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想起一年多以前的事情,彭麗輕輕地呼了一口氣,那感覺彷彿一切就發生在昨天一樣。
後來,那個不要臉的色狼還是把打人的事鬧到公司,還惡人先告狀地說他們用武力強迫他簽約。公司的上司對這件事很重視,說是要開除豐子愷。彭麗不幹了,跑到老闆那裡大鬧了一場,把事實是怎麼回事都說了一遍,最後撂下話,事情是她引起的,要走的話她走人,不用連累其他不相干的人。
老闆本就是個正直的人,很是看不上一些代理商的那些要回扣拿東西、佔便宜的行為,當即拍板說誰也不許走,他去擺平。結果那個混蛋還不肯罷休,還跑到商業協會去找人,把彭麗惹急了,她通過杜藍搞到了許多那個人吃回扣、出賣自己公司的好事,然後把材料送到他的公司,大鬧了一頓,把他搞得聲名狼藉的。他的公司知道了他賣自己公司底價的行為,圈子裡的人也一傳十十傳百的,結果那個公司也不敢請他了。他很快就從這個圈子裡消失了。敢惹她彭麗,以為她是女人就好欺負?真是老虎不發威把她當病貓。
再後來,為了平息公司內部的傳聞,彭麗自動請纓調去了,最麻煩最讓老闆頭痛的媒體策劃部,因為媒體策劃包括廣告、推廣、傳媒等一系列的內容,搞策劃的大多是女將,從前的頭頭是個男的,對於這幫女將十分頭痛,管也管不得,罵也罵不得,做出的東西和商品總是不搭,搞得推廣、業務部門天天找上門提意見,怨聲載道。老闆也拿他們沒辦法,那個時候,媒體策劃部的頭頭剛好到了退休年齡,人家早早地告老還鄉,回家陪孫子去了。整個部門一片混亂,老闆正為他們著急上火呢?剛好彭麗有這個意向,老闆自是樂見其成。
彭麗調到媒體策劃部當頭,雖然看似職位是提高了,但公司裡的人都明白,其實那裡跟業務部比能拿的實惠和錢都少了。那裡本來就是個三姑四婆聚集的地方,事多人雜,哪有在業務部自由自在,拿錢多,生活風光,老闆還重視來得好。
但彭麗自有另一番的考慮。首先,她和豐子愷的事在公司裡鬧那麼大,就算錯不在他們,但老闆為了平人口舌也必須做點什。她和豐子愷比起來,老闆拿剛進公司的豐子愷開刀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她並不希望連累她那位可愛的小情人,業務部是公司裡最有發展的部門,他又是專門學這個的,她帶了他一段時間,感覺他在這方面很有靈性,會有不錯的發展,而且退一步來說事情的起因在她。另一方面,彭麗覺得自己年紀會越來越大,她在心裡是很渴望可以找個男人安定下來,而做業務天天地出去應酬混在人堆裡,像色狼這樣的事,時不時就有發生,她不喜歡這樣。
那段時間,令彭麗最頭痛的不是工作。新到崗,她招了批年輕的有活力有創新意識的新人,調走了一批老古板型的人物。並且明確告訴其他人如果你不想不斷充實自己接受新事物,就請準備走人。就這樣,部門的人員開始穩定做的幾個案子也受到了不少人的好評。
她最頭痛最搞不定的人就是他——這個現在睡在他身旁的小混蛋。可能是顧慮他們之間的差距,從那天晚上之後他一直躲著她。彭麗當時也沒著急,她要讓他自己找上門來。那段時間調工作,找人擺平事態,她都是瞞著他的,直到那天她到新辦公室一紙調令下達,他可能才知道,結果如她想像的一樣,他當天中午就跑來問她是怎麼回事,她輕描淡寫地一帶而過。
她看得出他的猶豫,她絕對相信她對他是有吸引力的。但是,她比他大,她比他的社會經驗豐富,她比他拿錢多,甚至連感情生活她都比他有經驗得多,這對一個大男人來說是很難跨越的障礙。
他在她辦公室外裡皺著眉一言不發的樣子,連她看了心裡都不太好受,可是她也沒有辦法,怪只怪愛神捉弄人,讓她喜歡上了他。他不難過,就只能讓她自己難受了。
「其實,你也不用為難,我做的事也不是全為了你,而且我喜歡你為你做事,就算沒有回報,我也樂意!我彭麗就是這種人!」
她見他那時臉上的表情有了些微小的變化,知道該是下猛藥的時候了。
「再說了,你也不用有什麼負擔!」彭麗說得一派輕鬆,好像一點也不在乎似的,「雖然咱們有了關係,不過大家都是成年人,對這種事情也都有判斷能力,不需要誰對誰負責,你就當是跟不認識的人One
Night Stand 好了!」
這句話絕對戳到了他的痛楚,他馬上像受傷的獅子一樣,對她吼道:「我沒有拿你當隨便的對象!」
她當然知道他不是隨便的人,如果不是她主動誘惑,他是萬萬不敢做這種事的。
「我明白,是我的錯!」彭麗走上去輕輕地抱住他,「你只要告訴我你想不想和我在一起,人生苦短,何必在乎那麼多別人的想法,你只要告訴我你心裡的想法就夠了。」
他最終的回答是緊緊回抱了她。
彭麗知道,她這樣做有些卑鄙,她利用他的青澀誘惑了他,又利用了他的正直和責任心逼他和她在一起,她有時候會想她這樣做對他到底公不公平。
她的脾氣不好,又不肯認輸,他們常常吵架,但最終先低頭的一定是她,和他在一起的時間越長,越明白他的好。他那麼正直,不會強迫她做改變,處處維護她總是被她激得忍無可忍了,才會反擊,但往往都是為她好,而她根本聽不進去。他和她以前那些為面子而追她,為佔她便宜而靠近他的男人根本不一樣。他根本不在乎帶著她這個美女出門會讓多少人羨慕,他純潔又正直,在她看來,他幾乎是世界上最好的男人。
彭麗轉過身,用力抱住他,他在睡夢中也模模糊糊地習慣性回抱住她用力地磨蹭了幾下,又安靜地睡熟了。他一點也沒感覺到彭麗心中的惶恐,這段感情是她主動的,看似堅定信心十足,但在乎的越多,心裡也越怕失去,會怕有一天他會被她的脾氣氣跑,而她明知道卻控制不住自己,她也怕有一天會冒出一個跟他同樣單純美麗的小女孩,而他會開始厭倦她的世故……她其實每天都會害怕,因為她現在根本就離不開他。
彭麗看著他祥和的睡臉,心裡忽然生起氣來。她這樣不安,他卻睡得這麼自在,她壞心眼地掐住他的鼻子,很自然地他張開嘴呼吸,彭麗用另一隻手摀住他的嘴。過了一會兒,他便因呼吸困難漲紅了臉,然後難受地醒了過來。
豐子愷睜開眼便找到了害他呼吸困難的罪魁禍首,他眼睛一瞪迅速抓下她的手,把她反制過來壓住她,氣勢洶洶地問:「你幹什麼?想謀殺親夫啊?」
彭麗笑嘻嘻地掙扎:「幹嗎,你這麼討厭,我殺的就是你!」
「我招你惹你了?好好地睡覺也有錯?」豐子愷很是無辜地說,明明睡覺睡得好好地卻被枕邊人暗算。
「哼……咬你!」彭麗任性地一哼,像個小霸王一樣張口就往他脖子上一咬,然後立刻聽到他悶哼了一聲。彭麗又不忍心,心疼了起來,鬆了口,發現他脖子上浮出了一層淺淺的紅印。她疼惜地吻了上去,然後又起了壞心,由輕輕的吻變成了誘惑的吸吮。
她聽到他輕輕地呻吟,然後像她一樣在她的身上就像小孩子一樣摸索起來。
兩個人很快地糾纏在一起,但就在這個時候,彭麗隱約地聽到了門鈴的聲音,她推了推他,「唉,是不是門鈴在響?」
豐子愷在她的身上連頭也沒抬地說:「沒有,專心點!」
彭麗真的很想聽他的話,但她真的又聽到了門鈴的聲音,她側頭看了眼表,六點十分,誰會這麼早來按門鈴?
「是不是樓上的阿姨來收水費?」老人家起得都很早,難保不是她們來收費。
「不可能!上禮拜我剛交過!」他的聲音悶悶的,聽起來像是對她的不專心,極度不滿。
他的手在她的身上遊走,她的神志開始渙散,很難再去考慮她到底有沒有聽到門鈴聲,就在兩個人準備正式進入狀態的時候,大門外傳來「呼」的一聲,應該說是捶門的聲音,讓他們的動作同時一頓。
「真的有人!」彭麗努力地平息喘息。
「別理他,這麼早來擾人清夢!」子愷不滿地說,她的臉還透著美麗的紅暈,這個時候讓他停手,簡直就像是要他的命。
「不行!」彭麗強硬地推開他纏過來的頭,「這麼早來肯定是有重要的事!你快起來!」
豐子愷沮喪地從她的身上爬下來,知道彭麗下了決心就不能勉強,他在心裡暗罵那個敲門的人,他簡直要鬱悶死了。
彭麗從床上起來,披上真絲睡褸,「你再睡一會兒吧,我去看看是誰!」
「唉……我祝他早上愉快!」聽著他在床上孩子氣有氣無力地抱怨,彭麗笑著搖搖頭便走出臥室。
她其實是怕來的人是杜藍或絲蕊,她在這裡沒什麼朋友,父母住在外地的哥哥家,基本上除了收費的居委會大媽,來的人也就只有她們,這麼早,她怕是出了什麼事。
打開門,站在外面的是一個五十歲左右的女人,彭麗總覺得她的某部分很眼熟,但她確定自己沒有見過她,「請問,您找哪位?」
那女人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眼睛裡也有掩不住的驚訝,她猶豫了一下,然後問道:「這裡有一個人叫豐子愷嗎?」
彭麗那一刻在心中暗叫不妙,她終於明白為什麼覺得那女人很眼熟了,那雙單鳳眼,完全就是豐子愷的翻版,這實在是太糟糕了,她頭沒梳,臉沒洗,身上還衣衫不整地穿著睡衣。
就在這個時候,豐子愷的聲音傳了出來:「彭麗,是誰啊?」
女人的臉色變了變,猶豫地叫了一聲:「是子愷嗎?」
就像計算過似的精準,在彭麗心中暗自大叫別出來的時候,豐子愷的頭從她身邊冒了出來,同樣的衣衫不整,虎著臉說:「誰啊?」然後在他看到女人的臉時,驚訝地大聲叫道,「媽?!」
星期六,本來鐵定是可以睡懶覺的日子,但彭麗早早地從床上爬了起來,然後搖搖睡在一旁的子愷,「快起床,別讓你媽等久了!」
豐子愷的母親已經來了快四天,彭麗不得不承認,當初豐子愷的擔心都是正確的,他們現在的生活,簡直是一團糟。從第一天開始,他的母親就沒有看她順眼過。
在第一天,那個尷尬的見面後,她和他進屋狼狽地穿好了衣服,豐子愷萬萬沒有料到母親會根據他往家寄東西的地址提前找上門。而當時東西是彭麗寄的,她也是習慣性地就寫了這裡。
再出來的時候,他們在沙發上與母親面對面。經過了幾秒鐘的緊張之後,豐子愷這樣為她們介紹:「彭麗,這是我母親,這是彭麗,我的女朋友,我們現在住在一起!」反正瞞也瞞不過去,他們商量還是坦白說的好。
「在我們那裡,只有不三不四的女人才會跟人同居!」這是豐子愷母親說的第一句話。
雖然那時,豐子愷的一句話:「我們的情況不太一樣,我們是打算以後結婚的。」雖然這句話暫時為大家解了僵局,但對彭麗來說,她終於認識到如果一雙單鳳眼長在一個男人身上算是獨特的話,那它要是長在一個女人身上,那真的就是精明苛刻了。
豐子愷的媽媽是傳統的家庭婦女,打掃衛生、收拾家務,做飯樣樣拿得出手,她很自然地也以同樣的標準要求她兒子的女朋友,她未來的媳婦——彭麗,但非常不湊巧的是彭麗是典型的現代女性,在外面談生意是一把好手,回到家就是一團糟了,彭麗不會做飯,打掃衛生收拾家務也是將將及格,她平時很懶,吃飯的問題,她和豐子愷通常是在外解決,要是做也是子愷為主,她在一邊意思意思幫幫忙,衛生呢,也是要到不收拾不行的地步才動手的,所以彭麗是完全不符合豐媽媽的要求的。
彭麗是知道豐媽媽對她的不滿的,不會做飯,不勤勞,長得太不像良家婦女,不節儉,不恭順。總之,基本上從見第一面起,豐媽媽就把她判出了局,冷言冷語、明嘲暗諷,她都明白,要是換做其他任何一個人彭麗早就跟她翻了,但這個人是豐子愷的媽媽,所以,她忍!
彭麗簡單地收拾了一下,然後趕緊跑到廚房。果然,豐媽媽早已在這裡擺弄起那些鍋碗瓢盆了。
「阿姨,看有什麼我可以幫你的?」彭麗換起袖子,努力地想討豐媽媽的開心!
「不用了!早餐我已經擺在外面了!我可沒有像有些人那麼好命,睡飽了覺起來坐著等著吃飯!」豐媽媽眼都沒有抬,手上利落地切著菜,不陰不陽地堵回去。
彭麗暗自吸了一口氣,壓下躁動的情緒,好脾氣地說:「阿姨你休息吧,讓我來!」
她伸手想去幫忙,不料豐媽媽毫不猶豫地撥開了她的手,「別越幫越忙了,出去吧!」
在早餐的飯桌上,氣氛有些壓抑,豐媽媽的臉拉得老長,剛剛還跟兒子抱怨他們的生活習慣不好,睡得晚起得晚,對身體不好等等……彭麗心裡明白這是在怪她帶壞了她兒子。
「阿姨,要不中午就別做飯了,今天星期六,咱們出去逛逛就在外面吃吧!」豐子愷也不說話,彭麗只好首先打破這種窒息的氣氛。
「現在的年輕人啊!」豐媽媽「彭」的一聲放下筷子,「操持一個家就應該能省就省,你們還這麼年輕,這麼大手大腳,今天出去玩,明天出去吃,那有這麼多錢可以讓你們這麼耗?」
「媽!」豐子愷低低地叫了聲,「彭麗是看你過來,不想讓你太累了!」
「我累還不是為你們!」豐媽媽瞪了兒子一眼,「看看你現在這個樣子!臉色不好,身子也這麼虛,也不知道天天幹什麼去了!我給你錢讓你上大學,可不是為了讓你變成現在的樣子……」
「阿姨,你這麼說就太不公平了,他平時……」彭麗聽她說得越來越難聽忍不住出來為他說話。
「我和兒子說話,你算什麼東西,外人別插嘴!」豐媽媽毫不客氣地打斷她的話。
「到底這裡誰是外人?」忍了又忍,這句話彭麗還是說出了口,住在她的房子裡,吃她的用她的,憑什麼這麼說她?彭麗什麼都可以忍,她的惡劣態度,她的冷嘲熱諷,她都認了,而且以極大的耐性在忍耐,但她最不能忍的是豐媽媽從來沒有承認過她是豐子愷的女朋友。在她的眼裡,她彭麗是個不正經的女人,沒結婚就和人同居,專門帶壞她那優秀的兒子。
「那你的意思是趕我走了?」豐媽媽一下子提高了聲量。
「我沒有哪個意思,我……」彭麗耐下性子想解釋,卻被人打斷。
「你別以為我想呆在這裡,天天伺候你們,你當我樂意啊!要不是為了我兒子,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你知道外面的人都怎麼說你嗎?我呆在你的地方我還嫌不乾淨呢!」說完她憤怒地站起身走回自己暫住的房間,房門被用力關上震得整間房子都在搖晃。
彭麗覺得自己也被震懵了,她一直以為豐子愷的母親是不喜歡她,她現在才明白,原來她根本就看不起她。她有些茫然地站起身,想追過去跟豐媽媽道歉,本來就是她忍不住脾氣,其實她不說話就好了。幹嗎多嘴?
「你對我媽,說話客氣點!」正當彭麗惶恐的時候,她聽到豐子愷的聲音這樣響起。
她有些不敢相信地轉過頭,看著他皺著眉頭,臉色很難看地瞪著她,彭麗在那一瞬間,有如被人迎面潑了一桶冷水,從內到外的寒冷。
幾乎是立刻地,彭麗就如同被攻擊的貓,全身的細胞都充滿了攻擊的信息。
「我說話不客氣?」彭麗一字一頓地說道,「到底是誰對誰不客氣?」
「她是長輩,你就不能讓讓她?」
母親和彭麗這種因觀念而產生的行為差異,簡直是不可調和一樣。彭麗是現代女性,講求的是張揚自我個性,不太去在意旁人的看法。這點對他來說並沒有什麼難以接受的,每個人的生活方式不同,不會影響到旁人生活便也可以了,現在這種社會誰又能靠著別人的臉色生活?
但這些對於保守重視臉面的母親來說是萬萬不能接受的,母親這一輩子勤儉持家,夫妻恩愛,子女和諧,家中裡裡外外都被母親收拾得服服帖帖,沒有人能說出母親半個「不」字。這也是母親最引以為榮的,所以不會做飯的彭麗,有點懶的彭麗,她是樣樣都看不慣,尤其是對於沒有結婚便和他住在一起這一項簡直是忍無可忍。大城市裡年輕人同居者不在少數,不管是為了試婚,反傳統、減少房租負擔或其他什麼新潮理由,總之不犯法也礙不到旁人的事就絕對沒什麼不能接受的,但在母親住的小城市未婚同居可是會讓人戳脊樑骨的事情,這可是大大有違母親做人的原則。
在這樣的一個前提下,母親能對彭麗有什麼好感?豐子愷不是不知道兩個人相處的困難,也不是不知道彭麗的忍耐,但是他也沒有辦法調和這種意識的差別。沒有對錯之分,彭麗沒錯,母親也沒有錯,這樣的狀況簡直讓子愷挫敗得想放聲尖叫。但不管怎麼樣,母親是長輩,所以只有讓她們這兩個晚輩多忍忍了。
「我讓她?」彭麗可沒閒心去管豐子愷的心思,因為她的脾氣也上來了,幾天的壓抑,付出得不到認同,讓她的情緒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我還不夠讓她?你還要我怎麼去讓她?你有沒有長眼睛?每天都來找茬的人,可不是我。」
彭麗的聲音越來越大,豐子愷不高興地皺起眉,「你能不能小點聲?你想讓全世界的人都聽到是不是!」本來母親就在生氣了,聽到他們吵架,非氣死不可!
「你看你就是這麼不會說話,什麼叫這是你的家,我也是房客,你這麼說是不是也準備趕我走?」房子,屋子裡的一切都是彭麗的,對這個問題,豐子愷說完全不在意是騙人的。
「呼!」彭麗深深地吸了好幾口氣,胸口劇烈地起伏,「豐之愷,你說這句,到底還有沒有良心?我每天回來就圍著她轉,小心地賠笑臉,她說什麼就是什麼,你知不知道就這不到一個禮拜,我廁所已經刷了六遍,地幾乎是早晚地拖……你認為我這麼做都是為了誰啊?你以為我彭麗賤是不是?」
「她不就是愛乾淨點嗎?你就幹點活又怎麼了?」聽著她大聲,他也忍不住大聲起來,本來就心煩。
「總之你就覺得她做什麼都對就是了?」幹活她不怕,怕的是怎麼做也得不到別人善意的回應,熱臉貼別人的冷屁股的滋味,不好受。
「她是我媽媽,你讓我怎麼辦?」她為什麼不能理解一下他的苦衷,他也總是想讓母親能喜歡上她啊!
「好好,你們都對,都是我錯好吧!」彭麗咬著牙這麼說,她覺得自己的手都在顫抖,她要不能呼吸了,「我看你媽說得一點也沒錯,這間屋子裡我才是那個外人,你們是一家人,你們好好呆著,我走好吧?我走!」
彭麗的最後幾句話幾乎是喊出來的,說完她腳跟一轉,像旋風一樣刮到門口,拿下她的皮包,打開門踩著她的高跟鞋,跑了出去,把門關得震天響。
豐子愷做了好幾個深呼吸,然後歎了口氣,一吵架就知道跑,把他一個人扔在家裡鬱悶。他一下子坐進沙發裡,使勁弄亂自己的頭髮,真是糟糕,明明知道大家最近心情都不好,幹嗎還跟她發脾氣?果然,他還是不夠成熟,如果自己能再大一點,也許就可以完美地說服母親,安撫好彭麗吧。真是太糟糕了。
也許是聽到了聲音,彭麗剛走了一會,豐媽媽就打開門探出頭,帶著勝利的微笑道:「她氣跑了?」
「是啊!咱們兩個房客把正牌主人氣走了,您高興了!」子愷歎了口氣,有點無奈地對母親沒好氣道。
「你說的這是什麼話?」豐媽媽心情很好地走出來,「我一開始就不同意你和她在一起,你看看她,一點也不像正經人家的女人,還比你大,這樣的女人,以後怎麼待得住,哪裡能比得上以前的小凡?」
豐媽媽一說這個名字,兒子陰沉的視線讓她一下子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但仍是不鬆口地說:「總之我不喜歡她,你自己趕緊搬出去,又不是租不起房子!」
「媽!」子愷無奈地叫道,「以前的事我不想提,彭麗是個很好的女人,你認識她時間短,還不瞭解她,你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追她……」
「有多少人追她干我什麼事?我反正是沒看出她哪裡好……」
「你兒子我看出來就夠了!」子愷強硬地打斷母親的話。
豐媽媽被他的話堵得一時不知該說什麼,愣了一下,然後才說:「總之我不同意你和她在一起,在我心裡她連小凡的一根手指頭也比不上!」
「夠了!」子愷使勁地抓了抓自己的頭,無奈地說,「我說過以前的事不要再提了!」
豐媽媽看兒子的樣子,也沒敢再說下去,母子之間氣氛一下子就僵了下去。
「媽!彭麗是個現代女性,有些想法和你不一樣也很正常,你沒看出來她已經很努力地按你的要求去做了嗎?」子愷終於還是忍不住,帶點譴責對母親說,「你能不能對她寬容一點,就算是看在我的面子上,因為你不喜歡的人,恰巧是你兒子我喜歡的人!」
豐媽媽沒說話,但子愷在母親的臉上看出了不以為然。他歎了一口氣:「你仔細想想,彭麗對你怎麼樣,從你來了,什麼床單、被子都是她當天去新買的,你喜歡什麼她就買什麼,你喜歡怎麼樣她就怎麼做,你還想她怎麼樣?就連你兒子我都是住在人家的房子裡!」
「那你就搬啊,幹嗎像個吃軟飯的?!」豐媽媽也不滿道。
「因為你兒子我愛她,想和她在一起!」子愷忍不住對母親大聲道。
「你……」豐媽媽沒想到兒子會這麼直地說,一時有點被嚇住了。
子愷一邊搖頭一邊歎氣道:「你知道她對我多好嗎?為了我,她……」
就在子愷對母親述說他和彭麗的故事的同時,這邊的彭麗也找到了訴苦的人。
「小姐,您今天又受什麼委屈了,這麼早就大駕光臨寒舍?」杜藍有些無奈地關上臥室的門,她披著外套,頭髮有些凌亂,連眼鏡也是剛剛戴上去,慵懶的樣子一點也找不出平日裡精明幹練的影子。
「怎麼,結婚就不讓我來了?」彭麗任性地發脾氣,反正她現在心情不好,心情不好的人最大。
「不讓你來,我哪敢啊?」杜藍冷笑著嘲諷道,「我們是多大的光榮才能請您老人家光臨啊!只是我能不能拜託你下次在週末的時候,能不能請您稍微地晚起一會兒啊?!」
大禮拜六早上,還不到十點,彭大小姐就衝到家瘋狂地按門鈴,她和她老公昨晚忙到快一點才睡,而且連續一個星期做案子,累得半死,好不容易盼到法定休息日,想可以理直氣壯地睡懶覺,結果還被惡人打擾。說彭麗是惡人一點也不過分,就因為她稍微晚了一會兒起來開門,她就差點沒把她的手機打爆。
「這還早,你知不知道我今天是八點起來的?」這話剛好戳到彭麗痛處,她無意識地開始大聲說話,「七點,七點你知道嗎?星期六,7點起床,靠!我都覺得我自己有毛病!」
「你給我小聲點,」杜藍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臥室,眼帶譴責地白了彭麗一眼,「我老公還在睡覺呢!我們可沒得罪你!」
「哼!」彭麗不屑地哼一聲,知道自己不對,但不想道歉。
「行了,你今天又跟誰生氣了?」杜藍倒是也不介意走過去和她一起坐到沙發上。
「煩!想起來就煩!」彭麗皺著眉,有些煩躁,「你打電話叫絲蕊過來,咱們去喝酒,我請客!」
「大早上起來喝什麼酒?」杜藍毫不客氣地說,「我打電話叫她過來反正也是好久不見了。就在我這兒呆會吧,委屈委屈我老公,讓他在屋裡呆著吧!」
彭麗給了她一個隨你的表情,反正杜藍家那口子她覺得人還不錯,態度友善又不多話,還是她們的學長,她對他印象不錯。
杜藍拿起電話,忽然想起了一個疑問:「唉?你怎麼沒去找絲蕊,先跑到我這兒來了?」她們兩個歷來是鬥嘴的好夥伴,找安慰,溫柔的絲蕊是最好選擇。
「你這離我家比較近,我懶得跑了!」彭麗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杜藍受不了地歎了一口氣,認命地開始撥電話。
過了一會兒,絲蕊就來了,神清氣爽的樣子,一點也沒有在座的兩個女人因為瞌睡而萎靡不振的神情。
「打電話給你的時候陳書偉接的,你那時起了嗎?」杜藍隨口問了一句,羨慕她的好精神。
「起了,早起了,都九點多了還不起,我們八點多就起來!」絲蕊很自然地說,就像是理所當然一樣。
「看到沒有?」杜藍笑瞄著彭麗說,「這才是傳統的優秀女性,好妻子,好媳婦!」
彭麗很不屑地哼了一聲。
「怎麼了?」絲蕊對她們的反應感到奇怪,「怎麼忽然說起這個話題了?」
「哈……你不知道,咱們彭大美人,現在遇到婆媳問題,正煩著呢!」杜藍調侃在一旁煩躁的彭麗。
「去你的,少廢話,你這有沒有煙?」彭麗給了她個白眼,就是不搭她的話。
「真不好意思,我們家現在禁煙了!」
「切!抽煙怎麼了,你們家男人不讓你就戒了……」
「這就是問題的關鍵吧?」絲蕊忽然在她們的對話之中插了一句。
彭麗一愣,杜藍倒是瞭然地笑了笑,「說得好!」
「杜藍以前也是一個人生活慣了的,不喜歡人管,也不習慣人管,但現在她和她老公相處得很好,關鍵就在她願意遷就別人為他改變吧!人和人在一起,不管是什麼關係的人,都難免有差異,必須不斷適應改變,尤其是那個要和你過一輩子的人。杜藍肯為人而改變,兩個人相互適應,所以才不會常常有矛盾,而你呢?」絲蕊話說到這裡就停住了。
「我也不停地在遷就他媽媽啊!你都不知道他媽媽有多麻煩!唉,你們的婆婆是什麼樣的?」彭麗憤憤地問。
「書偉的父母很早就過世了,而且以前兩家人就走得很近,所以……」絲蕊笑著說。
「我嘛,只見過一次,他父母都很開明,老兩口開開心心地到處旅遊,一般也見不著!」
「唉……」彭麗歎了一大口氣,「你們都不知道,他的媽媽從見我第一面起就看我不順眼,保守得要死。長相,看不慣;我們同居,看不慣;我有錢看不慣,就連我穿一雙紅色的鞋,她都說顏色太艷,看不慣!還要我天天地打掃衛生,拖地洗廁所,簡直是潔癖。出去買飯吃,不讓,非要自己在家裡做,天氣又熱,早上就開始做中午飯,天天弄得家裡一股子油煙味,連水費、電費、煤氣費,再加上人工成本,比出去買還貴,我還要天天在她屁股後面跟著她,弄得我就像個菲傭一樣,天天熏油煙皮膚都老了十八歲!她兒子是寶,我就不用當人看?」彭麗一口氣狠狠地發了一堆牢騷。
看著她那一份被壓抑的樣子,絲蕊和杜藍兩個相視一笑。
「行了,別像有什麼深仇大恨似的!你就讓讓老人家唄!」杜藍不太以為然地說道。
「是啊!時代不同了,以前那種時代的人思想難免保守,我爸爸以前也是一樣,很多你覺得很正常的事情,他們都接受不了。反正我想她也就住一段時間,你忍忍,在她在的時候稍微收斂一點,這也不是什麼原則性問題,日子過久了,她瞭解你了,就好了!」絲蕊安撫她。
「忍,我忍!如果我不想忍,不想和她搞好關係,那在第一天她說我不正經的時候,我就趕她走了,還能有其他這些事嗎?關鍵是,就是這樣他還怪我對他媽媽不客氣。他又不是瞎子,看不出來一直都是他媽媽在挑釁嗎?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難道要我撲到他媽媽腳下乞求嗎?我也明白他希望他媽媽能認同我,也明白我們有很多不能讓人太容易接受的地方,我比他大,比他世俗……我有時候想起來就覺得很惶恐……」彭麗沮喪道。
「其實也沒什麼的,你不用自己瞎緊張。」絲蕊拍了拍她的肩膀,「那是他媽媽,做兒子的總不能去指責自己母親吧!一邊是他母親,一邊是他愛人,你讓他怎麼辦,幫哪邊也不好!他是把你當自己人才讓你忍,媽媽是長輩,你和他是一國的,他當然只能來說你!」
「是啊!」杜藍接口道,「而且以你的脾氣,我都可以想像,你一邊忍著讓著,一邊嘴裡不饒地給人家抱怨!既然要忍就做得心甘情願一點。」
彭麗沒表示贊同,倒也沒再說話,杜藍和絲蕊對視了一下,然後都笑了。
彭麗從杜藍那裡回來,用鑰匙打開門,一眼就看到豐子愷坐在沙發上,看樣子是一直在等她,每次都是這樣,吵完架,她跑,他就一直在家裡等她回來。
他看到她,眼睛裡有無言的懇求,那可憐巴巴的樣子,讓彭麗立刻就心軟了。
她走到他面前,把手裡提的竹涼席遞給他,「給你媽的!」
豐媽媽吹不慣空調,又說床軟,總是睡不好覺。今天回來去了商場,看到有人賣竹子的涼席,涼快又硬,剛好可以解決她睡不好的問題,她只是順便買的,絕不是特地跑到商場去找的。
「我只是偶然看到的!」她嘴硬道。
他看著她倔強的樣子,就算認輸也要像個女王一樣驕傲。他知道她的心思,也明白她的委屈,他猛地站起身,緊緊抱住了她,在她耳邊輕聲說了句:「謝謝!」
彭麗歎了口氣,回抱住了他,算了,她愛他,她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