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龍璠 第七章
    「你可以先把衣服穿上嗎?」

    這是她開口說的第三句話。他似乎想笑,但在衡量過後,決定還是不要冒險讓她因他的調侃而重新閉上金口。

    楚恨天將默兒抱到一旁他放衣服的大石上坐好,岩石很高,她坐在上頭比站立在水潭中的他還高上半個頭。他依她所願套上了褲子,卻沒有再伸手接過她遞來的黑色衣衫。

    「我的頭髮是濕的。」他目光炯炯的看著她。

    看著他在陽光下閃耀的黑髮,她有些著惱地收回了遞衣的手。

    楚恨天湊上前去,兩手擱在她的腰側,一扯嘴角道:「幫我弄乾。」

    「我沒——」

    「弄乾。」他打斷她的拒絕,認真的重複。

    也許她還是沒有錯認的,這傢伙或許變了點,但他骨子裡依然還是那霸道的男人。默兒蹙著蛾眉輕歎口氣,拆下插在發上的朱紅鑲金梳篦,要他到岩石上來,認命地幫他梳開那黑濕長髮。

    他輕易地一躍而上,在足以容納兩人的大巖上,背對她盤腿而坐。默兒細細的梳開他的發,就像這些年來曾做過的一樣。

    他有一頭會讓世上女子羨慕不已的直長黑髮,他的發及腰,又黑又長。默兒一次又一次的流著,小心翼翼的分開其中的糾結,並慶幸天上的白雲配合地未將艷陽遮住;在日光的照射下,他的發該很快就會幹了。

    她白皙的手穿過他的黑髮,看著他那三千煩惱絲從她手中穿瀉而過,她不由得有些恍惚了。

    為何她還在這兒呢?她昨晚失敗了,但不代表她從此不能報仇。顧遠達還活著,她該重新計劃如何殺了那禽獸才是。

    可如今,她卻坐在微風輕拂的水潭旁,替他梳發……

    她的手一頓,停了。

    他像是感覺到,背脊在瞬間變得僵硬。

    「我還是會去報仇的。」她輕聲緩緩說著,眼中有著痛苦,用她那沙啞的聲音淡淡要求,「不要阻止我……」

    「我不會讓你殺他的。」他聲音平穩的說。

    「為什麼?」她手一緊,既惱怒又迷惘地瞪著背對著自己的男人。她不懂,不懂他為何要幫著她的仇人。

    他昨晚說沒有為什麼,但她知道那不是他真正的意思,她只是一時太過氣憤了,氣得失去了理智,忘了他從不做無益於己的閒事。何況就算他真的有理由,在昨晚她那種歇斯底里的狀況下,她也聽不進去,而他,知道這點。

    「我教過你許多事……」他微微側身,直到能回視她的雙瞳,才挑眉接著道:「但是,卻從來沒教過你要同歸於盡。」

    在他那專注如火的目光下,她微微一顫,嘎啞地問:「你就是為了這個?」

    他整個人轉過來,在大石上半躺下來,一雙長腿伸直舒展,以右手撐著頰,左手卻伸出去握住她糾纏在他發上的小手,然後直盯著她的手,專心得像是在看骨董珍玩。

    默兒眨了眨眼,竟有種錯覺,彷彿看到一隻慵懶的黑豹,躺在大石上曬乾濕透的皮毛;只不過這只黑豹的爪子正抓著她的手觀賞。

    她抽回手,用皺眉表示不悅。這傢伙還沒回答她的問題。

    他抬眼盯視著她,「報仇有別種方式。」

    「我說過那最——」她著惱的開口。

    「最快也最危險。」他倏地半撐起身子,一手攫住她的半邊臉,面上出現冷然的神色,眼中卻竄出一絲火焰。

    他傾身逼近她,一張俊臉幾乎貼到她眼前,幾乎是從牙縫中迸出聲音來,「我沒教過你去送死!」

    他像是突然彈跳而起的黑豹,兇猛而快速的逼近她,不同的是,那在她臉上的爪子卻末抓傷她。只是她還是因為他乍起的暴怒而駭了一下,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不敢動彈。

    久久,她才發出微弱的語音,辯解道:「我本來可以成功的。」

    他聞言更火,「然後死在那些名流俠士的圍攻下?」

    「可是你來了——」她白著臉,及時住了口,知道接下來的話會讓他更火大。

    但他還是聽出了她的言外之意。「我說過,不要試探我!」

    默兒臉色發青,咬著下唇,沒再說什麼。

    楚恨天氣得幾乎想咬她一口,「如果我沒再去呢?如果我沒去參加那場荒謬的婚禮,你是不是就打算死在那裡?」

    他的責備一聲聲竄入耳中,默兒也火了,她回瞪著他,一時之間,對他的怨對不滿就出了口,「我可以成功的!你原本可以幫我的!你為什麼要救他?

    就為了我沒照你的話做?你——」

    楚恨天突然嗤笑出聲,「我什麼?你不是很天才嗎?不是很獨立嗎?不是可以光靠自己就能報仇雪恨了嗎?你還需要我幫你什麼?!」

    默兒全身一震,臉上血色盡失。她張了張口,卻無法說出什麼,直到在他的逼視下,才反抗的脫口而出,「那還不都是你教我的!我會的,都是你教的,難道你要告訴我你錯了嗎?」

    楚恨天一僵,瞪視著她倔強的小臉,卻無法反駁。

    他沒動,她也沒動,兩人在石上沉默僵持著。

    微風仍在吹拂,山瀑依然濺出雪白的水花,林葉在陽光下因風搖動;她聞到樟樹清新的氣息,整個人卻沒因此舒緩,反而緊繃著。

    他的手仍擱在她臉上,卻不再用力。他瞪著她,久久,才以嚴酷的面容,沉聲開口——

    「我的確錯了。」

    ※       ※        ※

    他不年輕了。

    默兒回視著他的雙眼,發現他眼角有了不易察覺的皺紋,要如此近看,才驚覺歲月其實還是在他嚴酷的臉上刻劃下了痕跡。

    她沒想到他會說自己錯了,她沒想到他會承認自己錯了;但他說了,他確確實實地說了,說他錯了。

    她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甚至不知道該如何反應,因為她從來沒遇過這種狀況,她從來沒聽過他對誰大方承認自己錯了……

    是因為他老了,所以變圓滑了嗎?她不以為真是如此。

    恍惚中,她在他眼中看見自己,那是一個風姿綽約的姑娘……

    剛認識他時,她還是個孩子,而他才剛二十出頭,正該是意氣風發的時候,但那時的他早已經過多年的風霜與磨難,老成冷酷得教人畏懼,他當時就已是一方海上霸王了;也許就是因為如此,即使歲月如梭,她從丫頭成為了姑娘,在她眼中,他卻似乎未曾改變多少,仍是這張臉,仍是這雙眼,仍是那位雄據一方的海上霸王。

    曾幾何時,他眼角竟有了細紋,他冷酷的黑瞳中竟透著不穩的情緒?

    似乎……她和他不知從何時起,竟由主從師徒的關係轉變成對等的地位。

    默兒一點一滴地看進他的眼底,看進他的心底,突然間,她恍然瞭解到,她長大了,她不再是個孩子了,而他——在乎她!

    不只是因為她的身體而已,他似乎還在意其它的。

    「你……」她訝然,有著遲疑,有著惶惑。

    楚恨天輕撫著她的容顏,拇指輕壓在她的唇上,黑瞳陰鬱沉。「你不需要殺人,要報仇,有別的方法,兵不血刃的方法。」

    默兒這次沒再抗辯、沒再堅持,她還在為方纔所發現的事情震懾不已。

    她只是凝望著他冷峻的面容,想找出更確切的證據,小嘴自動自發的回問,「什麼方法?」

    他的唇彎成完美的弧形,以拇指摩挲著她的唇,邪邪一笑,「他要寶,咱們就給他寶。」

    ※       ※        ※

    「當然是我!普天之下,若要論到偷,捨我其誰?」

    撂下豪語的,是笑得像彌勒的胖叔。

    這兒是原來的木屋,桌上的茶已讓人重新沏上,還冒著白煙呢。

    當默兒和楚恨天回到屋子時,韋劍心和胖叔已等在這兒了。

    「是是是,您老最是厲害,天下偷兒誰不知孫十八,胖叔您老可是偷兒的老祖宗呢。」韋劍心涎著笑臉附和。沒辦法,誰讓他不只宰了胖叔的寶貝信鴿,還物盡其用的把它們烤來填肚子,現下也只好在這兒鞠躬哈腰、扇風倒茶兼陪笑了。

    方纔他在山腳下一見著胖叔,立刻垮下了臉,待他知曉是老大傳訊回去要胖叔趕來和老賭鬼交換時,他差點死抱著老賭鬼,痛哭流涕地要他帶自個兒一起回船上去,別把他留在這兒和孫胖子做伴!

    可沒辦法,老大交代要他和胖叔一塊兒留下,他只好欲哭無淚的掛上假笑,陪著胖叔上山來,一路上諂媚滔滔,就怕胖叔他老人家一火,他的脖子又要遭殃了。

    韋劍心的話聲方歇,就見到老大和默兒從外頭回來。

    「丫頭!」胖叔一見默兒,大叫一聲就衝了過去,牽起默兒的手,一雙小眼兒上上下下的審視她纖瘦的身子,嘴裡擔心地嘮叨著,「丫頭啊,你讓胖叔擔心死了。來來來,讓胖叔瞧瞧,你一個人在外頭沒餓著吧?」

    默兒任他抓著自己的手,淡淡笑了,搖搖頭。

    這些年來,他們一直對她恨好。黑船上的人對其他人來說是強盜惡鬼,但對她來說,卻像是親人朋友。她一直不敢和他們交心,不是因為他們是海盜,而是因為她知道自己終有一天會離開。

    可是黑船上的人卻不這麼想,胖叔把她當自己女兒一樣疼,老賭鬼就像是倔脾氣的叔叔,韋哥兒是刀子嘴、豆腐心的小哥哥,蘭生則像是處世淡然、處處穩當的大哥……其中聽著胖叔的嘮叨,雙眼望著他笑呵呵的圓臉,默兒不禁紅了眼眶。她現在才發覺她這些年刻意的冷漠實在很失敗,他們根本不在意,只當她是瞥扭的小妹,還是處處對她好,把她當自己人一樣。

    淚,滴在胖叔圓圓胖胖的肥手上,讓在場的男人全嚇了一跳。

    「丫頭,怎麼了?怎麼好好的就哭了起來?」胖叔這下可真著慌了,但他話還沒說完呢,手中牽著的人兒就被老大搶走了。

    楚恨天將默兒擁在懷中,低垂凝望著她的眼,有著少見擔心的溫柔。

    默兒吸了吸鼻子,從他胸前抬首,看見他的關心,不由得輕聲道:「我沒事。」

    這下她身後那兩個男人可嚇得跳了起來,雖然她的聲音既沙啞又小聲,但他倆耳聰目明的,當然是聽得一清二楚了。

    「我的天老爺,丫頭,你會說話?!」胖叔首先驚叫。

    韋劍心跟著怪聲嚷嚷,「有沒有搞錯?!你你你……你怎麼會說話?你不是啞巴嗎?」

    默兒轉過頭來,看著那一胖一瘦、一老一小大驚小怪的模樣,差點噗哧而笑;但為免他倆刺激過深,她只能強忍住笑,一臉無辜的緩緩道:「我從來沒說過我是啞巴,是你們自己這麼想而已。是你們的眼睛和耳朵騙了自己。」

    「啊?!」

    胖叔和韋劍心張大了嘴、瞪大了眼,不知該如何接話。仔細回想起來,她是從沒說過她是啞巴,她只是不說話而已!

    完了完了完了!韋劍心臉一白,突然想起他這些年來當她是啞巴,每次喝醉酒不知道和她說了多少五四三,以為反正她沒辦法把這些事說出去。這下完了,他韋大少一世英明就此毀於一旦……思及此,他立刻一把抓住默兒的小手,冒著冷汗諂媚陪笑道:「親愛的默兒妹妹,咱們外頭借一步說話。」

    誰知他手才搭了上去,就被楚恨天一手拍掉。只見他黑著臉冷聲道:「有什麼話,在這裡說就好。」

    「呃……啊?」

    在這裡說?說什麼?說他要默兒別告訴老大,他曾經在背後臭罵老大是冷血、不通情理、脾氣暴躁、沒有良心的黑臉大海怪?說要默兒別和胖叔提,他覺得胖叔不只眼睛小、鼻子小,心眼也小得和米粒一般?還是要默兒別提他暗戀過的那些姑娘,和被拋棄時抱著她痛哭流涕臉丟到極點的糗事?

    要真在這裡說,他不只面子掛不住,一條小命也要不保!

    韋劍心乾笑兩聲,額冒冷汗忙揮手道:「沒什麼,沒什麼,我沒啥重要的事。」

    楚恨天冷哼一聲,默兒則已展顏輕笑出聲。不知為何,看著他們,她的心情突然放鬆下來,開始相信一切事情會順利解決。

    她笑了,像朵花般綻放美麗的笑容。

    三人頓覺如沐春風。

    姑娘家的笑容,總是讓人舒服的,更何況默兒還是個相當美麗的姑娘呢。

    胖叔感歎的看著她,笑道:「真是瞎了咱的狗眼,咱十幾年來竟沒發現你會說話。丫頭,你真是不簡單,胖叔真是服了你了。」

    ※       ※        ※

    「大俠有大俠的規矩,盜賊可也有盜賊的規矩,而這些各門各派、大俠盜賊的規矩全匯在一塊兒,就成了江湖上的規矩。」

    「規矩?」默兒聽得一愣一愣的。

    「是呀,規矩。」胖叔點點頭。「無論當大俠當強盜當小賊,都有其規矩。

    當大俠首重仁義,出手前一定要為自己找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然後才光明正大的拿起刀劍互相砍殺。而當強盜的規矩,就是絕不能一次把所有的東西搶光,因為若是一次趕盡殺絕,下回可就沒東西好搶了。」

    「那當偷兒的規矩呢?」韋劍心好奇的問。

    「當偷兒的規矩就是……」胖叔頓了一頓,賊笑道:「一定要偷值錢的東西。」

    「啐,這不是在說廢話嗎?要不值錢,還偷來幹嘛?」韋劍心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

    「這當然有其道理。」胖叔閒閒的看他一眼,問道:「你認為多少價值才算值錢?一百兩黃金?一千兩黃金?還是你那條爛命?」

    「當然是——」韋劍心正要大聲回答,卻又停了下來,突然懂得胖叔在說什麼了。一千兩黃金當然很有價值,但要是他沒小命花,他要那麼多錢幹嘛?

    所以他住了口,很安分的坐下來繼續聽胖叔說下去。

    「黃金很值錢,小命卻更要緊!」胖叔老神在在的喝口熱茶,才道:「當偷兒不比強盜,偷兒本就比較細心,靠的不是逞強鬥狠,而是縝密的計劃,從事先的勘查,到進屋的路徑,直至事後的退路,還有如何將東西脫手,都是要事先計劃好的。」

    韋劍心聽了,不覺暗自咕噥——說得那麼好聽,其實還不是當小偷的都比較怕死。

    不過這種話他當然不敢說出口,只好在旁繼續陪笑。

    胖叔又道:「所以當小偷要偷東西,第一件事就是要探聽清楚,包括裡頭的防衛,被抓到的後果,還有要偷的東西值不值得拿自己的小命去換取。所謂的值錢,就是以此去衡量的。也因此會有那種只是為了填飽肚子而去偷小錢的偷兒,因為他不偷大概就會餓死;但也有那種明明已經很有錢了,可是仗著藝高人膽大,以為自己可以保住小命又能輕易將東西偷出來的人,去偷那保險重重、價值千萬的寶物。當然,要是被抓到了,那就是他的不幸了,可也怨不得誰。懂嗎?」

    默兒點點頭,不過她還不是很瞭解這到底和她要報仇的事有什麼關係。方才在潭旁,他並未將所有的事說清楚,只帶著她回到了屋裡,說胖叔會和她說明白。但老實說,胖叔已經說了很多了,她還是很不明白。

    可她仍是捺著性子,聽胖叔說規矩,因為她知道他們沒那麼閒,可以無聊到在這時候才教她什麼是江湖規矩。

    胖叔喘了口氣——大概是因為人胖,所以天氣雖不熱,但他臉上還是流下了一滴汗。他瞄了默兒一眼,才道:「為什麼胖叔要和你說這些呢?當然是因為老大的吩咐。」

    他說到這裡,默兒忍不住轉頭去看了看站在外頭樹下的楚恨天。他斜倚在樹旁,背對著他們,雙臂抱胸的看著雲霧繚繞的遠方山頭。

    耳中又傳來胖叔的聲音,她這才強迫自己將頭轉回來,專心聽著。

    「丫頭,你的事大夥兒都已知道了。老大的意思是,要咱教你當偷兒的本事。」

    「什麼意思?」她輕蹙蛾眉,不解。

    胖叔沒正面回答,反倒說了句:「顧遠達是君子。」

    默兒臉上突然變得毫無表情,她沒有說話,等著,知道一定還有下文。

    胖叔嘿笑道:「在別人眼裡看來,顧老賊是個君子,還是個仁義大俠,但咱們都知道,他暗地裡卻是卑鄙小人一個,是個實實在在的偽君子。而對付這種偽君子,絕不能光明正大的明著來。」他笑瞇了眼,瞄瞄門外的老大,又瞄瞄默兒,賊笑著,「這一點,你先前倒是做得不錯。你唯一錯的,是不專心。」

    不專心?

    默兒一瞬間紅了臉,很快就懂得了他的意思。她的確不專心!

    胖叔笑咪咪的,不過卻沒拿這事繼續糗她,只又笑呵呵道:「偽君子很奸,比小人更奸,所以對付偽君子,不只要暗著來,還要比他奸,最好是神不知鬼不覺的,等他發現時,再要搞鬼也來不及了。而這個就和你胖叔我的老本行有關係了。」

    她聽著,很認真的聽著。

    「胖叔我呢,還沒上船前是做偷兒的。你要報仇,不能明著來,要暗著來,所以老大叫我來教你,教你如何偷!」

    偷?偷能幹嘛?

    她話還沒問出口,胖叔已看出了她的疑問,自傲的笑著道:「你可別小看胖叔我這老偷兒,因為天底下可找不出第二個孫十八了。這世上還沒有我進不去的屋子、偷不到的東西,就算是皇宮內苑,咱也不放在眼裡!偷兒嘛,既然會偷,當然也要會銷贓,重點呢,就是在要去偷的東西,和銷贓的地點。」

    默兒怔了一下,而後雙眼不由得一亮,因為她終於懂得胖叔的意思了,也懂得楚恨天的意思了——顧遠達要寶,他們就給他寶!

    「偷什麼東西?」默兒開口問道,現在她已知道這贓得銷到哪兒去。

    這下可終於輪到被晾在一旁的韋劍心說話了,他志得意滿地搶著道:「嘿嘿嘿,當然是咱們那親愛刺史大人辛辛苦苦弄來的珍藏寶貝——魚腸劍!」

    ※       ※        ※

    刺史大人家中有許多奇珍異寶,為什麼偏備要偷魚腸劍?

    因為只有神兵利器,才會讓像顧遠達那樣的江湖大俠鬼迷心竅、鑄下大錯!

    也因為在官兒眼裡,就算顧遠達再如何有名有錢有勢,仍然是個江湖草莽,是個錢稍微多了點的鄉野小民,同時也是個為了成為武林第一,而不惜傾家蕩產的武林中人。

    幾百年來,有太多的例子證明,名流正派,也會加入搶奪武功秘籍和寶刀神劍的爭戰,不惜拋頭顱、灑熱血,甚至犧牲性命!

    命都尚且不顧了,而今不過是小小的偷盜,有什麼做不出來的?

    所以那位刺史大人一定會相信,而且堅決認為顧遠達是那個偷了魚腸劍的小偷!

    然後,在他調查顧遠達的時候,就會在神秘線民的幫忙下,順便發現顧遠達就是十幾年前通緝在案、無惡不作的江洋大盜!

    前提是默兒必須神不知鬼不覺的將那把劍,從刺史大人家,弄到神劍山莊顧遠達的屋子裡。

    要做到這點,她就必須先學會胖叔的本領——沒有八成,至少也得學會五分!所以她此刻正站在屋外,和胖叔學習。

    胖叔很胖——要不然別人也不會叫他孫胖子——但他雖胖,卻不會教人看了討厭,因為他白白胖胖的,臉上還永遠掛著彌勒佛般的笑容,讓人看了就不禁想對他回以微笑。

    只不過,當這個胖子平空飛了起來,可能沒幾個人還笑得出來——一是因為驚異,一是以為真見著了彌勒佛,還有另一種,是以為自己眼花了;因為才一瞬,胖叔那圓滾滾的身軀就突然從眼前消失,連片衣角也不見。

    默兒當然不是後兩者,因為她會武,她知道那是輕功,只是她從沒想到胖叔有那麼好的輕功;這世上大概也沒幾個人能想到,一個癡肥的胖子身法卻能如此靈巧。

    她小嘴微張,因為太過驚訝了。

    她這下才知道,原來黑船上,深藏不露的不只她一個。

    再一眨眼,胖叔笑咪咪的又出現了。「用不著太驚訝,想當偷兒,首先要會的就是跑,絕對不能讓人抓到,想當然耳,輕功一定要好!」

    默兒恍然,不覺笑了。

    「丫頭,你根基已有,所以呢,咱接下來只要傳你身法就好。你可得注意聽了,咱這輕功身法首重……」

    夏末,秋意已重。

    山頭上,已有些枝葉被秋意染紅。

    在翩翩落下的紅葉中,只聽見胖叔的聲音,在教默兒如何遊走落葉之中。

    她學得很快,落下的紅葉,少有碰到她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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