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鈴聲響起,冉禍水緩緩地走去開門,乍見來者,美眸裡有掩飾不住的訝異。
「你……」
「你晚飯吃了沒?」封懾悒凝視著她。
她愣愣地搖頭,「還沒,怎麼了?」
「你剛才六點多來問我要不要一起吃飯,現在都九點多了,你居然還沒吃飯?」
「我……」她不好意思告訴他,她難過得吃不下飯。
他揚揚手中一大包滷味,「我去買了這個,你要不要一塊吃?」
她嗅了嗅那陣陣香味,眸子大亮,「是滷味?我很愛吃滷味耶!」
「那你應該是同意要一塊吃了,怎樣,不請我進去你家坐嗎?」他朝她屋內努努下巴。
「咦?到我家坐?」她有些反應不過來。
「你腳受傷,總不能要你又到我家吃,然後再回你家吧!」
「哦!對,請進請進。」她忙不迭地退開,讓封懾悒進入她家,「我家有點亂,希望你不介意。」
「不會比我家還亂就好了。」她低笑,「對了,我去拿碗筷。」
「不用,你坐著,我去拿就好了,腳扭傷的人就安分一點,不要走來走去的,小心好不了。」
「嗯嗯,我會乖乖坐好的。」被訓了一頓,她立刻端正坐好,完全不敢亂動。
封懾悒從廚房出來就看見她那副正襟危坐的模樣,不禁莞爾。
「我都沒亂動哦!」
「看得出來。」他把一副碗筷放到她面前,再把滷味打開,倒在盤子裡,「吃吧!我不曉得你喜歡吃什麼,所以都買我愛吃的。」
她看了一眼,露出甜滋滋的笑容,兩個酒窩可愛無比,「這些我也都很愛吃,謝謝你。」
夾了一口高麗菜塞進嘴裡,嚼了幾下進去後,他才開口:「你成年了沒?」這個問題困擾他很久了。
冉禍水眨了眨大眼,懷疑她耳朵聽見的,「我?我成年很久了。」
「是嗎?我以為你才讀國中,那天你半夜出去找消夜吃時,我還在想,你父母怎麼放你一個受傷的人到處走,沒陪你一塊出來。」
她咧嘴傻笑著。有這麼誇張嗎?
「我是天生的娃娃臉。」
「嗯。」看得出來。
「你從剛才就一直寫歌到現在?」
他點頭,「趁著有靈感時趕快寫下來,否則靈感一過就什麼都沒了。」
「那……我剛才打擾你,有沒有害你忘記什麼東西?」
「有。」
「呃……」她面生異色,「那怎麼辦?有辦法挽回嗎?」
「我說過,靈感一過就沒了。」慘了,聽起來好像很嚴重,她要怎麼彌補啊!
「那……我能做什麼來補償你嗎?」她真的很有心想彌補自己的過錯,但是另一方面她又怕自己會不斷的替封心製造更多的災難,兩相矛盾,害她不知該如何是好。
「你不論做什麼都無法補償。』封懾悒話說的很直接,不怕傷害到冉禍水。
在他的觀念裡,寫歌和寫其他東西不一樣,感覺一旦消失了,那唯有放棄,不可能再寫出和原來構想一樣的歌曲了,所以是沒有任何事可以彌補的了。
就算跟前的滷味再好吃,聽見封懾悒說的話後,冉禍水再也食不知味。
「我果然害了你。」她訥訥地低語。
「害?這其實不算什麼害不害的。」他不在意地聳了聳肩,
「不論做什麼事都會遇到預料以外的事,能避免就盡量避免,要是避不掉,那就聽天由命了。」
「你不怪我?」
「你為什麼老是覺得我會怪你?沒什麼大不了的事,我不會動肝火的,你放心好了。」他是我行我素了點,做事全憑自己的喜好,但他不是會胡亂動怒的人。
「我一而再的害你,你都不怪我!?」冉禍水這下不只把封懾悒當成偶像來看待,她已經把他升級,當成了聖人來崇拜了。想不到這世上會有人胸襟如此廣大,可以不斷的原諒她,封心真是太完美的一個人了。
「你沒有害到我什麼。」他不耐的揮手,不瞭解她為什麼一副他彷彿給她很多恩惠的表情,他根本什麼都沒做。
「沒有是最好的了,我就怕有事……」她一個人喃喃自語。
「你怕有什麼事?」她是不是有什麼事隱瞞他?她連忙搖手,「沒,沒什麼事!對了,我很好奇,你為什麼這時間會出現在高雄?」
「這時間?這時間我在家很正常,不然你認為我應該在哪裡?」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你現在不是正在宣傳期間嗎?
我記得明星在宣傳期間要到很多地方去做宣傳,行程排的密密麻麻,連想喘口氣的時間都沒有,你怎麼能回到高雄這麼多天?」
「因為我不想去。」
「什麼?」他不想去就可以不用去?
他不厭其煩地再說了一遍,「因為我不想去。」
她愣了愣,「為什麼?」
「如同你說的,我的行程的確是排的密密麻麻,真的連想喘口氣的時間都沒有,而我討厭過那樣的日子,所以我就丟下工作跑回高雄了。」他不太在意地說道,彷彿這個工作對他而言可有可無。
「那唱片公司的人不會怎樣嗎?我聽說你們不是都有簽約什麼的,不怕他們告你不履行義務嗎!?」他怎麼可以這麼蠻不在乎,她多擔心他,他看不出來嗎!?哪有人拿自己的前途開玩笑的?
封懾悒似笑非笑地瞅著她,「我都不急了,你急什麼?」
被他這麼一問,冉禍水呆住了,粉頰立即像火燒般急紅了起來,「我……』她支吾著,「我只是不希望你不能再唱歌,因為你的歌真的很好聽,所以才……」
冉禍水,請你記住自己的身份好嗎?對封心而言,你什麼都不是,你憑什麼這麼替他著急?你先掂掂自己的斤兩再說吧!
簿唇扯出一抹訕笑,「出唱片當歌星不是我的人生目標,我從沒打算在幕前逗留太久。」
冉禍水十分驚訝地瞪大眼,「你要走幕後!」
「我本來就這麼打算,要不是——」頓了下,封懾悒沒再往下說,「總之,我原本就預定出完這張唱片後,就不再出第二張,專心走幕後工作。」他的興趣是寫歌填詞,沒興趟走到螢光幕前,像猴子一樣任人觀看。
當明星得失去很多自由,倘若為了出名得放棄隱私,那他寧可一輩子都是沒沒無名的小角色,也不願把自己的一切攤在鎂光燈下。
「不會吧?你唱歌那麼好聽,若是不再出唱片,豈不是太可惜了?你是真的會唱歌、有實力的歌手,和一些只靠長相創銷售量的偶像歌手不同,你的存在比他們有價值多了。」
「謝謝你的恭維,不過暫時沒有任何的人事物可以改變得了我的決定。」
「我不信誰都改變不了你。」
「以前有,她是讓我破例出這張唱片的人,不過她已經不在了。」沒有動力讓他再出第二張唱片,所以他不出了。
這張唱片是為了她才做的,是一張完全屬於她的專輯,照理,只能由她一個人收藏及擁有,要不是她要求他把它公開,今天他還是一個平凡男子封懾悒,而不是炙手可熱的歌手封心。
「她去哪了?為了眾多歌迷,我可以做代表去找她,要她勸你出來再做第二張、第三張,甚至第一百張唱片。」
英俊的臉席閃過一絲幾不可見的痛楚,黑眸落寞地斂起,「她死了。」
冉禍水捂著嘴,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不曉得為什麼,我覺得和你滿投緣的,所以告訴你也無妨,其實我以前曾在黑社會打混過,年少輕狂,什麼都不怕,一天到晚跟著一些所謂的大哥四處去收帳或打架砍人,進出警察局的次數比進自己家的廚房還多。」
她雖訝異,但仍安靜地聽他訴說過去。
「我父母被我氣得不想管我,任我在外頭自生自滅,不過或許我天資不錯,在學校隨便讀讀都是第一名,因此只要我鬧事不鬧到學校裡去,老師們對我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會干涉我太多。」
也許他們是害怕黑社會的人半路攔下來圍毆,所以才不敢管他吧!冉禍水在心底自語著。
「我從小的輿趣就是玩樂器,一有空就拿著吉他自彈自唱,寫寫歌什麼的,就算是在混黑社會那段期間也照唱不誤,有些大哥甚至打算自掏腰包讓我去出唱片,他們說我一定會紅。」
耶!想不到黑社會的人眼光還不錯嘛!
「你沒答應嗎?」
「沒有,我不是笨蛋,知道一拿他們的錢去出唱片後,一輩子就要在他們控制之中,這種事我才不會幹。」
「嗯嗯,瞭解。」果然是聰明的人。
「後來我在幫派裡認識了一個女生,她不漂亮,身材還好,可是我偏偏很愛她。」
聽到他說他愛著一個女生,冉禍水不曉得該怎麼形容自己的心情,感覺好像醋罈子打翻了般,又酸又痛的,她怎麼會有這麼怪異的感覺?
她對我很好,凡事都很替我著想,她要我盡早脫離黑社會,別繼續在那個圈子沉淪下去。
我答應她了,大哥們也同意讓我脫離,只是……」一想起那段晦暗的日子,俊臉有掩飾不住的悲切,他試著控制自己的情緒,讓自己面無表情,可惜卻失敗了。
冉禍水見他這麼難過,在她還沒來得及察覺自己的行為之際,她已對他伸出手,將他攬進懷裡,想借此撫慰他哀傷的心靈。
封懾悒身形一僵,對於她的舉動感到萬分的錯愕,本想立即推開她,但,隱約間,他真的感受到她是真心想安慰他,前所未有的感動瞬間從四肢百骸急湧向他的心,他更加擁緊了她,下意識地想要求更多。
在她身邊,他沒有任何壓力,身心瞬間都變得輕鬆起來,因此就算他們才認識幾天,他仍毫不在乎。
「她怎麼死的?」
「在我退出黑社會沒多久,以前的仇家知道我沒靠山了,就找人來砍我,她為了救我,跑到我面前替我擋下了幾槍,一顆沒人她的心臟,讓她當場斃命;一顆沒人她的肚子,連同我尚未出世的孩子也一塊送了命。」
冉禍水聽到這,再也忍不住地倒抽口氣,「她懷孕了!?」眼淚掉了下來,她可以想像那種情景,自己最愛的女人懷著自己的孩子,卻為了救自己而死亡,一瞬間失去了兩個摯愛的人,難怪他會這麼難受!
「你絕對想不到,她因為快臨盆了,肚子很痛,我在送她去醫院的途中被仇家追殺。她中槍後,我趕緊送她去醫院,卻仍回天乏術。」
「那些壞人呢?他們做了那麼可惡的事之後,有沒有被警察捉去坐牢?」
「有,我後來帶著警察去剿了他們的巢穴,讓他們後悔曾對
我做下的事。」
「這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十年前。」
「你的歌跟這些事有關?」
「是她要我有機會時,為她出一張唱片,她說她要讓全世界的人都羨慕她,因為有人特地為了她作一張專輯,每首情歌都是為她而唱。
所以我這些年來,不斷寫歌,直到我寫了十首認為最適合給她的歌,我才把歌譜寄到唱片公司,也才會有這張唱片出現。」
「有你這麼棒的男人全心愛著她,我相信她會是最幸福的女人。」
他輕輕地離開她的懷抱,「我曾經一度懷疑過,我這輩子還會不會再愛上第二個女人。」
在他離開她懷抱的瞬間,失望的感覺如捧山倒海般朝她襲來,她心微微揪扯著。
「會啦,只要再遇上一個感覺對的女人,你就會再愛她的,不用擔心。」壓下心中的窒悶,她努力擠出一朵甜甜的笑容安慰他。
「感覺對的女人?」凝望著她的黑眸拂上一層迷惘。
「是啊,就是莫名其妙就覺得蠻喜歡這個人的,看見她的笑容,你會以為是看到天使的笑容;看見她的模樣,你會覺得她是全世界最美麗的女人,那就是感覺對的女人呀!
「只要感覺不對,就算對方是選美第一名的美女,還是公認最帥的男人都沒有用,人啊!是純粹的感覺動物,在乎的其實都只是一種感覺罷了。」
感覺!?封懾悒瞪著冉禍水,無法形容內心因她的這席話而多麼震驚。
莫名其妙的喜歡這個人……這不是在說他對冉禍水的感覺嗎?沒有理由,她就是很投他的緣,他很自然的就想見她、和她聊天……莫非他真的對她動了心!?
她執起他的手,緊緊握住,「希望有朝一日,你還能再遇到一個可以讓你有感覺的女人。」
「讓我有感覺的女人……」抬起頭,深深地瞅著她可愛的容顏,他想不出怎會有人長得這麼可愛,猶如精心雕琢出來的洋娃娃般,令人愛不釋手。
封懾悒放了幾天假之後,重新回到工作崗位上,所有人看見他歸來,無不喜極而泣,自從他上回走掉後,原本排好的行程被迫取消,害大家亂成一團,好不容易盼到他回來,大家全鬆了口氣。
「封心,『天使』想請你去當她演唱會上的嘉賓,你要去嗎?」宣傳拿著剛收到的傳真,在封心身邊詢問道。
天使是目前最紅的年輕女歌手,出了三張唱片,紅遍大街小巷,所以唱片公司立刻替她開了一個中型演唱會,這可是很多新人夢寐以求的事。
「沒興趣。」他冷冷地道。
「可是你目前是最紅的男歌手,她是最紅的女歌手,你們若能同台演出,絕對可以將雙方的聲勢拉的更高。」
「不需要。」一口回絕宣傳的話,一個不打算出第二張專輯的人,擁有再大的聲勢也沒有用。
「封心,你考慮一下,別急著拒絕,天使那個演唱會有邀請很多大牌的歌手去,而且他們還會給你幾張演唱會的票,你就算不為現在著想,也要為日後著想,去多認識一些大牌歌手,日後你寫的歌也比較容易受人青睞,不是嗎?」宣傳的一番好意卻因為口拙,反而惹的封懾悒更加不悅。
「你的意思是,我寫的歌若不靠關係是沒人要的?」封懾悒出口的聲音猛地下降了一個音階,低沉森冷得恍如自地獄竄出般,令人不寒而慄。
知道自己說錯話,宣傳心中大叫不妙,「我不是這個意思,我——」
「夠了!」他冷冷地拂手,「我不想再看見你,給我滾!」
「封心,你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下次絕對不會再說錯話了,真的!」這年頭工作難找,要是因為自己不會說話而被辭掉,她還要不要在這個圈子裡混?
「說錯話?」他冷笑,「你若真的打從心底欣賞我的歌曲,絕對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這表示你不喜歡我的歌,身為我的宣傳卻對我的歌不屑一顧,你想,我還會讓你繼續待在我身邊嗎?」
「我——」
「再說,演唱會的票你以為我會拿不到嗎?只要我開口,不管我有沒有去當嘉賓,要幾張就有幾張,我還得和她交換條件才能拿到票?」
要是年輕十歲的他,一聽見這樣的話,不論是男是女,他一定給他一頓痛快的教訓才肯罷休,哪肯讓她像現在這般,還能站在他跟前苟延殘喘。
宣傳臉色瞬間慘白,知道事情再無挽回的餘地。
「你現在立刻消失在我跟前,要是再讓我看見你,信不信我從此就在演藝界消失,」森冷的語氣吐出嚴厲的警告,「屆時,會有什麼輿論壓力加諸在你身上,我可不曉得了!」
他現在正紅透半邊天,倘若他突然消失,有多少歌迷會惋惜?要是傳出來,是她肇的因,難保她不會引起公憤,有些歌迷很偏激,會做出何等人之舉是無法預料的,他算準了她絕不敢承擔此責任。
宣傳嚇得連忙倉皇而逃,連在封懾悒跟前多待一秒鐘的勇氣都沒有。
瞪著她飛快逃離的背影,封懾悒扯了扯薄唇,正欲掉頭離去,忽然間,腦海裡竄過一道人影,他沉吟了片刻,伸手招來一位工作人員,叫他去跟天使回復,他決定要去當她演唱會的嘉賓,要她給他幾張票,而且要位置最好的才行。
冉禍水一定很想親眼看見他上台演出的模樣,乾脆借此機會讓她開開眼界,順便賣給天使一個人情,有朝一日或許有需要到她的回饋也說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