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
那是一把十分古樸的刀,而且刀上的銅早已因年代久遠而繡化成墨綠色,乍看上去,其實是很不起眼,甚至是斑駁的,但是在看到它的第一眼,霍去病就無法移開視線,只覺得毛骨悚然!
他一動不動的瞪著它,甚至連在他耳邊沾沾自喜、喋喋不休獻寶的敦煌郡守究竟在說些什麼都不知道。
他,認得這把刀,這把應該不存在的刀!
他看過,因為他在夢裡拿的就是這把刀,甚至現在光是看著,他體內的血液都因此而沸騰。
不可能的,這把刀不可能是真的,它不可能真的存在過!
他這樣告訴自己,瞳孔收縮著,但那把刀還是靜靜的躺在桌上錦盒中,即使它的刀身已斑駁,即使它刀柄上曾綁著的獸皮已脫落,即使它刀鞘鞘口已缺了一角,整把刀上的流雲紋飾及圖騰已模糊,但他仍是清清楚楚的知道,知道它就是那把刀,那把在夢中陪著他殺敵無數的刀——一模一樣的紋飾、一模一樣的刀形、一模一樣的圖騰!
這個圖騰曾在他夢中出現過無數次,銅頭鐵額怒目瞪視著敵人的圖騰,在旌旗上、在刀劍上、在鎧甲上!
他一直以為那只是夢,而今,夢中的事物突然跳脫了虛幻,出現在他眼前。
他不可能錯認,這的確就是那把刀。
他不知道自己該怎麼想,原該不存在的,如今存在了,那麼,那還是夢嗎?
真的……只是夢嗎?
一聲細微的聲響在他身旁響起,他抬首,在看到這把刀的第一次,將視線移開了它,轉向她的方向,卻只看到她血色盡失,渾身輕顫著。
她瞪著那把刀的樣子,彷彿它是來討命的惡鬼。
「將軍,不是我在吹牛,這刀啊,可不單單只是個古董那麼簡單,我費盡了千辛萬苦拿到它,就是因為這把刀的主人。」敦煌郡守沾沾自喜的撫著他的小鬍子問道:「你知道是誰嗎?」
「誰?」霍去病頭也不回的問,雙眼仍看著臉色死白的她。
「蚩尤。」
……………………背叛。
不,他不想知道!
腦海裡的聲音竊竊私語,如幽魂般纏附在他身上,在他耳邊絮叨。
背叛者。
不,他不要知道!
一次次的、一聲聲的,不容人阻擾的迴響著。
背叛者——
不!
他瞪著眼前的她,憤怒地在心裡咆哮,將那聲音驅散,它們頓時安靜了下來。但下一剎那,紛擾的影像及畫面從四面八方出現,以極快的速度在他眼前閃過,他不想看、不想知道,但他卻又無法控制的看得清清楚楚。
族人、戰爭、憤怒,相遇、愛戀、欺騙!
他原以為她是族人,然後知道她是公主,軒轅氏的公主!
他愛她。
她背叛了他。
紛亂的幻影消失了,只剩下營地裡族人的屍體,男人的、女人的、小孩的……屍體。
她背叛了他!
她出賣了他的信任,出賣了他族人的藏身之地——他發了狂似的殺敵,隨他浴血回來的族人們卻一個個的倒了下去,他戰至一兵一卒,直到只剩下他一個,直到他最後力竭,直到他被人打昏,遭人擒祝屈辱,他遭受從來沒有過的屈辱。
他被上了手銬腳鐐,他被軒轅族的人關進了地牢,每天被毆打,每天都聽他們炫耀他們那聰明、慧黠、高貴又美麗的公主的法力是如何的所向披靡,如何的打贏了那場戰爭,如何的將他這南方的首領玩弄在股掌之間。
敦煌郡守的聲音仍不時的在霍去病耳邊響起,但他聽來卻覺得那像在很遠很遠的地方。
眼中,只剩下了她,驚懼、害怕、悲傷的她。
喧嘩的聲音伴隨著另一幕幻影出現,掩蓋掉了現實。
殺了他、殺了他
人們吼叫著,他們辱罵著他、丟他東西、吐他口水,他被遊街示眾,如同珍奇異獸。然後,他被帶到了城外,被拖上了一處高台,台上站著一名劊子手。
陽光耀眼得刺人,他抬頭挺胸怒目環視台下眾人,劊子手強逼他跪下,他不肯跪,兩條腿硬得像兩根木樁。
然後,他看見了她。
恨,他好恨!
好恨、好恨、好恨啊
他眼也不眨地、恨恨地瞪著她,直到大刀揮下——他的頭被血柱噴衝上了天,兩隻銅鈴大眼,在空中仍一瞬不瞬的瞪著她,甚至到他的頭落了地,他的視線仍沒移開過。
他,死不瞑目。
幻影裡女人的臉和她的臉重疊在一起,那是張蒼白的臉,白得沒有任何血色,那是張背叛者的臉,冷血無淚的臉。
他恨她!
他雙目赤紅,倏地抓起了桌上錦盒內的大刀砍向她雪白的頸項。
面對大刀的炎兒卻不避不閃,只是認命的站著,表情破碎地看著他揮刀相向。
眼看那把刀就要再度見血,他持刀的手卻停了,刀鋒離她的咽喉只半寸。
「將……將軍……」敦煌郡守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得臉色發白。
「滾出去!」他頭也不回的大吼,兇惡地瞪著那引頸就死的女子。
「將——」
敦煌郡守本還要開口阻止,誰知道嘴才張,他頭上的冠帶就被削掉。
「滾——」他還是沒回頭,大刀已回到了她的脖子上。
驚呆地看著頭上的冠帽落到地上,敦煌郡守經此一吼,嚇得立刻屁滾尿流的跑了出去。
帳篷裡兩人對看著,霍去病額上青筋抽搐,恨恨的瞪視著她。
「後遺症?」他咬牙低吼:「你怎麼解釋這個!」
她整個人一顫,卻沉默著沒開口。
「說啊!」他咆哮著。
炎兒抖得如風中落葉,一雙眼泫然欲泣,顫抖的唇仍然吐不出一字一句。
「說啊,說那些不是真的,說那些從來沒有發生過,說那只是一場荒謬的夢,說我不是那個——」他持刀的手用力到顫抖起來,吼道:「說你不是她啊!」
她無法說話,無法開口再欺騙他,只能任淚珠滾滾而下。
「你不是她,對不對?那個女人不會流淚,你會,對不對?那個女人不是人,你是,對不對?說啊,告訴我啊,告訴我你不是她!」
他抓著她的手腕,將她拉近,節節逼近她的臉,想要聽到她說不是,她卻只能哭著掉淚。
他靠近,她撇開臉,他用力將她的臉扳回來,強逼著她,「說啊!」
「對……不起……對不起……」她滿臉淚痕,嗚咽的話音吐出的卻是道歉。
她語音微弱,他卻如同被人當胸砍了一刀。
他不想要相信,不想相信這荒謬的事,不想相信這種怪力亂神、光怪陸離的事,但手上拿著的刀是如此的真實,真實的教他無法否定這一切,而她的道歉、她愧疚的表情,那些不斷重複的真實影像,更是讓他不得不相信。
「你該死!」他怒吼,大刀重新揮下。
她認命赴死,他的刀卻又再最後一瞬停祝他恨她!但面對這背叛他、欺騙他的女子,他卻下不了手!
有一部分的他恨她的背叛,另一部分的他則恨她承認,如果她不承認,如果她肯繼續騙他大刀被他脫手砸出,他咆哮著憤怒得砸毀帳裡一切事物!
她哭得肝腸寸斷,幾乎無法站立。
她的啜泣聲幾乎教他將她擁進懷裡安慰,但那些慘死族人的哀號在他耳邊響起,她的玩弄、她的欺騙、她的背叛都讓他無法承受,他應該要殺了她,但他卻做不到,因為即使如此,他還是愛她,愛前世會為他笑、今生會為他哭的炎兒。
炎兒……那是他初遇她時為她取的名字,他忘了,直到現在才想起。
他愛炎兒,他恨天女魃,但她們是同一個人!
同一個!
他恨她,他更恨自己,為什度那麼盲目、為什麼那麼愚蠢,竟然又被她耍了一次,又再度愛上她!
但這一點,只是讓他更加憤怒。
緊握著雙拳,他背對著她吼道:「滾!滾!你滾!聽到沒有,你給我滾出這裡!再讓我看到,我就殺了你!」
看著他決絕的背影,炎兒只覺得心好痛,痛得快裂開了。
他恨她……
她轉身朝帳門而去,每走一步,心就痛得像要裂開一樣,她顫抖著再踏出另一步,懷疑自己在走出門前就會因心碎死去。
聽著她離去的腳步聲,他極度的想回身將她抓回來,但他只是站著,全身緊繃的站著。
一步兩步,她繞過了摔壞的桌子,三步四步,她離他越來越遠,五步六步,她來到了門邊——「失火了!失火了!快滅火!」
門外突然傳來喊叫,霍去病驚得回過頭,衝到門邊,只見軍營四處冒著火光,幾乎每一個地方都燒了起來。
他雙眼冒火,大手鉗住了她的手臂,咆哮道:「你做了什麼?」
「沒有……我沒有……不是我……」她驚慌的垂淚爭辯著。
「不是你是誰?」他憤怒的道:「你這個惡毒的女人,你非要毀滅一切才會高興嗎?把火停下來!」
「不是,不是我——」她拚了命的搖頭,想要辯解。
「你該死,快住手!」他不信她,抓著她的手用力得幾乎將她的手腕捏斷。
「真的不是——」她試著想讓他相信,卻在瞬間看到他背後閃現刀光,泛著藍色的刀光。
「不——」她睜大了眼,突地反手將他拉到一旁,以身擋刀。
那名殺手的毒刀刺進了她的胸膛,整把沒人,直至刀柄。
好痛。
她喘著氣,可是每次喘氣都牽扯到傷口。
真的好痛,她不知道會這麼痛,她知道幾千年來,她的身體因為耗費太多精力煉化眉間的那滴血而起了異變,卻不曉得那變化足以讓普通刀劍傷得了她。
胸口的疼痛教她無力再抓住他的手,她鬆開了手,向後倒下。
一切發生在眨眼之間,時間卻緩慢的如同靜止。
他看著她擋刀,看著那把刀從她的胸口穿胸而過,看著那殺手將刀抽了出來,鮮血頓時飛濺,噴灑向半空,濺到了他的身上、他的臉上!
不!他瞳孔收縮著,體內的血液在瞬間沸騰,心跳卻變得十分緩慢。
怦怦——
他看向那舉刀再度砍來的殺手。
怦怦——
刀砍下,他低頭閃過,切入對方懷裡。
怦怦——
他揮出了拳頭,一拳穿過了殺手的胸。
怦怦——
另一名殺手揮劍砍來,他徒手再打飛了他的頭。
怦怦——
血肉橫飛的畫面教其他意圖跟進的暗殺者嚇破了膽,沒人敢再上前,他如凶神惡煞般的身手,看得他們心寒,不一瞬,他們便全員撤退,籍著大火跑了。
他回首,卻看到她站著,她臉色蒼白,胸前染滿了鮮紅的血,但她是站著的。
他愣住了。
「不是人……很方便,不是嗎?」炎兒流著淚,自嘲的笑了,「放心,我沒那麼容易死的,雖然我的身體變弱了,但除了那把蚩尤刀之外,普通的刀劍還是殺不了我。」
熱燙的血從她胸口汩汩出,將她的小手染成鮮紅。
方纔那一剎那,她還以為一切都結束了,但看來她的原罪沒那麼容易得到救贖。
看著他如惡鬼般殺氣未消的臉,她苦笑著,「火……真的不是我做的,不過你想的沒錯,我是有能力停止它,我會將它停下的……」
說著,她伸手要觸碰額問那塊珠淚水玉。
「不要!不要解開它!」發現軍營失火,玄明緊急趕來,誰知才找到她,卻看見她作勢要解開水玉。
看到玄明,她眼中閃現感激,不過卻沒放下手,只柔聲道:「謝謝你陪我這麼久,把你強留下來,是我的錯。」
「不要這麼做,現在解開你受不了的,你的修煉還不夠,滅火有別的辦法,我可以——」玄明著急的靠近她。
「不要過來!」她阻止他,眼中淚光閃爍,搖頭說:「不,你不可以,你沒有辦法的,這麼大的火,沒有水玉你止不住的,我不想再看到舊事重演了。」
聽著他們的對話,霍去病心中隱隱浮現莫名的恐慌,他知道有事情不對,但他卻不確定是什麼,他甚至無法開口。
「不要那麼固執,你會死的!」玄明低吼道。
他聞言一震,看向她。
「不,你知道的,我不是人,我不會死的……」她粉唇牽起一抹淒楚的笑容。
玄明啞口,半晌才痛苦的看著她道:「那樣子和死有什麼不同?」
她沒回答,只是露出要他諒解的表情,沉默著。
「該死的!」玄明恨恨咒罵一聲,轉向霍去病道:「阻止她啊!」
看著那怪漢的雙眼,他不知道自己該怎麼想,所有的背叛、欺騙又湧現腦海中,就算不論前世,他也不能讓整營近十萬的士兵死在大火中。
他看向眼前這讓他又愛又恨的女子,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炎兒見狀,這回徹底死了心,她強扯出一抹笑,凝望著他,粉唇微顫著道:「不管你相不相信,我……真的覺得很抱歉……」
她哽咽著,話到喉間,指間已碰到水玉,那塊青綠色的水玉突然放出水綠色的光並直衝朗朗青天,下一瞬,水玉跟著飛上了半空,然後恢復原有球狀大校突地,天色暗了下來,忙著滅火的士兵們驚愕地抬頭,只見原本萬里無雲的藍天不知何時飄來了一朵烏雲,狂風乍起,不一瞬,方圓數里就開始下起傾盆大雨。
水玉才離身,炎兒周圍的火勢猛然爆漲,然後她整個人燒了起來,她站在火焰之中,她的黑髮燒了起來,她的衣服燒了起來,她身上的一切都燒了起來。
那些飛舞的火舌在她周道閃爍,掙扎著想往外衝出,但不知為何,它們像是受到了某種無形的限制。
雨水落了下來,但還未觸及她週遭的火焰就被蒸散。
她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全身是火的跪倒在地,看著只在幾步之遙的霍去病,她用最後的力氣,吃力的在昏過去之前請求他的原諒,「我愛你……對不起……別恨……我……」
不……他不知道會這樣……他不知道她必須受這種苦……她在他面前倒地,他心痛欲裂,不顧灼人的烈焰衝過去抱住她在地上翻滾,試著減掉她身上的火,但無論他怎麼做,她身上的火仍然未熄。
他聞到了焦味,知道他也跟著她燒了起來,但他仍不願放手。
在一旁的玄明見狀,暗罵一聲,將浮在半空的水玉收了回來,衝到他們身旁,將水玉重新封印進炎兒眉間。
駭人的火焰在瞬間停了。
大雨仍在下著,營區的大火漸漸熄滅,只餘裊梟白煙在雨中向天攀升……………………——他全身上下幾乎都是灼傷。
很痛,但他卻沒有處理那些燒傷。
天,放晴了,在一個時辰之後。
雨還在下時,玄明帶走了她。
他沒有阻止。
炎兒一直昏迷不醒,他以為她死了,但她沒有死,她的身體是溫的,呼吸卻微弱得幾乎教人感覺不到。
她是活著,卻只剩軀殼。
他慌得想叫醒她,玄明卻阻止了他,他對上玄明的眼,那一剎那,他認出了這人,認出這數千年前和他同甘共苦的結拜兄弟。
「為什麼?」他不解的開口,不懂那該是恨她的結拜兄弟,為何竟會幫著她,還陪在她身邊許久。
「她是被逼的。」玄明看著渾身焦黑的這一對,心中有種莫名的苦澀,緩緩開始解釋一切,從那一場戰爭說起,到他輾轉來到沙漠,遇見了她,陪著地,教她蛟族的法術,教她如何控制身上的異能。
「你誤會她了,你死後,我找到殘存的人,營地的位置,不是她說的,是他們跟著先前逃回來的傷兵的血跡才找到的。那火光傷害的範圍極廣,但錯不在她,她是被逼的。」
玄明在他們身邊蹲下,看著他道:「她是懂得火炎術沒錯,但她的能力根本沒那麼高,當年軒轅氏破不了你的大霧,風伯告訴他,只要觀看能透古今的水月鏡,便能知道如何破你的法術。他們作法開鏡時,她剛好為了你回去勸雙方談和,她見狀想要阻止,結果不知哪裡出了錯,水月鏡出現的並非之後那場戰爭的時辰,而是更加久遠的未來。她擋在眾人面前不讓他們觀看,誰知水月鏡裡的未來也出了問題,她說當她聽到水聲回頭時,只覺得眉間一陣灼燒的疼痛,她痛得昏了過去,醒來後她這裡就出現了一滴鮮紅的血珠印記。」
他指著地重新被水玉封印起來的眉間,解釋著,「從那天起,她體內的異能大增,強大到她自身都無法控制,雖然軒轅族的人替她上了禁制,但因為他們從水月鏡中知道他們可以靠她贏你,所以並沒有完全將她的能力封印住,她每天承受著火焚之苦,虛弱得無法抵抗她的族人,她是被強帶到戰場上的。」
他抬頭看著玄明,面無表情,聲音乾啞的問:「她告訴你的?」
「不是,我親眼看到的。」玄明沉聲提醒道:「記得嗎?我在最前線。」
他沉默了,望著那如同布娃娃般垂掛在他手臂上的炎兒,艱澀的問:「她以後會怎麼樣?」
玄明深吸了口氣,半晌才緩緩道:「她曾經有機會回崑崙去的,但她捨不下你,所以在凡間留了下來,卻因為那身無法控制的能力,只能留在乾熱的沙漠中。她現在什麼都不是了,不是神、不是妖、也不是人。我遇見她的時候,她就已經是這樣子的狀態,當時靠她自己可以簡單控制住,不讓熱能太過,也不會燒傷她自己。」
「那……為什底她還會……」望著全身都是燒傷的炎兒,他不懂她為什麼干冒燒傷降雨。
她不是應核是狠心的、毒辣的嗎?為什麼?
他腦海思緒一片混亂,對她的愛恨交織成一片密密麻麻糾纏不清的雜線,理不出任何頭緒。
「因為她想要回中原,想要和人接觸,所以為了控制她體內的炎熱,我用我的水珠封印住她的異能,教她水行術。但她練的時間不夠,她太早解開封印,因為煉化時辰未到,她的身體處在最脆弱的狀態下,耗盡了所有的精力才沒波及到其他地方……」
「什……什麼意思?」他看著沒有任何反應的她,心底升起一股寒意。
雖然不忍,玄明還是咬牙告知他事實,「意思是,她現在不會哭、不會笑,沒有死,也不是活的,她只會一直這樣睡下去,直到天地毀滅為止。」
他臉上血色盡失,猛地抬頭看著玄明。
不要那麼固執,你會死的!
不,你知道的,我不是人,我不會死的……那樣子和死有什麼不同?
直到現在,他才瞭解他們先前的對話,他的胸口家是被人挖了一個大洞,一個深不可見的大洞,耳邊只是一次又一次的肯熳拍薔浠啊
那樣子和死有什麼不同?
和死……有什麼不同……有什麼不同……不同……不同…………………………玄明將她帶走了。
他沒有阻止,他是人,他們不是。
軍營裡,損失不大,因為火滅的及時,各級將領在火滅後立即來報告狀況,他完全聽不進去,所有的指令全是憑直覺反應說出口的。
然後,三天過去了,他的腦海裡塞滿了那些紛雜的影像。
它們並未因她的離開而消失,反而更加的頻繁,那些影像只是一次次的提醒他的愚蠢、他的失敗、他的殘忍……他無法睡著,身體狀況因此變得更差,七天過去,鐵英看不下去,提議拔營回京,他在黃昏夕陽下看著一望無際的滾滾黃沙,只說了一個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