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繁花落盡。
世界,被純淨的白雪覆蓋著,有若天國降臨。
星期天一早,他坐著私家轎車來接她,再次看見他,心裡的震撼又更深了些。
他依然是那般冷峻高大,她挺直了背脊,和他一起上了車。
後座和司機之間,隔了一層隔音玻璃,她有些鬆了口氣,至少等一會兒要說的話,不用再被第三者聽見。
窗外的景物飛逝,她忐忑不安的坐在椅子上,對身旁這個再過不久即將成為自己丈夫的男人,只覺得陌生。
這幾天,她的焦慮從未降低過。
雖然她想要相信自己沒作錯決定,卻很難真的說服自己。
「我想你應該和你祖母提過了?」
他的聲音在寂靜的車內響起,她嚇了一跳,有些茫然,「什麼?」
「你和你祖母提過我了?」
「是的。」她注視著他,強作鎮定的說:「我說我交了個論及婚嫁的男友,今天會一起去看她。」
「你有說我們是在哪裡認識的嗎?」
「有。」她轉頭看回窗外飛逝的景物,語音又輕又快的道:「我告訴她,你準備投資我的研究,我們倆一見鍾情,會議結束後,我們約了幾次會……等等,一些小細節之類的。」
藍斯看著她白淨的側臉,懷疑她知道自己幾乎整個人貼在車門邊,兩人之間的空間幾乎能再擠下兩個人。
「什麼樣的小細節?」
「呃,你幾歲,住哪裡,有沒有家人,個性如何?」
「你怎麼回答?」他好奇她從偵探的調查報告裡,知道關於他的什麼。
「你今年三十六歲,住紐約,母喪父健在,熱愛工作,個性壓抑。」
車子裡忽然陷入一陣沉默,然後她才發現自己說了什麼,不覺一僵,只聽得他開了口。
「個性壓抑?這是私家偵探給你的形容?」
身後的視線如釘子一般,她鼓起勇氣回身面對他。
但這男人對她說的話似乎不怎麼惱怒,他臉上沒有什麼表情,淺灰色的眼裡只有好奇。
她見狀,這才鬆口承認,「不是,是我看完報告的結論。」
「為什麼?」
知道他要聽的是實話,她深吸口氣,回道:「你對得罪你的人,絕對不給第二次機會,但你也不會當場反擊,你會選擇等待最好的時機,給予對方致命一擊。」
「我以為那叫做冷靜。」
「也可以這麼說。」她垂下眼簾,「我下次會選擇用這詞彙。」
她的回答教他挑眉,即使她看似謙遜,他可沒漏掉她微揚的嘴角。
「你喜歡吃什麼?」
她呆了一呆,有些傻愣的看著他。
「如果我們要結婚,我想你祖母應該會認為我應該知道更多關於你的細節。」
「喔。」
也對,她突然冒個男朋友出來已經很讓老人家驚嚇了,更別說是論及婚嫁的男朋友,他會被審問是一定的。
「我以為基本資料你都有了。」他若沒去找人查過她,那才真的有鬼呢。
「沒有太多你個人喜好的東西。」
莫蓮看著他,暗暗歎了口氣,認命的開口和他先套好招。
「我不怎麼挑食,不要太奇怪的我都吃。」
「太奇怪?像是什麼?」
「蟲子。」
這回換他微愣了一下。
「我不吃蟲子。」她沒好氣的聲明,「我知道很多人以為中國人什麼都吃,天上飛的、地上爬的,只要能吃的都不放過。但是,相信我,我真的對那些奇怪的食物,特別是蟲子,沒有任何偏好。」
她如此認真的特別聲明,還真讓他忍不住開口問了一句:「有人曾誤會過你喜歡吃蟲子?」
她一扯嘴角,「我第一任男友,他看多了奇怪的電視節目,對中國人有極為偏差的印象。有一次約會,他帶我去吃蟲蟲大餐,嚇得我當場落荒而逃。」
第一任?他搜尋腦海裡的記憶,想起資料上的記載。
她的第一任男友是她在念麻省理工學院時認識的,但在畢業後才開始交往,不過交往不到兩個月就分手了。
「你呢?你對食物有任何偏好嗎?」
「還好。」他看著前方,繼續問道:「你的嗜好呢?」
「上網。」她有些不自在,但仍誠實回答,「我喜歡在網路上購物,我在面對電腦時,比面對人要自在很多。」
「我相信。」
她瞥了他一眼,他臉上還是沒什麼表情。
「你的嗜好?」她問。
「工作。」
還真是簡單明瞭。
莫蓮有些傻眼,但他卻神色自若,她是曉得他是個工作狂,但連嗜好都直接回答是工作會不會太誇張?
「除了工作之外,你沒有別的興趣嗎?」
「像是什麼?」他挑眉。
她聳肩,舉例道:「運動、下棋,收藏郵票或畫作之類的。」
他沉默了好一會兒,似是在思考,然後才說:「我當學生時,有打過一陣子拳擊,後來畢業就沒玩了,只偶爾練練,當是健身。」
「所以你穿手工訂做的衣服,吃專屬個人廚師煮的美食,把操作股票當興趣,玩拳擊當健身?」
「差不多。」他看著前方,泰然自若的反問:「你把實驗室當家住,一天工作二十個小時,吃得很隨便,但是絕對不吃蟲子,喜歡上網買東西?」
她微瞇了下眼,突然開口問了一句。
「我喜歡什麼顏色?」
「粉紅色。」
「你呢?」
「沒特別的偏好。」
她開始對他幾乎沒有偏差的答案感到莫名的不滿,這男人非但把她的個人資料調查得一清二楚,而且顯然還背了起來。
他對她的瞭解比她對他知道的還要多。
除了是個工作狂,很久以前打過拳擊之外,她對他個人的喜好幾乎一無所知。
不喜歡他總是有答案,內心深處的劣根性,讓她突兀的再問。
「我們第一次約會在哪裡?」
「中央公園。」
這答案讓她呆了一下,反問:「為什麼?」
「因為你只要到曼哈頓,就一定會去中央公園走一走,我想你很喜歡那座公園。」
她瞪著他,為之啞口,好半晌後才看著窗外輕聲說:「我喜歡的是樹,曼哈頓只有那裡有大片的綠地。」
他沒有再開口,因為醫院終於到了。
轎車在醫院門口停了下來。
司機下車幫忙開了車門,她下車後,藍斯來到她身旁,伸手輕撫著她的後腰。
她微微僵住,緊抓住身前的手提包。
本來她在車上已經放鬆了下來,但是一到了醫院,她似乎又緊張了起來。
見她僵硬筆挺得有如旗桿,他微微傾身開口,「放輕鬆點,否則別人會以為我拿槍挾持你。」
他低沉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感覺到他溫熱的氣息,她差點閃得更遠,幸好在最後一秒緊急頓住。
「準備好了嗎?」他問。
準備好?下輩子吧。
她嚥了嚥口水,逼自己點頭,然後舉步向前。
他陪著她一起穿過醫院大廳,搭電梯上樓,但一路上,她始終緊繃得有如一根即將斷掉的琴弦,她甚至差點錯過正確的樓層。
當她和他終於來到病房門口時,他再也看不下去她死白焦慮的表情,一把將她攬到身前。
「看著我。」他輕捏著她的下巴,問道:「你知道我是誰嗎?」
「藍斯……藍斯-巴特……」她啞聲開口。
「沒錯,我是藍斯-巴特。」他斬釘截鐵的說:「你要嫁的是藍斯-巴特,我答應過的事,我一定會做到,你所需要做的,就是相信我。」
他冷灰色的雙瞳透著無比的驕傲與自信,從他嘴裡說出來的話,一字一句都帶著強硬的力道。
相信我。
她沒有別的選擇。
她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睜開眼,看著眼前這冷峻自傲的男人。
「我相信你。」
令她不敢相信的,他滿意的露出了難得一見的微笑。
「很好。」
他說,然後握緊了她的手,推門而進。
他的手溫暖而結實,穩穩的包覆著她的,讓她莫名心安,進門前的那一瞬間,她發現她終於停止了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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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博士的祖母是一位白髮蒼蒼、個子矮小的老婆婆。
不同於一般癌末的病人,靠坐在病床旁的陳玉蘭女士並未因化療掉光了發,比起一般人,她看起來只稍微清瘦了些。
莫蓮以中文和她說話,然後改用英文介紹他。
這位身形嬌小的女士微笑著,對他伸出了手,藍斯見狀走到床邊,在她的示意下,在椅子上坐了下來。
「巴特先生,抱歉在這種場合下見你。」她不好意思的笑著說:「要你到醫院來真不好意思,不過醫生不准我出院,我又對要娶我們家蓮的男孩太過好奇,所以才要她帶你來醫院,請你別見怪。」
「不會,您太客氣了。」藍斯微微一笑,「我一直都想到府上拜訪,但莫蓮怕你對我們倆的交往有疑慮,所以才拖到現在。」
他能感覺到坐在床邊的莫蓮為之一僵,他握住了她的手,要她放心。
「什麼疑慮?」病床上的老人家好奇的開口。
「事實上,我認識她才一個月不到。」藍斯看著眼前雖然躺在病床上,但顯然神智卻依然清明的老人家,「可是在第一眼看見她時,我就知道她是我所需要的人,之後的每一天只是加深了這個想法。我來,是想請求您的允許,讓您的孫女,嫁給我。」
他真的很高竿,他說她是他所需要的人,他並沒有說謊,他只是讓聽者自以為是。
莫蓮微微鬆口氣的同時,一股苦澀也莫名上湧。
陳玉蘭瞧著這俊美英挺的男人,他看起來十分誠懇,對她的審視也毫不逃避。
她知道他的身家背景十分雄厚,在孫女和她提過他之後的這幾天,她也想辦法問到了關於這男人的一些事情。
「你喜歡她哪一點呢?」
「勇敢。」他毫不遲疑的開口回答,「我欣賞她的無畏和勇敢,我希望我將來的孩子能像她一樣,即使處於弱勢,即使受到世人質疑,也能堅定的相信自己。」
「你愛她嗎?」
莫蓮聞言,既驚又慌,而且尷尬萬分,卻又無法多說什麼。
藍斯沉默著,她只覺得空氣既悶又沉,她完全不敢看他,渾身僵硬得有如石像,時間好像停滯了一般,分秒不動。好半晌,她才聽到他沉穩平靜的聲音再次迴盪在室內。
「我喜歡她,但若是我告訴你,我已經愛上了她,那就是在說謊。」
莫蓮完全無法呼吸,以為自己會昏倒在當場,以為這一切都要穿幫,但下一秒,祖母卻笑了。
「你很誠實。」
「我想那勉強算是我的優點。」
他在說話時,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祖母卻又再次笑了,然後咳了起來。
莫蓮忙倒水給祖母喝,玉蘭喝了幾口水,才靠回枕頭上,看著一臉蒼白的孫女和那誠實且精明的男人,然後微微一笑。
「你們打算什麼時候結婚?」
所以,祖母是答應了?
莫蓮鬆了口氣,聽見他說:「十五號。」
「下個月?」
「這個月。」
「那麼快?」她微訝的看著孫女脫口問道:「這個月十五,那不就剩不到兩個星期?」
「我和藍斯,都不想太過鋪張。」這一回,她搶在他之前回答,怕他又說出什麼會讓她心臟停止跳動的話。
「你這孩子也真是的,結婚是人生大事,就算不鋪張,該做的事情也還是要做啊!」玉蘭坐直了身子,精神振奮的道:「可別告訴我你連婚紗照都不打算拍,我可是從十年前就開始準備籌畫你的婚禮呢。」
「可是,你的身子——」
「我只是生了病,可還沒死呢。」玉蘭開朗的嚷嚷道:「對了,我的電話簿呢?只剩兩個星期不到,我們時間可不多了,要選婚紗、要拍照,還要印帖子、寄帖子,要做的事可和山一樣的多,快快快,去幫我辦出院——」
「出院?不——」莫蓮臉色蒼白的才要反對,右手卻被一隻溫熱的大手握住,她嚇了一跳,尾音一斷,轉頭只看到他注視著她,然後開了口。
「我想這是可以安排的。」
「但是如果有什麼意外——」
「相信我。」
「可是……」
她想再抗議,可看著自信的他,她沉默了,好半晌,才點了點頭。
藍斯見狀,這才看著病床上那興味盎然的婆婆,「出院的事,我可以安排,但一切都需遵照醫生指示。」
「那是當然。」玉蘭點頭,對這男人的印象更好了。
冬天的暖陽,在午後稍稍露了臉,為寒冷的冬季增添了一絲暖意。
之後,他又和她一起在病房裡陪著心情愉快的祖母聊了一會兒,然後才因接到一通公事電話而先行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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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兩個星期,既忙亂又快速,感覺就像是她三年級時第一次在遊樂園裡坐雲霄飛車一般。
祖母在藍斯的安排下,出了院,回到了家裡,條件是讓兩名藍斯請來的專業醫療看護跟著,因為選擇不接受化療,祖母只拿了一些必須的藥品,雖然再三抗議,祖母最後還是在藍斯的說服下,接受了那兩名跟屁蟲般的看護。
「因為蓮會擔心。」
他說得臉不紅、氣不喘的,反倒是她聽得耳根子都不禁發熱。
真奇怪,聽到自己的名字從他的口中說出來,即使聽了好幾天,她還是會在聽到時,覺得有些不習慣。
祖母出院後,雖然他很少到場,但為了減輕她對祖母身體的憂慮,以及不讓祖母太過疲倦,他神速地安排好了所有的事情。
從祖母回到家裡的第二天,就開始不斷有人進出她們這棟房子。
服裝設計師、造型師、攝影師、婚禮承辦人員,還有一堆禮品公司、珠寶公司、甜點公司、外燴公司的老闆親自帶著樣品上門讓她及祖母一起挑選。
他甚至像是有預感她會忙不過來似的,還派來他其中一名特別助理安娜,幫忙她打點這些繁複的結婚事宜。
雖然她一再強調不要太鋪張奢華,情況還是失去了控制。
人們在屋子裡進進出出的,她吃了這輩子最多的甜點、喝了最多種的香檳,甚至數不清自己看了多少種樣品、換了多少件禮服、試了多少雙鞋子。
她只是不斷不斷的和人說話、溝通、挑選。
人們不停地詢問她的意見。
婚禮上要放什麼花?餐前酒要用哪一種?婚宴上的菜單、桌巾的花樣、冰雕的樣式……等等族繁不及備載的問題。
祖母玩得十分盡興,她很喜歡看自己的孫女試衣服,或一起參與挑選討論菜單和喜帖樣式。
相較於祖母的樂在其中,她只覺得這些事搞得她暈頭轉向,每天一沾枕就立刻睡死。
如果有人問她,她會覺得結婚典禮這件事,完全是為了讓新娘忙著準備,而沒有時間細想反悔的狡詐計謀。
「吸氣、吸氣!」
「我在吸了——」
「再來,再一點點就好,吸氣——」
「不行、我不行了——」
「你辦得到的,相信我——」
不,她辦不到,她要昏倒了,這女人要是再不放開她,她就要拿手邊第一個抓得到的東西打昏她!
就在她即將臣服於那美好想像的誘惑時,她終於聽到身後的麗莎宣佈完工的聲音。
「OK,太好了,接下來,你只要穿上這件美麗的結婚禮服就行了。」
「我沒有辦法呼吸。」她太快轉身,只覺得一陣頭暈目眩。
「你當然可以。」麗莎在另外一名助手的協助下,幫忙她穿上象牙色的禮服,一邊說:「你只要試著輕一點,慢慢吸氣、吐氣,就行了。」
莫蓮還是覺得她沒有辦法呼吸,但那兩個女人可沒給她機會抗議,她們把她塞入絲質的象牙禮服,套上了同款的蕾絲手套。
然後,她還沒來得及回神,她已經被送到了一張椅子上,跟著那位叫做安迪的髮型設計師就被她們放了進來,在她頭上大作文章。
「我以為今天只是試婚紗而已。」她喃喃開口。
「當然不是。」安迪笑著回答,手上動作不停。
看著鏡中的他以俐落明快的動作,迅速將她的長髮梳順整理好,再將她的頭髮綰成一個美麗的髮髻,莫蓮不由得不佩服他的專業。
安迪弄完了之後,換成化妝師卡琳上場。
她完全放棄抗議,歎了口氣,閉上眼睛,任這幾位專家將她像芭比娃娃一樣的擺佈,卡琳一邊替她上妝,一邊叨念不停。
二十分鐘之後,好不容易,他們的改造工程終於大功告成。
她穿上了同樣是象牙白的絲緞高跟鞋,然後被麗沙帶到穿衣鏡前。
那一瞬間,她簡直不敢相信鏡中的人真的是她。
她眨了眨眼,鏡中的美女也跟著她眨了眨眼。
她美得不可思議,就像……就像從童話故事中走出來的公主一般。
她讚歎的看著鏡中的自己,然後轉頭真心的看著那幾位專家,「你們創造了奇跡。」
「這是我們的榮幸。」安迪和她行了個禮,笑著回答。
「我從來沒想過我也可以變得如此……美麗,謝謝。」她沙啞的說。
卡琳拍了拍她的手,笑著道:「別那麼客氣,好了,我相信你祖母會想看看你現在的樣子,讓我們出去展示給她看吧。」
安迪打開了門。
她小心翼翼的走了出去。
客廳裡,卻不只祖母和看護,還多了一個男人。
藍斯。
她遲疑了一下,還是走了出去,他在這時發現她的存在,轉頭看了過來。
他的視線讓她幾乎膽小的膠著在原地,她鼓起勇氣對他微笑。
他依然瞪著她看。
「嗨。」她說。
他起身,張開嘴,聲音卻遲了一秒才出來。「嗨。」
那一瞬間,她才發現他看她看傻了眼,讓她不禁紅了臉,一股虛榮快樂的泡泡在胸口直冒。
一旁的玉蘭看著這兩名年輕人,不禁露出心安的微笑,然後假裝咳了幾聲。
兩人同時驚醒,莫蓮忙來到她身邊。
「祖母,你還好吧?」
「還好,只是有些累了。」
「那我陪你回房間。」
「不用、不用,你穿成這樣不好行動,讓潔西帶我進去就好。」
「你確定?」
「當然。」玉蘭笑了笑,拍拍孫女的手,感傷的道:「我想這件婚紗應該沒問題,如果立傑和蘇珊在世,一定會很高興看到你今天的樣子。」
回想起父母的容顏,一時間,莫蓮紅了眼眶。
「好了、好了,難得打扮得這麼漂亮,別哭花了妝。來,笑一個給我看。」玉蘭握緊了孫女的手,安慰她,見孫女露出笑容,這才滿意的轉向藍斯,難掩疲憊地微笑道:「抱歉不能多和你聊聊,我孫女就交給你了。」
藍斯點頭頷首。
潔西上前扶著玉蘭,慢慢離開了客廳。
看著老人家纖弱的背影,莫蓮喉頭莫名一哽。
「她是個堅強的女人。」
「是的。」聽到藍斯的陳述,她深吸了口氣,轉身看著他,沙啞的道:「一個十分堅強的女人。」
「你也是。」
「我希望如此。」她牽動了下嘴角,問道:「我以為你在忙,今天怎麼有空來?」
從祖母出院之後,他只出現過兩次,和她及祖母一起用餐,以免老人家對他們倆的感情起疑。
「安娜告訴我你今天試婚紗。」他拿起放在桌上的黑色絨布扁盒,交給她,「我想你還需要這個。」
她遲疑了一下,然後接過手,盒子體積不大,卻沉甸甸的。
「打開它。」他說。
她依言打開了盒子,裡面是一套整組的鑽石耳環和項鏈,雖然她隱約有猜到,但還是在看到它們時,忍不住屏住了氣息。
耳環和項鏈都是山茶花的形狀,它們靜靜躺在盒子裡,典雅而不張狂,卻依然燦爛奪目。
「我不能收,這太貴重了。」她蓋上盒子,將首飾還給他。
「這是有必要的。」他沒有伸手接,只是看著她淡淡開口,「婚禮那一天,有不少客人會到。」
「我以為我們同意了不鋪張。」
「你要嫁的畢竟是我。」
她不自覺地瑟縮了一下。
是的,她要嫁的是畢竟是他,藍斯-巴特,金融控股界的王子。
「我相信你應該將合約上我附加的條件都看得很清楚才是。」他直視著她說,「其中一條,就是你必須陪我出席一些社交場所。」
「是的。」她的確看了,只是她並不曉得自己還得接受穿戴他送的珠寶,直到此刻她才想起依他的身份,他的妻子怎麼可能不戴任何首飾。
看著手中的扁盒,她抬起頭,看著他說:「那麼,我想,你應該把這些珠寶的帳單給我。」
他挑眉。
「既然是我戴的,當然是我付錢。」她開口解釋。
「這些場合都是因我的需要而存在,我相信由我支付是很合理的。」他說。
「那你就該同意看護的薪水由我來付。」她認真嚴肅的看著他,「我說過,我不缺錢。我希望安娜把婚禮的支出明細也給我一份,她堅持要經過你的同意。」
「未來一年,你什麼錢都要和我算嗎?」
「如果可以的話。」她說。
他抿唇,微微瞇起了眼,她卻毫不退讓的看著他。
好半晌,他才道:「我會要安娜列一份明細給你。」
「謝謝。」她鬆了口氣。
「現在,可以讓我替你戴上項鏈了嗎?我相信外面的人已經等得很不耐煩了。」
「外面的人?」
「攝影師。」看她一臉呆愣,他說:「我以為安娜告訴過你,我們今天要拍婚紗照。」
「我以為今天只是試婚紗。」難怪他們要她全身上下都穿好。
「還要拍照。」他對她伸出手。
她將盒子交回他手中,他將盒子打開,拿出項鏈。
莫蓮轉過身,方便他替她戴上。
他的氣息垂拂過頸後,教她心跳加速,她閉上眼,項鏈垂落她的胸口,她清楚感覺到鑽石項鏈的重量和冰涼。
「好了。」
她睜開眼,深吸口氣,轉身面對他,只見他拿起了耳環。
「我沒有耳洞。」她說。
「我知道。」他翻轉耳環給她看,「這是夾式的。」
見他走向她,她嚥了下口水,「我想我可以自己來。」
他並沒有堅持、只是將耳環交給了她。
她在玄關鏡前戴上耳環,他在她身後等著,她可以從鏡子中看見他注視著她。
莫蓮不安的垂下眼簾,閃避他的視線。
「你確定你真的想這麼做嗎?」
「做什麼?」她拾首,看著他,聲音沙啞的回問。
「嫁給我。」他說。
他是在給她最後一次選擇的機會嗎?
她無法從他的眼中看出端倪。
她確定真的想嫁給他嗎?
莫蓮從鏡中看見自己張嘴吐出兩個字,那聲音聽起來有些遙遠,卻十分堅定。
「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