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了兩家銀行,再到郵局寄了堆廣告信,看看表,竟然才花了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江辰滿意的揚起燦爛的微笑。
她真是厲害,辦事效率之佳非「神速」兩個字不足以形容,那段克強平空撿到她這麼個能幹又廉價的員工,實在應該要每日焚香祝禱,好好的感謝上蒼一番。當然,更不應該再對她大吼大叫;雖然……他近來也不知哪根筋不對勁,愈來愈少念她了,反而老是「瞪」著她,她不知那是什麼眼神,總而言之,那感覺就是怪怪的。
以前,那以虐待她為樂的段克強是絕不會讓她閒著的,即使是在找不到事情讓她做的時候,他還是可以「找她的碴」,嫌東嫌西的,誰也不知道他下一步又要挑剔什麼;再不就是很沒有口德的來個冷嘲熱諷。
但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不再動不動就罵她是只不知感恩的大米蟲,也不說她懶得像頭豬、笨得像隻牛;還有,他竟然也不再開口閉口的咆哮著「大門就在那兒,想走就快滾!」云云。
怎麼會這樣呢?他該不會是病了吧!江辰有點不習慣的猜測。
又或者……她突然精神一振,難道他那雙眼終於管用了,明白她可是個「稀世珍寶」,要好好愛惜!想到這,她笑得可得意了,毫不猶豫的鑽進家速食店,點了份套餐吹著清涼的冷氣好好的慶祝一番。只是冷氣吹得太舒服,眨眼竟過了一個小時,這要被段克強知道可慘了,畢竟,他好不容易才對她好一點。
包起沒吃完的炸雞,就這麼邊走邊吃的衝出店家。就在她吃得忘形,以至連催促行人的黃燈不停閃爍著亦未曾注意。待她塞了滿嘴食物,終於想起該抬頭吸口新鮮空氣的時候,卻不知打哪兒冒出來一輛寶藍色汽車,直朝她而來。
「天哪!你可千萬別過來!」她在心裡大叫,塞得滿滿的嘴巴哪裡還騰得出空說句話,而希望歸希望,那車子是跟定她了。
她知道螃蟹橫著走路速度挺快的,卻不知道原來人橫著走,也可以如此的快速,面對那從左側方直奔而來的鋼鐵怪獸,她兩隻腳擺動得像陀螺一般快,不過卻是學那螃蟹走路——橫行罷了。
在刺耳的吱吱煞車聲後,那寶藍色小汽車終於停住,非常驚險的,就在她跟前不到一公分的距離。
而她,畢竟不是只螃蟹,東施效顰的結果,那橫行的兩隻腳終究打起架來,一個不穩,只好犧牲那嬌小的臀部,和馬路來個親密大接觸。
「好……險!」拍著胸口,她驚魂甫定,用力的嚥下口中食物,瞪著這冷硬的馬路怪獸。
不是氣憤自己差點成了車下亡魂,而是氣這輛車險些害她成為家族中第一個因為貪吃而被噎死的人。天哪!這種事傳出去有多丟臉!果真如此,她絕對會死不瞑目的,因為就算睡死、摔死、撞死,都比噎死來得好聽!至少……人家不會笑得那麼大聲吧!
更可惡的是,那險些撞上她的車主,竟然連下車看她是否受傷了都沒有,趁著無人注意時加速逃逸,讓江辰氣憤難平。
就在她拍拍屁股自己起來時,身邊又停下輛車。
「你還好嗎?」車門一開,從車上下來的竟是黎郁蟬。
「黎小姐!我還好,沒什麼大礙。」她說,想不到會在這種情況下和黎郁蟬再次見面。
「你的腳……要不要我送你到醫院?」她看著江辰破皮的膝蓋。
「一點皮肉傷,沒關係,回去擦點藥就好了。」這副狼狽的樣子,都該怪她自己鬼迷心竅,學什麼「螃蟹走路」,否則,以她的運動神經之敏捷,根本就不會受傷的。
「那……我送你回去吧!」
「不必了!不必了!我自個兒回去就行。」江辰揮著手,一副怕麻煩的模樣。
「別跟我客氣,我正好也要回公司看看,上車吧。」
「可是……我怕段克強罵我。」她說,一副做錯事的小孩的表情。「你會不會告訴他我在外頭閒逛?」
「你本來就只是在公司幫忙,所以,要做什麼也是你的自由,不過,我倒沒想到你竟然會怕他。」想起上次見面她和段克強鬥嘴的情形,她還以為這個江辰會是段克強的剋星呢!
「我才不怕他,只是……這樣好了,你可不可以等我一下,我到便利商店買點東西,很快就出來。」這個黎郁蟬好像是站在她這邊的,所以若讓她送她回去,也許……段克強知道她之所以寄個信花了兩小時,是因為受傷的話,應該就不會那麼生氣吧!
「當然可以。」答了聲,就見江辰衝向便利商店,只是……她跑得還真快!這麼健步如飛的,看樣子是真沒問題了。
「好了,我們可以走了。」買齊東西,江辰一弓身,咻的鑽進車裡,然後她手腳齊動的忙和起來。「你這是做什麼?你不會擦藥的話,要不要我幫你。」開了會兒車,黎郁蟬掩不住好奇問。因為打從上車後就見江辰從袋中拿出瓶紅藥水和OK繃,不管有傷沒傷的朝手、腳、額頭擦的一片紅,還把一整包的OK繃全給貼光了。乍看之下,還以為她慘遭什麼橫禍來著。
「喔!我是想……剛才那麼一拖延,段克強鐵定會懷疑我工作效率差才偽稱受傷做借口,所以如果我看起來傷的不重的話,他不會相信的。你不知道他罵起人來好凶的呢,連打雷都沒他罵人的聲音大,而這個樣子看起來比較嚴重,你別告訴他喔。」江辰笑著解釋。
「原來如此。」一笑,她恍然大悟,也只有這個江辰才想得到玩這遊戲,不過她顯然忘了一點。「這對段克強有用嗎!先提醒你,他的眼睛很厲害的。」
「我知道,不過段克強這會兒應該出去了,公司只有餘大哥在,只要余大哥相信了並且幫我證明就行啦!他人很好的,而且他絕對看不出來的。」她說,看樣子又是欺負余冠閎這老實人。
「既然如此,我就沒意見了。」
「你真的不會告訴段克強吧?」她有點不放心,雖然黎郁蟬看起來就和余冠閎一樣是個心地善良的人。
「不會,這是你們之間的事。」她說,她向來不插手段克強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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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痛!」一拐一扭,江辰就這麼淒淒哎叫的跨進辦公室,果見余冠閎吃驚的迎上前來,只要余冠閎相信她出意外,在段克強面前說兩句話,那麼她相信段克強應該就不會追究她摸魚的事。
「怎麼了?怎麼傷成這個樣子?」迅速的趨向前忙扶著江辰在椅上坐下,余冠閎的一雙眼睛很難離開那塗滿藥水的江辰,一時間他真慌了手腳。
「余大哥,我好倒霉,才從銀行出來就碰上個開車不長眼的飆車族,把人家撞成這樣,差點就成了塊大肉餅,剛好黎小姐路過送我回來,所以我不是故意要這麼晚回來的。」
「我知道,我不會怪你的。」他驚駭道,眼神全放在慘不忍睹的江辰身上,束手無策的只因為她手腳上的斑斑紅漬,教人看的觸目驚心。也不知哪邊的傷重,哪邊的傷輕,而他的一雙手又該扶著哪兒好?
「嗯……我去幫她倒杯茶吧!你看著她。」黎郁蟬怕自己忍不住笑場,只好藉故躲到一邊去。
「麻煩你了。」余冠閎感激道,轉身拿出公司僅有的急救藥箱,尋找是否還有他「幫得上忙」的地方。
「好痛!」江辰邊哎叫著說。「余大哥,如果段克強問起,你會告訴他我是因為受傷才出去那麼久吧!」
「當然!這怎能怪你。」
「那你可不可以順便告訴他,從今以後不可以催我到外面辦事時要早去早回。」她得寸進尺的毛病又犯了,並且露出勝利在望的眼神。
「告訴我什麼?大老遠就聽見你在那邊大呼小叫,有什麼話不敢當面告訴我,該不會是你又闖禍了吧?」雙手插在褲袋中,他悠閒的從外頭走進來,瞧見江辰那張花臉,段克強的唇線先是抿成一條直線,接著,連眉毛都皺成條桿。「怎麼?你是跑到染房裡打混戰嗎?弄得像只小花貓似的。」他看小丑般漫步而至。就知這丫頭安分不了幾天,果然,又變個新花樣來。
「別說了,你沒瞧見她一身傷嗎?」余冠閎瞪他一眼。
「對嘛!我可是為了公司才受傷的,可是你怎麼這麼快就回來?」江辰一副委屈的扁嘴,自己這身假傷要蒙余冠閎那是綽綽有餘,若要騙過段克強那雙眼睛……她就沒什麼把握。早知他會突然回來,她就該偽裝得像一點。
踱步向前,段克強精明深沉的眼神上下輕瞄了她一眼,然後在坐著的江辰跟前緩緩的蹲了下來。
「我可不像某人就會打混摸魚。」他說,並且在她跟前站定。「小鬼,這樣是行不通的。」輕輕的在她鼻尖上點了下。算她聰明,沒把這可愛的鼻子塗得像個紅蘿蔔。
「嗯?什麼?」她探身向前看著段克強莫測高深的臉,他看出什麼了嗎!
「既然要裝就要裝得像一點,這麼粗淺的把戲我從小就玩過了,要說裝病、裝疼,算起來我還是你的老祖宗呢!」他壞壞的揚起邊唇角,一臉不屑的看著她的偽裝。
「誰說我是裝的?我可是有證人喔,我真的差點被車撞死了。」她堅定的說,祈禱他別這麼快就看穿她的把戲。
「是嗎?那麼那輛車一定是紙糊的嘍?所以你一點事也沒有。」
「才不呢,我這裡、這裡還有這裡都受傷了,不信你看……」她忙指著自己擦了藥水的手、腳跟臉龐,乞憐般的才要指給他看她「真正」受傷的膝蓋時,卻發現他的手不知何時早按在她的膝頭上,而她,竟然沒察覺到!還不痛不癢的狡辯。想到那裡還是她紅藥水塗的最大塊的地方,既然她都不喊疼了,那其他小傷口更不用提,看段克強那由輕蔑的取笑轉為嚴肅的面孔,她心裡開始打起鼓來。
「我真的……差點就死掉了。」不過不是撞死,而是噎死罷了!當然,這話她沒敢講,此時,更沒坦白的勇氣,只有用那小得連蚊子螞蟻都聽不見的聲音辯解,而綁著馬尾巴的腦袋瓜子則直盯著地面。
「依照你誇大其詞的習慣,你的『差點』該不會差了有十萬八千里這麼一小點吧?」他道。
「嗯……沒那麼誇張啦。」在段克強兇惡的逼視下,江辰忙著顧左右而言它的轉移話題。「不過你好聰明喔,你看我們是不是愈來愈有默契了。」
「還笑?」擺著張惡臉,他粗聲喝道。
「我只是覺得你真的好瞭解我,真是我的知己!」她雙手擋在胸前,討饒的往椅背縮。
雖是在威脅情況下的脫身之詞,但其中卻夾雜著她的肺腑之言。不知不覺中,她已經相信自己與他之間一定有著某種關聯,一分無法割除的緣分。
「嘻皮笑臉的,這是做錯事的人該有的態度嗎?」要不是余冠閎也在,他真想把她抓起來打一頓屁股,這個小丫頭,頑皮的教他一刻都放不下心,要正色罵她又捨不得,由她隨興可就更不得了。
「難道你希望我哭啊!如果你真這麼希望的話,我是可以配合……」她諂媚的說道。
「玩夠了吧?你一天不玩點花樣就全身癢得難受是嗎?小渾球,你知不知道你剛才嚇的那個老實人差點打電話叫救護車送你到醫院?你簡直……」叫他說什麼好呢?而他所謂的老實人,當然就是指那直到現在還提著藥箱,不知該從哪兒下手的余冠閎。因為到現在他還是看不出來,她身上的傷都是假的。
從茶水間出來的黎郁蟬,看著那被逼問的江辰,還有陣陣果如打雷的吼聲,那個段克強……這咄咄逼人的模樣確實嚇人,也難怪江辰要裝傷了;不過,他倆顯然都未看出,那其中的關心成分。
「江辰沒騙你,她是真的受傷了,只是沒那麼嚴重罷了。」黎郁蟬幫江辰解圍的走上前。
「你也在?」段克強意外道。
「是啊,是我送她回來的。」
「對呀!黎小姐可以幫我做證,我真的出意外了。」
「哦?」聞言他懷疑的瞟眼江辰,隨即瞭解的點頭道:「你不必替她說話,我看是她一頭撞上別人的車吧!」
什麼嘛!她又不是活得不耐煩!江辰嘟著嘴不平的在他跟前走來走去,這壞蛋竟然也不安慰她一聲。
要不是賺她晃來晃去十分礙眼,以她剛才做的蠢事,段克強氣得根本想先抓來打一頓屁股再說。先不論她是否真的受傷,但她把自己塗得一身紅紫,哎哎慘叫這種觸霉頭的事,他就生氣。
「還不到洗手間把那一身貼布、藥水洗乾淨!像個小丑似的,想嚇誰?」他霸道的命令,看到她那模樣又好氣又心疼。
他生氣了!江辰想,自己開的這個玩笑真有那麼過分嗎?這男人真是一點幽默感也沒有!她還站在原地不動,突然感到有道灼熱目光狠狠射來,不用猜也曉得來自何處。當然,她這回非常識時務的乖乖鑽進洗手間裡,反正她也需要避避風頭。
只是在她洗到一半,弄的洗手間處處紅色水漬,看起來就好像剛發生兇殺案的現場時,調皮的她又突發異想,竟想尖叫一聲玩玩,不過在打開門縫瞧上一眼後,她決定現在還是安靜一點比較好。
因為,從他們三人的表情,還有段克強兩道濃眉逐漸皺成一條來判斷,黎郁蟬該不會把她當時嘴裡咬著炸雞悶著頭過馬路的事情說了出來吧!要不,段克強那對銳眼怎會不時的瞪向她這兒!
所以,不出去!她絕對不出去!
至少在段克強打結的眉毛解開前,她死也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