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紅妝 第十章
    除了聞訊而來的打火隊及圍觀的民眾外,沐家莊反常的寂靜,家丁,奴婢皆不見人影,因為風勢的關係,火勢延燒的很快,當三人趕到時,沐家莊的園林已被燒燬一大半。

    「他逃了?」遍尋不著沐天雲的行蹤,君上昂十分扼腕。

    上官凌搖首,「他沒必要逃。」沐家莊是他用盡心機建立起來的,若說世上還有什麼是他得不到的就是……一抹靈光閃過她腦海,她衝口叫道:「是如意閣!」

    「如意閣?」

    上官凌有八分篤定。「沐天雲曾告訴我,如意閣中存放著他最愛的女人的生前遺物,若要說沐天雲會對什麼留戀的,便是如意閣。」

    沐天雲真的是瘋了!這十二年來,他不斷地累積財富、權勢,但是他要的從來就不是闕家的萬貫家財,亦非擁有富可敵國的身家,他要的,從頭到尾,只是一個女子。

    一個他永遠得不到,卻也忘不掉的女子!

    君上昂抬首看向不遠處的如意閣,「好吧,總比當無頭蒼蠅瞎找強。」

    段風頷首,將上官凌護在懷中,使出輕功掠往如意閣。

        

    閣門大開,閣頂傳來些微的聲響,若不是藉機掠奪財物的下人所為,便只有一個人——

    段風唇畔勾起一抹冷笑,不顧尚在四周查探的上官凌與君上昂便要率先走進去。

    「等等!」上官凌拉住他的衣袖,在他回身時踮起腳尖在他唇辦印上一吻,不顧君上昂調侃地吹了聲口哨,緊緊盯著他的眼。

    「凌?」段風微愣,望著她清澈的明眸,平息體內翻湧的嗜血之氣,伸手摟她入懷。

    「沐天雲會如何與我無關,但我要你答應我,你會遵守十二年前的約定。」她瞥了眼君上昂,有公門的人在,或許能讓復仇心熾的情況有所轉圜吧。

    「放心吧,必要時我會攔住他的。」君上昂義氣地拍拍段風的肩。

    「風?」她看穿他眼底的猶豫。

    段風歎口氣,知道自己無法拂逆她的請求,低首在她頡上印下一吻。「我答應你便是。」

    「好。」上官凌燦然一笑,拉著段風的手。「走吧!」

    看著走在前頭的兩人,君上昂失笑的跟上。真是,什麼走吧?又不是要去玩!

    不過,原先肅殺的緊張氣氛在她的笑顏下消失無蹤,該說她厲害,還是說心繫佳人的段風太好操控?

    對一個以自焚求死的人而言,這世上應沒有足以讓他留戀的事物吧,若只是親痛仇快,未免太便宜惡事做盡的沐天雲。上官凌的意思應也是如此,否則不會阻止段風。

    「怎麼了?」君上昂狐疑地看著登上閣頂後非-沒盡速取沐天雲生命,反倒是和上官凌站在門邊一副等人模樣的段風。

    上官凌歎了口氣,抬手指指室內,要君上昂自己看。

    如意閣頂的雕花木窗扇扇緊閉,昏暗的室內僅餘一盞油燈照明,光線雖昏暗,但足以令來者將沐天雲的一舉一動一覽無遺。

    沐天雲沒了以往的光鮮,束冠斜塌在頭上,頭髮散亂的披在身後,像是完全沒注意到他們三人,兀自站在一室的畫作前,狂亂的臉上有著滿足,嘴裡喃喃的念著:

    「如意,我沒有失去你,沒有,沒有……」

    「無聊!」段風啐道,氣勁凝於指中,彈向窗扇的卡榫,昏暗的室內霎時大亮。

    如意閣閣頂,除了一張錦榻外,就僅有一室的畫作,畫中所繪的皆是同一個女子,女子的一顰一笑躍然於紙,栩栩如生。

    「頭好痛。」上官凌低低呻吟,沐天雲未免太變態了吧,秘苑的房間內有,地道中也有,沒想到如意閣上的畫作更是多得驚人,足以嚇壞人的偏執真的是讓她大開眼界。

    沐天雲回身,看向上官凌,笑歎道:「啊,如意,你終是回到我身邊。」

    「清醒點好不好?」變態!雞皮疙瘩全冒上來和她打招呼,上官凌吃不消地低叫。

    「你以為我會答應?」空氣微微震動,淡藍色氤氳彷彿有生命的聚集在段風的左掌。

    上官凌瞪著他圍繞著淡藍氤氳的左掌,他的身子變得好冰,那團已然成形的氤氳較她上次看到的深,顏色雖然美得夢幻,卻給她一種不祥的感覺。

    她伸手探向他左掌,段風側過身,制止她的舉動。「別,你會受傷的。」

    「這是什麼?」

    段風深吸口氣,無法欺騙她,只能準備接受她眼中的不堪,「這是『魈一門』的獨門掌法,習得此掌法的唯有門主、左右護法以及各堂堂主,習得此功的千人中僅有一人。」

    「魈一門?」在船上曾聽柳蒼穹提過,似乎是個殺手組織,段風年紀輕輕即得到段叔真傳,甚至有青出於藍之勢,他怎麼會「魈一門」的掌法?驀然的了悟令上官凌睜大眼瞪向段風……浮光曾玩笑地說過他們的門派與「跟人生要事有切身關係」,原來就是……

    她不會天真到認為段風手中未染半點血腥,過去的她無法阻止,但她絕不願讓他的手上再染血腥。

    上官凌拉過他的右掌,貼在頰邊。「我喜歡你的手,又大,又溫暖,我喜歡你牽著我的感覺,不是有人說過嗎?『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我希望能一直牽著你的手,一起走下去,好嗎?」

    她總是如此與眾不同!眼中沒有驚慌、嫌惡,只有憐惜,段風的心一陣激越。

    「好。」

    「別殺他,」

    她的要求令他無法置信。「你難道不恨他?」

    上官凌堅定的搖首,「為什麼要恨一個已經瘋了的男人?」

    回復記憶後,往事前塵對她而言,雖然傷口仍疼,但在她愈是瞭解沐天雲後,她就愈覺得自己無法單純的恨他。或許是因為在那個遙遠的時代生活過吧,她知道放過仇恨,就是放過自己;她雖然無法原諒沐天雲,但她可以轉身而去,不去理會一切的是是非非。

    「如果恨的代價是變得和他一樣,我可不要。」

    愛一個人沒有錯,但因得不到而放任自己陷入瘋狂的黑暗之中,痛苦的只有自己。沐天雲得到闕家的財產,甚至得到愛他的女人,可是他所追求的永遠是個虛幻存在,只要他活著,儘管錦衣玉食,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卻永遠在求之不得的煉獄中,不得超生。

    活著,對他而言,便是最深重的懲罰!

    段風咬牙,強迫自己離開她溫暖的摟抱。「但我不能。」

    就算上官凌不予追究,但他呢?他的父親遭到沐天雲的叔父施予慢性毒藥而亡,「名劍山莊」一夕易主!他原是「名劍山莊」的少主人,可以過著順遂的生活,而今竟成個亡命殺手,支撐他活下來的就是復仇二字。而今,仇人就在眼前,教他放棄手仞仇人的滋味?他辦不到!

    「是啊,胸襟不夠大就別玩以德報怨那套。」沐天雲大方地往三人走近了幾步。

    「要報父仇?何不用令尊獨創的追月劍法取我性命?」

    「你真的很想死吧。」上官凌眼中滿足憐憫。「為一個從未愛過你的女人,值得嗎?」

    沐天雲仰首大笑。「值得,再也沒有比這更值得!蘇如意,她是我的夢,除了我以外,得到她的男人,就只有毀滅!十二年前,我以為殺了自己心愛的女人,可以解去奪愛之恨,沒想到反而將自己推入瘋狂的深淵,腦海中不斷浮現她的一顰一笑,足以把我逼瘋。所以,我拾回她的屍身,並讓術士施以鎖魂陣,廣納財源,與權貴和江湖人士交好,就是為了找尋能讓她死而復生的藥引,但是……」他雙眼暴睜,指著上官凌,恨聲道:「你,毀了我的夢!我找了十二年,至今只餘一味藥引未尋護,沒想到竟因那該死的賤人的嫉妒,更沒想到你竟懂得破陣之法,毀了一切,毀了我的如意。」

    「我娘不是你的,從來不是。」上官凌搖首,走向前,將沐天雲指向她的手拍開。「因為你的嫉妒,殺害我闕家上下兩百多人;現在,你亦因嫉妒而毀,這不是很公平嗎?」

    沐天雲朝近在咫尺的她咧齒詭笑,「想知道藥引缺的是哪一味嗎?」

    「沒興趣。」不管缺的是哪一樣都不會有任何影響,他去作他的春秋大夢,她不打擾。

    「看到其他女人李代桃僵替代你位置感覺如何?」他嘻笑的探手要碰她,上官凌皺眉再次將他的手拍開,沐天雲收回有些發紅的手,放在唇畔輕吻,眼神輕佻地直盯著她。「缺的那味藥引便是——延續她骨血的親生骨肉一碗鮮血,真可惜,不是嗎?」

    上官凌一愣,撇開不該有的想望。「你知道我沒死?」

    沐天雲仰頭大笑,「那處斷崖我搜了不下百遍,生不見人死亦不見屍,加上明明應該死絕的段風亦不見蹤影。兩年前,神醫百生手雲遊時救了慕容老莊主,那老傢伙曾說過百生手身邊有名闕姓的絕色女子隨侍在側,其面貌宛如柳如意復生,只可惜百生手除脾氣古怪,行蹤更是飄匆,當我聞訊趕至時早已不知所蹤。我放出大量探子找尋,數月前,終於在芙蓉城找到百生手的下落。」

    芙蓉城!上官凌恍然大悟。「所以,你派闕若煦當誘餌?」

    「哼哼,不錯。」沐天雲不動聲色的將手緩緩縮入袖內。「儘管失散十二年,姊妹之情不可能不顧,若真是闕家後人,定會現身。」

    「姊妹?」她沒有錯過他話中的語病。

    沐天雲慢條靳理的走到她身側。「當年失蹤的有三人,除了你和段風之外,還有你的親姊闕瓔珞。」

    姊姊……或許還活著?

    「凌!」

    陷在乍然聽到姊姊可能生還的思緒裡的上官凌,在聽到段風的低喝時回神,便見沐天雲獰笑著將一柄鋒利小刀抵上她的頸子。

    「真以為我捨不得殺你?」沐天雲微一使力,上官凌白皙的纖頸被開了道血口,他呵呵地笑,沿著她的頸項舔去流下的血液。「真甜哪,只可惜摻了那男人的血,壞了點味。」

    你是吸血鬼啊!上官凌低聲咕噥,一手摸向腰際,將收在腰間的銀葉握人手中。

    「放開她!」段風渾身漾滿藍色氤氳,宛如地獄使者,一步步走向沐天雲。

    沐天雲不在乎地訕笑,「好像歷史重演呢,段風,你心痛嗎?」

    「住口!」他絕不讓她在他的守護下再次失守,絕不!

    「是你的掌快還是我的刀快呢?」沐天雲一副好困擾的模樣。「不過,有她陪葬,怎麼算都划算。」

    「真是,沒救了!」上官凌低啐。

    在沐天雲欲將手中刀刺入她咽喉之際,上官凌偏首,亮出手中的銀葉往他持刀的手用力一劃!因劇痛而狂怒的沐天雲刀鋒失了準頭,一掌就要往她天靈拍下,上官凌俐落地閃開,扣住沐天雲的手,借力使力將他摔飛出去。

    兩個趕至上官凌身側要救人、卻英雄無用武之地的男人雙雙愕掉下巴。

    呆呆地看向撞上牆而站不起身的沐天雲,君上昂嘖嘖搖首,「真厲害!」

    斂去殺意,段風有些無奈。「你沒說過你會這招。」

    甩甩手,上官凌拉過他的袖子擦拭頸項,惡,沐天雲的口水竟然留在她身上,快點擦乾淨。「我說過,我姊姊是很嚴格的。」

    「即使如此,你仍不願殺他?」檢視過她無恙後,段風小心地將她擁人懷中,唯有她在懷中才能揮去他的不安、他的害怕。

    剛才他以為又要再一次失去她!他究竟固執什麼?殺父之仇?奪位之恨?一抿恩仇後若是只有無盡的悲涼等著他,他寧願忘了深仇大恨,耘一畝小小的田地,守著她,愛著她,日日夜夜與她相伴。

    「他不值得髒了你的手。」她不願看到他身上再出現那不祥的藍色氤氳。

    「我可以捉他歸案。」君上昂彬彬有禮的介紹自己的用處。

    「殺與不殺有何差別?」沐天雲瘋狂地大笑。「早在放火之前我便在如意閣四周埋下火藥,我要你們陪葬!」

    「義父!」閣頂的暗門撲出一抹火紅的人影。「您還好吧?」

    是身著大紅嫁裳的闕若煦,見沐天雲無力地靠坐在牆邊,她趕忙要去攙扶。「火快燒著了,讓煦兒扶您出去。」

    沐天雲不領情地揮開她欲攙扶的手,惡狠狠地瞪她,「你這沒用的賤人!」

    跌坐在地的闕若煦凝視著她心中唯一的景仰、唯一的愛慕。「義父,您真的從沒喜愛過煦兒嗎?」

    沐天雲惡毒冷笑,「妓院裡的鴇兒沒資格同我說話!若不是有如意相似的容貌,你以為我會多看你一眼?」

    太過分了!上官凌難過的看著闕若煦眼中盛滿的赤裸裸情意。

    闕若煦紅唇不住顫動,拉過沐天雲的手貼在自己胸口上,深情款款地告白,「義父,煦兒愛您啊,您是我的神,我的一切啊。」

    「滾開!聽不明白嗎?」沐天雲運勁拍向她的胸坎,鮮紅的血霎時從闕若煦口中湧出,他惡毒地笑罵道:「你是我手中的棋、暖床的工具、玩具。愛?你也配說愛?」

    上官凌雙手成拳就要衝向沐天雲給他一頓好打,她剛才太客氣了,這種人就是欠修理啦。

    她瞪向緊抓著她不放的段風,叫道:「不要拉我,我要揍他!」

    段風搖首,輕歎。「這不是咱們能介入的。」

    「義父,煦兒——」闕若煦眼中僅剩的光彩遭沐天雲傷人的話語抹去,猛地扯開懷中的布包,布巾墜落的同時,一抹銀光深深的刺入毫無防備的沐天雲胸口。

    沐天雲一雙鳳目難以置信的大張,瞪著眼前笑得開懷的闕若煦,「你!為什麼……」他用力推開她,胸口傳來火辣辣的劇痛,他竟遭一手養大的女人反噬!

    「呵呵……」翦水秋瞳瞬也不瞬地瞅著沐天雲扭曲的臉,闕若煦露出虛幻而絕艷的笑容,「您不懂嗎?我只是做了和您一樣的事啊。」

    「一樣的事……」他的視線移向畫中求之不得的佳人,原先清明的視野遭黑霧襲上,教他看不清……

    「義父的心,永遠不是我的。」闕若煦我見猶憐的微笑,此時看來令人毛骨悚然。「我只是退而求其次而已。」她抬起沾上沐天雲血液的皓腕,像只優雅的貓兒,愛憐地將血液舔舐乾淨。「義父,想不到連你的血,都讓煦兒愛極了呢。」

    「這身衣裳,美吧。」闕若煦吃吃笑著,向呆立當場的三人展示她的嫁衣,「這些花樣,是京城最傑出的繡娘繡了一年才繡好呢,我盼了好久,終於為我的心上人穿上它。」

    「你殺了他?」上官凌不可思議地瞪著和自己幾乎一模一樣的臉,那張為愛瘋狂的臉。

    闕若煦露出妖艷而天真的笑意,點點頭,「是我,能殺他的,天下只有我一人。」

    「為什麼?你不是愛他嗎?」闕若煦與沐天雲太過於相似,他們的愛太過決絕,太過瘋狂,最後,卻是什麼都無法擁有。

    「世上沒人及得上我對他的愛,相同的,也沒人比我更恨他。」闕若煦撫著懷中漸漸冰冷的男人,失神地喃道:「我愛他,愛瘋了他。自從我被他收養後,他就是我的天,是我的一切。可是他眼中所看的並不是我,他愛的,永遠、永遠都不是我。」

    「所以你就殺了他?殺了你心中的天神?」她瘋了!

    闕若煦像一個小女孩似地咯咯笑,「這樣,他就會永遠留在我身邊,只看我一個人,只寵我一個人,只愛我一個人,只有我一個,永遠、永遠。」

    「該走了。」君上昂耳尖的聽見不遠處傳來爆炸的聲響。

    「但她……」上官凌拉了拉將她快速往窗邊帶的段風。

    段風瞥了眼正對氣絕的沐天雲哼著小曲的闕若煦,歎了口氣,「就讓他們在一起吧。」

    爆炸聲一聲聲的傳來,大火蔓上了如意閣,上官凌再次看向相依偎的兩人最後一眼,埋入段風的懷中,暫時隱去令她心痛的一幕。

    火燒整整了三日,像要燒盡所有的悲傷,所有的愛恨。綿綿的春雨細細落下,滌淨翻飛的煙塵,淚珠似的細雨之中,有著淡淡的歎息。

    數日後,十二年前的闕府懸案,宣告終結。

        

    京城城郊,野草蔓蔓的小徑上,有兩道人影。

    「你真對那些屬於你的財富毫不動心?」

    小妮子愛財愛到骨子裡去了,但她卻舍下沐天雲遺下的龐大財富,將之贈給鄰近數縣的窮苦人家,還設置孤兒收容處及免費私塾,並將貧苦無一技之長的人家送至願意傳授技術的商家學習,她在短時間內將大小瑣事辦好的行動力大大的出乎他的意外。

    「我比較喜歡自己掙來的。」她是愛財沒錯,但是不喜歡用沾滿權勢及血腥味的錢。

    「是嗎?」段風瞄了眼說得豪氣干雲的上官凌,由懷中取出一件布包,打開一小角讓她看過後快速收回,「那這些你大概也不想要了,可惜了,還特地向君上昂討來呢。」

    「我要、我要,給我。」上官凌明眸霎時漾滿了金錢的符號,跳啊跳地,就是構不著段風手中裝了滿滿銀葉的布包。

    「說個理由。」他輕笑,輕點她嘟起的小嘴。

    可惡啊,人高手長的就是佔便宜。上官凌眼眸轉了轉,壞壞的笑了。「那是我的嫁妝。」拿了的人就得娶她,娶了她以後嘛……他的錢就是她的錢,她的錢當然還是她的錢,呵呵,怎樣都不吃虧。

    「是嗎?」段風偏首故作沉思。「我考慮一下。」

    「考慮?」上官凌怪叫,她都那麼委屈了他老兄居然還考慮?趁他將布包換手拿的瞬間,她氣呼呼的將布包一把搶過。

    段風笑了,逗她玩得很樂,當她氣惱時,芙顏嫣紅的模樣煞是可愛。「我還沒考慮完呢。」

    她扮了個大鬼臉,「你慢慢考慮一輩子吧。」

    「一輩子?」他笑著將布包輕輕鬆鬆的勾回。「成交。」

    上官凌緋紅者芙顏,推他一把。「臭美,誰說要嫁你?」

    「你忘了?」他指了指她頸上經兩人一番打鬧而滑出衣襟的白玉。「你早被我訂下羅。」

    「那是年幼無知。」她對他吐舌,引發他俊朗的笑意。

    上官凌有些著迷地看著他,能一直看到他開懷的笑,真好。

    「是嗎?現在反悔也來不及了。」他笑吻著她的唇角,原先的嘻笑漸漸變質,變調的吻不斷加深、加深。「嫁給我。」

    她氣喘吁吁地把臉埋入他的頸側,「你的聘金呢?我可是個很勢利、很勢利的新娘。」

    他輕啄她的頸項,深情款款道:「我愛你。」

    她咬住他的耳垂,引發他沉厚的笑聲。「以為這樣就可以打發我?可沒這麼容易。」

    他低笑,順著她的遊戲玩。「我很有錢。」

    豎起耳朵打算聽一大堆甜言蜜語的上官凌,沒想到段風竟說出實際到殺風景的話,但她還是好奇的問:「多有錢?」

    「換成金子打成金葉的話,可以填滿幾棟房子還有剩。」

    「你這麼有錢?」她睨著他一臉的認真,不是很相信。

    「我之前是做什麼的?」他丟出一個問題。

    殺手,一等一的殺手,價格很貴很貴的殺手。高風險,高報酬!

    驀然瞭解段風身價從何而來,上官凌拍拍他的肩,「放心,我會努力幫你花光的。」

    他挑高一眉,「答應了?」

    她點頭,「嗯。」沒什麼好掙扎的,看上的還是早點訂下來的好。「只是有個條件。」

    「條件?」見她一臉的莫測高深,段風順著她的話尾問道。

    「大婚之時,瓔珞姊姊要在場。」

    「這是當然。」她僅剩一個親人,據沐天雲所言,在神醫百生手身旁的闕姓女子應是闕瓔珞,而那個語焉不詳的浮光手中或許也有些線索。

    「君上昂為什麼要打造這些銀葉呢?」她抽出一片銀葉,不解地問道。

    「因為是沐天雲付給他的報酬。」段風其實很明白這些年來追著他跑的君上昂的心意。

    「喔。」這表示君上昂壓根不屑用沐天雲給的錢,難怪他的準頭那麼差。

    「你真的不想當殺手?」她揚首看他,「是因為我嗎?」

    「不。」他寵溺的揉著她的發,偷了她好幾個吻。「沒了理由,也就毫不戀棧。」

    「是啊,為了復仇,你已經耗費十二年的光陰,接下來當然得為自己打算,不然多蝕本,」她拍拍他的手臂,「放心,有我在,你會過得很『幸福』的。」

    他捏了捏她的俏鼻,「我相信。」小妮子的想法特異,就算是平常的日子,也會過得萬分精采,他期待著。

    「你現在是叛徒耶,我們兩個被下格殺令,你打算怎麼辦?」上官凌期待的看著新上任的未婚夫。

    「你怕?」他挑眉。

    「不怕。」她環住他的腰身,笑嘻嘻地看著他。「有你在啊。」天塌下來他先頂,她只是在旁邊負責搖旗吶喊、負責祈禱勝利的啦啦隊。

    「你之前究竟都待在哪裡?」讓她能如此豁達,如此與眾不同。

    上官凌妙眸一轉,衝著他笑道:「總有「天,我會將一切完完全全的對你說。」

    「我等著。」她像陽光,突破了陰霾,溫柔地灑落在他身上。

    「走吧,我可不想露宿荒郊野外。」日頭已經走到天空中央,而離投宿地點的路還很長,天氣雖然已經暖和多了,但一入夜還是冷得很,她可不想和冷空氣結下不解之緣。

    見她蹦蹦跳跳一下就跑了老遠,段風淡笑,將兩人的行囊背上肩,往那個與正午的陽光相比絲毫不遜色的人兒走去。

    「你希望我改回本名嗎?」兩人走了一段路,安靜沒多久的上官凌問道。

    「你希望我怎麼喚你?」他將問題丟還給她。對於稱謂,他沒多大的意見,只要她是他心中的人兒,只要她能永遠快快樂樂的笑著,就好。

    「上官凌。」闕若煦這個名字,充滿太多悲傷,何況,它已經是一個可憐又可悲的姑娘的名字了。她很喜歡「凌」這個字,包含遠在另一個時空的姊姊的祝福。

    段風一笑,將她摟入懷中,在她耳畔輕道:「就依你。」

    天涯海角,只要有她,一切都好;只要她在他身邊,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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