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新疆 羅布泊
綠色的越野車開過一望無際的雅丹地貌,黃昏的天際,一片的灰紅。夕陽下,古代都城的殘桓斷壁顯得越發的蒼涼。
旅途上總能看到幾棵枯死的胡楊樹,在荒野上孤零零的樹立著。人們說胡楊是不死之樹,死了千年不倒,埋地上了亦千年不朽。然而尋找的並不是關於胡楊的千年傳說,而是一個千年古國的失落傳說。
亞麻色的曲捲長髮,藍寶石般的動人眼睛。那一身東方色彩的絲綢衣服上繡有古希臘的神詆,那圖案是如此的精美絕倫,彷彿不是人間的物品。傳說中的民族,中亞腹地永遠的傳奇,它如同一個幻夢,由古代的外域商人編織的天方夜譚,活在每個民族最古老記憶裡的神話。
雅特蘭蒂斯,不,這不是古希臘人記載的神秘古國,但它亦有一個同樣夢幻般的名字:樓蘭。
據說樓蘭的名字來源於羅布泊,又有一說是先有國名後才有湖泊名。據說羅布泊是一個或存在或消失的夢幻湖泊,它出現的詭異亦消失的神秘。
公元1900年斯文-赫定根據-盧文簡牘上的「Kroraina」推定其發掘的古城為:樓蘭。而今一百多年過去了。
黃昏與清晨是最適合羅布泊考古發掘的時段,這不單是出於考古工作者方面的考慮——避免工作人員在高溫下中暑、脫水;更是出自對文物本身的考慮——防止剛出土的文物因突然接觸到炎熱的空氣而發生損壞現象。
由於氣候惡劣的關係,羅布泊一直是不可進入的禁域。以往常常有冒險者貿然進入羅布泊,結果再也沒能走出去。據說塔克拉瑪干沙漠的意思是:進得去出不來,那麼羅布泊也是這樣的一片令人畏懼之地。
綠色的越野車停在了一片正在發掘的墓葬區外,這片墓葬區曾慘遭盜墓賊洗劫,所幸還是有很多寶貝埋藏在深深沙土裡,從而避開了盜墓賊的毒手。新疆考古研究院的考古隊就負責發掘這片被破壞了的墓葬區。
考古隊隊長羅長鳴是一位三十多歲的精練男子,一頭滿是塵土看起來有些另類的長髮繫在腦後。他穿著緊身牛仔長褲,腳踩著一雙高筒皮靴,褲腳全塞進皮靴裡,這是防止沙土或蟲子跑進褲子或靴子的一種好方法。雖說羅大隊長也只有三十多歲,卻由於常年從事野外發掘,風吹日曬,皮膚乾裂,外表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大了不少。
羅大隊從發掘坑裡跳出,動作敏捷的如同猴子,他邁開大步,朝停靠在發掘現場外圍的綠色越野車走去。從越野車上下來的是一位模樣二十五六歲,身材修長,容貌英俊的男子。男子名叫姚遠,是中國人類學研究院委派來的人類學博士。
「這是個大發現,絕對的大發現。」羅大隊興奮的握住姚遠的手,發乾的雙唇吐出激動的話語。
「我聽說木乃伊臉上覆有金面具,這是真的嗎?」姚遠的聲音是平淡,他那淡然的語氣讓人感到輕慢,但其實那只是他冷漠的性格使然,並非出於傲慢。
「簡直媲美圖坦卡蒙的金面具,這在新疆的考古史上還是第一次出土。」
羅大隊將姚遠領進了臨時搭建的帳篷內,由於是在野外,文物的保存受到限制,發掘出來的文物只是暫時的放在帳篷內,而後新疆文物局會提供較理想的存放,研究的場所。
被羅大隊長稱為「大發現」的是一具彩棺,棺內有一具保存完好的木乃伊。這具木乃伊的珍貴之處不只是在於它是這次發掘中墓葬規格最高的,更因為其臉上覆有一面金面具,這是在新疆考古發掘前所未見的。
一般而言,完整的棺木,是不會在發掘現場開棺的,原因很簡單,發掘現場的保存條件一般都不佳。但由於這具棺木在出土的時候棺蓋就被倒塌的墓室壓裂,因此現場的考古工作者便對木棺內部進行粗略的清理。當將棺內的沙子清理出來後,這才驚訝萬分的看到了死者的面孔竟是覆著具打造精美的金面具,這讓現場的考古工作者都驚呆了。
「這是寫實的金面具,製作得真精緻!」姚遠很難得的發出細微的驚歎,他隔著透明塑料膜觀看躺在棺內的古老木乃伊。單就從木乃伊的華美衣服就可以看出這木乃伊屬於貴族階層,而那具閃閃發光的黃金面具更給它抹上了一層神聖、高貴、不可侵犯的色彩。
「它比金國公主的黃金面具還精美幾分,這裡躺著的應該也是位王室成員,就算是找到了樓蘭國王的木乃伊也是很有可能的。」羅大隊長舔舔乾裂的唇說道,他笑的時候露出兩顆小虎牙。中國的中原文化裡沒有黃金面具這種東西,但中國倒是有出土過一具,那就是金國公主的黃金面具,這具黃金面具而今已經成了國家瑰寶。
「很快就會知道答案。」姚遠面無表情的點點頭,這具木乃伊將連同棺木一起運回中國人類學研究院做最全面的研究。
夕陽的餘輝滲進帳篷,一束光束正好落在了木乃伊的黃金面具上,泛起光芒。這時,姚遠突然發現眼前的黃金面具似曾相似:秀氣的眉眼,高高的鼻樑,優美的唇輪廓,這是一張年輕男子秀美的臉——一張很熟悉卻一時想不起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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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國 大英圖書館
學-盧文的入門是梵文,蕭瑟有著先天的優勢,他是在尼泊爾的寺廟長大的,六歲的時候就和寺院小喇嘛一起學習讀寫梵文。蕭瑟的父親——蕭天秦是位研究貝葉文書的學者,曾多年定居在加德滿都。蕭瑟的母親有著錫金王室血統,是位高貴而美麗的絕世美人,這點從蕭瑟身上可以看出一些遺傳。27歲的蕭瑟是位東方美男子,有著天生的高貴氣質,俊美絕倫的容貌更是讓人為之驚歎。
蕭瑟精通多種古代語言,是位語言天才,在栗特文與吐火羅文方面的研究,堪稱國際權威。
被聘請到大英圖書館修補西域出土的文書殘片,這是蕭瑟暫時的工作。高額的工資並不能勾起蕭瑟的興致,蕭瑟的母親留給蕭瑟一大筆的財產,完全夠他用好幾輩子。從事這份工作,能接觸到大英圖書館珍藏的珍貴-盧文文書才是蕭瑟擔任這份工作動機。由於早年斯坦因在新疆掠奪了大量的珍貴文書大多收藏在大英圖書館裡,而中國學者卻是無法接觸到這些文書的,反倒要從大英圖書館裡買影印回去研究,這樣的事只要是中國人都會感到不甘與惋惜。
偌大的工作室,為了不讓強烈光線損壞書籍,光線昏暗,惟有從事修補工作的學者們辦公桌前的檯燈與計算機的屏幕在發光。
「這段是疏勒語與-盧文的雙語文書,內容出自《磨言》的戒本。『我乃法之婢女。我今歸依佛,歸依法,歸依僧……』這是經常引用的一段經文,你在資料裡搜一下。」
蕭瑟將一片拼好的文書殘片遞給鄰座的助手愛德華,讓愛德華在計算機資料裡找尋相關的資料,並記錄完整的譯文。
古文書殘片的拼湊是極其深奧的,由於其修補者不僅要有深厚的古文字修養,而且還要有敏銳的洞察力,才能準確無誤的還原原件。很多古代文書被誤讀的原因是因為最初拼湊時的錯誤導致,因此修補文書殘片一向是由這一領域的權威來完成。
對於工作,蕭瑟總是廢寢忘食。由於這是份不允許帶回家加班的工作,因此蕭瑟有時會在工作室連續工作上一天一夜。
「博士,這片-盧文與漢文雙木簡,似乎涉及到一段極其有趣的歷史事件。」
對古代漢文頗有造詣的助手克萊夫興致勃勃的朝蕭瑟走了過來,他同時捧過來一個狹長的鑲有透明玻璃的木盒子,盒子裡夾著一片-漢雙文書的木簡殘片。
「『大王,眾王之王,偉大的人,勝利的人,公正的人,正確執法的人貝比耶……』這是-盧文部分的,而漢文部分的卻寫著:『柏木郁蔥,朕心之悲慟……』應該是段中國皇帝寫的悼文。」
克萊夫興奮無比的對蕭瑟說道,他眉角上揚,雙目放光。
「確實很有意思,繕善王國有不止一位叫貝比耶的國王,不過這個名字就是很好的線索。這片木簡的篇號是SK14,愛德華,查一下斯坦因菜單裡的資料。」
蕭瑟快速讀完木簡,連思索也沒有就抬頭對身旁的愛德華說道。蕭瑟似乎忽略了站在他身邊正興致勃勃的克萊夫,他完全沒有意識到克萊夫或許正在期待他的一句稱讚,甚至一個眼神。
「是,博士。」愛德華應聲,立即在搜索欄裡鍵入SK14,很快他就得到了答案。
「博士,是1914年斯坦因在樓蘭城郊外出土的。」愛德華回頭對蕭瑟答道,這個答案應證了蕭瑟先前的猜想。
「克萊夫,這片木簡無疑還有其它部分,如果能找到這位中國皇帝的名字,那將對樓蘭的斷代史起到作用。」
蕭瑟終於抬起頭對克萊夫說道,他將木盒子遞還給克萊夫。由於欣喜,蕭瑟那雙美麗的眸子正泛著綺麗的光芒,看得克萊夫幾乎失神。
歷史文獻對樓蘭及其第二個王朝繕善的記載極其簡陋,而出土的文書裡也只提供了某幾位國王的名字,建立不了一個完整的君王年表。所以一但有年代對照,那麼至少可以知道這位貝比耶國王生活的確切年代。
「我再去收藏室斷簡堆裡找找,看有沒有可以拼湊的部分。」克萊夫接過盒子,用曖昧的眼神看了蕭瑟一眼,隨後才離去。雖說是都是從事嚴肅研究的同行,但對於俊美的東方天才,克萊夫難免有些心動,不過蕭瑟眼裡只有工作,所以克萊夫也就只能是沒有指望的暗戀了。
克萊夫走後,蕭瑟瞄了下計算機屏幕下角的時間,已經是深夜了,工作室裡的人陸續離去,現在就剩下他與愛德華。
「『柏木郁蔥,朕心之悲慟』感覺就像是炙熱的情話。」一向話少的愛德華突然說了這麼一句令人吃驚的話,還露出了一個難得一見的調皮笑容。
確實是發現了另類的東西,不過蕭瑟以前也讀到過些類似的東西,如曾經接觸過一張埃及十八王朝時期的紙莎草文書,裡邊寫的是一位少年在女祭司面前請求給他一種神秘的藥水,好讓自己喜歡的男人能傾慕於他。這實在是出乎意料的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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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 中國人類學研究院
呂冰凌一頭紫紅的長髮,時尚的打扮給這棟肅嚴的人類學研究院裡帶來了一抹艷麗的風采。咚咚的踩著高跟鞋進入充滿防腐藥水味的工作室,冰凌驚奇的發現人員早已到全,她竟然是最後一個姍姍來遲的。原因只在於眾人都興致勃勃的趕來一睹「樓蘭美男子」的容貌,不過對冰凌而言,木乃伊就是木乃伊,未復原的容貌又乾又丑,還能好看到哪去。
所謂的「樓蘭美男子」其實是幾天前在羅布泊出土的一具樓蘭貴族男子的木乃伊。這具木乃伊是在昨天由專機從新疆空運至北京的。
木乃伊平放在解剖台上,不過上頭卻有指示說暫時不要解剖,但要進行常規的檢查,需要一組正確而完整的信息,這包括人種、年齡、身高、相貌,死因等。
冰凌是負責重現容貌的技術人員,此時她就站在解剖台旁認真的研究起木乃伊那乾枯、萎縮的五官。
復原木乃伊的容貌與復原骷髏頭相較起來並無容易之處,因為脫水後,容貌嚴重變形,早就面目全非了。
「這一頭亞麻色的頭髮保存得真好,真是漂亮!我可憐的小美人,這麼年輕就死去實在是可惜啊。」
用戴著白手套的手輕輕撫摸著木乃伊的長髮,一臉深情說出這些話的是負責木乃伊解剖工作的范青平。青平是一位30歲出頭的男子,有著開朗的性格。
身為青平的助手嚴文修對此惟有微微一笑,雖然文修成為青平的助手的時間並不長,但對於偶爾會說上幾句讓人瞠目結舌話語的青平他已經習以為常了。
「青平『同志』,我真懷疑你是不是有不同一般的性取向。」站在青平身後的冰凌口無遮攔的說道,她漫不經心的撥弄自己那頭紫紅的長髮。
「冰凌『女同志』,你沒資格說我吧。」青平笑哈哈的說道,招來了冰凌的杏眼一瞪。
冰凌的性格比較男性化,又一直沒有男朋友交往,常被青平說她是浪費了一張花容月貌的臉龐。
輕鬆的談話很快就被工作的嚴肅氣氛給壓下了,說笑是工作之餘的事情。很快的冰凌就回自己的辦公桌上工作,而青平與文修則圍著解剖台忙碌了起來。
與此同時在放射室裡,工作人員正將一張張木乃伊的透視照片貼在了牆上,這些照片將很清楚的顯示木乃伊身體各個部位的情況。
簡春秋手中的長尺指向掛在牆上的一張照片,那是張尺骨的X光照。春秋平緩地說道:
「骨胳間的縫合程度能帶來年齡的信息,當然更主要的是骨胳可以提供主人的健康情況。這是尺骨,作為成年男性的尺骨是纖瘦了許多,可見其主人是位養尊處優的人,這與發掘所提供的信息相吻合。」
說到此,春秋抬頭看了站在他一旁如同幽靈般的姚遠一眼。他總覺得姚遠並沒有在聽他說話,冷冰又寡言的姚遠讓春秋感到有些不自在。雖說他是聽說了姚遠是人類學方面的專家,但姚遠總是一副對人愛搭不理的模樣,讓人困惑要如何跟他相處。
「腦腔中有異物。」姚遠突然發言,他確實沒留意聽春秋的講話,而是專注的看著頭骨的照片。他發現在頭骨內部有一異常白點,那個地方不會是骨胳部分,而是異物。
「這是很少見的。」本還在心裡對姚遠的輕慢不滿的春秋,此刻已經被姚遠的發現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如果是利器之類的,那將揭開木乃伊年輕輕死亡的原因。」春秋拍拍手中長尺,略有所思的說道。
「不會是利器,這東西很細小。」姚遠很不客氣的否定,他是個冷漠,對別人毫不放在心上的人。好在考古界有很多怪人,所以春秋也只能見怪不怪了。
「刀傷之類的總會留下痕跡,檢查頭部的時候就會發現的,等青平的報告一出來就知道了。」
春秋雖然年輕但並不好勝,所以姚遠的話他也只當是性格話語,其實也只是如此而已。
離開放射室後,姚遠在走廊上拐了個彎,走進了碳14測定室。他從「樓蘭貴族墓葬群」裡帶回了一段胡楊木,這段胡楊木是從編號「LG21」的墓穴裡取得的,而被報紙稱為:「樓蘭王子」和這間人類學研究院的同仁稱為「樓蘭美男子」的木乃伊就是出自「LG21」。
樹木是做碳14測定的最理想的對象,除此之外骨頭也是做碳14測定的合適對象。
「姚博士,來得正好,測定結果剛出來。」負責碳14測定的吳敏手上拿著一份報告正準備外出,結果在門口碰上了姚遠,便笑著將那份報告遞給姚遠。姚遠面無表情地接過,只粗略的看了紙上寫著「2113+-23年(經過樹輪校正)」這幾個字後,便將紙張收起來了。
如他所想,木乃伊的年代處於西漢漢武帝統治時期,這時候樓蘭正處在改朝換代的時期,是該考慮一下木乃伊生前被謀殺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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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乃伊的形成原因大致可以分成自然、人工、半自然半人工三種。古埃及的木乃伊屬於半自然半人工品,至於中國新疆出土的木乃伊及美洲納斯卡地區出土的木乃伊都屬於自然形成的木乃伊。在這類自然形成的木乃伊中,所處環境的乾燥氣候起到絕對作用。屍體還未腐爛就迅速的脫水,並因此而被保存下來,幾百年,幾千年都不會腐爛。
羅布泊的氣候很惡劣:高溫、乾燥、風大,這是屍體能迅速脫水並被保存下來、形成木乃伊的理想場所,從而羅布泊也是木乃伊的一大出土地。大多數對考古並不瞭解的人,恐怕都以為木乃伊是古埃及的特產,但其實並不是這樣的。美洲印第安人製作木乃伊的歷史比古埃及人都要來得早,而中國除了新疆外,西藏也出土過木乃伊。
還是談談新疆氣候環境的變遷吧,這裡在古代遍佈著很多綠洲國家,最為有名的便是樓蘭,因為它是絲路商貿上最重要的驛站,曾經繁華無比,活在了古代商人及旅行家的美好記憶裡。樓蘭曾經是片繁華的綠洲,但人類過度的開發與氣候的變遷終於使樓蘭這個美麗的古老國度湮滅了,當然,戰亂和商道的變遷也是其衰亡及毀滅的原因之一。
姚遠的家族與新疆這片古老,蒼涼的土地有著深厚的聯繫。姚遠的祖上是崑崙山下惡名昭彰的響馬,專門劫持過往鹽隊,在清末時期一度被政府通緝。到姚遠曾祖父那一輩,便乾脆從事盜墓,在新疆塔克拉瑪干一帶猖獗許久。解放後,在新中國政府的追捕下,姚遠的祖父帶著他的父親,越過喜瑪拉雅山逃往了印度,後來又在英國定居了下來。
由於母親早逝,姚遠自幼便跟隨父親姚重華在世界各地奔波,在十四歲之前姚遠都沒有上過學。但姚重華是個奇特的人,他堅持在繁忙的工作中抽出時間親自教育姚遠。因此,姚遠的學識、涵養與眼界,在十四歲之時便已勝過一般大學生。更不用說他在考古方面所表露出的驚人才華。
姚遠以十四歲的稚齡進入了父親擔任客座的大學主修人類學,前後不到八年的時間,他便以『當代最年少的人類學博士』聞名於英國考古學界。
這次為了研究「尖帽塞人」的遷移,姚遠在他出生二十六年後,終於回到了祖國的西部,他先祖們活動的地方。
獲得了政府的許可,姚遠不僅可以隨意進入羅布泊考察,而且還得到中方研究機構的幫助。本以為只是待上一段時間就回國的,但卻在這個時候被中國政府委託,請他負責「LG21」的考古研究。
當然,若是姚遠並不樂意接受這個任務,他大可以推辭不做,畢竟他的研究領域是人類學而不是西域歷史。但怎麼說呢,那具戴金面具的樓蘭木乃伊畢竟迷住了他,讓他忍不住想一探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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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手臂裡夾著幾張圖片,走進瞭解剖室。
「青平,木乃伊頭部有沒有傷痕?」看著青平將自己的臉緩緩貼近木乃伊張開的嘴,認真的檢查著木乃伊的牙齒,春秋不禁皺眉問道。
「剛檢查過了,沒有任何傷痕。你那邊有什麼發現嗎?」青平抬頭問道,隨即又專心的檢查起木乃伊的口腔。
「腦腔內有異物,我還以為你會發現一個大刀口呢。」春秋笑道,他將夾在胳膊下的圖片遞給了青平。春秋笑的時候有些孩子氣,他十分的年輕,而且有張陽光的臉,若是單看外表,很難讓人跟他所從事的工作聯繫在一起。
青平停止了工作,認真翻看起照片。
「這可令人費解了。」文修也探過了頭來,不可置信的看著。
「你若問我他是怎麼死的,我會說他是病死的。我們的美人生前一定是個瘦弱的人,弱不驚風、百病纏身……」青平將照片遞還給春秋,表情豐富的說道。
「這樣看來他倒像是被你給咒死的。」文修忍俊不禁的笑著。
「文修,你真該考慮調個辦公室了。」春秋瞪了青平一眼,以示不滿。青平偶爾瞎扯也就算了,但現在看來文修已經被青平荼毒。
「春秋,你一定是有不良居心。」青平抗議道,他可是很「中意」文修的。
「諸君,工作都完成了?」辦公地點同樣在解剖室的冰凌,從擺滿了石膏像的辦公桌上探出了頭。她放開手中的工作,笑著看著解剖台旁熱鬧的三人。
「冰凌,你要的資料我這邊基本都齊了。」春秋回頭對冰凌說道,他對冰凌說話的語氣一向帶著幾分溫和。
「我們的還沒好,不過先告訴你他是亞麻色頭髮,藍眼睛,更接近歐羅巴人種。」青平老神在在的說道。
「你這不等於沒說。」冰凌白了青平一眼。
就在這四人閒聊時,姚遠突然走了進來,中斷了對方的談話。先前姚遠已經在門口呆了一會兒,但顯然沒人留意到他,他總是一聲不響,來去無痕。
「木乃伊的頭顱上不會有傷痕。」姚遠唐突的說道,他高大的身子站在門口,他那健美、修長的身影吸引了眾人的目光。姚遠的腦中只有關於木乃伊的事情,至於青平他們的閒聊他根本就沒聽入耳。
「你是不是想說傷口會癒合,比如說舊傷口。」當眾人對於姚遠的話一時還沒會意過來的時候,冰凌第一個應答。
「這也是有可能的,但留在木乃伊頭腔內的不會是利器的殘塊。」對於冰凌的回答姚遠表示肯定,不過他也只是淡然地看了冰凌一眼。姚遠是一位性格冷漠的人,對人一向冷淡。
「那麼那異物到底是什麼?」春秋有點沉不住氣了,他是負責給木乃伊拍透視照的人,但自己反倒一頭霧水。
「我只是猜測。」姚遠挑了下帥氣的眉頭,抬眼看向青平。
「范先生,你留意過木乃伊的腦後勺嗎,是不是有凹痕?」姚遠口氣依然淡然,讓人猜不透他到底想到了些什麼。
「這倒有意思了。」青平饒有興致的說道。他還確實沒摸過木乃伊的後腦,誰會想要觸摸呢?況且為了保護文物,一般都是盡量的減少與文物本身的接觸。
「美人,翻一翻身囉。」青平與文修合作,小心翼翼的將木乃伊翻過身。
青平戴手套的手輕輕的撥開木乃伊的髮絲,手指觸摸著木乃伊的後腦。
「確實是有不怎麼明顯的凹痕,不過這或許是壓痕也說不定。」青平的手從木乃伊的頭上移開,抬起頭說道,他臉上略帶著驚訝的表情。青平顯然沒想到木乃伊的後惱勺竟然會真的有凹痕,至於姚遠何以得知有這一傷痕的存在則更是令人困惑,畢竟負責給木乃伊做全身檢查的人是他而非姚遠。
「木棺的底是平的,那具木棺底部倒是保存得很好。」文修對青平提示道。
如果木棺受到損壞,那麼後腦勺的凹痕便有可能是壓痕,但與木乃伊一同出土的棺木卻保存得很好。
「那麼這意味著什麼呢。」 冰凌興致勃勃的叫道,她已經聽出了點苗頭了。
「撞擊。」姚遠終於開口,只簡潔說了兩個字。
「那麼那塊異物就是破碎的頭骨殘片了?」春秋豁然頓開,一開始他跟不上姚遠跳躍的邏輯,而現在他捕抓到了。
「是的。其實頭骨的裂縫應該是非常的細微的,所以頭部透視時給忽略了。」姚遠輕點了下頭,贊同的說道。春秋說出了姚遠的觀點。一開始姚遠也是比較粗心,才沒有注意到這一可能性。
「這麼說這該歸結為意外,還是謀殺呢?」冰凌急切的問向姚遠,她覺得姚遠或許已經連木乃伊的死因都推測出來了。
「都有可能了,只需對頭部進行解剖答案就出來了。」青平答覆冰凌。他提了一個聽起來可行,但又未必可行的辦法。若要檢查是否遭遇到謀殺,那麼就必須對頭部進行解剖。而問題是他們都只是考古工作者,並沒有鑒別木乃伊是遭遇謀殺與意外的能力。
「讓法醫來鑒定一下,對他們而言意外與謀殺是可以辨別出來的。」姚遠平淡的說道,他抓住了重點,簡潔明瞭。
其實姚遠心裡早已明白,即使是意外,那也是有其陰謀埋伏著的。
這位兩千年前俊美無比的年輕男子是被謀殺的,姚遠相信事實就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