七所擊出的掌風相敵之下,唐容兒不慎受了重傷!
她倒退數步,噴出一口鮮血,「你真要殺我?」
「我──」俞十七其實根本不想傷她,剛才他只是為了防身罷了,「你體內氣息已亂,不要亂動。」
「怕我死了就沒人當替代品了?」不知是心痛還是身子疼,唐容兒的身子已開始抽搐,「呃──」
又見她吐出鮮紅血跡,俞十七的臉色已泛白,他再也顧不得彼此的對立關係,將她摟在懷裡,「要你別動,你就不要亂動。」
「你走……走開,別碰我。」唐容兒的眼神已迷亂,完全使不出力推開他,但她仍不想被他碰觸。
「唐容兒,你不要這麼固執了!」見她的小臉愈來愈蒼白,俞十七從沒想過他的心竟會抽得這麼緊、這麼難受。
「你知道我的名字?」她抬起虛弱的眼。
「『唐巾』四掌櫃,只要一問,誰不知道?」俞十七瞇起眸。
「好,那你就記得這個名字,要報仇就找我……」撂下最後一句話,唐容兒竟昏厥在他懷裡。
唐容兒醒來後,發現自己身在一處完全陌生的房間裡。
她立刻跳了起來,卻扯痛了胸口的郁氣,也想起了俞十七的那一拳,還有他對爹爹滿滿的恨意。
可後來她痛暈了過去之後,以後的事卻完全沒了印象。
唐容兒忍著疼痛,慢慢下了床,一步步朝門外走去。
「姑娘,藥來了,你不能亂動呀!」一位大嬸正好開啟房門,見她下了床,可慌得趕緊把她送回床上躺著。
「大嬸,這是什麼藥?」唐容兒疑惑地問。
「這是傷藥,我煎了好久,你一定要喝下。」大嬸將手中的瓷碗遞到她面前。
唐容兒看著湯碗,想著她說的這些話,直覺問道:「是俞十七要你煎藥的嗎?」
「是呀!剛剛也是我們老闆抱著你回來的,你受的傷還不輕,大夫叮嚀一定要讓你多休息。」大嬸又將藥碗拿到她眼前晃了下,「快喝吧!」
「對不起,我不喝。」就不知道他安了什麼心,對於他的「好意」,她根本不想接受。
「姑娘,這藥不能不喝,你傷得真的不輕。」大嬸看著手中的黑色藥汁,「如果你不喝,我可是會被挨罵的。」
看這位大嬸一副為難的樣子,唐容兒雖不想害她,但又不想屈服於俞十七之下。他憑什麼說傷她就傷她、說醫她就醫她,難道這就是他報復她的樂趣?
「他在哪裡,請你告訴我,我去對他說去。」唐容兒掀起被子就要起身。
「不……拜託不能這樣,你去跟老闆說的話,我一定會失去工作的。」大嬸露出驚慌的神色,「求你就喝了吧!」
看著眼前那碗漆黑的藥汁,唐容兒無奈地只好端起碗,閉住氣一口氣將它給喝了。
大嬸這才安下心笑說:「這才對,那你再躺會兒。」
看著她離開後,唐容兒搖搖頭,接著起身打算離開,但房門又被開啟了,這次進來的人果然是她最討厭的俞十七。
「你到底想做什麼?」唐容兒冷睇著他。
「我只是在治你的傷。」俞十七定定望著她,一抹淡淡的詭譎悄悄地飄進這一男一女之間。
「既然這麼恨我,又為什麼要治我?」唐容兒撫著胸一步步走向他,「是想治好我、再給我一掌,治好我、再給我一掌,直到我再也好不了為止?」
「我沒這麼狠。」他瞇起眸說。
「那你現在對付『唐巾』的手段就不算狠嗎?」唐容兒抿緊唇。
「唐容兒,對你我可以特別一點,但請你不要把自己和『唐巾客棧』混為一談。」俞十七自認對她已經夠寬容了。
「特別?!」唐容兒難過的搖搖頭,「我不需要你的特別,只希望你在我找到證據證明我爹是無辜的之前,不要對『唐巾』趕盡殺絕。」
用力推開他,唐容兒強忍著胸口的疼痛一步步往外走。
「你不能走,大夫說你的傷還得持續吃藥,你到底聽進去沒?」他用力喊著。
「呵!我吃不吃藥與你無關。」唐容兒真不明白他對她到底懷著什麼樣的心態,但她相信絕不會是屬於好的一面。
離開「一品酒樓」之後,唐容兒便直接轉回「唐巾」。當唐茜兒一見到她,立刻將她抱住,「你去哪兒了,怎麼這麼晚才回來?真是嚇死我了。」
唐容兒笑笑說:「我很好,只是找個地方想想事情而已。」她強撐著,不敢告訴姊姊們她受傷的事。
「你真的好討厭,就算要想事情也得回家吃晚膳呀!」唐甜兒也因為擔心她的去處,一直不敢回「柳沁別苑」去。
「對不起二姊,我這不就回來了嗎?」唐容兒又問:「大姊呢?」
「我在這兒,好不容易才將煒兒哄睡呢!」唐萱兒正好抱著已睡著的寶貝兒子偉兒從裡面走了出來。
「大姊,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唐容兒走向她。
「說說看。」
「我想要去京城一趟。」唐容兒是想重新調查有關數年前發生在御膳房的那件事。
「去京城?!做什麼?」唐甜兒愣住。
「因為要讓『一品酒樓』停止那愚蠢的行為,就必須這麼做。」唐容兒很認真地看著姊姊們,祈求她們答應。
「那我陪你一起去。」唐茜兒立即說。
「不用,我一個人就夠了。」唐容兒對唐茜兒勾唇一笑,「這陣子少了我陪你鬥嘴可不要太想我呀!我先回房歇息,明天一早就要趕緊出發了。」
唐萱兒看著唐容兒離去的方向,「我怎麼覺得這丫頭這陣子好像長大懂事了不少?但眉宇間卻又多了份愁緒。」
「我也這麼覺得,該不會跟感情有關?」唐甜兒也道。
「感情?二姊,你也覺得和俞十七有關?」唐茜兒早發現唐容兒心底藏有秘密,而且是一個不肯公開的秘密。
「沒錯,但這次還是讓她自行解決自己的問題吧!」唐甜兒看向唐萱兒,「大姊,你說呢?」
「雖然不放心,但為了證明她真的長大了,還是讓她去吧!」唐萱兒看著懷中的烽兒,想想她孩子都這麼大了,唐容兒又哪有長不大的道理?
唐容兒真的很感謝家人的支持,讓她第二次獨自離家。
雖然第一次她沒好好保護自己,但這一次她說什麼也要保護爹爹的名聲,更要保護她們心目中最重要的「唐巾客棧」。
背著包袱走出金梅鎮,她卻意外看見俞十七遠遠地朝她走來。
「你這是做什麼?」當他愈來愈接近,唐容兒竟發現他身上也掛了只包袱,看樣子他也將要遠行?
「有個女人要離開,我當然得追上,因為她必須吃藥。」他從包袱裡拿出一隻銀瓶,「我特地請藥鋪子將你的藥調製成藥丸,拿著吧!」
「我不希罕。」
「怎麼了?你還是一副傲脾氣。」他撇撇嘴。
「你還沒說清楚你這是什麼意思。」唐容兒指著他的包袱問。
「我剛剛說了,我要跟著你,如此而已。」俞十七早就料到她一定會進京調查此事,或許跟著她他將會有另外的發現。
「我不需要你跟。」唐容兒眉頭輕蹙,真搞不懂他在想些什麼。他不是一口咬定她爹是壞人,還打算將「唐巾」趕盡殺絕,現在又何必突然改變主意?
「這可不單單是你的事。」俞十七斂住笑,欺近她的誘人小臉,「如果讓我陪著你去,我答應你在調查期間,取消『一品酒樓』的半價優惠。」
「你說的是真的?」唐容兒對他說的話半信半疑。
「當然是真的,因為我對自己有著極度的信心。」他定定望著她,「你爹絕對是壞人。」
「你要是再這麼說,我一定會出手打你。」她握起小拳頭,狠狠瞪著他。
「算了,反正最終我會讓你打從心底承認我的說法。」睨了她一眼後,他便說:「出發吧!」
「你這是什麼意思,我好像還沒答應讓你與我一塊兒同行進京吧?」她真是受不了他這副驕傲的表情。
「你會答應的。」俞十七扯著笑繼續往前走。
「喂!既然我們以後幾天要生活在一塊兒,你能不能不要老擺出那副自以為了不起的臭臉?」唐容兒怎麼也沒想到她會在半路上遇到他,更沒想到他竟願意再做一次調查。
但儘管如此,她仍告訴自己面對他時千萬得束緊心思,畢竟以目前情況而言,她絕不能繼續愛他。
「我的臉色本就如此,看不慣你就別看。」他雙手負背,志得意滿的往前走。
唐容兒對他吐吐舌,繼而加快腳步走在他前面。
一整天下來,他們來到了百餘里外的小鎮,找到了住宿的地方後,上回曾出現的尷尬情形又出現了!
「客倌,你們明明就是夫妻,幹嘛要兩間房?」掌櫃一副不解狀。
「掌櫃,你弄錯了,我們只是同行,並不是夫妻。」沒想到這次主動澄清的人居然換成了俞十七。
「呃!」掌櫃一臉尷尬,但他翻翻住宿本子,「不過真的客滿了,因為明天便是咱們鎮上有名的面具節,來參加的人不少。我想你們小倆口應該也是來參加的吧?!」
小倆口?!唐容兒臉孔立即覆上一片不自然的臊熱,「掌櫃你又誤會了,我們當真只是同行的夥伴。」
「好,但不管是啥關係,只剩一間房你們要是不要?」
「我們要。」俞十七搶了她的話。
「那太好了,你們是打從外地來的吧!住到哪時候?」掌櫃正要做記錄。
「明兒一早就走。」他又說。
「什麼?明天就走?!我倒是希望你們能留到後天,等過完面具節再走。」掌櫃指著本子上的一間房,「就這間萬喜房囉!」
「好,就這間。」俞十七點點頭,接著便在掌櫃的指示下前往那間「萬喜房」。
而唐容兒只好被動地跟著,一等進了屋便立刻對他說:「我警告你,你今晚可別想再動我一根寒毛。」
他回頭笑睇著氣呼呼的唐容兒,「你放心,我不會再重蹈覆轍。」
俞十七眸心一瞇,接著搬來被子鋪在地上,「我睡地上。」
見他疏離冷傲的表情,唐容兒咬著唇點點頭,「很好,希望以後再遇到這種情況,你都會這麼識相。」
「別一副自以為很容易被侵犯的樣子,上回若不是我誤食催情散,我也不會對你動手。」鋪好之後,俞十七掀起被子,俐落地睡了進去。
唐容兒見狀,也只好將屏風搬到兩人之間放著,唯有這樣她才能稍稍安心的褪下外衫,躲進被子裡。
或許有過前車之鑒,這一夜唐容兒睡得很不安穩,因而不時的翻動、囈語,最後甚至夢到了過世的爹娘,抽泣出聲,「爹……娘……容兒好想你們,容兒不相信……我絕不相信……」
躺在地上的俞十七睜開眼,擰著眉聽著她低啞的輕泣,心底不禁起了疑慮,難道他真的是哪兒弄錯了?
不,孺慕之愛乃是人之常情,她會不相信自己父親做那種事是正常的。
只不過她的抽泣聲愈來愈急,讓他難受的坐了起來,繞過屏風將滿臉淚水的她摟進懷裡,「噓……不哭、不哭……我現在不就陪你調查了嗎?」
說也奇怪,當他抱起她時,她竟不再哭泣,只是微微抽息著,這樣的她看來更加惹人憐愛。
低首看著她的淚,俞十七的心也亂了!
他不知道自己對「唐巾」的恨意竟會因為她而變了質,心底那龜裂的一絲裂痕也在這瞬間擴散得更廣了。
慢慢地,唐容兒的情緒漸漸平穩,夢囈也消失了,之後他才將她放在枕上,為她蓋上被子,回到窗邊看著漆黑蒼穹中那一抹沁白。
他心裡忍不住問:爹,當年之事真是我搞錯了?還是我的恨意不堅,就因為她,讓我對這份恨產生了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