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見了。
原以為她在樓下,當他下樓沒看見時,還以為她去串門子了,直到裡斯說一整天都沒見到她,甚至連雙胞胎放學回來,也不曾看見她出來。
他心生不安,匆忙上樓,但她的大包包不見了,她的牙刷牙膏、梳子、保養品也不見了,除了她送給雙胞胎的之外,所有的橡皮圖章都被帶走,一個不留。
她竟然跑了?
在今天早上之後,她怎麼可以就這樣跑了?
她明明說她愛他的!說了又跑走,這算什麼?
坐在床上,瞪著房裡被她蓋得亂七八糟、到處都是的橡皮圖章印記,他握緊了雙拳,只覺得一陣憤怒。
這女人攪亂了他平靜的生活,遺留下一室混亂,把他吃干抹盡了就想拍拍屁股離開?
他越想越火,迅即起身,拿起電話,直接聯絡人在西雅圖的小弟。
「喂,亞當。」
「……」有些後悔自己接了這通電話,亞當-巴特反射性就想把它切掉。
「不准掛我電話。」亞歷士語帶威脅,冷聲說出小番女的英文名字。「二十八歲,她今天應該會搭飛機到紐約,查出她搭的飛機班次,現在。」
「……」亞當一陣沉默,好一會才說:「那是犯法的。」
「少和我來這一套。」他瞇眼道:「不要以為你平常不去公司,整天窩在屋子裡做什麼我都不知道。我現在就要,動作快。」
亞當咕噥一句,還是屈服於三哥的淫威下,飛快的敲了幾下鍵盤,連線到航空公司的電腦網路,突破對方不堪一擊的防火牆,叫出今天從費城起飛,所有航班乘客名單的詳細資料,搜尋那女人的名字,螢幕停了下來,跳出三個,他刪除掉年齡不符的,開口說出飛機班次,然後道:「飛機還有五分鐘就會降落了。」
「該死!」她果然去了紐約,他本想要藍斯派人去機場攔她,可現在看來,鐵定是來不及了。
不甘心就這麼錯過她,他瞪著窗外,靈光一閃,開口問道:「你有辦法用電話號碼查出地址嗎?」
「嗯。」雖然有些不甘不願,亞當還是應了一聲。
「她前些天從我家打了一通國際電話出去,幫我查出那通電話的號碼,那是她家電話,她的中文名字是柯巧娃,我要知道她所有的背景資料,還有她在紐約的親友,和可能落腳的地方,查出來之後通知我,我會在藍斯那。」說完他啪地一聲就掛掉電話。
聽著斷線的聲響,亞當擰眉抿唇。
有沒有搞錯?他又不是偵探!
忍不住在心裡咒罵兩句,雖然萬分不爽,但一想到違抗這傢伙會產生的後果,他還是乖乖的敲起電腦。
不過,看亞歷士那麼火大,不知道那女人到底對他做了什麼?
每次聽外人說巴特家幾個兄弟,亞歷士最溫和正常時,他都忍不住想翻白眼,像那種神經有問題的傢伙,天知道他哪裡正常了……
JJJJJJJJJJJJJ
為什麼不一樣呢?
窩在沙發椅中,她蹙著眉頭,盯著手中HUGOBOSS的香水,有些疑惑。
明明就是這個牌子啊……
她忍不住又打開香水瓶,聞了聞,但同款的產品,卻和她從他身上聞到的味道不太一樣。
唉……
歎了口氣,她把蓋子蓋好,將香水瓶擺回桌上,盤腿抱著抱枕,看著它發呆。
昨天逛街時,她看見這瓶他常用的香水,一時衝動,忍不住將它買了回來,但那味道卻不太一樣。
唉……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幹什麼……
在沙發上換了個姿勢,她把腳擱在單人沙發的椅把上,打橫抱著抱枕仰躺著,盯著天花板看。
已經三天了……不知道他現在在幹什麼……
她忍不住又轉過頭,有些小呆滯的看著那瓶香水。
唉……大概是在上班吧……
無力的又歎了口氣,她再度改變姿勢,把腳放到椅背上,整個人變成頭下腳上的,兩隻眼還是盯著那瓶香水。
為什麼味道會不一樣呢?
微微皺起眉頭,她再歎一口氣。
好煩喔……
「小娃?」
聽到小舅的叫喚,她從茫茫然的呆滯中回過神來,「嗯?」
剛進門的展英風一臉疑惑的看著年紀才小他三歲,卻還像個孩子一樣,姿勢怪異的癱在沙發上的外甥女,忍不住開口,「你在做什麼?」
看著小舅斯文顛倒的臉孔,她眨了眨眼,喃喃回道:「發呆。」
「很無聊嗎?」展英風好笑的問。
「嗯。」她點點頭。
「那陪小舅去吃飯怎麼樣?」
她整個人翻轉過來,睜著大眼問他:「去哪吃?」
「STARHOTEL,他們的西餐廳最近新換了廚師,聽說不錯。」他微微一笑。
「西餐喔?」她考慮了一下,反正也沒事,出去晃晃,總比在這裡哀聲歎氣的好。她站了起來,點頭道:「嗯,好吧,我陪你去吃。」
展英風嘴角一勾,心底鬆了口氣,卻瞄到桌上的男性香水,忍不住拿起來看,好奇的問:「你買香水送人啊?」
正在伸懶腰的娃娃一僵,咕噥了一句不清不楚的話,然後才敷衍的點頭。
「男的?」他挑眉笑問。
她小臉微微泛紅,把香水搶了回來,辯駁道:「我買給哥的啦。」
真難得,這小妮子平常大剌剌的,沒想到也會害羞啊。
展英風看著她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尷尬表情,忍不住笑了起來。
「你幹嘛那樣笑啊?這種嘴臉很討人厭耶。」娃娃紅著臉,惱羞成怒的說:「你還笑!再笑我不陪你去吃了!」
「好好好……」不笑就不笑,他止住笑意,開口道:「我已經訂了位,快去換衣服,不然要遲到了。」
「穿這樣不行嗎?」她羞惱的將香水瓶塞回盒子裡,瞪他一眼,「幹嘛還要換衣服啊?」
「人家那裡是五星級大飯店、高級西餐廳,你要穿這樣進去?」瞪著她那身T恤牛仔褲,他苦笑道:「我又沒叫你穿小禮服,但好歹也換個裙子什麼的吧?」
她瞇眼扁嘴,有些嫌麻煩,但拿人手短、吃人嘴軟,想想她現在住人家、吃人家、拿人家、用人家的,既然他要她換,那她換就是了。
「好啦、好啦,換就換。真是的,只不過是吃個飯,幹嘛要弄得那麼囉囉唆唆的啊……」見他一臉無奈好笑,她只好拎著那瓶香水,走進房裡換衣服。
好笑的看著她嘴裡嘀嘀咕咕的去換衣服,展英風鬆了口氣,笑著搖了搖頭。
唉,雖然大姊一再交代要他幫娃娃找對象,可這小妮子和大姊一樣那麼愛碎碎念,他真懷疑自己有辦法把她推銷出去。
不過,要死,當然是死道友不死貧道。
為了早點脫離苦海,他還是在麥斯的面前把娃娃稱讚得天花亂墜。
他只希望等一下到餐廳後,不會被這兩個人打成豬頭。 JJJJJJJJJJJJJJJJ
瞪著眼前那對男女笑鬧著上了前面那輛車,亞歷士縮回要開車門的手,雙眼冒火的開車跟了上去。
他到紐約三天,好不容易才經由亞當弄到了她在紐約落腳的地址,誰知道一來就看見她和別的男人摟摟抱抱的,還笑得那麼開心,看得他一陣妒火中燒,沒想到那兩個人竟然還一路開車到了STARHOTEL。
飯店?
他們到飯店裡做什麼?開房間嗎?
該死的女人!
一時間,被澎湃洶湧的妒意沖昏了頭,他失去理智的跳下車,跟著他們進了飯店,想將她給扛回家。
可一進門,走沒兩步才發覺他們是往餐廳走去,並未在櫃檯停留。
心下一鬆,他才放慢腳步,面無表情的跟在他們之後進去,他們和另一個男人有約,他不動聲色的找來經理,要了和那三個人隔了幾個裝飾性大盆栽的桌子,讓他可以聽到他們的談話,又不會近到被認出來。
誰知才沒聽兩句,他胸中的怒火便復燃狂飆。
他們三人說說笑笑的,天氣那麼冷,小番女卻只穿著粉藍色細肩帶的針織連身裙,裙子的裙擺只到大腿一半,根本和迷你裙沒什麼兩樣。
她三不五時的,就會無意識的撫摸頸上的珍珠項鏈,讓人不由自主的盯著她的鎖骨和其下的柔嫩肌膚。
最讓他惱火的是,她從頭到尾還裝出一副溫柔可人的模樣,連笑的時候都還會記得掩嘴。
掩嘴笑耶!這女人在他面前,從來沒那麼淑女過!
然後,其中一個男人走出去接手機,他才要起身把她強帶出去,卻聽到她氣急敗壞的小聲開口罵人。
「展英風,你這小人,你怎麼可以設計陷害我?什麼請我吃飯,這明明就是變相相親!」
「我的小祖宗,你也行行好。你媽我大姊整天打電話來騷擾我,我不做做表面工夫,真的是會被念到死的。而且只是要你吃個飯,約個幾次會,又不是真要你嫁人,你就當是做功德,反正吃這種飯是人家請客,又不會少你一塊肉。」
「吃飯還要被人評頭論足的打量,這種飯吃得下去才有鬼。」她氣惱的站起身,「我要走了,你自己去和你朋友解釋。」
「喂,給點面子好不好?你這樣突然跑掉,我很難做人的。」
「我管你!」她瞇眼咬牙,「誰教你要對你朋友亂說!我有中國傳統婦女美德?還會刺繡、插花、彈古箏?溫柔文靜?你說的人根本和我差了十萬八千里遠好不好?我長那麼大,連古箏有幾條弦都不曉得,還彈咧!你幹嘛不叫我穿上繡花鞋算了?」
「那不是我……呃,好吧,我之前是有說了一點點,但其他是他自己誤會的。」
「誤會個鬼!」她瞪著他道:「反正我對相親沒興趣,你自求多福吧,再見。」
見她真的轉身要走,展英風趕緊拉住她,「喂喂,小娃,沒那麼嚴重吧?只是吃個飯,你反應幹嘛那麼激烈?哈,我知道了,因為那個BOSS男對不對?你要是已經有對象了,就早點和大姊說啊,省得我天天被她念。」
「什什什……什麼BOSS男?」像是被踩中尾巴,她一時結巴了起來,滿臉通紅。
「就是用HUGOBOSS香水的那個傢伙啊,看你剛剛對著香水瓶發呆的模樣,我早該猜到你在思春,唉,女大不中留啊……」
「我說了那瓶香水是要買給哥的,才不是要給亞歷士的!你少胡說八道!」
「喔,原來那個男的叫亞歷士啊。」展英風賊笑著,然後愣了一下,「嗯,外國人嗎?」
「你——我不和你說了!嚇——」她又羞又惱,氣得直跺腳,轉身就走,誰知道才剛轉身就看見也站起來的亞歷士,她嚇得倒抽口氣,整個人僵住。
「哇,小娃,你臉色這麼白,見鬼啦?」
展英風好奇的想回頭看看她究竟是看到什麼嚇白了臉。
豈料下一秒,那小妮子竟然轉身就跑,他一愣,才要追上去,一個英俊的長髮男人卻早他一步,從他旁邊衝了出去,帶起一陣風。
展英風一愣,嗅聞到一股早先聞過的香味。
HUGOBOSS?
他挑眉,嗯,應該是,雖然有點差別,不過聞起來很像,加上小娃一看到那男人就跑,那男人還追了出去,看來十之八九就是了。
喔,那是說,他脫離苦海了嗎?
難得有人對小妮子感興趣,先去確定一下再說。
JJJJJJJJJJJJJJJJJ
在發現她並非自願來相親,而且顯然還很想他之後,亞歷士的氣本來已經消了一半,沒想到她看到他時,竟然當著他的面轉身就跑,活像見了鬼一樣。
他眼一瞇,氣得火冒三丈,也不管是在正式場合,立刻追了出去,可這回她沒人擋住,反而是他被餐廳侍者擋了一下,結果讓她跑出了飯店。
他氣沖沖的追上去,她回頭看他追來,慌得不敢停下來叫車,延著人行道往前跑,拚命想拉開兩人的距離,路人見狀,搞不清楚是怎麼回事,紛紛往旁閃避開來。
可惡!這女人明明腳上穿著高跟鞋,怎麼跑起來還跟兔子一樣?
「該死,柯巧娃,你給我站住!」他氣急敗壞的邊跑邊咒罵。
「你幹嘛追我啦!我又沒欠你錢——噢,可惡!好痛!」她驚慌失措的邊跑邊回頭喊,沒想到才轉回來卻一頭撞上路燈,她反彈跌坐在地,撫著額頭痛得淚水飆了出來。
因為那狀況實在太好笑了,街上的人看到都忍不住笑了出來。
她萬分狼狽的坐在地上,只覺得一張臉痛得發麻,又痛又尷尬。
「你還好吧?」見她撞到燈柱,亞歷士好氣又好笑的趕到她身邊,見到她捂著瞼,他擔心的想查看她有沒有哪裡受傷,卻被她伸手。槌了好幾下。
「都是你啦!你這個豬頭!笨蛋!色狼!」她推開他站起身,又羞又氣又尷尬的吼道。
「誰教你要跑。」他瞇眼抿唇,「要是沒做虧心事,你沒事跑什麼跑?」
她倒抽口氣,杏眼圓睜地又推了他一把,「我才沒有做什麼虧心事!」
「那你幹嘛一見我就跑?」他冷著臉問。
「那是……那是……」她臉一紅,氣弱了下來,頓時結結巴巴了起來,在他的瞪視下,忍不住退了好幾步。
他步步進逼,冷聲開口,「說啊,沒事你跑什麼跑?」
「我……呃……我……」她一直往後退,他卻一直往前走,她被逼急了,面紅耳赤的脫口道:「我喜歡跑步不行嗎?開你什麼事啊?」
「穿著高跟鞋和裙子?」他一挑眉。
「不……不行嗎?我就是喜歡穿著高跟鞋和裙子滿街亂跑!那又怎麼樣?犯法了啊!你你你……你幹嘛一直靠過來啦!」背碰到街邊店家的牆面,她才發現自己在不覺中被他逼到了牆邊,退無可退之後,她一惱,厚著臉皮硬撐著,抬高下巴,大聲衝回去,「我又沒欠你錢、又沒拿你的東西——」
「誰說沒有?」他面無表情的打斷她。
「本來就沒有!」她惱怒的說:「我告訴你,我買機票的錢是你之前給我的薪水——」
「我不是說錢。」他再度打斷她。
「其他東西我什麼都沒拿!你少誣賴我!」她生氣的說。
「我沒有誣賴你。」他瞇眼開口,「那天早上,我可沒有做預防措施,我想,你也不可能有。」
「你——」沒想到他竟然會在大街上提這個,娃娃倒抽口氣,羞得滿臉通紅,「那你想怎樣?」
「我們結婚。」
「啥?」她呆住。
「為了以防萬一,我們結婚。」他說得輕描淡寫,好像在說今天天氣很好一樣。
「你耍我啊?」她回過神來,惱火窘迫的道:「我又不是三歲小孩!我又不一定會懷孕!」
「一定會。」他斬釘截鐵的說。
「你……你又知道了!」她紅著臉結巴的說。
他貼近她,輕捏著她的下巴,眼底閃著慾火,啞聲道:「就算你現在還沒,我也會保證之後一定有。」
「你這個……」她杏眼圓睜,羞窘氣憤的對他又推又槌,「色狼!討厭鬼!你要結婚不會去找別人啊?走開啦!豬頭!王八蛋!離我遠一點!」
她推開他就要跑,他連忙抓住她的手,將她拉回來摟在懷中,皺眉低吼道:「你這笨蛋!我不想找其他人!」
娃娃一僵,停下掙扎的動作,屏住呼吸的瞪著他,好半晌才有辦法開口,「為什麼?」
「你說你愛我。」他幾乎是有些控訴的說。
她瞪著他,眼眶一紅,生氣的說:「就算我愛你,那又怎麼樣?被愛比愛人幸福,我就算要嫁,也要嫁一個他愛我,而不是我愛他,他卻不愛我的男人。」
所以她才跑走,因為她以為他不愛她?
亞歷士一怔,有些茫的看著她,跟著整個人鬆懈下來,突然之間就笑了出來。
「你你你……你笑什麼笑啊?!」以為他在嘲笑她,一時間,熱淚上湧,她推開他轉身就走。
「對不起,娃娃,等一下——」他追上來,這回卻不敢再強拉她。
「走開啦!別跟著我!」她邊掉淚邊執意往前走,羞憤道:「反正我就是呆,反正我就是相信愛情,反正我就是愛作白日夢!你要笑就去笑死好了!」
「嘿,我沒有那個意思!」他跟在她身邊,輕輕牽握住她的手,示意她停下,溫聲道:「如果我讓你誤會了,我很抱歉。」
她本來不想理他,但他的手心好溫暖,他的語調也好溫柔,她喉頭一哽,停了下來,卻仍低頭垂淚。
「我不是在笑你。」他將她轉過來,抬起她的下巴,抹去她臉上的淚,真摯的說。
她吸吸鼻子,眼眶紅紅,一臉不信。
「真的。」他嘴角一揚,有些心疼愛憐的用拇指抹了下她紅紅的鼻尖,「來吧,我帶你去看樣東西。」
「什麼東西?」她狐疑的看著他。
「我的過去。」
JJJJJJJJJJJJJJJJJ
他的過去?
因為太過好奇,她乖乖地跟著他走,沒想到他卻帶她來到中央公園旁一棟美輪美奐的華廈中。
他在費城的屋子和這裡一比,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
這華廈活生生就像電影場景,連管家都板著臉孔,不像裡斯那樣親切,還有一些穿著制服的僕人,男的女的都有,他們悄無聲息的活動。對亞歷士必躬必敬的,但臉上卻和管家一樣沒什麼表情,活像自動人偶似的。
她忍不住打了個冷顫,亞歷士握緊她的手,對她眨眨眼,給了她一個溫暖的微笑。
她心安了些,跟著他走過那片光可監人的冰冷地板,然後坐電梯到了六樓,一出電梯,她就看到房間的正中央展示著一棟夢幻的白色莊園模型,那模型從屋子到草皮,草皮上的大樹,還有大樹吊著的鞦韆,玫瑰花園做成的迷宮,到花園正中央的雕花涼亭,甚至是屋裡的小傢俱、擺飾、地毯、抱枕、花瓶,它全都沒缺,而且每個部分都十分仔細,其精緻複雜的程度,教她忍不住歎為觀止。
「好漂亮……」她讚歎的貼在玻璃罩上看,「這誰做的?」
「我。」看到她如此驚歎,亞歷士心口又一緊。
「你做的?」她訝異的回頭,無法相信他的大手竟然如此靈巧。
「對,我十三歲的時候做的。」他一扯嘴角,「這是我夢想中的家。」
她愣了一下。
他鬆開她的手,雙手插到褲口袋裡,深吸了口氣,看著她道:「我從小就希望能有一個正常的家庭。那種每天會回家吃晚飯,雖然嚴厲但偶爾會和我打棒球的父親。那種每天會在家烤好吃的蘋果派,雖然有點嘮叨但會疼愛我的母親。而不是整天忙於公事,冷酷威嚴的父親,和像花蝴蝶一樣,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開派對的母親。」
顯然他的父母是後面這兩者。
娃娃有點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保持沉默。
「我親生父親,在我出生那年因為車禍意外而過世了,所以我一直跟著我母親,在我五歲之前,她就結婚了三次,包括和我親生父親的那次。第四次,她嫁給了我現在的父親,喬治-巴特,他們的婚姻只維持了半年就告吹,但這回我母親要我留下,因為她和喬治都認為我留下對我最好。」
老天,這傢伙才五歲耶,他媽怎麼忍心這樣做啊?
娃娃心一疼,忍不住靠近他,伸手輕撫他的臉,小小聲的道:「我……」
「噓……」他將食指放在她唇上,眼底閃過苦澀,繼續說:「雖然我當時很生氣,無法理解。但這麼多年後,其實我也同意他們的作法,因為愛麗絲,我那親愛的母親,後來又結了五次婚,我的繼父遍佈五大洲七個國家,如果我當時繼續跟著她,我恐怕連書都念不好。」
「哇。」她眨了眨眼,很快的算了一下,「九次?」
「對,九次。」他苦笑,「喬治則是結了四次婚。」
「哇。」她呆到只能發出單音節。
「他們兩個不是壞人,只是比較不平常,但我還是希望能有一個正常的家庭,我從小就如此夢想著,所以我才做了這棟模型屋。因為這棟屋子,我開始對建築產生興趣,之後我知道,父母是不能選的,但我可以找一個我愛的女人,生幾個孩子,建立自己的家庭。」他神情緩和了下來,輕撫著她的臉,啞聲道:「我會每天回家吃晚飯,她會在家煮好飯,念故事書給孩子聽,等我回來。假日時我們會一起帶著孩子出去玩,偶爾有點小爭執,但最後還是能言歸於好。我和她會一起白頭偕老,每年耶誕節,我們會坐在火爐前,等著兒孫回來過節,笑談細數對方多年來的壞習慣,然後也許有一天,我們會一起上床睡去,就再也沒起來……」
她喉頭一哽,為他描述的情景而感動,卻也有些心痛。
為他感到心痛,也為自己感到心痛。
他……果然很愛很愛他的前妻……但那女人卻死了……
而她呢,卻悲慘無比的愛上了他。
她忍不住環住他的腰,埋首在他懷中,覺得一陣傷心難過。
她給予的安慰,讓他胸口一暖,亞歷士環抱著她,啞聲開口道:「然後,我在紐約遇到了麗莎。那時麗莎的父親正和我合作一件建築案,那件案子結束時,我和她結了婚。她和我一樣,渴望有自己的家庭,我們深信,事情會像我們想的一樣,但是……」
「別說了……」娃娃心口一陣緊縮,眼眶含淚,哽咽開口,「你可以不用說下去……我知道了……」
「沒關係。」他親吻她的額頭,啞聲道:「剛結婚的那段日子,情況還算不錯,我以為我們可以幸福快樂的就這樣到老,直到她懷了雙胞胎。麗莎當時還在念研究所,懷孕讓她必須中斷唸書,然後她開始變得暴躁易怒、難以相處,我一直以為是她懷有身孕的關係,以為等孩子生下來之後,情況就會好轉,但事情卻變得更糟。」
他閉上眼,緊緊擁著她,下顎緊繃的說:「她無法忍受孩子的哭鬧,整天都情緒不穩,雖然有保母幫忙帶孩子,讓她可以重新唸書,她也曾試著想和孩子親近,卻屢試不成,到了最後她甚至連進育嬰房抱孩子都不肯。後來,我帶她去看醫生,才發現她患有躁鬱症。我很想幫她,但她不讓我幫,她氣我強迫她去看醫生,趁我去上班時,就跑回娘家了。三天後,我收到她寄來的離婚協議書,我去找她,她父親卻和我說,她已經去歐洲了。直到那時,我才發現她根本就不愛我,我也是。事實是,我和她只是兩個孤單寂寞的人,因為想要擁有家庭而在一起,我們之間的感情,和夢想中的家庭,就像蓋在沙地上一樣,根本脆弱得禁不起考驗。」
她聽得呆住了,猛地抬起頭看他,「那……那個麗莎現在呢?」
「她前兩年在歐洲結婚了。」他撫著她的小臉說。
「可是……可是……」她不是死了嗎?娃娃眨了眨眼,對這峰迴路轉的情勢有些轉不過來。「雙胞胎說霍克告訴他們,媽咪到很遠很遠的地方去了啊?」
「歐洲是很遠啊。」他皺眉,不懂她為什麼那麼驚訝。
「呃……也是啦……」她低頭咕噥,然後這時才想到,耶?那女的既然沒死,他又說他不愛她,那……那那那……
「你愛我嗎?」娃娃猛地抬起頭,脫口而出,然後才發現自己說了什麼,小臉瞬間漲紅。啊啊啊,她怎麼這樣自己往臉上貼金啊?天啊,真是丟臉!
娃娃一時間有些驚慌失措,趕忙開口補救道:「呃,我不是,我是說……那個……我的意思是……」
他笑出聲來,捧著她的小臉,吻了她語無倫次的小嘴一口,笑著道:「對,我愛你。」
「真的?」她屏住呼吸,簡直不敢相信。
「真的。」他笑看著她,無奈的開口,「剛剛在街上,我不是笑你,我也相信愛情,也渴望愛情,希望有一天,真的能遇到能和我知心相守、白頭到老的女子。然後,前些日子,我終於遇到了,那個女人卻一直想把我推出去,不肯承認她愛我,等我好不容易逼她說出真心話,誰知道,她把我吃干抹盡、用完之後,就帶著我的心跑得無蹤無影。」
「我我我……我才沒有把你吃干抹盡……」她紅著臉想抗議,卻在他的注視下,羞赧的越說越小聲,「好嘛,是有一點,我又不是故意的……」
他微微一笑,用手指勾起她的下巴,開口道:「我會笑,是因為鬆了口氣,我沒想到你和我之間竟然會有這麼大的誤會。」
「誰教你只會逼人家……」她面紅耳斥的瞪著他,嬌嗔怨怪道:「自己都不說!」
「是,我的錯。」他不再逗她,老實承認。
見他認錯認得那麼快,害她有點不習慣,不好意思的說:「呃,其實……我……我也有錯啦……」
「那你願意嫁給我嗎?」他認真開口問。
「呃……」娃娃低下頭,絞著手指。
亞歷士屏息以待,深怕她會拒絕。
「那個……」她很快的瞥他一眼,又紅著臉低下頭。
「哪個?」他喉頭發緊。
「你可不可以再說一次?」她萬分羞怯,小小聲的說。
他呆了一下,難道她剛剛沒聽清楚嗎?真是的,搞得他心臟都要休克了。
雖然如此,他還是深吸了口氣,開口重複道:「你願意嫁給我嗎?」
「不是這一句啦。」她有些惱的嗔他一眼,然後又害羞的低下頭。
「那是哪一句?」他真的是被她搞傻了。
「就……就是那一句啊……那一句嘛!」她又羞又窘的說。
亞歷士靈光一閃,他忍住笑,很努力的回想,然後遲疑的問:「我的錯?」
「不、是、啦!」娃娃急得直跺腳,羞惱的道:「你怎麼這麼笨啊!還說我沒腦袋,你才沒腦袋啦!連我愛你都——討厭,你這個壞蛋……」
娃娃罵到一半,見他笑了出來,才發現他根本就知道她想聽的是什麼,只是故意在逗她而已。
「你還笑!過分、惡劣、豬頭……」她又羞又尷尬,氣呼呼的直罵,「你只會欺負我,我不嫁了啦!」
「好啦、好啦,對不起……」他笑著將她抓回懷中,捧著她的小臉,吻了她一下、又一下,在她唇邊低語道:「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你要我說一萬遍都行……早上一遍……中午一遍……晚上一遍……半夜再說個五六遍……你覺得怎麼樣?」
什麼半夜啊?
「討厭啦……大色狼……」她嬌羞的嗔道。
「我是大色狼,那你還抱那麼緊?」他挑眉笑她。
「對喔,怎麼辦?」她無辜的眨眨眼,「我一定是病了。」
「那我幫你檢查一下好了。」他一把抱起她,笑著將她抱進房裡。
「啊,等一下啦,你這個壞蛋!」
她驚呼出聲,然後沒多久,房裡就傳來春情蕩漾的嬌吟。
翻雲覆雨後,夜深人靜時,娃娃趴在他胸膛上瞧著他。
他身上有著熟悉好聞的味道,是那種BOSS的香水和他的汗水摻雜在一起的味道,很好聞、很舒服,和他的體溫一起滲進她的胸肺,讓人安心。
啊,就是這個味道啦……
娃娃緊緊抱住他,吃吃的笑了起來,覺得自己幸福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