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女人交談的嘈雜聲不絕於耳,辦公室裡裡外外瞬時變得和菜市場沒有兩樣,原因是上任五年又八個月的總裁首次請假,人們無不熱衷於猜測這其中的原因。
沒有其他人那麼好的興致,此刻阮香-真正在乎的,是擱在沈-瑾辦公桌上那一疊厚重卻沒人批閱的公文。
所有的文件都待他過目才能作決定,而如今他甚至連交代她一聲也沒有就不來,就算公司是自家開的,也不能那麼不負責任啊!
阮香-有些氣惱沈-瑾的行徑,因為他的不負責任,原本排定的一些應酬,還得靠她一個個打電話去道歉取消,心情自然也低落下來。
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前,她心裡煩躁不已,想直接找到沈-瑾的人,這才發現她連聯絡他的方式都沒有,她真是愧為一個秘書了!
好不容易挨到下班,也許是心情不好的關係,她並沒有打算立刻回家,反而選擇在街上——,或許她該犒賞自己看場電影,這樣才能補償她一整天下來所受的鳥氣。
打定主意後,她的腳步變得積極,直到撞上一堵肉牆,她才停下腳步。
「你這人怎麼搞的啊?」她確定自己有仔細的在看路,是他自己跑來撞上她的。
她定睛看了看眼前這步伐踉蹌的男人一眼,這才驚詫地發現對方竟是沈-瑾。
「總裁,你沒事吧?」
她試著扶正身體搖擺不定的他,但他的身形實在比她還壯碩許多,依她的力氣,根本是白忙一場,最後連她也被推倒在地上,兩人就這麼成為來往人潮注目的焦點。
沈-瑾身上傳來濃厚的酒味,阮香-再笨也知道他這樣神智不清的逛大街是為什麼了——可惡的他,竟然蹺班去喝酒!
「呃……」沈-瑾咕噥著,五官全皺在一起,表情十分痛苦。
原本她是打算生氣的,但在瞥見他深鎖的眉頭時,一抹不自覺的心疼油然而生,她反而同情起他此時的脆弱。
「你先忍耐一下,我攔輛計程車。」她柔聲地安撫著他,雙眼在大街上來往搜尋著計程車。
她想他會買醉,必定是心情不好。別人看他總是威風凜凜的,說起話來頤指氣使,但誰知道這麼自負的男人也有內心的壓力,他也如同正常人一樣,需要紓解的出口。
頓時,阮香-以為自己真的透視了他的內心世界,從他迷濛失焦的雙眼,她彷彿看見了他的孤單和一抹淡淡的愁緒,心頭竟覺不捨了起來。
使盡全力地扶起他後,她順手招了一輛計程車,將他先塞進後座,然後才跟著上車。
望著沈-瑾陷入沉睡的容顏,阮香-竟感到一絲絲的滿足,還有那麼一點點的平靜,突地,她笑了,笑得十分燦爛,猶如絢麗的煙火綻放一樣,美得非凡,只可惜,他沒能見到這動人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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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跌跌撞撞,阮香-用盡全力,將沈-瑾扶上自己位於三樓的租賃小套房,當大門一打開,他便因重心不穩而狠狠地朝地上跌去,沒來得及扶他一把,她只能看著他俊俏的臉孔熱情的吻上地板。
一定很痛!隨著他跌落時發出的巨響,她下意識的閉緊雙眼。
「嗚……」臉上傳來的疼痛感,讓他的意識稍稍回籠,但很快地,他又再次陷入昏睡狀態。
吃力地將他拖到柔軟的沙發上安置好後,她又忙著替他斟杯茶水、擰條熱毛巾。
「怎麼醉成這副德行?」替他拭去額際的冷汗,將他沉甸甸的身子扶正後,她小心翼翼地灌了他幾口茶。
朦朧之中感覺到有一雙溫暖的小手,正在自己的身上忙著,沈-瑾不禁放鬆了原本緊繃的神經,眉間的皺褶也撫平了,此刻的他正安然的在夢鄉裡翱翔,暫時忘卻了借酒澆愁的痛苦。
可惜這場美夢並沒有持續太久,他便感到一陣噁心,胃部也翻攪不已,他再度蹙緊眉心。
見狀,阮香-心裡十分擔憂,卻又不知所措。
「你怎麼了?」她心急的問。
他痛苦得說不出話來,最後,一個酒嗝自他喉頭逸出,伴隨而來的,是一地的穢物。
他竟然吐了!阮香-往後退開幾步,捏緊鼻息,就怕那味道會把自己也逼吐了。
吐完之後的他,顯得輕鬆許多,眉頭再次鬆解開來,這次他是真的安然的入睡了,把一地的麻煩留給阮香-去煩心。
「真是的,我到底招誰惹誰了?」阮香-嘟起紅唇不滿的嗔了句,但在見到他天真無害的睡顏時,她又沒辦法打從心裡責怪他。
算了,她認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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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
朝晨的陽光透過窗簾,照進原本昏暗的室內,頓時,房裡一片光白,幾絲暖意爬上了沙發上那沉於睡夢中的沈-瑾臉上,擾醒了睡得極為香甜的他。
他先是咕噥了聲,拉起身上的薄毯,想藉此掩去陽光所帶來的光線,掙扎中,他的雙眼半睜半掩,彷彿意識到週遭的環境有些陌生。
這是哪裡?他不記得自己何時把房間漆成淡藍色調了,而且,他的房裡也不該有淡雅的花香啊!
倏地,他完全清醒了,瞠大雙眼打量著房裡的一切,包括那張柔軟的單人床上,裹在被窩裡只露出一雙潔白腳丫子的人兒。
他的雙眼往上挪去,發現被窩裡是個女人。他不禁費解,努力回想著自己昨天喝醉後,曾遇上誰,無奈,在他有限的記憶裡,仍舊殘存著買醉前的痛苦畫面,再也想不起任何其他的片段了。
算了,不想了。
宿醉讓他頭痛欲裂,他向來是滴酒不沾的,昨天卻為了於蓓仙破例,也讓他首次嘗到心被狠狠撕裂的痛楚。
他的思緒開始遠揚,飄回於蓓仙狠狠刨刮他的真心的那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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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著筋疲力盡的身體回到家後,沈-瑾早已是一臉倦意,丟下公事包後,他扯下領帶,好讓自己喘口氣。
正當他舉步上樓時,一陣男女交歡的喘息聲傳人他的耳裡,他不由自主的緩下腳步,心裡認定是大哥又帶女孩子回來。
他氣於蓓仙的傻,也氣大哥的不懂珍惜,他知道自己實在沒有立場介入他們之間,但是……
他想知道此時的於蓓仙,是不是又慧此躲在棉被裡偷哭?還是她又捂起耳朵,假裝一切都沒發生?
一想到她可能心碎的淚濕一張小臉,他的心就不由得抽緊,於是,他加緊腳步,往她的房間走去。
喘息聲在他接近於蓓仙的房間時,更顯清晰可聞,他心頭一震,默默的祈禱自己的猜測別是真的。
此時的他,已經佇立在她的房門口,房裡傳來的聲音讓他確定自己的猜測已經成立了,但他仍舊不死心。
他將顫抖不已的手握上門把,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然後,他鼓起了生平最大的勇氣,將門打開。
不著寸縷的於蓓仙和沈-澤兩人激情相擁的畫面映入眼簾,宣告了他的死刑,也讓他的心一併死去。
驚覺房門被人打開,床上的兩人態度各異,跨騎在沈-澤身上的於蓓仙急忙的拉過被單掩住身體,而沈-澤則是一臉慵懶還帶著些許無謂地看向來人。
「你們……」沈-瑾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聲音,卻還是不住的顫抖著。
眼見自己心繫二十多年的女孩,就這麼毫無保留的把自己交給另一個男人,而且對像還是他那花心出了名的大哥,他多想責怪她的傻,卻沒立場開口指責。
她從來沒把他當一回事,一切都是他心甘情願的付出,憑什麼要她給予相同的回報?但,即便知道如此,他還是忍不住激動。
於蓓仙回望他眼底的質問,卻難掩心虛,最後只得別過臉去不看他。
沈-澤撇唇一笑,望著沈-瑾一臉受打擊的表情。
其實沈-澤及於蓓仙兩人都清楚,沈-瑾對於蓓仙是抱著什麼樣的感情,每當沈-澤惹於蓓仙不開心時,沈-瑾就會不畏一切的為她伸出正義的羽翼,保護她、逗她開懷,捍衛她的笑容。
但,即便是這樣,於蓓仙卻從未喜歡過沈-瑾一分一毫,獨獨鍾情總教她黯然神傷的沈-澤,著實應證了「男人不壞,女人不愛」這句話。
「小弟,我們都是成年男女了,做做愛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嘛!」沈-澤的臉上總是掛著一抹不正經的笑,此時看在沈-瑾的眼裡,更顯刺眼。
「其他女人,你想怎麼玩,我管不著,但蓓仙不是你可以恣意玩弄的對象,我希望你可以認真的看待和她的關係。」他知道這是他所能做到最大的讓步了,替她爭取她所想要的幸福。
聞言,沈-澤只是不置可否地冷哼一聲,然後搖了搖頭,嘲諷著他的純情思想。
見狀,沈-瑾不禁氣惱。他的意思就是根本不想仔細去思考兩人的感情,他只是把於蓓仙當成是一個玩伴罷了。
「若你非得把你們兩人的關係看得如此淡薄,那我只好讓爸媽出面介入了。」他半威脅的撂下話。
沈-澤的原本不甚正經的笑容斂起,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氣惱的神色。
想不到沈-瑾竟會用爸媽來壓他!
「你管太多了,我勸你別『感情』用事。」他刻意加重「感情」兩字,眼波在道出此語時,還不住地在他和於蓓仙之間流轉。
「我說到做到,你大可試試我是不是在感情用事。」
他無法不去責怪他們兩人,至少短時間之內,他無法釋懷,但對她,他總是狠不下心,就算是在她傷透了他心的此刻,他仍希望她可以快樂。
關上房門,他試著把那令人心碎的一幕拋諸於腦後,但二十多年的感情,豈是一時半刻可以消失殆盡的?他知道這份痛楚會延續下去,永遠的延續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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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楊上的人兒幽幽轉醒,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賴在床上翻來覆去,過了好了半晌,這才起身,伸了伸懶腰。
轉動腰枝時,阮香-瞥見沙發上早已醒來的沈-瑾,她緩下伸展的動作,放下原本高舉的雙手。
「醒啦?」
他可醒了!折騰了她一個晚上,他安然入睡,而她卻得獨自面對一地的嘔吐物,現在想想還怪噁心的。
收留他的女人竟是阮香-……
他的詫異超越言語可以形容,若是任何一個不相識的女子,那他還覺得合理,但喝醉酒後的自己還能恰巧碰上她,就實在太詭異了。
「我怎麼會在你家?」他眸底寫滿疑惑。
見他不知事情始末,她也好心的為他解釋一番。
「原來是這樣。」聽完她的解說,他會意地點了點頭。
巧合不就是如此,就如同他也巧合的撞見了大哥和於蓓仙親暱相擁的畫面。
甩了甩頭,他告訴自己別再去回想那傷人的畫面,抬眸望著阮香。
此時的她已經下床,走進浴室盥洗,沒再搭理他。
他將臉埋進大掌裡,深吸了一口氣,默默地告訴自己,他可以走出這段情殤的。
步出浴室的阮香-見到的,就是他的這一面,但,她沒有問些什麼。
抬首起身,他沒開口,逕自越過她進入浴室。
望了眼他的背影,她竟覺得他看來有些落寞,心猛地一緊,她知道自己又心疼他了。
曾幾何時,她竟也變得這麼關心他了?她失笑自己的異常,卻不願再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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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的收留,讓兩人之間的距離倏地拉近了不少,沈-瑾總會在辦公之餘和阮香-聊上幾句,兩人的氣氛十分融洽,一點也沒有往常生疏的感覺。
有時下了班後,他還會以體恤員工辛勞為名,邀她共進晚餐,一開始她是挺不習慣的,但時間一久,她就也沒那麼彆扭了。
「我知道有家店的豬排飯很贊,下班後一起去嘗嘗吧!」才過了中午時分,沈-瑾就開始想著下班要吃些什麼。
「好啊!」她沒多想便答應了。
「對了,總裁,今天下午兩點要開檢討會議,三點半要撥電話給邵氏的經理,討論合作開發案的事宜,另外……」她開始公式化的報告著。
這些日子以來,因為阮香-的陪伴,他內心的痛苦的確是緩和了不少,但仍不願意下了班後便回到家中,面對於蓓仙和沈-澤親暱的模樣,只好在下班後找個人打發時間。
至於於蓓仙和沈-澤兩人的事,他也真如自己當初所說的,告訴父母了,如今他們怕是要忙著婚事,也沒空去理會他這個局外人。
也好,她得到她要的幸福,他二十多年來的眷戀,是時候放手了,也許他該替自己找一個女人,把心寄托在能給予他相同回報的女人身上。
突地,眼前阮香-的笑容像是提醒了他什麼似的,他開始仔細的端詳起她清麗的五官。
絲毫沒察覺沈-瑾思緒的紛轉,阮香-依舊漾著笑臉,仔細地報告著今日的行程。
「香。」他突然喊出她的名字,她停下了報告的動作,抬眸望向他。
驚訝於他喚出自己的名,她有些怔愣。一直以來,他都以「阮秘書」稱呼她,不論是於公於私,都是如此。
望進她水亮清澈的幽瞳,他竟起了私心。
他希望可以藉由她的關愛,透過對她的付出,淡忘於蓓仙在自己心中所泛起的漣漪。
「有事嗎?」
她不解地回望他不同往常的熱切目光,心跳不由自主的加快律動,心中暗自祈禱他不是在尋她開心,或是存心逗弄她。
他從皮椅上起身,大掌撥開她耳邊的髮絲,將其塞到耳後。
經由肌膚的接觸,阮香-感到自己全身的神經都在一瞬間繃緊,她甚至可以感覺到,自己的皮膚正泛起一粒粒的小疙瘩。
「我從來沒那麼仔細的瞧過你,現在才發現你有雙會說話的玲瓏大眼。」他嗓音輕柔如和風般撫進她的耳窩,引來她一陣顫慄。
她該退開的,但毫無緣由,她並不排斥他-矩的動作,反而還有一絲雀躍的情緒,要不是意志力支撐著,她怕是早已癱軟在他懷裡了。
「總裁,我還有一份……報告還沒打完,我想先出去……工作了。」她力求平靜,卻還是忍不住頻頻顫抖。
「不急,慢慢來就好,別累壞了身體。」他依舊輕柔的嗓音似電流般,又將她電了一遍。
她快受不了了,如果她不逃跑,怕是會死在他手裡,被他的男性魅力給啃噬得屍骨無存。
她忙不迭地退了兩步,臉上的笑容僵住,那種要笑不笑的表情,反倒比哭要難看。
「呵……」他低笑了幾聲,發覺逗她有出乎自己意料之外的樂趣。
「今天就先這樣吧!」他退開身子,讓她得以和自己保持安全的距離。
什麼叫「今天就先這樣」?難道他打算天天都來一場這樣的戲碼嗎?
不!她的心臟無力,承受不住這般刺激啊!
不管了,先逃吧!
打定主意後,她旋身奪門而出,直到合上了辦公室的桃木門,她才驚魂未定的拍著自己起伏不定的胸口。
「沒事的,沒事的,他只是在逗我而已……沒事的。」
她不斷地告訴自己別去在意他方才脫節的舉動,但此刻,她的心裡正泛起一抹酸中帶甜的感覺,令她忍不住想大喊出聲,好宣洩她矛盾不已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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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了中午那段小插曲,沈-瑾對阮香-的態度及動作,更是挑逗了。
他竭盡勾引之能事,對她傳遞著一波又一波的電流,讓原本融洽的晚餐時間,成了她最緊張的時刻。
一頓飯下來,她總能感覺到他的目光有意無意地放在自己身上,不時還熱絡地為她夾菜、舀湯,那模樣好比男朋友一般,毫不遜色。
席間,他還不時說些極富暗示性的話語,讓她緊張得連胃都揪成一團了,更別說好好的吃一頓飯了。
倏地,他粗蠣的手指撫上她嘴角細嫩的肌膚。
「沾著飯粒了。」他為自己的動作解釋。
啊!別又來了!
她在心裡不住地吶喊,天知道她內心承受了多大的壓力,她甚至緊張到食不知味,整個人都彆扭極了。
「總裁,我……」她想說些什麼,卻又教他給硬生生打斷。
「叫我-瑾就好了,下了班就別那麼拘泥於形式上。」他溫文的揚起一抹笑道。
「我能不能問你為什麼變得那麼奇怪?」
她知道自己這麼坦白的問,多少有些不妥,但她實在受不了他這樣詭譎的態度,她需要的是一個明確的方向,而不是暗示的言語和挑逗的舉動,那只會模糊了她的判斷力。
聞言,他只是淡笑不語,逕自呷著碗裡的飯。
「冷了就不好吃了。」他用下巴指了指她的碗,示意她別只是發呆。
她怎麼還吃得下呢?難道他一點也沒意識到她的心,已經被他看似無心的言語給打亂了嗎?
時間怎麼那麼難熬?她只想快點結束這場詭譎的飯局,什麼也不要想,把腦袋掏空,自由的呼吸,自在的生活……
「我們交往吧!」
突如其來的一句話,再度打亂了阮香-好不容易才平靜下來的心湖,炸開她混沌的意識,讓她陷入更深沉的怔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