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接起電話,聽見耳熟的聲音,宓凝心不太肯定地喚了聲。
「嗯,是我。」
「媽,你的聲音怎麼怪怪的?害我剛開始還不太確定是不是你。」
「我感冒了,所以聲音有點沙啞。」
「哦!媽,你要小心一點,現在是季節交替時分,早晚溫差大,很容易生病的。你去看醫生了沒?」她擔心地問。
「去看了,你放心,藥吃一吃,再多休息一下就沒事了。我是因為自己感冒了,才打電話給你,要你多注意身體一點,以免像我一樣。」
宓凝心聽見母親說她沒事,一顆高懸的心才得以放下。
「沒事就好,你不用擔心我,你忘了,以前你常說我勇的像頭牛,像我這種健康寶寶,不會容易生病的。」
「那是你小時候!而且現在我們都沒在你身邊照顧你,我真擔心你自己不會照顧自己。」說著說著,宓母忍不住打了一個好大的噴嚏。
宓凝心失笑出聲,「媽,別忘了,現在生病的人是你,不是我耶!」
「就是連我都生病了,我才擔心你呀!以前我的身體比你還壯,我是一年感冒不超過三次的人,沒想到現在卻感冒了,可見今年的流感病毒傳染太嚴重,你真的要多留意。」
「好好,我會的,你儘管放心,我絕不會讓自己冷著、熱著、餓著的。」她一個人隻身從北部,南下到高雄開店打拚,也難怪她父母會擔心,畢竟一個女孩子家到人生地不熟的城市,會遇上什麼問題,是他們無法預料,也救不到的。
「這樣最好,叫你不要跑那麼遠,你偏不聽,在台北你爸爸人面廣,可以找很多人幫你,你卻不要,我真想不通你這孩子腦袋裡是怎麼想的。」宓母習慣性的碎碎念了起來。
「媽,我都來高雄五年了,你別到現在還在跟我談這個好嗎?」她知道母親是關心她,但這些話她真的聽膩了,事情都過那麼久,她還一直提起做什麼?
宓母聽得出來女兒有些不悅,她也多少知道,女兒會故意選擇離家那麼遠的城市落腳,有八成是因為想遠離她的嘮叨。
唉!不是她故意要嘮叨個不停,而是她控制不了她這張嘴。幾百年前的事,她可以一念再念,念到大家都翻臉,她還不肯罷休,照念不誤,害得她的一雙兒女,全部落跑到他鄉定居。
看來,只有她老伴定力夠,可以忍受她念了幾十年。
「好啦好啦,我不講了,每次講這你就會生氣。」
那你還每次都講。宓凝心在心裡歎氣。
「對了,我打電話給你還有一件事,你爸爸的姑姑的嬸嬸的婆婆的女兒的媳婦的……」
「停!媽,你想說什麼就直接說,我只聽重點。」她爸爸的姑姑的嬸嬸的……天哪!扯到哪去了!
那些人她根本不認識,扯那麼遠做什麼!
「哦!重點是,她們說她們的親戚有個兒子很優秀,想安排你們見個面,看看彼此能不能對上眼,來個親上加親。」
「……媽,你是叫我去相親嗎?」她的眼角抽搐著。
「不算相親啦,就大家見個面、吃個飯、聊個天而已。」隱約聽出女兒口氣中所挾帶的火氣,宓母急忙用另一個方式解釋。
「媽,你明知道我不想結婚,對結婚一點興趣也沒有,你何必還要勉強我呢?」
「哎呀!不想結婚只是一時的,以後你會明白我的苦心的。」
宓凝心撇著唇,很是懷疑,「好,就算要結婚,那也要哥哥先結婚吧!他大我四歲耶!三十好幾的男人,你該先擔心他而不是我吧?」
「這你就錯了,男人就算再怎麼老,只要身邊有點錢,不怕討不到老婆。但,女人就不同了,女人一旦老了,青春不再時,想嫁就不容易了,所以我比較擔心你,不擔心你哥哥。」再說,她那兒子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女朋友一堆,他根本不愁找不到女人可以結婚,只是看他想不想結婚罷了。
「……」難得,她居然被她老媽說的無法反駁半句。
「就這麼說定了,下個月的第一個禮拜日,你就回家一趟吧!」宓母不給宓凝心任何抗議的機會,話山說完就馬上掛掉電話,害宓凝心只能對著話筒乾瞪眼。
「怎麼可以掛人家電話,沒禮貌!」她沒好氣地吭了聲。
悻悻然放下話筒,心裡○○××一堆。
相親……她媽媽居然要她回台北相親!?
真是夠了!
要她去和一個完全不認識,也不知是圓是扁的男人相親,她不如就找冬熾狩當男朋友!至少他還長得蠻帥的。
不過,一想到冬熾狩,宓凝心頭就痛,她這陣子是走什麼霉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冬熾狩的事她都還沒解決,她媽媽還來湊什麼熱鬧,讓她「煩」事又添加一樁。
苦惱啊!唉……
「請問宓凝心小姐在嗎?」花店的人捧著一大束火紅的玫瑰花,走進宓凝心開的那間餐廳。
因為餐廳才剛開門沒多久,還不到用餐時間,客人才少數幾個,因此服務生們都很空閒,一看見有人拿了那麼大把的花進來,無不好奇的湊上前圍觀。
聽見自己的名字,宓凝心馬上從櫃檯步出,「我就是宓凝心。」
「宓小姐,請你簽收。」花店的人遞上一張簽收單,要她在上頭簽上名字。
宓凝心接過,簽完名字,再把花束捧了過來,「這花是誰送的?」
花店人員查閱一下資料,「是一個叫冬熾狩先生送的。」
「嗯,我知道了,謝謝。」
「不客氣。」花店人員對她微微一笑,隨即轉身離去。
小美第一個挨到她身邊,「哇!好大一束的玫瑰花耶!很貴吧?冬先生真有心呢!」
宓凝心懶懶地睇了她一眼,把花推給她,「拿去,每個桌子都插個幾朵,我們今天的買花錢可以省下了。」
「老闆娘,你昏頭了嗎?我們餐廳每天使用的花,在我們還沒開始營業前花店就會送來,現在每個桌上插的全是今早最新鮮的花朵,你還要插什麼花呀?」小美又把花塞回宓凝心的懷裡,「人家花是送你的,你就好好珍惜吧!這年頭會送花的男人愈來愈少了。」
瞪著懷中那一大束的美麗花朵,宓凝心一點也沒感到開心,反而覺得壓力愈來愈大。
這已經是第幾天了?
冬熾狩堅持要追求她,至今好像已經十天了。這十天來,她已經拒絕他好幾次了,他為何還不放棄?
挑戰她這個高難度,很有趣嗎?
「我說老闆娘,很多人的一生中,很難會遇見像冬先生這麼優秀的男人,你既然有幸遇見了,就該好好把握住,不要讓他從你的生命裡走掉,不然你一定會後悔的。」
「是想嫁人的人才會後侮!我又不想嫁人,哪來什麼後悔?」
「唉唉唉,你說不聽的耶!真是老頑固。」
「你小孩子說什麼!」宓凝心沒好氣地敲了小美的頭一下,「小孩子不懂就別管大人的事。」
「我已經二十二了,不小了。」
「你在跟我比老嗎?」宓凝心瞇起美眸瞅她。
「呃……不敢不敢。」開玩笑,他們老闆娘已經是二聖路走到末端,即將進入三多路了。女人最忌諱談到年紀的事,她要聰明點,懂得見好就收,不要在這麼敏感的問題上冒險。
宓凝心見她乾笑著,就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她哼了哼,捧著花束就走回櫃檯內,放了小美一馬。
小美鬆了一大口氣,隨後立刻咧嘴笑意盈盈,和宓凝心深鎖的眉宇形成強烈對比。
花到了,那人呢?
以這十天來的經驗,冬熾狩都會在早上十點及晚上十一點時出現,怎麼今天都中午了,還不見他人影?
宓凝心不曉得是第幾次朝餐廳外探頭了,這個行為連她自己都沒發現。
每次聽到掛在門上的風鈴響起,有客人進來,她都會在第一時間朝門口看去,當她發現來人不是冬熾狩之後,又神色有點失落的把頭轉了回去。
小美在旁觀察她很久了,對於她這個被制約的反應感到好笑。
當宓凝心又再一次朝門口望去時,小美再也忍不住了。
「我說老闆娘,你在看什麼呀?」她故意學她的樣子,一副緊張兮兮地朝門的方向張望著,惹來宓凝心白眼伺候。
「你幹嘛?」
「沒呀!我只是好奇你在看什麼啊!」小美一臉無辜,「今天你在工作上一直心神不寧,動不動就朝外頭看,也不曉得你在看什麼,人家好奇咩!」
「我哪有。」她什麼時候動不動就朝外頭看?她怎麼一點感覺都沒有。
「這沒有,那你剛才在看什麼?」
「我剛才是在看冬——」驀地察覺她即將脫口說出什麼話時,她及時止住了口,瞠大瞳眸,一臉驚愕地與小美對望著。
「冬?看冬先生有沒有來是嗎?」小美笑得猶如偷著腥的貓兒,賊賊的,還有點看好戲的心情,瞧得宓凝心一陣尷尬,耳根子瞬間被紅赧佔據。
「誰在看那個人來不來!我只是看外頭太陽大不大而已。」宓凝心垂著頭支吾地說道,嘴硬得很。
「是嗎?那大概是我誤會了吧!」
「當然是你誤會了。」一有台階下,宓凝心馬上順著她的話替自己解了圍。
小美豈會不知他們老闆娘的心理,她竊笑了下,才不肯如此輕易的放過她。
「嘿!老闆娘,你老實說,你是不是愛上了冬先生呀?」她真是標準的語不驚人死不休,隨便一句話就讓宓凝心心臟差點麻痺。
「愛!?」宓凝心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死,她咳了幾聲,不可思議地瞪著小美,不敢相信她會說出這麼詭異的話來。
「對呀!愛。」小美一副煞有其事地點著頭。
她伸出手摸摸小美的額頭,再放下,「你沒發燒嘛!怎麼會說出這麼失常的話來?」
小美翻著白眼,「是你行為失常,不是我說話失常,請你搞清楚好不好。」
「小美,如果你太累,我允許你到旁邊休息一下,不然等下你對客人服務時,若說些奇怪的話,把客人嚇著就不好了。」
什麼跟什麼!亂七八糟!
小美抗議出聲,「老闆娘,我是和你說真的,你是不是愛上冬先生了?」
「你想太多。」她投了一記「你在作夢嗎」的眼神給她。
「那為什麼他才一天沒來,你就一直掛念著他?這分明就是愛上他的徵兆,你還想否認?」她指控。
「誰掛念他來著?我巴不得他不要來,他不來我比誰都開心,哪會去掛念他?」
「是嗎?」她才不信咧!
「不然呢?」
「你在說謊。」
「何以見得?」
「大家都能替我證明。」
宓凝心看了四周的服務生一眼,發現他們全用很曖昧的眼神看著她時,她知道,所有人全和小美站在同一陣線,把她孤立了。
蹙著秀層,她抿著紅唇,冷冷地睨著他們,「怎麼?你們全都太閒了是不是?否則哪來的時間研究我?」
被她這麼一說,所有服務生瞬間逃的逃、閃的閃,有人假裝擦桌子,有人擦玻璃,還有人找不到事做,只好躲在牆角,低著頭,抓抓頭髮。
「不是我們有時間研究你,而是你的反應實在讓人想忽略都不行。」
小美的話救了大家,所有人不約而同的全點著頭,心裡更是鬆了一大口氣。
「胡說八道!」宓凝心斥責她。
「我發誓,我是說真的,大家也能證明。」
靠!又把大家拖下水。全餐廳裡的服務生頓時朝小美射出殺人光芒,還有人對她張牙舞爪,很想把她痛扁一頓。
小美吐吐舌頭,露出傻傻的笑容。
有福同享,有難當然同當咩!嘻嘻嘻!
宓凝心沉默了,她在無形之中被冬熾狩給制約了?這真不是個好現象。
她咕噥著,把制約歸咎於是人類的一種自然反應,和她的心意是不同的。她對冬熾狩的看法沒變,她還是認定他對她而言,是種麻煩,不是天上掉下來的禮物,她恨不得他能完完全全消失在她面前——不過,不是突然消失。
說真的,一個每天固定會在某時間出現的人,突然有一天沒出現了,這不叫人擔心嗎?人家會以為那人發生了什麼事,所以才沒來,這是身為人「自然」會有的心態。
請注意,是「自然」會有,不是她改變心意想關心他,因此——她沒愛上冬熾狩,她沒有!
「老闆娘?」瞧老闆娘陷入自己的思緒之中,眉宇一會兒緊鎖,一會兒又舒展,足以看出她內心之掙扎有多激烈。
「沒事,」宓凝心揮揮手,「總之,我沒愛上他,你們不要亂想,就這樣,快去做自己的事,別來煩我。」
「哦!」小美縮縮脖子,滾回工作崗位去。
套不到話,真無趣啊!
第三天了,冬熾狩依舊不見蹤影,只是照常叫花店的人送花來給宓凝心,這讓宓凝心愈來愈納悶,也愈來愈質疑冬熾狩在耍什麼花招。
之前聽他提過,他在某大學擔任教授,或許她該打電話去他們學校找他問個明白才是,她又不想接受他的追求,沒理由一直接受他所贈與的花朵。
想到就立刻去做,她拿起話筒,先打到104查詢冬熾狩任教的大學電話,再撥了過去。
由於她不曉得他是屬於哪一系所的教授,所以從總機那一直轉過來轉過去,後來終於轉到冬熾狩的研究室,只是電話響了很久,卻沒人接起。
現在是上課時間嗎?她看一下手錶,大約算了一下時間。
現在應該是學生下課的休息時間,照理說,大專院校的老師上完一節課,大都會回自己的研究室,不像高中以下的老師,可能留在教室內,所以,冬熾狩這傢伙是跑哪去混了?
就在她想放棄,打算要掛斷電話時,電話終於被人接起,她正要出聲,發覺接起電話的人,竟然是女生,害她本來有一肚子要念冬熾狩的話,瞬間嚥了回去。
「喂?」對方久候不到宓凝心的回應,納悶的一直問,「喂?請問找誰?」
「呃!你好,我找冬熾狩,請問他在嗎?」
「熾狩?今天不是他上課的日子,請問你哪裡找?要不要我幫你留話?等他來上課時,我再告訴他。」
「今天不是他上課的日子!?」
「是啊!他每個禮拜只來上三節課,其他時間他另外有工作,你不曉得嗎?」
她是不曉得,「那他平時在哪上班,你知道嗎?」
「熾狩沒告訴你嗎?」非似情挑了挑眉,在心中暗估要不要把冬熾狩的另一份工作告訴這名女子。
「呃……其實我和他不熟,不然等他下回再出現時,我再跟他說就好了,謝謝你,再見。」宓凝心正要掛斷電話,卻被非似情喊住。
「你不想要他的手機號碼?」她試探性地問。
「不用。」宓凝心想也沒想,一口就回絕了。
「為什麼不用?」她的回答更加深她的疑問。
如果是準備要倒追或暗戀冬熾狩的女人,若能得到冬熾狩的手機號碼,應該是求之不得,立刻答應的,怎麼她卻回答「不用」?
愈來愈令她感到好奇了。
呃……不用就不用,還有為什麼不用?宓凝心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我和他不熟,不需要他的電話。」
「哦?不熟?那能不能借問一下,你和他是什麼關係?」
聞言,宓凝心大皺其眉,覺得對方問太多了。
「小姐,你問那麼多做什麼?」她很不客氣地直接反問她,對於有人這樣探人隱私,她覺得很感冒。
察覺宓凝心的不悅,非似情這才驚覺自己真的太逾矩了,她急忙對她道歉。
「很抱歉,我是熾狩的同事兼好友,我認識他很多年了,只是關心他,所以才會對你問那麼多,其實並沒惡意,若有冒犯之處,我跟你說聲抱歉。」
聽完她的解釋,宓凝心的火氣這才梢緩些。
「沒關係,我——冬熾狩!?」宓凝心話才說到一半,眼角卻不經意掃見,不知在何時已杵在她面前的冬熾狩,她下意識驚訝地喊出他的名字。
非似情聽見她突喊出來的聲音,立刻明白情況,「他出現了嗎?」
冬熾狩對宓凝心指指電話,再指指他自己,宓凝心馬上會意,把話筒遞給他。
冬熾狩接過電話,懶懶地開口:「似情,你好奇心又發作了是吧?」
「怎樣!?你搞失蹤啊?不然怎會有女人打到學校找你?」
「台北總公司有會議要開,我上去了幾天。」
「哦!那你沒告訴剛才那女的,這樣是不行的哦!害女孩子擔心,很不道德。」
「不道德?呿!」
「咳我?我還嗟你咧!對了,那女的是誰啊?是不是你正在追的那個女人?」
「不告訴你。」
「厚!哪有這樣的,好奇心可以殺死一隻貓耶!好啦!你快說啦!」
「不要。」
「別那麼小氣咩!說說說。」她催促著他。
「休想。」
「冬熾狩,我都跟你撒嬌撒半天了,你別不識相哦!」
「我又沒叫你對我撒嬌,我要掛電話了,拜。」
「喂?喂?喂!喂!」靠!還真的掛她電話,見色忘友的男人,哼哼!敢掛她電話,下次他回學校,看她怎麼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