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時分,商業區辦公大樓附近餐廳幾乎都坐滿了人,人聲鼎沸,冷氣的效力感覺似乎也減弱了許多。
夏賢良抹抹脖子後的汗,頸領處已濕了一片。這種天氣喝熱湯,即使冷氣開放,也夠熱燥。但這種「商業套餐」就是固定的菜式附湯。他喝了一口,便放下湯匙。
「不好意思,你這麼忙,還找你出來。」又不想飯後喝冰冷的飲料,卻有點按耐不住了。
「再忙也是要吃飯,很久沒跟學長一起吃午飯了。學長也應該挺忙的吧。」
「還好。」夏賢良說:「上回的事真謝謝你了,尚斌。」
「小事一樁,你別客氣了,學長。」胡尚斌優閒地喝著冰涼的咖啡。「倒是桂枝姐恐怕不會那麼輕易就放棄。」
「我已經快被電話轟炸到投降了。」夏賢良苦笑。
「我看你就乾脆投降吧,學長。」胡尚斌輕笑出聲。「我不是說了嗎?學長,你也該給自己機會。」
「我現在沒這個心思。」
「桂枝姐不會接受個理由的。不過,桂枝姐保守,介紹的對象雖然不錯,總覺得少了什麼。學長,要不,我介紹幾個朋友給你。」落實桂枝姑媽對他「帶壞」夏賢良的指控。
「謝了。」夏賢良搖頭。「我暫時真沒那個打算。」
「那你要怎麼向桂枝姐交代?」胡尚斌半開玩笑,加重「交代」兩個字語氣。
夏賢良又苦笑一下,搖搖頭,低頭喝一口湯。湯涼了一些,總算比較好入口。
「我剛剛就想說了,學長,這麼熱的天氣,你還喝熱湯,不覺得更熱嗎?」
「還好啦,習慣了。以前莉安她媽不讓我吃飯時喝冰涼的東西,現在莉安掌管家務,習慣也差不多。」
提到夏莉安,胡尚斌想想,說:「學長,我想我該把小武帶回去了。」
「怎麼突然要把小武帶回去?」
「不是突然。我畢竟是小武的父親,該由我照顧他,總不能老是麻煩學長。」
「你不必客氣,尚斌。小武住在我家,我就像多了一個兒子一樣。再說,你一個大男人,工作又那麼忙,把小武帶回去了,忙得過來嗎?」
「我會請個保姆。」
「這不太好,還不如讓小武待在我那裡。」
「小武住在學長家,有學長在,我當然很放心。不過,學長,我們也該為小夏想想吧。」
「莉安?地怎麼了?」
「小夏年紀不小了,有她自己的生活,小武在,她要照顧小武,也不能常出門。這樣對她不太好吧。」
「唔……」夏賢良似是沒想過這問題,沉吟了一會。「不過,莉安也沒說過什麼,她也挺喜歡小武的。」
「不管怎樣,小夏都二十三歲了,總要交朋友約會什麼的吧,她需要有自己的生活。」
想想,他社交場合認識的那些女孩、模特兒什麼的,很多不過十八九,再大也不過大夏莉安一兩歲。這年歲的女子,生活正「多采多姿」,夏莉安算是「犧牲」很多了。
不過,她居然說他是「上了年紀」的男人……唉唉!
「你這麼說,最近莉安好像挺常出去的。」提醒了夏賢良。「好像認識了一個男孩子,常跟這個男孩子見面,我忘記對方叫什麼名字,小武說莉安在跟這個男孩約會……」
「江川平。」胡尚斌接下去。剛剛吃的商業套餐真不應該加醋,混了咖啡,味覺都混淆了。
「啊,對,是姓江沒錯。你也知道了?」
「那個江川平,是江醫師的兒子。」
「江醫師的兒子啊。你連這個都知道。」夏賢良不禁搖頭。「怎麼你知道的比我這個作父親的還多。」
胡尚斌抿抿嘴,喝口冰咖啡,也就沒有答話。
「莉安也開始交男朋友了啊……」女兒的事,當父親的都最後知道,夏賢良不禁唏噓。
「只是約個會,還算不上呢。」胡尚斌突然開口。天氣熱又悶,容易煩躁。
夏賢良看看學弟,笑一下。
「怎麼了?」那樣發笑,怪怪的感覺。
「這週末有空的話,過來家裡吃飯吧。」夏賢良笑笑地,沒事人似,卻又顯得高深莫測。
「不好吧。小夏要張羅忙碌,又要抱怨我去惹麻煩了。」
「你很在意莉安高不高興嗎?」
「啊?不——」突然這麼一問,胡尚斌亂了手腳似,眼神竟亂起來,一反平時直直前望的堅定,垂了下去。急忙喝口咖啡,定靜下來。才又抬起頭。「我是說,我老過去叨擾,小夏多了事忙,不如我請學長跟小夏到外頭吃飯吧,也省得小夏忙碌。」
「何必花那個錢。再說,在家裡比較自在。就這麼說定,你不必擔心莉安會不高興。」夏賢良又笑一下,拍拍學弟的肩膀。「你也該多來看看小武嘛。」
當律師的,口若懸河,伶牙俐齒說服人慣了,可胡尚斌這時卻悶不吭聲,找不出話拒絕。
他告訴自己,的確也該多去看看兒子。
所以,就那麼順理成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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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坐。要喝咖啡還是茶?」
「茶好了。」咖啡苦得要命,誰喝它。
「要不要加糖或牛奶?」
誰喝茶在加糖的?
「紅茶嗎?我不要,我要綠茶。」
她就知道,靜姨這裡,只有一堆難吃難喝洋化的玩意。虧靜姨還是個營養師!
「我這裡有一些小糕點,配紅茶喝剛好。」
「我不要。」毫不猶豫便拒絕。「那些小糕點甜得要命,紅茶難喝得要死。靜姨,你念營養學的,都不注意食品健康嗎?」
「你哦!」李美靜端了紅茶、綠茶,還有小糕點出來。「營不營養、什麼健康飲食是在醫院對別人說的。回到家吃什麼,自己喜歡就好了。」
夏莉安喝她的烏龍茶,碰也不碰那些西式小糕點。
「你找我有什麼事?靜姨。」
「不找你,你就不來找靜姨了?」
「你可以到家裡去,你也好久沒去了。」
「你跟姊夫又不請我去。」
「拜託,自己人還什麼請不請的。你隨時都可以來啊。天天來也沒關係。」
「我要天天去會把你給煩死。」李美靜微微一笑。笑得含蓄,但眉都彎了,看得出來心情很好,很高興。
「才不會。爸也會很高興的。總比桂枝姑媽三不五時來巡視好太多了。」
引得李美靜忍不住又笑。「桂枝姑媽是關心你跟你爸,你別調皮。」
「我哪敢。桂枝姑媽囉嗦起來沒完沒了,誰敢去惹她了。」
夏莉安不碰那些甜膩的糕點,李美靜也節制地只吃了幾口。喝口紅茶,歪歪頭,說:
「桂枝姑媽不是幫姊夫介紹了對象嗎?結果怎麼樣?」她只聽「相親」這回事,不知道細節。
「哪還有什麼結果。」夏莉安搖頭。「爸根本沒去,奸詐地騙我去當炮灰,還找了那傢伙去!」
「那傢伙?」大概是指胡尚斌吧。
果然,夏莉安吊個白眼,一副「還能有誰」。「他寶貝學弟啦。」
「你每次說到尚斌,都像這樣有仇似。莉安,你真的不是喜歡上尚斌了?」
「拜託,靜姨,誰會喜歡上那種傢伙!」簡直是褻瀆她的「純潔」。
李美靜抿抿嘴。「尚斌也去了,那桂枝姑媽有沒有說什麼?」
「當然沒有給他好臉色。總之,事情是吹了。」
「你爸真的不打算再婚?」
夏莉安聳個肩。「天曉得。桂枝姑媽說都是爸那寶貝學弟把爸帶壞。那傢伙的確討人厭!」
「是討你厭,還是討桂枝姑媽厭?」李美靜泛起笑。
「反正就是討人厭——你可別又說那些有的沒的,靜姨。」搞不懂,居然會說她喜歡上那沒節操的傢伙!
「好,不說。」真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對了,你最近跟川平見面是不是?」
「別提了。」夏莉安揮個手。
「怎麼了?吵架了?」
「他告訴你了?」
「他說有些事跟你意見不合。」
夏莉安悶哼一聲。
「那傢伙不過是長得好看一點,沒什麼了不起。」
「你別任性,莉安。」
「我才沒有。他喜歡那種會哭得死去活來的女生,就喜歡去,誰希罕!」跟江川平,是沒戲唱了。
男人,不管大小,不管生熟,都喜歡那種楚楚可憐、纖細柔弱,一隻小蟲死掉也會掉淚,然後哭起來肩膀還會顫動的女人吧。
這樣,他們才能擁著她微顫纖柔的肩膀,給她呵護安慰對吧?
切!說她嫉妒好了,無所謂。她就是最煩那種動不動就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女生。像那個張蓉蓉。
拜託!她媽翹掉的時候,她都沒有搶天呼地、鬼哭神號的;那些女人,只不過被個男人甩了,就如喪考妣,鼻水口水都可以流下來。
「川平有責任感,個性認真,雖然有時候固執一點,但人很不錯。你別跟他嘔氣。」
「誰在跟他嘔氣,不搭就是不搭,沒什麼了不起。」是有點嘔,不過,不合就拉倒。找男朋友是為了開心快樂,如果對方不能順著她,把她捧在手心上,那還有什麼意思!
天涯處處是芳草,又不會死絕,委屈自己幹什麼!
改用一下史達林名言,失戀一次是悲劇,失戀兩次、三次,三次以上,就只是數字了,沒什麼大不了。
「莉安,如果你真喜歡川平,就別任性。吵嘴了,嘔嘔氣,氣過了就算。」
「反正他又不喜歡我,不搭就是不搭,忍氣吞聲、委屈求全的幹什麼。」她的優點是,她知道自己要什麼,人家喜不喜歡她,她老實明白,老實接受,不會自我陶醉、自我欺騙或自我感覺良好。
江川平也許基於雄性本能,對柔弱雌性有同情傾向,不見得就喜歡張蓉蓉。問題是,她想要他當她男朋友的人,心中必須以她至上,唯她獨尊,要不然,什麼戀愛,談個屁!
「說你任性你還不承認。」李美靜搖頭。「男女交往哪有都那麼順利的,一嘔氣就要分手,那怎麼成。」
「靜姨,問題是他根本不喜歡我。」倒追的,都沒價值是吧?切!「他喜歡你。」
「啊?」李美靜失笑。「莉安,你別瞎說了。川平比我小,我們差了四歲,跟弟弟一樣。」
「那又怎麼樣?」夏莉安不以為然。「他親口說他喜歡你,頓都不頓一下。」
「不可能的。我們只是朋友間的友愛,你誤會了。你當然也喜歡你的朋友,對吧?」
「隨你怎麼說吧。反正他喜歡你就對了,反正我跟他是沒戲唱了。」
還好,她不會因為喜歡上一個人,就死去活來,所以,雖然受到一點輕度內傷,也不會死去活來。何況,她跟江川平之間,八字連半撇都不到,像動物一樣舔舔傷口,記住教訓,就過去了。
她的態度就是這樣。對張蓉蓉那種死不知記取教訓,只會哭哭哭的女人煩不勝煩。大概這樣,她這樣缺乏「同情憐憫」的心腸,他才認為她跟他不是同類吧?
他還叫她「迅猛龍」呢!
切!迅猛龍就迅猛龍!
「莉安,你別任性,跟川平好好談一談。」紅茶冷了,李美靜把紅茶倒掉。
「靜姨,你真是駝鳥。江川平喜歡你,你如果也喜歡他,那不就結了。」
李美靜搖頭。「你不要再瞎說。我年紀比他大,就跟姊姊一樣。」
是因為「年紀比他大」,不是「不喜歡」。話裡的無心,用詞的無意,洩露某種下意識。
「那又怎麼樣?」夏莉安還是一臉不以為然。「也不過才大四歲。就算大了十歲、二十歲又怎麼樣?他喜歡,你喜歡,那就結了,關別人屁事。」
動不動就說「屁」字,桂枝姑媽要聽見了,一定皺眉瞪眼,不知道要叨念多久。
「你哦。」李美靜又搖頭。不知是重複強調那「不可能」,還是對外甥女的「乖戾」無可奈何。
「靜姨,你別那麼迂腐。江川平喜歡你,我不會在意的。喜歡就喜歡,跟年紀大不大、小不小沒關。」誰說一定要「男大女小」的?
真的,說她乖戾也罷,小毛頭時渾渾噩噩,很多以為天經地義,不可侵犯的「真理」,長大後,頭腦清楚了,才發現都只是狗屎。
狗屎是什麼?就是狗的大便,你挖開來看了,裡頭仍只是大便。
李美靜仍只是搖頭。想都沒想過,一個比自己年少的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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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之間的關係,濃縮到最後,除了錢,就是性。金融法理之間糾葛不清的呢,精簡之後,除了錢,就是契約。
他到底是那個釐清的人,還是製造「混亂」的?胡尚斌無聲笑一下。
本來他答應了蔡老闆他們晚上的飯局邀請,臨時變卦,讓秘書通知取消。想想,自己又親自打電話過去解釋道歉。蔡老闆表示很遺憾,又要再約,他找個借口拖延過去。
飯局上,除了吃喝便是醇酒跟女人,想了都覺得疲憊。這些企業家們怎麼都樂此不疲?跟那種一個人坐熱氣球升空、挑戰人類極限,充滿冒險精神的西方企業家怎麼差別那麼多?
但他也是這「共生圈」的一份子。他獻策,提供諮詢,替他們分析整套投資規畫,再從他們賺得大筆利潤中,淘出可觀的顧問費。
結果,是互相寄生。
誰也別說誰沒節操!
節操?
胡尚斌失笑搖頭。不想起夏莉安那丫頭都不行。
他勾起薄西裝外套,搭在肩上,輕快離開辦公室。
天已經微暗,街上熱氣仍未消。經過一家花店,他停了一下,搖頭笑起來。
他居然興起買花的念頭!
不知有多少年他沒有買過鮮花這種東西了,方才居然有了那種念頭!
「尚斌?」身後忽然有人叫他名字。
他回頭。「美靜。真巧。」
「我在對街就看到你。買花嗎?」
「哦,不,只是剛好經過。」胡尚斌移開一下腳步,離花店門外擺的花遠一點。
什麼叫欲蓋彌彰?李美靜抿嘴微笑。
「吃過飯了嗎?沒有的話,一起吃吧。」胡尚斌看看時間,很自然地提議。他跟李美靜認識很久了,並不見外。
「不了,我跟川平約好了。」李美靜也很自然說著。
「川平?江川平?江醫師的兒子?」
語調多了一點起伏,眉毛也微微斜揚。
「嗯。他是我們醫院新進駐院醫師。」
「能力好像挺不錯的,青年才俊。」
李美靜瞄他一眼,眼底有笑。「你好像對他有什麼意見?」
「沒的事。」不過也就比他年輕一點吧。「聽說小夏好像跟他在交往,是吧?」說他「上了年紀」——那小子也不過比他年輕三、四歲吧!
「大概吧。」
「大概?」胡尚斌上身微傾,凝了一些專注。
「川平不承認,莉安也說沒可能,但兩人明明見面約會過,也出去了幾次。吵了架,就跟小孩子一樣嘔氣不承認。真是!」
「吵架了?是嗎?」語調過於輕快,心情似是不錯。
「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能吵得起來也是不容易,年輕人就是那樣。」
一句話,無心地把胡尚斌摒除在「年輕人」之外。
胡尚斌微笑不變,「處變不驚」。「是啊,年輕人就是那樣,一點小事就吵鬧,上午吵,下午就和好了。小夏跟江川平很快也會沒事吧。」
「沒事」就「沒事」,幹麼加一聲疑問不確定的語尾助詞?
「大概吧。」李美靜笑笑,搖搖頭。「莉安說她跟川平個性不合,不想勉強。我也不知道她怎麼想。」頓了一下,到底沒將什麼「江川平喜歡她」那些不該說的說出來。
「所以那小子——呃,我是說江川平,就找你訴苦?」
「也不是。我要他跟莉安談談,他也倔得很。」
「哦,看來真的吵架了。」隱然有笑意了。也不知是不是對「年輕人」無端便鬧脾氣好笑。
還是,他心情本來就不錯,語調自然輕快?
「你今天心情好像不錯,是不是發生了什麼好事?」李美靜注意到了,笑問。
「啊?」胡尚斌連忙斂住眼底笑意,乾咳一聲。「呃,今天工作相當順利,所以,嗯,感覺比較輕鬆吧。」
「我想也是。那我先走了,改天再聊。」
「改天見。」胡尚斌微笑點頭。
那笑,逐漸抿成唇邊一抹若有似無的紋痕,映現在黑黑的眸子底。
「吵架了,是嗎……」
蚊鳴似地喃喃自語,聲音細得不可聞。
一旁鮮花,紅橙黃綠藍靛紫各色怒放齊揚。他一手環著胸,一手抵著下巴,左看右看,審視思索什麼似,忽然愉悅地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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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迅猛龍。」
「不要叫我『迅猛龍』!」
夏莉安沒好氣地悶吼,回頭狠狠給了那討厭的男人一個大白眼。
「那一天,我聽江川平這樣叫你,對吧?」
「他神經,你也神經了?」又一個火氣很大的白眼。
赫,脾氣真的不小。
「吵架了?嗯?」
怎麼聽起來像在幸災樂禍?夏莉安不爽地又狠狠瞪他,粗聲說:「你到底來幹麼?」
「學長讓我有空過來吃個便飯。」胡氏公子抿抿嘴,笑了。
「你怎麼會有空?你不是應該很忙嗎?」討厭的傢伙一來,又要增加她的「勞動量」。
「只要學長吩咐,我隨時有空。」
「就算這樣,現在才兩點!兩點!你這麼早過來做什麼?」五孔生煙、七竅冒火,氣真不只打一處出來。看到這個討厭的男人,火上加油,更加多氣。
「小夏,你就這麼不歡迎我?你知不知道這樣多傷我的心?」胡公子聲音低沉下來,臉龐聚愁。
「少來!」夏莉安嗤一聲。「你那些鶯鶯燕燕呢?你多的是地方可以去,來這裡惹人厭做什麼?」
啊!胡氏公子按按心窩。這一箭真不輕。
「沒的事。」他勾勾嘴角。「學長讓我來,我順便看看小武嘛。還是,你嫉妒了?」臉龐微傾,眸子斜望向她,似有些試探。
「誰嫉妒了!」那廂忙不迭否認。「你愛跟什麼蜜蜂蝴蝶鶯燕在一起是你家的事,關我屁事!」
預料中的反應。
一切正常。胡公子又勾勾唇角,又笑了。
「我可是一直很關心你的哦,小夏,可你一點也不關心我,還對我這麼冷淡。唉!真傷我的心。」
那樣一臉奸滑的笑,嘴都彎了,叫作「傷心」?
「你少做戲!知道自己不受歡迎,就少來惹人厭。」
「學長吩咐,我沒有不到的。」一臉多無奈。
「你的學長現在不在,小武也不在,你這麼早來攪和做什麼!」
「學長帶小武出去了?」
「廢話!」她老爸也真是的,叫了這傢伙來,自己又跑出去,害她一個人跟這討厭的傢伙大眼瞪小眼的。
火氣還真大。他真是來「受氣」的。胡公子挑挑眉,顯得不以為意,把笑意斂進眼底。
「小夏,你跟江川平吵架了,心情不好,可也別把氣出在我身上。你不覺得我很無辜,嗯?」把那聲「嗯」拉得老長,鼻音上揚。
說是訴「委屈」,更像是……挑逗——
啊!夏莉安像被刺蝟刺一下,險險跳起來。
她怎麼會聯想到那奇怪的字眼?
對沒節操的傢伙的「指控」,她一時語塞,反駁不了,狠狠白他一眼,叫說:「好,我無端遷怒,我亂發脾氣。我回自己房間,行了吧!」
不見更清淨!她把自己關進房間,用力甩上門。
不一會兒,胡尚斌便敲門,不等她回答,便打開門進去。
「你怎麼可以隨便進來,這是我的房間!」夏莉安很不高興。
這是女孩子的「香閨」,他懂不懂?隨便就進來。
「哦,這是小姐的『香閨』是吧?」他居然取笑。
更惹她惱。
「你真的很討厭耶,還不出去!」
「好,好。」胡公子很紳士地退到門外,站在門口處,頗為無奈似。「小夏,你這樣丟下我一個人在客廳,不覺得我很可憐嗎?」
「哼!」又來這一套。
「小夏。」
「你到底想怎麼樣?」這人實在真煩。
他都不會察言觀色嗎?不知道她心情很不好嗎?還一而再,再而三煩她惹她。
「別這樣嘛,小夏。」他靠著門框,表情暗淡,好像真很無奈的摸樣。
「嘻皮笑臉不行,就打可憐牌。胡大公子,你應該去演戲才對,不應該當律師。」夏莉安冷冷瞅他,絲毫不心軟。
「你就對我這麼有成見?」表情更暗淡。
真是做戲,也算相當逼真。
夏莉安疑惑起來,一時竟變得不那麼篤定。
「你別再做戲了好不好?」
胡氏公子歎口氣。「你就這樣看我?」
欸,討厭!這傢伙到底想怎麼樣?
「你到底想怎麼樣?」退了一步了,煩躁了。
心一不定,便察覺不到那張充滿著男人魅的英俊臉上,那隱微的、一現即逝的絲縷笑意。
「我可以進去嗎?」那般輕柔要求。
夏莉安掙扎一下,還是不甘不願地咕噥一聲。
沒明確拒絕,就是答應了。
「我可以坐在這裡嗎?」她房間裡沒有多餘椅子,他指指床緣,得寸進尺。
「不可以。」她脫口叫出來。瞪瞪他,自己坐在床上,把椅子讓給他。
「謝謝。」
長腿曲直,舒適的擺放;剪裁合宜的衣著,十分襯他的型,坐在那裡,簡直像雜誌彩頁裡名牌服飾的廣告。
彩頁廣告裡的模特兒都凝著一雙深遂的眼望著你,不說話。胡公子也沒說話。
「你幹麼不說話?」夏莉安忍不住。
「你沒讓我說話。」
「那我叫你坐,你就坐;叫你站,你就站嗎?」她沒好氣。
「你希望我做什麼?」他反問。
「做我奴隸算了!」因為心情不好,她乾脆胡說一通。
他臉龐斜揚,俊眉一挑,唇角一勾。「黯然無奈」的面具掉了,暴露出一點一點「真面目」出來。
知道自己失言,夏莉安微覺點窘,受不住他那樣看她。虛張聲勢,粗聲說:「好嘛,我知道自己說錯了,行不行?我只是隨便亂說,可以了吧?」
誰知胡公子神色一斂,收住笑,聲音也沉了。
「好啊。你真要我當你的奴隸,我就聽你的。」目光炯炯,灼灼逼人,辨不清是認真或玩笑。
是真?是假?是玩笑?
「奴隸主」心臟猛然一跳。
跳得劇烈,幾乎負荷不了。
「我跟你說了,我只是隨便亂說,不要跟我開玩笑了。」竟不敢看視那灼灼逼人的目光。
「誰說我在開玩笑了?」
她猛然抬頭,吃驚訝愕,顰眉盯著他。
一秒、兩秒、三秒……五秒……十秒……
終於,那漂亮的唇角勾一勾,露出那要笑不笑的神態。
「你這討厭的傢伙!」她抓起枕頭用力砸向他。
他笑著接住。
「你知不知道你剛剛那表情多好玩?」
「你——」可惡!
她隨手一抓,將被單砸丟向他。
被單掉在地上,他蹲下去撿起來。她氣不過,踢了他一腳。
「啊!」卻沒站穩,腳跟反而一滑,往後栽下去。
「小心!」他緊張叫出來,衝過去抱住她。
身後是大床,根本不礙事。他亂了章法衝過去抱住她,反而抱著她雙雙倒在床上。
他在上,她在下,結實壓著她。
前五秒,還沒能反應過來;過了五秒,夏莉安「刷地」脹紅臉。
「沒事吧?」胡公子「功力」高深,若無其事起身,若無其事將她拉起來。
「死不了!」臉上充滿血讓她氣躁。莫名地心虛,不敢看著他。
「你臉紅了。」聲音居然帶笑。
夏莉安猛然抬頭,惡狠地瞪他一眼,方纔的尷尬、狼狽感覺一下子掃開。
「不行嗎?」簡直惡聲惡氣。
「當然行,我怎麼敢說不行。」
他又那一副要笑不笑的神態。夏莉安順順氣。不過不小心跌了一下,碰巧跟他跌在一塊,又碰巧是倒在床上而已,沒什麼大不了。
她又瞪他一眼,掉頭走出房間。
那張英俊帶魅的臉又浮出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跟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