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
「教育學博士羅莎-阿爾托寧太太。」
「噢,」教授拿著同高層人士談話的腔調。不知為什麼他恰恰把阿爾托寧太太歸入這類高層人士之中。可能,讓他產生這種印象的是這位女士的體型,阿爾托寧太太黑色的西裝配上白色的襯領,特像一隻大企鵝。「您是剛從地球上來嗎?」
「正是。」阿爾托寧太太說道,她的目光神經質地在教授、柯和阿爾杜爾身上徘徊游移。有時她的眼神迷濛不定,彷彿在努力諦聽心聲。不錯,就像柯很快猜到的那樣,心聲就在離阿爾托寧10米遠處,就是大公的兩名大力士,他們甚至都不想表現出像集郵者的樣子。
「那麼請出示您的護照和證件——您認為有必要隨身攜帶的全部證件。」教授已經拋開了見面之初的客套,他那好拌嘴的本性又佔了上風,「我要確證您就是您。」
「是啊,是啊。」女院長說著打開老式的手提包,在裡面掏摸起來,而柯明白,既然阿爾托寧太太在剛見面的時候沒有出賣她,現在就更不會出賣她了。可能,這位太太歸根結底也是局長手下的偵探?
「爸爸,」柯伸出手拽拽教授的袖子,「這的確是我們的院長,她為人非常嚴厲,但是我們都尊敬她。」
「你住嘴!」教授命令道,同時從阿爾托寧太太的手中接過了她的銀河系護照。
「我相信,」他說著飛快地掃了一眼第一頁,就把證件還給了她,接著隔過肩頭發愁地看了看越來越多的集郵愛好者人群,他們正擠向發行蓋銷票的窗口。教授擔心,他這邊還沒有談完,那邊的戳就蓋完了。
「您說!」教授命令道,「這個女孩子是誰?」
「這個女孩子是,」阿爾托寧太太嚥下一口唾沫,她的大喉結猶豫不決地顫動著。萬一她不是米洛達爾的部下呢?那樣幾秒鐘之後,這裡便會響起槍聲——大力士將射殺冒名頂替的人。「這個女孩子是薇羅尼卡……」說出這個名字之後,女院長的膽氣壯了一些,更加肯定地重複了一遍:「就是薇羅尼卡!」
「您怎麼知道她的名字?」教授問。
「我們叫孩子們……有時是根據各種偶然的,完全偶然的細節。不過一見到薇羅尼卡時,我們幾乎就相信她的名字。」
「為什麼?」教授的目光緊盯著女院長不放。
「小姑娘的脖子上掛著一枚金色的圓形頸飾,裡面有一張舊郵票,郵票上簽有『薇羅尼卡』幾個字。我們判斷,這是英國在加勒比海上的一塊殖民地的名字,殖民地很小,在特立尼達島附近。郵票是發行於1886年……」
「是紅色的?3便士?」集郵迷突然失聲了。
他用雙手蒙住自己的臉。
他哭了。
周圍的人都不說話。看著這位郵票之王窄窄的肩膀不停地顫抖,心裡真不是滋味。
「對不起……」教授抬起衣袖擦擦眼睛,抽了一下鼻子,問道:「這頸飾到哪裡去了?」
「噢!」阿爾托寧太太驚叫了一聲,「薇羅尼卡逃離教養院時太倉促了,顧不上穿衣服,忘記了自己的頸飾。」
「您把它帶來了?」柯猜測道。
「請原諒,柯……薇羅尼卡!我以為,我會幫助你找到自己的父親。」
院長打開自己的手提包,在裡面摸索了好長時間,長得叫人著急,終於摸出了一個小紙包,她用胖乎乎的手指從紙包裡夾出一個扁平的金色橢圓形飾物,上面繫著一條細鏈子。
「就是它!」教授叫道,他從女院長的手指縫中抓過頸飾,打開來,那枚薇羅尼卡殖民地郵票掉了出來,他把郵票放在掌心裡,大氣不出,開始仔細地端詳它。
教授終於想起來這裡不止自己一個人在場,說道:
「這是一枚非常稀有的郵票。它不可能偽造,因為我記得郵戳的位置和角度。這些年來我一直為它從我的收藏品中丟失而痛不欲生。謝謝您,夫人,為了您讓這一珍品物歸原主……」
「您指的是郵票啊?」女院長被教授的精神反常大大震驚了,「是郵票還是女兒?」
「女兒的事情現在真相大白,全都有弄清楚了,」教授擺擺手不耐煩地說,「順便問一句,是您從教養院的保險櫃中取出了保密的遺傳卡嗎?」
「是的。」女院長降低了聲調說道。
「您為此付出了很大的代價,是吧?」
「我向您發誓,毫髮無損……」
「這不大好。即便如此,那就是說,您付出的不是金錢,而是沉默。世界上只有利益與訛詐。」
「您怎麼不害臊……」
「我並不比您好,阿爾托寧太太。不過我至少不會裝出對我來說人比郵票更貴重的樣子。郵票是大自然完美的創作,人則是集缺陷之大成。我為什麼應該愛人更勝於愛郵票呢?為什麼?」
阿爾托寧太太沒有答話,她好不容易忍住了眼淚沒讓它掉下來。
「現在您,爸爸,心滿意足了?」柯問道。
「現在我心滿意足了,我的女兒。」教授答道。
他從自己那件胳膊肘磨得發亮的舊上衣口袋裡掏出一個小塑料封套,把郵票裝了進去。他激動得手指直哆嗦,接著他又藏好封套,但是親手把頸飾掛在了柯的脖子上。
「你戴著吧,」他說道,「一切都好了,你是我失而復歸的女兒。」
教授轉過身看看柯,他的雙眼神采飛揚。他踮起腳在柯的臉頰上吻了一下。
「多麼幸運哪!」他激動地說,「謝謝您,阿爾托寧太太,我再沒有懷疑了。您不能走,而你,女兒,在這裡等著我,看好我的包。」
懷著無比的輕鬆,彷彿再不用去想談話對像和尋找女兒的難題,他衝進集郵的人群,拚命往窗口擠。蓋銷已經開始,窗戶裡篤篤地一下一下響著有節奏的蓋郵戳的聲音。
柯留下來面對面陪著阿爾杜爾和院長。
「謝謝,」何說道,「您趕來了。」
「別擔心,」院長答道,她的白色睫毛頻頻眨動,「別擔心,薇羅尼卡,一切都會好的。」
「現在,女士們,」阿爾杜爾對院長和她的學生說道,「您的任務是盡快帶這隻老鼠去委員會,讓他簽字承認他的父親身份,按照規定辦。」
「這得由他自己決定,」柯反駁道,「我怎麼能對他說這種話呢?」
「你以為『聖蘇西』號會無限期地在這裡逗留下去嗎?」
「這兩者有什麼關係嗎?」柯問道。
「你知道得越多,老得越快。」阿爾杜爾發現教授正在向他們走來,壓低嗓音埋怨道。他急忙躲到柱子後面,教授發現了他,但是對此泰然處之。
「這個騙子一直在這裡轉悠哩!我知道,他們創造條件讓我同您談話,他們要向我收取佣金,而他想從中分一杯羹,阿爾托寧太太,不要讓步,跟他們討價還價,像對待魔鬼一樣——否則您什麼也得不到。我可知道他們決不會做一件不要報酬的事情。明天我就會收到他們為我找到女兒的賬單。」
他意外溫柔地拍了拍柯的手。其實,柯馬上就明白她把這種感情稱之為溫柔是錯會其意了。她充其量不過是他的收藏品的一個重要補充罷了。
「您覺得我的女兒怎麼樣啊?」他問女院長。
但是,女院長這時心裡想的並不是柯。原來她另有為難的心事。
「您剛才說,」她激動地大聲說道,「我到這裡來是貪圖一筆錢!您要這樣想可就大錯特錯了!」
一個滿身橫肉的侍從從圓柱後面走出來向她招呼道:
「阿爾托寧太太,阿爾托寧大太,我們在等您!」
「哈哈,」教授笑道,「手忙腳亂,驚慌失措,怕他們到手的錢要飛了。」於是,教授向著阿爾杜爾藏身的那根柱子說:「阿爾托寧太太現在跟我一道去市政府。你們聽見了嗎,騙子們。我還需要她作為見證人到那裡履行一個法律手續。我們走了!」
柱子後面沒有人回答。只有大公的兩名大力士站在遠處炫耀肌肉。後來,他們接到了什麼命令,急急忙忙向門口跑去。
大力士的舉動讓柯很不安。儘管她已經暗暗發誓不介入這些人之間。然而在他們三個人一起走過大廳時,她還是小聲對教授提醒
「您要留神,爸爸,沃爾夫岡大公的兩名大力士在後面跟蹤我們
「你以為他們要幹什麼?」教授答道,「當然,他們的眼睛會一直盯著。」
汽車在市政大樓前停了下來。
教授領著她們上了二樓,指著走廊上的硬椅子,讓她們坐下來等著。這是近一段時間以來,院長同出逃的孤兒兩個人第一次單獨呆在一起。
柯擔心她們的談話可能被竊聽,所以等著,聽聽院長怎麼說。院長若有所思,卻不說話。柯正要開口問為什麼不見米洛達爾局長,要知道他是整個行動的領導。
但是這時院長開口說話了,而且她的話大大出乎柯的意料之外。
「柯,你在這裡搞些什麼名堂!」她大聲說道,「我差點讓你給嚇傻了。」
「那你原先以為會看見誰呀?」柯微笑著問道。
「什麼看見誰?當然是薇羅尼卡。我本來是為了辨認她才到這裡來的。可是一看卻是你,我簡直要靈魂出竅了。我差點沒有出賣你,我稍有不慎就會毀了你!「
「難道局長什麼都沒有來得及跟您說嗎?」
「局長幹嗎對我說什麼?」
柯驚奇了。
「這麼說,您不是受局長的派遣到這裡來的?」
「啊不!」大滴大滴的淚珠順著院長白色的睫毛和她通紅的兩頰滾落下來,「啊不,我之所以來到這裡,是因為我罪惡的過去!我對不起你……」
「什麼?你說什麼?我不明白!」
自打記事以來,柯都習慣了把院長當成最高權威,她就是庫西島的上帝,所有的事務都由她一個人說了算。看到神的幻滅,總是讓人痛心。
院長抽泣著用花邊頭巾擦了擦鼻子,她向柯承認說,她年輕的時候也曾經是一名「甜妞」——就是說落入了沃爾夫岡-久-沃爾夫的魔掌之中,當時他既不叫沃爾夫岡,也不叫久-沃爾夫,還只是一個小有名氣的跨星球賭棍卡爾盧沙,身後總是拖著幾十起沒有完結的或者沒有查實的刑事案件。那時候他年輕、英俊,但是無恥之極,對一些情竇初開的浪漫少女極為危險,斯德哥爾摩音樂學院豎琴班年輕的女大學生羅佐奇卡-阿爾托寧就是那些浪漫少女中的一個。小姑娘神魂顛倒,拋開音樂學院,稀里糊塗成了卡爾盧沙走馬燈似的更換的內寵,他把她們稱之為「甜妞連」。還在那個時候,卡爾盧沙的身體已經不能片刻離開糖了,因此向宮的日子就是成天同蛋糕、糖果和甜酒打交道。
「我們的理想就是……我們的理想就是一塊鯡魚或者一塊黑麵包。如果不是懼怕卡爾盧沙高踞於我們之上的權力,我們早就為了哪怕是躲開那些糖而跑掉了。」
「因此我們教養院裡喝茶不放糖,也不讓吃水果糖?」柯問道。
「沒錯。」阿爾托寧簡短地答道。
「後來怎麼樣了?」柯問道。
「我比其他的人走運。我還沒來得及完全成為他的奴隸,有一天,他陷入了一樁骯髒的案件中,不得不秘密逃離地球,把一幫當值的『甜妞』扔下聽其自便,經過幾個月的漂泊流浪,我終於回到家中,又成了一名女學生。我的生活本可以在誠實的工作中度過……如果不是大公出現的話。」
「他到我們島上來了?」柯問。
「是的。他親自來了。因為除了他,我不聽命於任何人。然而他對我說,他只須幾個字,就足以永遠斷送我的前程,剝奪我的工作,讓我在全世界面前名譽掃地。你想一想——個教養院院長、教育學博士阿爾托寧——過去竟然是大壞蛋久-沃爾夫的一個『甜妞』!那還不如自殺算了!」
「您鎮靜一點,」柯想安慰院長,「不要這樣焦躁。」
「於是,我犯下了一樁罪行……我同這個殺人兇手達成了一個協議。我把薇羅尼卡-久-庫夫裡耶的檔案給了他。而他向我發誓說,決不讓她遭到任何麻煩……後來才知道,大公這傢伙是本性難移,惡不離身的。阿爾焦姆犧牲了,薇羅尼卡失蹤了……這一次乾脆命令我飛到火星來確證薇羅尼卡的身份……你可以想像得到,當我一看見竟然是你……而且還染了一頭黑髮,我是多麼驚詫!」
「您不必擔心薇羅尼卡,我同局長把她藏起來了。」柯答道。
「同局長?」
「更多的我什麼都不能說了……」
「你以為,局長知道全部情況?」
「他關注著我們的每一步。」柯有把握地說。
「不可能!」院長和善的臉驚怵得變了形。
柯朝頭上看去,黑皮蒼蠅正在天花板上爬行。蒼蠅用手蓋住嘴唇,讓柯不要說出她在場,而柯意識到有她的朋友們在身旁,心情更加輕鬆平靜。
她還想向院長打聽許多事,但是這時門打開了,久-庫夫裡耶教授從辦公室探出頭來。
「快!」他叫道,「他們馬上就要午餐休息了。我們不能再跑一趟。」
阿爾托寧和柯趕緊走進辦公室,一大群男女官員坐在各自的微機面前,柯心裡直納悶,教授費了多大的精神才找到需要的桌子和微機,而那位姑娘端著盛氣凌人的架子嚴厲地說道:
「因為你們幾個人,我已經耽誤了兩分鐘的午餐時間。」
「我們會補償的。」教授說。
「我們這裡嚴禁貪污受賄,」姑娘反駁道,並指了指頭頂上,天花板上對著每一部計算機都亮著電視眼的綠燈。然而姑娘當即「啊」地叫了一聲,差點沒暈過去,因為蒼蠅大夫正在天花板上奔跑。蒼蠅趕快往回跑,退出了姑娘的視野。
「剛才是您看花眼了。」柯說。
「你這麼認為?」姑娘問道。
「快點,快點,」教授生氣地說,他沒有發現瓦提薩,「您自己在耽誤時間。」
「所有的文件都準備好了。」
姑娘把一夾子文件遞給教授。
「這是文件的附件,附件中有化驗單和證明人關於薇羅尼卡-久-庫夫裡耶是您惟一的女兒和繼承人的證明。而這一份是把您的財產留給女兒的遺囑。快點簽字。首先由證明人簽,第一證明人是我自己。」
她簽上了字。
「第二證明人是阿爾托寧太太,請您簽字。」
阿爾托寧太太簽好了字,然後柯和她的「父親」也在文件上簽了字。
公證處負責人驗證了自己在文件和遺囑上的簽字和印章無誤。
「祝賀你們。」姑娘說完就去吃午飯了。
微機房裡的人全都走空了。教授把所有的文件一一疊好,裝進貼身的口袋裡。
「難道可以這樣辦理證明文件嗎?」一直強忍著沒有開口的女院長說道。
「沒什麼可奇怪的,」教授答道,「我還不打算死,而且微機裡還有拷貝備份。誰也別想從我和女兒的手中搶走我的收藏品。」
「啊,可悲!」女院長小聲說道,柯理解她的失望。
大公的加長黑色轎車敞開門停在市政府門前。兩名大力士和那個鼓凸臉的侍從站在車旁。阿爾杜爾-久-格羅西在另一側耐心地等候著。
「您這邊請,院長太太!」侍從朝見證人邁上一步叫道。
「請等一等,我們還沒有結賬呢!」教授想拉住她。
然而女院長連跟他和柯道別的意思都沒有,順從地向轎車走過去。
「奇怪,」教授說道,「真是個奇怪的女人。我有點為她的命運擔心。」
突然,女院長轉過身來,她的臉因為絕望而大驚失色。
「你要好好照顧教授,柯,」她小聲說道,「他的處境很危險……」
「她說了些什麼?」教授問道,他顯然並沒有聽清楚。
「她為您擔心。」
「不要緊!」教授說,「我們回家去吧,皮包在哪裡?」
「我把它放在車裡了,」柯說,「實在太沉了。」
「你瘋了嗎!」教授驚呼著撲向自己的汽車。
他打開車門,皮包在座位上放著。教授拉開皮包,仔細清點了一遍集郵冊。
他似乎完全忘記了女院長。而柯從後面看著大公的車猛力發動起來。她看見車窗裡有塊白班一閃而過——那是女院長回頭一瞥。在高高的天幕下面,穿白大褂的黑皮蒼蠅跟著汽車向前飛去。
※※※
柯為院長的處境擔心。如果他們動手拷問她的話,有可能從她的嘴裡問出調換女兒的全部真相。
趁她這位剛認下的父親整理今天在郵政總局蓋銷的信封的功夫,柯去煮咖啡。似乎,教授完全忘記了剛剛簽署了兩份重要的文件。然而柯卻不能將它們忘記。教授這個人,不論是好是壞,在這場徹頭徹尾的騙局中成了最大的犧牲品:他被大公騙了,被柯騙了,也被米洛達爾騙了。騙局當然總有揭穿的一天,但是不論如何露餡,大家都會把怒氣集中撒到柯一個人的身上,認為她是製造騙局的始作湧者,是她欺騙了大家,而沒有庇護人——米洛達爾的事。
整理好信封,教授開始閱讀同事的來信,一直到中午。柯提議去商店購買食品準備午餐。儘管她一直在緊張的心情中盼望著聽見點什麼,咚咚的敲門聲,吱吱的開門聲,或者電話的叮鈴聲——她希望做點什麼有益的事情,哪怕像尋常人家那樣給教授做一頓午餐也好。教授承認,這麼多年以來,天天都在啃乾糧,甚至沒有點過一次灶火。然而他不肯放她出門——老人也察覺到了危險。
「等一等吧,」他說,「等這一夥騙子離開火星之後再說吧。」
於是,為了不白白浪費時間,柯開始在房間裡擦地板、吸塵、整理廚房和儲藏室,直到把自己累得疲憊不堪,如同剛剛跑完一場馬拉松。更糟糕的是,把從甜妞們那裡沒收拼湊的一身衣服也弄得慘不忍睹了。
老收藏家並沒有她想像的那樣散漫疏懶,不拘小節。看見「女兒」做完大掃除,他把她領到樓上妻子曾住過的房間,打開門鎖,然而自己卻守在外面不進去。
「你去挑身連衣裙吧,」他說,「克拉拉個子很高。」
說完,教授的鼻子抽了口氣,快步下樓去了。
女主人的房間多年沒有人跡。幸好房門嚴絲合縫,窗戶緊閉密不透風,任是灰塵也不能侵入這個房間。不過畢竟過去了15年,鋪得整整齊齊的床上,以及寫字檯和鏡子上。總還是積下了一層塵土。柯隨手在大鏡子上輕輕劃了一下,露出了一條晶亮的鏡面。
柯打開衣櫃。櫃子裡掛著一排連衣裙、短裙、長褲——富人妻子的衣櫃卻不富裕,選擇的餘地不大。所有的衣服都是深色的,沒有裝飾點綴。
柯給自己挑了一件深藍色的連衣裙,領口像軍服那樣高高立起,又從鏡子下面的五斗櫥抽屜裡找到針線,按照自己的身材對連衣裙做了些修改。然後穿上試了試。不能說這條連衣裙十分華麗,但是穿著它出現在任何儉樸的社交場合都不會覺得羞澀,更不用說是在自己的父親眼前了。
柯走進他的辦公室。
剛剛進去,門鈴就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