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易水寒施施然的走出屋子,有些愕然的發現自己竟然來到了院子。這麼說來,這間屋子就只有一個房間,那麼這些天來……
「你怎麼了。」易水寒趕忙上前,扶住白無垢有些搖晃的身子。
「沒事。」白無垢虛弱的一笑,他自慚形穢的將身子往旁挪。
只是沒有易水寒的扶持,人晃得更厲害了。
「我扶你回屋子。」易水寒不由分說的將白無垢給扶了進去,讓他在屋裡唯一的一張床躺下來。
「我沒事,這是你的床。」白無垢掙扎著就想起身。
「這才不是我的床,這是你的床。」易水寒將白無垢硬是壓了回去.沒什麼好臉色的說。
「你是病人……」
「你才是病人。」易水寒沒好氣的幫白無垢把了把脈,這才發覺他的體溫高得嚇人。「你染上風寒了。」
「我染上風寒。」白無垢愕然的指指自己。
是了,這些天他老覺得身子懶懶的、軟軟的,再加上這陣子為了照顧易水寒都沒有睡好,可能是剛剛村人找上門來,他一急、一慌,就再也支持不住了。
「沒錯!虧你還是個大夫。」
「你也懂醫術啊。」白無垢開心的說:「那真是太好了,以後我們就可以一起切磋、研究了。」
「以後?哪來的以後?你以為我會一直待在這裡嗎?不可能!」易水寒斬釘截鐵的說。
「說的也是,這裡什麼都沒有,你怎麼可能願意留在這兒。」白無垢馬上就像洩了氣的皮球般渾身無力,他也太一廂情願了。
只是有人陪伴的感覺真的很好,自從娘親過世後,他就一個人獨居到現在,久到連自己都快忘記有伴的滋味了。
「既然知道這裡什麼也沒有,為什麼不離開。」
「怎麼離開,我這個樣子一出去不嚇死人才怪,就算有人不被嚇死,也鐵定會被人追著打。」白無垢苦笑著搖了搖頭
「有人打你就打回去啊!你就是太和善,別人才會爬到你頭上來。」易水寒不以為然的撇撇唇。「這棟屋子就只有一個房間,為什麼你不跟我說?你就是這樣才去染上風寒的吧!」
這個山谷想必終日都相當寒冷吧!衣著單薄的他,一直待在外面,想不染上風寒也難。
「是我自己要出來的,有人在旁邊.你一定沒有辦法好好休息。至於會染上風寒,是我自己不小心,不關你的事。」
「我有說關我的事嗎。」易水寒瞪了白無垢一眼,粗聲粗氣的說:「本來就不關我的事,你要一輩子這麼唯唯諾諾的關我什麼事?別說是染上風寒了,你就算是死了也不關我的事。」
「對不起!」
「你有做錯嗎,道什麼歉?算了、算了!懶得跟你說。」易水寒氣呼呼的轉過身子,頭也不回的走了。」你……」
望著易水寒的背影,白無垢伸出手、張開口,還來不及挽留,就頹然的縮回手、閉上嘴。他知道易水寒一定離開了,就像娘親一樣,再也不會回來……易水寒氣憤的往村裡走去,他長這麼大還投有看過這麼逆來順受的人,難怪人家會什麼事都直接找上門來,要是不欺負他,都覺得對不起自己!
易水寒來到一家糧行前,才想起自己身無分文,他低著頭看看自己,原先的華服因已破爛不堪,早就換上白無垢的粗布衣衫,看他這副窮酸樣,大概沒有人會讓他賒欠吧!
到底該怎麼辦呢?易水寒想了半天,才想起自己身上有塊玉珮。雖然奶娘說這塊玉珮是他娘的遺物,但他毫不考慮的找了間當鋪走進去。
「有人在嗎?快點出來個可以做主的。」易水寒不客氣的大聲叫著。
不一會兒,一個中年男子走了出來。
「客倌要當東西嗎?」
廢話,進當鋪不當東西,難不成是來看他的?
「嗯!你看看這塊玉珮能當多少。」
一接過五佩,當鋪老闆的眼睛不由得一亮,這可是塊老坑種的白玉,上面的壽翁雕得是維妙維肖、栩栩如生,雕工生動得連臉上的笑意都隱隱可見,一看就知道是出自行家之手,這塊玉少說也值幾百兩。
「你是外地人吧。」當鋪老闆不懷好意的打量著易水寒,他語氣一變,連客倌兩個字都省下了。
「是又怎樣?快點好嗎?我沒有空在這裡跟你閒聊。」易水寒不耐煩的催促著。放白無垢一個人在家,他真的有些不放心。
「我想這塊玉珮不是你的吧!」當鋪老闆邊說邊將玉珮往自己懷裡放。「聽說隔壁村的王員外家有個家奴偷了珍寶逃走,該不會就是你吧,這樣吧!我不會報官捉你,你走吧!」
呃……這就是黑吃黑嗎?易水寒長這麼大,還沒有碰過這等事,他有趣的看了當鋪老闆一眼。
「我不是什麼王員外的家奴,這塊玉珮是我的。」
「是你的?你別笑死人了。」當鋪老闆不屑的搖搖頭。「看你的穿著打扮,一看就知道是個下人,怎麼可能會有這麼貴重的東西?去、去、去!再不走我就報官了。」
無視當鋪老闆的恫嚇,易水寒無所謂的聳聳肩。
「想報官就去報啊!看到時候是誰站不住腳。」
「你……」當鋪老闆沒有想到眼前這個看來斯文漂亮衣著落拓的男子,態度會這麼強硬,他真的很想要這塊玉珮,可又不想把錢拿出來。
「我怎麼了?快一點好嗎?我可是很忙的!」
「我說這是偷的就是愉的,我要拿著去報官。」當鋪老闆話一說完,轉身就往裡頭走去。
正當當鋪老闆在竊喜之際,突然一聲巨響,他驚訝的回過頭,只見櫃檯的木架被打得掉落在地。那個漂亮的男子就這麼冷冷的站在他面前,目光陰沉的直盯著他瞧。
「你……你是怎麼進來的。」當鋪老闆嚇得連話都快說不出來了。
「當然是用腳走進來啊!」易水寒無奈的歎了口氣,似乎不明白他怎麼會問那麼蠢的問題。
「你打壞了我的東西。」老天!那些木架可是厚達三寸,是他為了防搶,特地從蘇州訂做的,可現在……
當鋪老闆看看地上的木架,又看看手無寸鐵的易水寒,心裡的恐懼更深、更重了。
「那又如何?是你先搶我的東西的。」
「我哪有搶?我只是……只是……」當鋪老闆邊說邊往後退,易水寒冷得透骨的目光,看得他冷汗直流。
「只是想占為已有,是不是。」
「我還給你、還給你。」當鋪老闆忙不迭的將懷裡還沒放暖的玉珮給拿出來。
「就這樣?你浪費我這麼多的時間,只把玉珮還給我就想了事。」拿過玉珮,易水寒眼神兇惡地睨著嚇得直發抖的當鋪老闆,
「我都還給你了,還想怎麼樣。」
「怎麼樣?自然是賠償我的損失羅!」
「你要我怎麼賠償你。」
「給錢啊!這麼簡單的事還要我說嗎。」
「給錢。」聞言,當鋪老闆殺豬似的叫了起來。「我沒有拿你的玉珮幹嘛要給錢。」要他給錢,那簡直比把他殺了還難過,
「你是癡呆了嗎?這是你必須賠償我的。」
「我沒有錢、沒有錢,」當鋪老闆頭搖得像搏浪鼓。
「沒錢會開當鋪?識相點,快點把錢拿出來。」
「我就不拿,我就不信你能拿我怎樣。」當鋪老闆胸膛一挺,一副吃了秤砣鐵了心的模樣。
「我會讓你把錢乖乖拿出來的,至於我能對你怎麼樣,你很快就會知道。」易水寒冷笑著露出了森森白牙。
只見易水寒五指一張,當鋪老闆竟不由自主的直往前走去。
「這……這怎麼會這樣,救……救命啊!」不管當鋪老闆怎麼掙扎,他的身體就是不受自己控制。
「沒有人救得了你的,你死了這條心吧!」易水寒瞅著臉色死白的當鋪老闆,輕聲細語的說:「現在你要不要把錢拿出來?還是要讓我痛打你一頓,你才心甘情願的把錢拿出來。」
「我……我……」
就在當鋪老闆猶豫不決的時候,易水寒毫不留情地一腳踹得當鋪老闆臉色發白,連淚都流出來了。
「我給,你……要多少錢我都給……疼,輕點……輕點……」
「唉!早拿出來不就好了,我不用多費力氣,你也不用受這皮肉之苦,你說是嗎。」易水寒放開了當鋪老闆,還順手將他的衣襟給整理好。他的臉再也沒有先前的兇惡,反倒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樣。
「你要多少。」當鋪老闆咬緊牙無奈的說,因為每說一個字,就好像在挖他的肉一般,讓他心痛不已。
「嗯!五百兩就好了。」
「五百兩就好了。」聞言,當鋪老闆先是一愣,隨即像見鬼似的叫了出來。「五百兩?你有沒有說錯。」
「你嫌五百兩不夠補償我?我也不是不能商量的,既然你那麼有誠意,那就再加五百兩好了。」
再加五百兩,那不就是一千兩嗎?當鋪老闆聽完冷汗直流,一千兩、一千兩耶!
見當鋪老闆不說話,易水寒趨上前說:「怎麼?覺得只給一千兩侮辱我嗎?那敢情好……」
易水寒話還沒說完,當鋪老闆身子一矮,咚一聲跪了下來,他抖著唇說:「大爺,看在我一家老小的份上,給個四百兩好嗎。」
「好啊!」
當鋪老闆沒想到易水寒這麼好說話.他喜出望外的笑了起來,可是他的笑容在易水寒接下來的兩句話中瞬間凍結。
「給四百兩也不是不行啦!我要你一隻手抵二百兩好了,那六百兩,就二隻手一隻腳好了。還是你要想留一隻手也行,只要你拿另一隻腳來換,也不是不能談的。」
「我……我……」當鋪老闆天人交戰不知該如何是好,可他還是心存僥倖,認為易水寒可能只是嚇嚇他,不會真的對他下手。
沒錯!他不會對自己下手的,當鋪老闆告訴自己,看他那副斯文的模樣,可能連隻雞都不敢殺,怎麼可能敢砍他呢?
直到易水寒將懷裡的短刀給拿了出來,他冷凝的目光射向當鋪老闆的右手後,又轉向了他的左手。
易水寒這一看,可把當鋪老闆嚇得將全身縮成一團,好像這麼做就可以逃過一劫似的。
「嗯!到底是先砍手好,還是先砍腳好呢。」易水寒皺著眉,一副很難下決定的模樣。好半晌,他才下定決心的說:「我看還是先砍腳好了,因為砍腳比較痛,等我砍下你的腳,再來砍你的手時,你就不會覺得那麼痛了。唉!這個世界上找不到幾個比我還慈悲的人,你今天碰上我。也算是你祖上積德,準備好,我要動手了。」
「不要,大爺饒命,我給就是了。」一聽易水寒要先砍他的腳,當鋪老闆再也顧不得其他了,他跪在地上死命的磕著頭,生怕易水寒真的會動手。
「願意給錢的話就好商量了嘛!你老快快請起,你老人家年紀也不小了,這麼跪身體怎麼受得了,快起來,快起來,有話好說嘛!」
易水寒快手快腳的將渾身虛軟的當鋪老闆給扶起來,讓他在椅子上坐好,還幫他倒了杯茶。
「這是一千兩的銀票,你點點看。」當鋪老闆牙一咬,從懷裡掏出了一疊銀票,滿心不願的交給了易水寒。
「不用點了,我信得過你,謝啦!」揚了揚手中的銀票,易水寒滿意的轉身揚長而去,留下了捶胸頓足的當鋪老闆,誰教他要貪心,才會偷雞不著反倒蝕把米。拿著天上掉下來的一千兩,易水寒開心的買了一大堆東西,有米、烤雞、菜、棉被,還有一些雜七雜八的用品,最重要的是,他還買了自己最愛喝的茶,只是在這種鄉下地方,也買不到什麼好茶,也只能將就將就羅。
易水寒走著走著,在回家的路上才猛然想起,白無垢家有沒有茶具啊?易水寒心想:八成是沒有吧!
算了!下次再去買吧,想起臥病在床的白無垢,易水寒不禁加快了腳步,在他出門的這段時間裡,他的病情不知道會不會加重?
推開門,易水寒隨手將大包、小包的東西放在唯一的一張桌子上,只見白無垢躺在床上,就像他剛出門時的樣子。
挽起袖子,易水寒拿了些可以治風寒的藥材,準備幫白無垢煎藥,他四下張望,發現屋裡並沒有煎藥的工具。心想,八成是放在院子裡吧。
易水寒拿著藥材走了出去,果然在院子的一角看到了小火爐和一個小藥罐。
易水寒將藥材放入注了水的藥罐後,左看右看就是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做。他想了老半天,覺得自己該先生火,只是該怎麼做呢?
易水寒有些煩惱,在小火爐前的小板凳坐了下來。從小到大,他的生活起居都有人照顧,除了殺人他什麼也不會。
就在易水寒不知該如何是好時,小火爐裡的一點火光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原來白無垢將火苗用灰蓋著。以便下一次可以使用。
「哈!」易水寒開心得叫了起來。
他小心冀翼地將火苗用紙點燃,然後拿起一旁的木炭放了進去,誰知木炭才剛放進去.火苗就被壓得幾乎看不見。
易水寒見狀,趕忙又丟了一堆紙進去,火勢就在他手忙腳亂時,誤打誤撞的點燃了起來。
一看生起了火,易水寐大大的吁了口氣,他用手擦著自己滿頭的汗,他從來不知道生個火是這麼困難的事。
幾個時辰之後,易水寒總算是將藥給熬好了,他將藥倒入碗裡,端進屋子裡,見白無垢還在睡,他用湯匙攪了攪,準備涼了好讓白無垢喝。
「白無垢、白無垢,起來喝藥了。」易水寒端著已涼的湯藥在床邊坐下來。
白無垢低低的呻吟了一聲,睜開迷濛的雙眼。
「娘。」一見到易水寒,白無垢微微的笑了。「娘,你總算回來看我了,我好想你。」
「娘個屁,鬼才是你娘。看清楚,我是易水寒。」易水寒不滿的推了白無垢一把,完全不管他是病人。「看清楚了嗎?我是誰。」
「娘,我好冷、好冷。」白無垢喃喃的說:「娘,你去哪裡了?為什麼不帶我一起去,我一個人好寂寞,好寂寞。」
「我看你是病湖塗了,算了,不跟你計較,來,把藥喝下去。」易水寒將白無垢扶了起來,讓他把藥給喝下去。
「好苦!」白無垢一張臉一皺了起來。
「廢話,藥當然是苦的,喝下去,你敢不喝我就打死你。」他敢不喝就給他試試看,也不想想為了這碗藥,他花了多少的時間和精力?他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伺候別人呢!
「我聽話,娘不可以偷偷離開。」白無垢溫馴的將藥給喝完。
「很好,很乖。」易水寒滿意的點了點頭,他正想離開,一隻手抓住了他。
「娘。你要去哪裡?你答應我不離開我的。」白無垢滿臉驚慌,他燙得嚇人的手,緊緊抓住了易水寒的衣袖。
「你看清楚好嗎?我哪里長得像你娘。」易水寒受不了的大叫。「你幹嘛抓著我?放手啦!」
可病得迷迷糊糊的白無垢哪聽得清易水寒說了什麼,他心裡只想著不讓娘親離開自己。
「娘,連你都不要我了。」白無垢淒涼的笑了起米,笑容滿含著心酸與痛楚。「連你都不要我了。」淚一滴滴從白無垢的眼角滑落,看得易水寒一顆心莫名其妙地絞痛了起來。
「准說我不要你。」易水寒認命的上了床,將白無垢擁入自己懷裡,「睡吧!我在這兒陪你。」
「我就知道娘最疼我了。」白無垢開心的閉上了雙眼,娘的懷抱好溫暖、好溫暖。
「是,是、是!老娘我最疼你了。」易水寒直翻著白眼,他的手有一下沒一下的拍著白無垢的背。
「娘,我告訴你喔!我救了一個好漂亮、好漂亮的人,他叫易水寒。」白無垢打了個呵欠,眼皮不受控制的直往下掉,「除了娘以外,他是我看過最美的人了。」
「多謝稱讚。」易水寒設什麼誠意的說。
「不客氣。」白無垢越說越小聲。
不一會兒,他均勻的呼吸聲傳來,易水寒才發覺他已經睡著了。
看白無垢窩在他懷裡這麼舒服,易水寒也覺得有些睏,拉過新買的棉被,易水寒愉快的吁了口氣,也準備夢周公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