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七跟玉田一說,玉田就笑了。王老七說:你還好意思笑!這種事情做了是要負責任的,怎麼能說不要就不要呢?
玉田想了想說:七大爺,既然你來了,我就得給面子,不再堅持不要劉英了。你去告訴劉能,我跟劉英的親事該怎麼定怎麼定,不過,他可要多陪送一點。
王老七笑了,說:這個你放心,劉能就劉英一個閨女,一定不會陪送差了。
玉田說:光說不行,要落實到具體數字上。
王老七說:什麼具體數字?
玉田伸出了三根手指頭,說:給劉英的壓腰錢不能少於這個數。
王老七和趙四都看他的指頭。王老七說:三千?
玉田乾脆不賣關子了,大言不慚地說:不是三千,是三萬。
王老七和趙四都很吃驚,說:玉田,你這不是要劉能的命嗎?
玉田笑了,說:這個數要不了他的命,他有。
王老七想,劉能小氣得要命,把一分錢看得比月亮還大,就說:他就是有,也不可能給你。
玉田態度很堅決,說:他要不給,劉英我就不要了。
王老七見勸不轉了,就去給劉能回話。劉能一聽,真比要他的命還難受,他不同意,說:我、我嫁閨女還、還要陪、陪送她三、三萬塊錢,趙玉田不是做夢嗎?不、不行,堅決不行。
王老七歎氣說:我也覺得這個數太大了,可玉田說,你有。
劉能吃驚地說:我、我、我有,他,他是怎麼知、知道的?
王老七說:這個我就不知道了。
劉能估計是出了內奸,開始滿屋尋找著劉英。劉英早躲起來了,劉能叫她出來,問:是不是你告、告、告訴他的?
劉英不好再解釋什麼,只好說:爹,你別為難了,這事我自己處理吧。說著就收拾衣服。
劉英娘說:你這是幹嗎?
劉英說:我去縣醫院。
劉英娘說:你去縣醫院幹什麼?
劉英說:流產!
劉英娘說:你不能去,你千萬不能去啊。
劉英很認真的樣子,拎著包就走。劉能和王老七都有點吃驚地看著她。
劉英娘哭了,說:老頭子,你就把錢給趙玉田吧!咱們兩人掙錢還不都是為了劉英?你聽見了嗎?你說話啊。
劉能委屈地說:給、給、給她,我不是白、白、白幹了嗎?
王老七看劉能這一關是逃不脫了,就說:劉能啊,說到底閨女比錢還重要,你說是不是?
劉能說:可、可三萬塊也太多了吧?
王老七說:是有點多,不過,少了玉田也不答應啊。
劉能心疼地哭了,說:趙玉田啊趙玉田,你、你可把我坑苦了。
王老七忽然想到劉能退親時的勁頭,不由得笑了。
玉田跟劉英結婚那天,趙四大辦了一場,村裡人差不多都來了。大家都很高興,獨有謝廣坤顯得很悲傷,他端起酒杯,向周圍看了看,忽然又把酒杯放下了。
謝大腳說:廣坤怎麼了?
謝廣坤眼淚下來了,說:幾個年輕人都來了,就差我們永強了,我的心裡難受啊……
謝大腳連忙說:廣坤,別這樣啊,人家的好日子,你這一哭就不好了,快別這樣了。
謝廣坤說:好,不哭,咱喝酒。說罷端起酒杯喝了一杯。
李大國與香秀也來了。李大國向香秀丟了個媚眼,小聲說:咱走吧,到你家談談心。
香秀說:好啊。
兩個人就回到家,香秀給李大國洗了一個蘋果。李大國接過蘋果,笑了,說:還吃什麼蘋果,嘿嘿。
香秀說:不吃蘋果你想吃什麼?
李大國看著香秀臀部,笑著說:趁著老頭不在家,我想把你吃了。
香秀正色說:你是不是又要犯病?
李大國說:人家玉田都結婚了,你總得讓我感受感受吧?
香秀說:真想感受啊?
李大國說:真想。
香秀說:真想就來吧。李大國撲上來,香秀連退都沒退,迅速地把削蘋果的刀架在李大國的脖子上,李大國不敢動了。
香秀笑著說:李大國,在你沒把房子買好之前,別想。
李大國舉起了雙手,說:好,好,我投降。你快把刀拿下來,我害怕,你要真走了手,我這小命就完了。
香秀收了刀,在李大國臉上親了一下說:坐下,好好看電視。
李大國不滿足地說:香秀,你這叫恩威並施啊!我真有點受不了你。你看,人家趙玉田都結婚了,我比他還大一歲呢,只享受到……說著,李大國撅了一下嘴唇,繼續說:這點待遇,我覺得太落後了,太吃虧了,太幼兒園了,太雷鋒精神了,太社會主義了,太……
香秀笑起來,說:李大國,我到今天才發現你太有文化了,就這種事情,你怎麼這麼會聯繫?我真是服了你了。
李大國消極地說:再有文化有什麼用,還不如流氓呢。
香秀笑了笑,說:房子的事又有什麼新進展?
李大國蔫蔫地說:快了……
香秀說:你已經跟我說了幾十個「快了」,你的房子是從美國買的,來得這麼慢?
李大國說:我把大豐公司的賬要來就差不多了,真的,我不騙你,不信你問我大姑。
香秀說:你到底有多少錢你大姑又不知道,我問她有什麼用?我不問,我到時候只看房子。
李大國感到心情很沉重,臉色顯得不好看了。長貴回來了,看看李大國,說:怎麼了?
李大國挺了一下身子,說沒事。
長貴對李大國本來是不喜歡的,但發現他對香秀不錯,看法也變了,覺得以後畢竟是一家人了,各個方面都要寬容一些。他又想到謝大腳,感覺大家該在一起聚一聚了,就讓香秀弄點菜,包頓水餃,把謝大腳也叫了過來,大家在一起吃了一頓飯。
飯後,謝大腳不太願意走。她把長貴拉到一邊,小聲說:晚上一個人睡覺,我有點害怕。
長貴說:怕什麼,有什麼好怕的?
謝大腳說:我也不知道,可我就是有點害怕呢。
李大國悄悄跟香秀說:看見了嗎?我表姑有點不甘寂寞了。
香秀說:你胡說什麼?都快成你丈母娘了。
李大國說:老頭子今天晚上會跟她去睡覺嗎?
香秀說:你真會想,怎麼可能。
李大國說:怎麼不可能,你看不出來啊,我表姑就是來勾你老爸的。
香秀說:你腦子裡整天想的都是那些事。
李大國說:哎,如果老頭子走了,你一個人害怕不害怕?你要害怕我給你做伴,保護你。
香秀說:我就是找條狗保護我,也不會找你。
謝大腳果然想讓長貴過去,但是長貴卻說不行,他說:你們連婚都沒離,真把我從你們家床上拉下來,我也怪難看的。
謝大腳不高興了,說:那你就不怕我害怕?然後很有情緒地走了。
玉田結了婚,王老七的心放下來,笑容也多了,開始關心起王小蒙的事情,他問小蒙,跟永強的事她到底是怎樣想的。王小蒙說:我瞭解永強,他現在之所以不答應,是因為感覺上不如我,其實他的心思我懂。爹,我想幫他一把。
王老七說:你想幫他?怎麼幫?
王小蒙沒有說話,不過她已經有一個思路了。再去縣城送豆腐時,她就拿出一疊錢給王兵,讓他幫謝永強租一台推土機,她說:謝永強那片山光靠手刨,一年也刨不出來,我想租一台推土機幫他把那片地推出來。
王兵奇怪地說:這個你可以直接去辦,幹嗎還要這樣?
王小蒙說:永強這時候其實很脆弱,他不會接受我的幫助的,這件事情如果你辦,效果可能好一些。
王兵笑了,說: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放心,我一定幫你把這件事情辦好。
轉天,王兵就帶著一台推土機去幫助謝永強,謝永強很激動,說:你怎麼來了?
王兵說:老同學幹了這麼大的一件事,我怎麼能不來幫忙?
謝永強說:謝謝你。
王兵客氣著,說:哪裡話。
謝永強說:這推土機得要不少錢吧?
王兵說:一個哥們的,正好閒著。
那邊,推土機吼叫起來,掀起一層層土浪。
李大國到養殖場上班,一副沒精打采的樣子,他為房子的事發愁呢。
劉一水問:怎麼了?
李大國說:沒休息好。
劉一水笑了笑,說:是不是跟香秀聊天聊晚了?
李大國自嘲地說:哪有那麼好的福氣。
劉一水說:受刺激了?
李大國沮喪地說:有點。
劉一水安慰他說:不經歷風雨哪能見彩虹,忍著點吧。
李大國說:我夠能忍了,談了這麼長時間,最多也只是抱一抱,一次真事也沒有,這也太殘酷了,是不是劉場長?
劉一水想到了自己,他說:兄弟,知足吧你,還有連抱都沒抱過的呢。大國,你跟香秀之間還有什麼障礙沒有排除?
李大國說:房子啊!我沒弄好房子之前,其他的事免談。我要是在城裡還好一點,見不上她啊,可我跟著你幹,天天見著,就是到不了手!痛苦啊,著急啊……哎,場長,你就關心關心你的下級吧,幫我貸點款行不行?
劉一水問還差多少,李大國說:還差三萬。劉一水想了想,答應幫他一下,李大國一聽,興奮得眉飛色舞。李大國是個一高興就上臉的人,自己的事情還沒弄利索,竟然討論起劉一水跟謝小梅的事情,問他們處得怎麼樣了,劉一水說:複雜多了。
李大國說:怎麼個複雜法?
劉一水說:我正不知道怎麼辦呢。
李大國硬充經驗豐富的,說:追女孩子千萬不能等,要主動出擊。現在城裡男孩子追女孩子的方法千奇百怪,喝藥的,自殺的,跳樓的,買花的,什麼都有。
劉一水說:這個我可學不來。
李大國說:這個學不來,死皮賴臉你可會吧?
劉一水覺得李大國這話太難聽,李大國說:場長,我不是罵你,我的意思是說,只要你臉皮厚一點就行了。
這恰恰是劉一水的弱項。劉一水不說話了。或許是劉一水答應幫李大國弄錢這件事感動了他,他也執意要幫劉一水一把,說:場長,乾脆,今天我陪著你去找謝小梅吧,保證把她請來。
劉一水說:行嗎?
李大國吹牛說:我可是老手了,你就聽我的吧!我怎麼說你怎麼辦,保證馬到成功。
劉一水在他的鼓動下,真的上路了。按照李大國的意思,劉一水在花店裡定做了一個巨大的花籃,用車拉著,一街人的目光都被吸引過去了。
謝小梅正與同學李春在一家茶館裡喝茶,李春抬眼看了一下窗外,正好看到了鮮花,用手指著說:小梅你看,那個人買了那麼多鮮花,那個新娘見了一定會高興死的。
謝小梅看了一眼,忽然怔住了。
李春看著謝小梅問:怎麼了?
謝小梅的眼睛有點濕。
李春說:人家買花你流淚幹什麼?
謝小梅說:丫頭,你看那個買花的人是誰?
李春又看了一眼,驚叫起來:是劉一水!她們跑了出來。
劉一水用車拉著鮮花,一直到謝小梅家。一幫人圍過來看熱鬧。謝小梅跑過來喊:一水。
劉一水回了一下頭,欣喜地說:小梅——
兩個人站住了。
李大國喊:別光站,快跪啊,快跪啊——
劉一水真的跪了下去,說:小梅,跟我走吧。
謝小梅連忙跑過來拉起了劉一水。她想,劉一水這麼做真是難為他了,就是有怨氣還能說什麼。她笑了。
長貴去鄰縣的一家農貿市場去買化肥,忽然在一大片民工中看見了李福。李福蹲在地上,面前放著一個木牌,上面寫著「瓦工」兩個字,大約是在找活。長貴隔著好幾個人就攆了過來,李福看見他,顯得很不好意思,想跑。長貴死死地抓住了他,李福生氣地說:幹什麼?別耽誤我找活。
長貴把他拉到一個沒人的地方,說:我跟你說幾句話。
李福說:你是什麼人,我不想跟你說。
長貴拉著他說:走吧。兩個人在一家小飯館坐下,長貴先連著喝了三杯,說:這是我給兄弟賠個不是。
李福說:你就是把這瓶都喝了,也賠不起。
長貴說:兄弟,話不能這麼說,要這麼說,世界上多少人都該槍斃了。李福不說話。
長貴想了想說:咱們都是男人,說句心裡話,你說你跟謝大腳的日子過得有意思嗎?
李福也覺得沒意思,可他覺得憋屈。長貴說:不該我說你,你現在是混砸鍋了,要是風風光光的,你還會這樣?人走到哪步就說哪步,想不開不行。
長貴看看李福的衣服,又說:什麼也別說了,明天我給你一萬塊錢,你做個小買賣,別這樣在街頭站著了。
李福說:我不要。
長貴端起杯,說:什麼不要,就當我欠你的。
長貴這話說得很暖人,李福有些感動了。
李福喝了一口酒,說:明天叫謝大腳也來。
長貴說:她來幹嗎?
李福說:辦手續。
長貴很感動,握著李福的手說:是個爺們,李福!二十九玉田跟劉英結婚後,覺比以前好像多了點,總是起得很晚。玉田說不是他困,是劉英太貪,沒有辦法。趙四就有點不滿意了,說又是花又是兔子,如果沒有事,你們睡到天黑我都不問。劉英跟玉田都覺得無趣,兩個人商量了一下,要跟趙四分工。玉田覺得才結婚,提出來不好,劉英笑了一下說:你不敢說,我去說。就找到趙四,說:爹,我看這麼辦吧,以後你養你的兔子,我們養我們的花,省得你整天為這事跟玉田吵架。
玉田馬上附和,說:這個辦法不錯。
玉田娘也覺得劉英說得有道理。趙四想了想,也提不出什麼異議來,不過他不想順從,就說:這才結婚幾天,就奪權了!
劉英笑道:誰奪權了,我發發言就不行嗎?這叫民主。
民主還是要的,趙四不說話了。
玉田提出他要到縣城去買點花苗。趙四想,你們既然要民主就別問我要錢,就說:買花苗的錢我沒有啊。
劉英說:你沒有我有,壓箱的錢還沒動呢。
趙四不好干預了,只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進城。劉英跟玉田在縣城轉了半天,買了一大捆花苗,把錢都花光了,連車票錢也沒留下,只好抬著花苗去路邊搭車回去,沒想到攔了半天,一輛也沒有攔下。劉英生氣地說:都怪你,買、買、買,最後連車票錢都沒留下。
趙玉田不服氣,說:還怨我呢,錢都是你拿著的,花多花少心裡沒數?
劉英說:要是截不上車怎麼辦?
趙玉田說:我就不信一個雷鋒也沒有。
劉英忽然叫了一聲,說:我看見了,我看見了——
趙玉田說:能的你,你看見雷鋒了?
劉英焦急地說:不是雷鋒,是李大國……
李大國開著車,剛從城裡送貨回來。趙玉田也看見了他,拚命地向李大國揮著手喊:大國,大國——
李大國好像沒有看見他們,汽車駛過去了。
趙玉田在後面追著喊:李大國,李大國——
汽車就要駛遠了,趙玉田氣得大罵:狗日的李大國,李大國狗日的——
汽車上李大國回了一下頭,看見了趙玉田,連忙把車停下。玉田和劉英上了車,李大國看了他們一眼說:買這麼多花幹什麼?
趙玉田大嘴一咧說:發家致富。
李大國笑著說:比結婚前正干了。
趙玉田看了劉英一眼,說:現在是有老婆的人了,不能和以前一樣,得學會過日子呀,你說是不是?
李大國說:結婚才幾天就成模範丈夫了,劉英嫂子管理得不錯啊。
劉英笑了,說:你也該找個人管管你了。
李大國說:做夢都想讓人來管,可就是沒人來管我。
趙玉田問:香秀和你定下來了嗎?
李大國說:沒呢,說是不買好房子就不定親。在城裡一套房子要十幾萬呢,我才剛弄到一半,把我愁壞了,你們兩個抓緊發家致富,到時候也幫我一把。
劉英說:大國,你要指望他幫你,這輩子別想娶上媳婦了。
趙玉田不服氣了:怎麼,我趙玉田就這麼無能嗎?大國,什麼房子不房子的,我教你一個絕招,保管你旗開得勝,馬到成功。
李大國好奇地問:什麼絕招?
劉英狠狠地白了趙玉田一眼。趙玉田笑了一下,小聲跟李大國說:別著急,等一會兒下車,我再跟你說。
可是下了車趙玉田卻把這話給忘了。李大國不走,只看著玉田,玉田說:怎麼,還要運費啊?
李大國不好意思地說:你還沒有教我絕招呢。
趙玉田說:真笨,你把香秀做了,生米煮成熟飯,到時候就怕你想甩也甩不掉。
李大國猶疑地說:行嗎?
趙玉田往院子裡看了一眼,很自豪地豎了豎大拇指,說:當初對劉英,我就是這麼做的,看看,老實吧?
李大國也向院子裡看了一眼,自信地笑了。晚上他就想把這個絕招用一用,正好香秀在村衛生室,他走過去,說:該下班了吧?
香秀說:快了,你怎麼跑來了?
李大國厚著臉皮說:想你了唄。
香秀笑了,說:也不知道你想我什麼?
李大國說:什麼都想。
香秀撇了一下嘴。李大國轉了一下眼珠,故意嚇香秀說:今天在養殖場倒聽一個工人說起他們村剛剛發生的一個案子。
香秀說:什麼案子?
李大國的表情顯得恐怖起來,他誇張地說:強姦案。
香秀叫了一聲:媽呀!
李大國說:是個女孩子,年齡跟你差不多。他們說歹徒可凶殘了,強姦完以後,還把那個女孩子的兩隻眼睛給摳了去。
香秀嚇得臉都變色了。李大國接著說:問題的關鍵是歹徒現在還沒抓住,正到處流竄呢!我來就是告訴你,可千萬要小心一點,別被那歹徒抓住了。
香秀很害怕的樣子,沒有說話。李大國暗笑一聲,說:我還有事,走了。
香秀很緊張,說:你到哪兒去?送我回家。
李大國說:這麼晚了,你爹看見不罵我?
香秀說:送到我家門口你再回去啊。李大國攙著香秀,才走了幾步,他的手就不老實起來,香秀說:幹什麼你!
李大國說:香秀,我求你了,咱們,咱們……
香秀說:你要再這樣我就不理你了。李大國還想進一步動作,香秀又喊了一聲:李大國!他就被嚇住了,老實多了。李大國想,這一招看樣子對香秀不適應,還是抓緊弄房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