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為你癡迷 第八章
    叩叩!

    敲門聲驚醒了沉思中的水笙,她抬眼一看來人,欣喜溢於言表。

    加奈子走了進來。

    水笙尚不及發言,加奈子便已開口,「我要離開了。」

    「都是我連累了你,如果不是為了要幫我,湛天也不會遷怒於你。」水笙自責甚深。「你錯了,我並非你想得那麼好心。」原本天真無邪的面具已然卸下,加奈子是以一個女人的身份前來談判的。「什麼意思?」水笙的臉上寫著錯愕與不解。

    加奈子按捺住皺眉的衝動,面對這種天真的女人,她這個壞人做得很沒有成就感。「我希望你離開石湛天。」她開門見山的說,「你的存在對他是一種阻礙。」再怎麼遲鈍的女人至此也應該瞭解到她話中的含意了吧。水笙別開了臉,她從沒想過加奈子會有如此聲色俱厲的一面。

    空氣裡有片刻尷尬的沉默。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一會兒後,水笙輕輕開口道。

    加奈子冷笑,「你根本不該出現在這裡!你和湛天哥哥的往事早該了斷,而且你已經是有未婚夫的人了,為何還霸著湛天哥哥不放?」「我沒霸著他……」

    「你有!」加奈子猛然打斷。「如果不是因為你的存在,湛天哥哥早就接受我了;如果不是因為你,湛天哥哥不會斷然拒絕與我武田家族的聯姻,要知道憑他過人的聰明才智和我家族所能提供的黨政、經濟支援,相信不久後我們兩大集團必定可以結合成為一個稱霸全日本甚至是全世界的經濟大帝國!但因為你,這一切的遠景都成為不可能!」見水笙驚愣的表情,她深吸了一口氣繼續說:「我能給湛天哥哥一個帝國,無與倫比的權力和財富,你呢?你能給他什麼?你甚至連孩子都不能給他!」她投下一顆炸彈,滿意的瞧見水笙猛一陣白了臉。「你……」她為何要如此傷害她?

    「要取得你的就醫紀錄其實輕而易舉。這件事我想湛天哥哥還不知道吧?」她試探的問,「你想以他這種強悍傑出的男人,會不希望有子嗣來繼承他的帝國嗎?而你連這最起碼的能力都沒有!」加奈子這一擊,果然讓水笙心痛得揪緊。

    孩子……她這一生最大的奢望就是擁有一個她與湛天的結晶,自從恢復記憶之後,她總是情不自禁的幻想,如果當年她與湛天的孩子不曾流掉,現在他們一家三口將會是何等的幸福阿。「如果」是個多麼令人悔恨交加的可怕字眼,意味著永不可能追回的幸福,教她夜夜垂淚,啃啖著孤獨。瞧出了水笙臉上的淒楚,加奈子繼續動之以情,「水笙姊姊,以你的條件不難獲得幸福呀,你又何必霸著湛天哥哥呢?即使他和你在一起,你能保證他以後會快樂嗎?萬一他開始希望過『正常』的家庭生活,像一般的男人開始希望有自己的孩子可以疼愛,到時你忍心看他帶著缺憾過一輩子嗎?」「別再說了……」她早已傷痕纍纍的心再無力承受更多的打擊了。「我知道你要的不過是我離開的承諾,你已經達到你的目的,可以停止攻擊我的痛處了……畢竟每個人都有他不為人知的痛處……即使是你,也難真正的無動於衷吧?」要知道加奈子之所以這麼猛力的攻擊,正是因為恐懼。她對石湛天其實用情已深,卻沒有得到相對的回報。在情字這條路上,誰先動了情,誰便失了掌控的先機。即使集財富、權勢於一身如加奈子這般的天之驕女,也難逃這種挫折吧。加奈子聞言沉默不語,陷入了複雜莫名的思緒中。

    兩個女子就這麼各懷心事無言對坐著……——

    石湛天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是真的嗎?抑或又是他的眼睛在跟他開玩笑,他竟然瞧見水笙與管家兩人在廚房中一邊烹煮東西一邊愉快的話家常。兩個女人聽見異狀,同時回過頭。

    管家一見他便開心的笑了;水笙卻是萬分彆扭的模樣,瞧她兩頓那媲美晚霞的酡紅。「石先生,您回來的時間正好,再一會兒就可以上桌開飯了。」管家開心的說道:「今天這些菜都是水笙小姐煮的呢!說是要給您一個驚喜。」石湛天呆愣忘形的直瞅著水笙,壓根兒沒注意管家在說些什麼,水笙穿上圍裙的模樣真是好看……「石先生……石先生?」管家連喚了數聲。

    「嘎?」他總算回過神。

    「我是說可以開飯了。」管家趕忙呈上菜,擺好碗筷,一邊忍不住低頭偷笑離去,將空間還給眼中只有彼此的小倆口。偌大的餐廳中只見兩人面對面杵著,一時之間竟不知說些什麼。

    「我來。」見水笙欲脫下圍裙,石湛天來到她身後接手扯開她背後的繫帶。「謝謝……」她為他親暱的碰觸分了神。

    這種看似平常的行為卻同時撼動了兩人的心,明明是一般夫妻之間尋常舉動,他們這對夫妻卻在漫長的九年之後才有機會。「可以開動了。」她率先就座,他跟著坐在她身邊。

    「哇!今天是什麼大日子?值得你親自下廚洗手做羹湯。」他微笑看著桌上的五菜一湯,拋給她一個帶著問號的目光。水笙拿起碗,擋住了他灼人的視線。「沒什麼,只是一時心血來潮……」石湛天唇邊的笑意始終不曾消失,他拿起碗筷,「這麼說這機會難得囉,那我一定要好好品嚐。」「只是一些家常菜罷了。」知道湛天在吃方面一向挑剔成性,也許她這些菜根本不合他的口味。「誰說的!你做的菜是全世界獨一無二。」他真的非常捧場,如風捲殘雲飛快掃過整桌的菜。「如果不合胃口,就別勉強啊。」

    他提箸的手稍稍頓住,「我這輩子從不做勉強自己的事。」他為她夾了一塊魚肉。「吃,你再不吃,這些菜就全都進我肚子裡了。」說完他又繼續大快朵頤。她略微失神看著他,忽然覺得好開心,從來不知道原來為別人做飯也可以是一種幸福,但這種幸福的感覺卻是短暫的。一瞬間她突然有種想落淚的感覺,趕忙低頭扒了一口飯。

    「怎麼啦?」察覺到她低落的情緒,他停下箸,語帶關心的詢問。

    「沒什麼,你實在給足了我面子,我知道自己的手藝不過普通而已。」

    他支手托腮,以無比專注的眸光盯牢地,「如果我說我願意以畢生的財富來換取後半輩子每晚與你共進晚餐的時刻,你可相信?」「湛天!」她驚叫。

    「顯然你並不相信。」他訕訕一笑,表情有些並落寞。「你從來不曾放心思在我身上……今天這一餐,我簡直是受寵若驚了。」別這樣對我!她在心裡吶喊,這樣會讓她益發離不開。

    「湛天……」她食不下嚥,索性放下筷子。「我有話想跟你說……」

    「別急,吃完飯再說。」

    「我吃不下了。」她搖搖頭。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好,我們就移到大廳談吧。」他領頭朝大廳走去。她遲疑了一會兒,然後跟上。

    為了避開他的氣息,她刻意選了一個單人沙發坐下。石湛天見狀,挑了挑眉不予置評,他為地倒了一小杯白蘭地,再加入一些牛奶,然後為自己倒了一杯波本,在她跟前坐下。「說吧。」

    水笙猶豫了一會兒,幾次對著鏡子反覆練習,沒想到在他面前還是怯畏了。她深吸一口氣,低聲說:「我想要離開。」

    石湛天聞言,眼中燃燒了一整晚的暖意突然全數斂去,繼之以冷冽如冰的鋒芒。「不急,你的身體還需要一陣子的調養。」「可是爹地、水筠和——」她倏地緊抿住唇,怕脫口而出的人名再次觸動他雷霆般的怒氣。「總之大夥這會兒一定都很擔心我。」她避重就輕。石湛天斜睨冷笑,「你想說的是余槐恩吧?何不大方說出來。」

    她只是偏過頭,不言不語。

    他越過相隔的桌面抬起她的臉強迫她看著他,「你該不會忘了自己是我石湛天的妻子,卻還妄想做余槐恩的新娘吧。」「湛天……」她顫抖的肯求,「求你——」

    「求我什麼?」他硬生生的打斷,「求我放了你,好讓你跟那個余槐恩雙宿雙飛?不可能!」他激烈的回絕。「湛天……」她淚盈於睫,早讀知道他會有這種反應的。「放手吧,命運已經證明我們有緣無分。」「我不相信什麼天殺的命運!我只相信我自己!」

    她倒抽一口氣,被他的狂妄嚇住。「湛天……」

    「你可知道這九年來我是用什麼樣的心情度日?」他幾乎捏碎了她的下巴,「你可知道你背棄的同時也摧毀了我這輩子獲得幸福的可能!當你被余槐恩擁入懷中安慰的同時,我卻被硬生生從天堂打落地獄沉淪!」「別再說了……」她摀住了臉,淚水卻從指縫間流出。

    誤解了她的淚,石湛天的心頓時變得更冷更硬,他多想讓她也嘗嘗心痛的滋味。「再告訴你一件可笑的事,你一定不知道這九年來我帶了多少女人上床,多到我自己都數不清!」她低頭捂耳,不想聽到他的炫耀。「別再說了!」

    「你可知道那些我帶上床的女人都像你的影子?」他以輕得不能再輕的口吻說道。她聞言猛一抬頭。

    他點點頭,「沒錯,我潛意識想跟你做愛,那些女人不過是你的代替品而已……很變態不是嗎?」瞧見她一臉的驚駭,他苦澀的自嘲。「求你別再說了……」她不忍再聽下去。

    「余槐恩該死的擁有你九年,他早該知足了,他搶佔了本該屬於我的幸福,如今我只是要取回屬於我的東西罷了。」「湛天,聽我說……」她匍匐半跪在他身邊,握住他冰冷的手,顫抖的哽聲道:「當我因為車禍重傷在生死邊緣時,是槐恩救了我,當我為失去的孩子無聲的淌淚時,是他一遍一遍為我擦去眼淚,當我的心因你而破碎時,是他一片片的尋回再為我慢慢縫補癒合……」她抬起他的手以頰摩掌,無言的懇求他的諒解。「像他這樣傾盡所有溫柔為我的男人,我並非鐵石心腸又怎能不感動?」「你說你為他而感動,那我呢?你敢說你一點也不愛我?」

    「你是我的過去……」

    「而他是你的未來?!」他狂吼。

    「放了我吧,讓我們就做朋友,好嗎?」這方式對他們倆都好。「我會把你放在心中,時時祈禱你早日尋找到你的幸福。往事如雲煙,就當是共同作了一場夢,如今該是醒來回到現實的時候了……都過去了。」系我一生心,負君千行淚……這輩子她注定要負了他。「過不去!過不去!這一輩子都過不去!」他抱頭狂吼。

    「湛天!」別讓再見變得更難歇口啊。

    「不管你怎麼說,我都不會改變心意。」

    老天,請賜給我勇氣讓我挨過去吧!「難道你一定要我親口告訴你事實嗎?」「什麼事實?你說!」

    她定定地看著他的眼,一字一字的仔細說道:「我不再愛你了。」

    他頓時加千年岩石整個入僵凝不動,額際青筋急速跳動。

    老天!她快撐不下去了。「湛天……」她直視著他,輕聲細語,「忘記過去,就讓我們單純做朋友好嗎?」「我不要你所謂的友誼和祝福,我要的是你!」

    「不可能的。」她搖頭。

    石湛天突然仰臉大笑,張狂的笑聲爆沖人天,高亢的笑聲揚到最高點時卻又突然轉調,突兀的急轉直下,斷斷續續,彷如嗚咽。水笙受不了那折磨人的笑聲,心中湧起想張臂抱住他的衝動,但終究沒有,她不能呀!他突然止住笑,冷眸凶光畢露,像反撲的野獸般。「在我的字典裡沒有不可能這三個字!」說完即摔不及防地橫抱起她越過起居室直奔臥室。「放開我……放我下來!」水笙在他懷中捶打掙扎,卻被他一古腦兒地摔丟上床。「喀!」地一聲,她不敢置信地看著自己的右手腕被銬在床頭雕花欄杆上。「湛天,不要逼我恨你!」她使盡全力吼叫。

    出乎意料之外的,他嘴角揚起一抹笑,那笑中所蘊含的淒意,竟令她的心一陣揪疼。「恨我吧,與其要當個不著邊際的朋友,我寧願你全心全意的恨我,因為那是我能從你身上得到最激烈的一種情感。」他輕輕地掩上門——

    陰暗的空間裡溢著濃濃的酒味,石湛天半癱軟在椅中,腳邊是一大堆已空了的酒瓶,他頹廢得彷如死屍般一動也不動。「嘖,醉成這副德行!」一個男人突然出現,他用腳踢了踢桌腳邊的空瓶,瓶身眶啷滾了幾滾,「可惜了這些好酒。」他的聲音中有濃濃的惋惜。石湛天挪動了一下,茫然的抬頭,瞇眼極目望去。是哪個不知死活的傢伙敢打擾他?黑暗中那男人自在得有如身處自家,他走到落地窗前,用力拉開厚重的窗簾。陽光亳不容情的照在石湛天身」,他猛然偏過頭試圖用手阻擋道刺眼的光線。「自傷自憐夠久了,是該清醒了。」

    藍靖大刺刺地坐在他對面的沙發上,好整以暇地打量著眼前徹底頹廢的男人,一夜未理的鬍髭、皺巴巴的衣褲,更別提他宛如厲鬼一般的慘綠臉色。「滾……你為什麼不任我在這裡自生自滅算了……」看清楚了來人,石湛天將頭埋入軟墊,說著語焉不詳的醉話。「那怎麼行?我專程飛來日本,可不是為了參加你的喪禮。」

    「那你來幹嘛?」石湛天頭也沒抬,含糊問道。

    藍靖吊兒郎當的蹺起二郎腿,「當然是來看好戲的。」

    石湛天低低咕噥了幾句。

    「你說什麼?我沒聽清楚。」

    「沒良心的佞友。」石湛天總算抬起頭,他一向漂亮的黑眸如今卻黯淡無光,而且滿了紅色的血絲。「你早知道了,不是嗎?」相較於石湛天的頹喪落魄,藍靖顯得神采奕奕,顧盼飛揚。石湛天一臉不悅地瞪著藍靖意氣風發的臉,這個人看起來氣色很好,好得令人想一拳接在他的鼻子上。「尊夫人沒一起來?」他提起冰焰。

    「她當然來了,有我就有她,何況她也喜歡看好戲,錯過可惜。」一提到冰焰,藍靖整張臉都放柔了。「你們這狼狽為奸的一對,簡直就是天生絕配!」石湛天咬牙切齒的說,頭痛欲裂。藍靖不怨反笑,「謝謝你對愚夫婦的讚美。」

    石湛天拋給他沒好氣的一眼。笨!這是損不是褒,瞧他一副開心樣。

    「沒意義的話哈拉夠了,可以告訴我尊夫婦聯袂造訪敞人的原因吧。」

    「我們是受人之托來要人的。」藍靖嬉笑的表情倏地消失,換上嚴肅。

    「要人?受誰之托?」石湛天的酒意漸漸褪去。

    「湛天,」藍靖傾身,以無比嚴肅的語氣說:「你已經鬧夠了,台灣的方家被你這一攪和早已雞犬不寧,方水笙的父親為了這件事三度進出醫院,急得差點都要鬧出人命了。」「這關我何事?」他事不關己的冷笑。

    「你不能一輩子把人扣在這裡!」藍靖擰眉,試著講道理。

    「不能嗎?我倒要看看誰能阻止我。」

    「夠了!」藍靖的耐心用盡,對付這種狂人不能再用尋常的諄諄勸誘。「不管你和方水笙有如何糾纏的過去,這兩個月也夠你徹底一刀兩斷的了!在來這裡前我瞧見方水笙,一個女孩子被你折磨成那樣,你還要怎樣?難道真要逼死地你才甘心?!」石湛天拿起幾上半空的酒瓶又開始猛灌,卻被藍靖一把搶過。

    「你說話呀!」藍靖氣極。

    「你究竟要我說什麼?」他一臉緊繃的線條,洩漏了內心翻騰的思緒。

    「我要你承諾放棄和方家的一切糾葛,放了方水笙從此恩仇俱泯。」

    恩仇俱泯……從此再無交集……

    「不!」

    「湛天……」

    「不要逼我!不要逼我!為什麼你們每個人都要逼我放棄她……」他抱頭宛如負傷的野獸。「難道讓她再任憑你繼續施以精神凌虐?」藍情冷然以對。

    「我從不曾要傷害她啊……我只是要她……只要她……」

    「你到底要什麼?」藍靖不死心的追問。

    「我只要她愛我!」他狂吼出埋藏多年的心事。

    呵,終於逼出來了。藍靖有些不滿地撇了撤嘴,這男人實在有夠嘴硬。

    「如果你要她愛你,就去追啊,你不是對女人一向很有一套嗎?」想當年還想用他那騙死人不償命的魅力誘拐走冰焰,可惡!「她說她不愛我……天殺的!她竟然說她不愛我!」石湛天氣極地猛揪住藍靖的衣領,大聲咆哮。「喂喂……君子動口不動手。」他趕忙拉開兩人距離,喪失理智的野獸最危險,保持距離以策安全。不過一向風流自持的石湛天竟會被一個女人激昏了頭?嘿,這次日本行實在值回票價。「瞧你這副半死不活的德行,哪個女人會愛你才真是奇怪。九年前的你不過是個苦哈哈的窮酸小子,水笙都會被你騙得逃傢俬奔,可見當年你對她有足夠的魅力。如今九年過去了,你益發的成熟穩健,是許多女人喜歡的典型,我不相信水笙能夠對你免疫。」「她說她愛上了余槐恩!」一想到此,他幾乎又失了控制。

    「你確定?」藍靖十分的懷疑。沒有哪個女人會讓深愛的男人苦苦等待將近十年才允諾婚的,她對於余槐恩肯定是恩大於情。「就算是真的那又如何?方水笙還是你石湛天的妻子,只要沒離婚前,你都有權利重新追求自己的妻子,讓她心甘情願棲息在你的懷抱。」石湛天聞言渾身一震,眸中燃起一道希望之光。

    是的,水笙就在這裡不是嗎?他以前走偏了方向才會把她逼到彼端,她躲得越遠,自己就越瘋狂,結果只是陷入了無止境的惡性循環。「看來你已經復原,準備重新宣戰羅?」藍靖敏銳的察覺到他的改變。

    石湛天以大掌摩掌著下巴,那邪囂的光芒重回眉眼之間,「不錯。」他勢在必得。以前他用錯了方法,才會將水笙激得越離越遠,聰明的人絕對不會再犯第二次錯。這一回,他一定會以漸進的、不讓她害怕的方式,慢慢地奪回她的心。至於余槐恩,滾一邊去吧!哦喔!藍靖瞧見了他銳眼精光一閃,這傢伙蝕骨魅惑的本事已悉數回來了。方水笙,你可要小心了——

    冰焰一走進石湛天的房間便皺起了月眉,她瞧見了兩眼無神跪坐在黑色大床上的水笙,那意志消沉的模樣讓人好擔心。天殺的男人!她趨前試圖解開水笙的手銬,但徒勞。她注意到這副鎖全身是用細鑽、瑪瑙與純金鑲嵌而成,是條所費不貲的玩意。這石湛天!偏頭想了一想,她掏出了滅音手槍朝鎖鏈開了一槍,鏈子應聲而斷。

    「你自由了。」不想驚嚇她,冰焰輕柔細話。

    水笙先是一動也不動,後來才慢慢地抬起蒼白的臉,直視她,「我恨他……我恨他啊……」她一陣搖晃。冰焰連忙扶著地搖搖欲墜的身子。

    「我知道石湛天復仇心有多重,也知道你必定受了很大的苦,但請你記著一點,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也許湛天他在懲罰你的同時心裡也受著同樣的苦。」她為水笙倒來了一杯水,讓她慢慢飲人喉。「還有,你口口聲聲說你恨他,是真的嗎?愛與恨只有一線之隔,沒有愛又哪來這麼深沉的恨?」就像石湛天對她極盡所能的折磨、施壓。冰焰觀了一眼欄杆上半毀的鎖,誰會對一個不相干的人耗費如此的心機?這種精緻的折磨不像恨,反倒像是愛了。也許是因為同為女性,也或許是因為冰焰同情溫柔的目光,令水笙撤下了心防。「我恨他,但我也深愛著他呀,只是我們兩人再也不可能了……」

    「為什麼?」明明是相愛的兩個人,為何不能廝守?

    「太多的因素了。九年的時空阻隔,我們倆都變了,不再是當年年少輕狂的人。」曾經,他們愛得如此深、如此的不顧一切。「如今的我們都有各自的生活方式和牽絲,我和他……已是兩個世界的人了。」「是嗎?」冰焰偏過頭,直直看進她的眼底,「為什麼我覺得你心裡其實還藏有其他更重要的原因?」她……敏銳得可怕!水笙覺得自己在冰焰犀利的目光下無所遁形。

    像是察覺了她的想法,冰焰自嘲的一笑,「你一定在想,為什麼我像是可以洞悉人心?我想這可以說是作為一個殺手的本能吧。」殺手?!這座美麗的一個女人?水笙目瞪口呆。

    「你看起來這麼的雍容華貴、端莊美麗,完全不像是一個殺手……」

    冰焰笑了笑,絕美的臉蒙上一層陰影,「每個人都有不足為外人道的過往。」感謝上帝,一切都過去了,如今她有了全新的人生,有了心之所繫的人。「不談我了,你還沒告訴我真正的原因。」她可沒忘了她們原先討論的主題。水笙遲疑了一會兒,才問道:「你有孩子嗎?」

    冰焰點點頭,「一個男孩。」

    「藍靖很疼他嗎?」

    「豈止是疼,簡直籠上了天!不光是藍靖,全家上下現在最大的就屬我兒子,連帶的我也母憑子貴了起來。」冰焰好笑的搖搖頭。「像湛天這樣的男人,一定也很希望擁有個像他一樣傑出的孩子吧?」水笙輕輕地問。笑容自冰焰臉上隱去,她……

    「我不能有孩子。」水笙主動公佈答案,她以輕得不能再輕的語氣緩緩訴說往事,「九年前的一場車禍不止奪走我的記憶,也同時奪走了我的生育能力。」老天!冰焰難以置信,這麼柔順的女人竟然不能生育了。

    「我每次總會忍不住想,像湛天這樣的男人會孕育怎樣的孩子呢?他一定會是一個不得了的父親,聰明、堅強、有愛心……」水笙遙想的目光看向遠方,「他是一個王,他的帝國需要一個皇后,需要繼承人,這些我卻永遠也沒法給他……如果他選擇了我,他就沒有機會成為一個父親。」「水笙……」冰焰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也許湛天不會在乎。」

    「但我在乎!」水笙下定決心,「我不要他帶著遺憾過一輩子。」

    「也許你應該告訴他。」

    「不!」她激動地猛搖頭,「他就算知道也無濟於事。」她寧願他憎恨她,也勝過他的憐憫。她轉向冰焰,懇求道:「答應我今天這一切的談話你會保密。」「水笙……」

    「答應我!」

    冰焰暗暗歎息,這對命運多舛的戀人啊!

    「好吧。」——

    「停戰好嗎?」

    石湛天走進臥房來到床畔,床上的水笙背對著他,一動也不動。

    他坐在床邊,輕輕地為她順了順髮絲,「別逃避我好嗎?我知道你還醒著……我想和你談一談。」他耐心的靜靜等待。對他而言,等待已成為他拿手的事,等著她旋身回眸,一如這漫長九年的等待。「除非你放我回台灣,不然我們之間再沒什麼好談的。」受不了身後他灼熱的目光,她終於轉過身。「我要跟你談的就是這件事……」他頓了一會兒,說:「我答應讓你走。」「你答應了?!」她驚訝地整個人彈坐起來,詫異於他急遽的轉變,為什麼?照說她應該高興的,這不是她要的嗎?為何心卻因此沉重了起來?「我答應你,但是有個條件。」他說。

    「什麼條件?」月眉輕輕地攏蹙起來。

    石湛天略微俯身,炯炯目光緊鎖著她,「九個星期,留在我身邊九個星期,然後我會讓你回到余槐恩的身邊。」提起那男人時,他使盡全力按捺咬牙切齒的衝動。「不!」她猛搖頭,留在他身邊越久,她只會越眷戀不捨,到分離時,她要如何灑脫的說再見?既是如此,那麼長痛不如短痛。「仔細聽我說好嗎?」他執起她的手,用那雙眼蠱惑她。「我要求的並不多,你可知道我做了多大的讓步?要讓你走並不容易,我愛你啊!」他不再隱藏自己,決心不再像個傻子似地把他深沉的愛戀往心裡堆。他……依然愛她?這男人……水笙的眼睛忽然蒙上了一層淚霧,這對他來說一定很不容易吧,對他而言,「愛」不是他能輕易說出口的字眼。「我知道你現在愛著余槐恩,但你敢否認你曾深深地愛過我嗎?」

    瞧她不語,他繼續說:「他擁有你九年,甚至還能擁有與你共度的未來,而我希望能擁有的只是九個星期!」他苦澀一笑,「九年,九個星期……多麼差勁的比數!我想要的不過是與你擁有一些共度的回憶,而你卻自私到連這份回憶都不肯給我?!」「別再說了……」她淚眼婆娑,成串的淚如斷線的珍珠般一顆顆落下。

    她不想傷他,她一直深深愛著他呀,即使是失去記憶的這漫長的九年,她的潛意識裡不也矢志守著他們倆的誓盟;他受傷時,痛苦也會熬煎箸她的心,但這些心事,她能將之埋藏,一輩子再不對任何人說。天可憐見,她也渴望著擁有與他共度的回憶啊。

    她已經失去了如此多,難道連這些許都不能擁有嗎?是的,她想待在他身邊,努力汲取他散發的暖意,用心記憶這珍貴片段,那麼在她未來孤單冰冷的歲月中,至少還有一些回憶能溫暖她。「就如你所說,讓我們試著效單純的朋友,就這九個星期。」看出了她的動搖,他繼續動之以情,「九個星期後,我會送你走,像個老朋友般視福你和……他。」「湛天……我……」她哽咽,試著吞下喉嚨間的疼痛。

    「如果你要我求你,我會的!」他誤會了她的反應,心急如焚,「求——」纖細的手輕搭上他的唇,阻止了他。「別……」她梨花帶雨的臉綻放了一朵絕美炫目的微笑,「我答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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