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呀!」
打算反制追蹤者的峻德平,幾個飛身後,快速撥開草叢,手中扇子幾乎揮下致命一擊,不料聽見一聲細微到有些稚嫩的驚叫。
只見一個身著灰色粗布衣裳的女孩驚嚇得瑟縮在草堆裡,背後還背著一個裡面裝了幾個筍子的竹簍子。
望進一雙又愕又懼的深黑色水眸,峻德平有些愣了。
他追丟人了嗎?
「姑娘,你在這兒做什麼?」峻德平緩緩收回差點錯殺無辜的折扇。
這年頭不平靜,是哪家的父母,竟粗心放任自家女孩兒在山裡頭獨自行動?
一絲深遠到幾乎記不清的記憶猛然被挑動,他想起十年前初遇阿鎖時,她也是這副可憐兮兮的模樣。
當年的阿鎖是個老愛尖叫的小可愛,現在則變得喜歡對著他吼叫。峻德平的唇邊不自覺浮起微笑,溫柔的俊容讓女孩看得有些癡了。
「你別怕!我不會傷害你。你的爹娘呢?」峻德平蹲了下來,試探性的伸出一掌到女孩面前。
這個動作就像一個人想要靠近一隻狂吠卻不會咬人的狗狗時,為取信於狗狗、讓狗狗熟悉自己的氣味而做出的安撫動作。
女孩圓亮的眸中快速地閃過似乎受到侮辱的慍怒神色,隨即又恢復成怕生的模樣,瞪著他友善伸出的手掌,全身戒備地向後縮去。
即便她將眼中的情緒藏得很快、很小心,但心細如髮的峻德平還是眼尖地注意到了,頸背寒毛立即示警地豎起。
那抹神色和自制力都顯得太過超齡老成,與她天真純樸的外表格格不入。
長年處在詭譎難防的環境裡,他早已被訓練得敏銳到不放過任何蛛絲馬跡,並且極度相信自己的直覺。
峻德平不動聲色地垂下眸子後,又平靜地抬起,隨之將手掌平穩的收回身側。
「好吧!既然你這麼怕我,我就不擾你了。」峻德平唇畔含著溫和的笑意,施施然站起身,一方面暗中觀察女孩的動靜。
不知道為什麼,這個孩子一直讓他想起當年的小阿鎖。
「好吧!你能不能告訴我,你爹娘在哪裡?或者你住在哪裡?我好送你回去。」歎了一口氣,敵不過自己的心軟,峻德平又蹲了下來,再度嘗試與草叢中的小身影溝通。
女孩沒料到他又蹲下來與她說話,她忍不住抬起頭,迷惑地看他。
他發現了一件事。
這女孩兒長大後,肯定會擁有一雙迷死人的流盼美目。
就像他的阿鎖一樣。
「你住在附近?」他的嗓音溫和得不能再溫和,就怕嚇跑了她。面對美女,即使是尚未長大的小美女,他絕對擁有無數的耐心奉陪。
唉──誰教他對美麗女性難以抗拒?
女孩兒不語,只是一徑地看著他。突然,她神色奇異地向他身後瞄了一眼。
同時,峻德平也感受到一股殺氣從後方直逼他的背心要害而來;他握緊折扇,立即轉身應敵,「噹」地一聲,將突襲者直直飛身刺來的利劍格開。
蒙面突襲者迅速收回襲擊落空的勁道,在被格開的一瞬間,踩住最近的樹幹煞住被峻德平內力彈飛的身形,接著腰際一扭,穩穩地踏上地面。
峻德平以保護者的姿態,護在小女孩的面前。
他的舉動,落入兩對各有所思的眼眸裡。
察覺突襲者的眼神落到身後的小女孩身上,峻德平橫身擋住他的視線。
「朋友,你是衝著我來的吧?犯不著牽連無辜弱小。」
蒙面人似乎在布巾下冷笑了一聲,不發一言再度舉起劍,毫不留情地出招攻去。
峻德平一面專心應招,一面感受到他身上傳來似敵非敵的攻擊意念;照他判斷,來者應該是純粹拿人錢財的殺手。他不禁好奇了起來。
「你是讓人收買來的殺手吧?請問是誰買了我的命?買我一條命的行情是多少?跟蹤了這麼久,應該花了不少時間金錢,對方買主會不會補貼一些額外支出的費用?」峻德平極有禮貌地開口詢問,語氣中充滿真誠的好奇,絲毫沒有受到威脅的模樣。
蒙面人不語,看向他身後一眼,眸子閃過異樣的光芒,下一刻身影急速一躍,越過他站立的位置,直接撲擊峻德平身後的女孩。
峻德平的心口忽然跳得極快。
惡兆的心跳感。
他的直覺一向該死的靈驗。偏偏,這一次他竟然怪異地無法判斷惡兆的源頭。
不管了,先救人。
念頭才落定,身體已經反射性的先對方一步躍飛至小女孩身旁,摟住她迅速挪開。
他感到懷裡的小女孩渾身僵直。不想安慰她,但手掌底下成熟腰際的觸感、還有沁入鼻問的香味讓他驚覺不對勁。
下一瞬,懷中的小女孩神情一變,手中不知何時握住一把白粉向他臉上撒去,峻德平雙眼猛然爆開難以言喻的痛楚。
「啊──」他的眼?!
峻德平不自覺地鬆開懷中小女孩,雙手捂上灼熱得像是要沸燒起來的雙眼,痛苦的倒落在地上劇烈翻滾,駭人的嘶吼聲響徹天際。
小女孩一臉驚恐,踉蹌的後退,顯然被眼前的狀況嚇著了。
蒙面人也愣住了,拉下面巾露出悍氣嚇人的臉龐,瞪著傷重倒地的峻德平。
所有的狀況完全失了控,超出他們兩人預期的計劃。
「師……師兄,那粉末不是迷藥?」女孩像是快哭出來似的,完全不知所措。
當女孩兒出聲說話,仔細一觀察,會發現女孩的真實年紀其實並不如她外表所扮的年幼。
「怎麼回事?」那粉末應該不致讓他的雙眼受傷才對,怎麼……男人沈思,神情也有些動遙。
「師兄……怎麼辦?我們這樣算不算壞了買賣?那人會不會報復我們?」女子極不安的開口,害怕地瞪著倒在地上似乎已痛昏過去的峻德平。
「咱們走。」男人考慮了一會兒,立即拉住女子打算遁入林中逃離現場。
奔不到一丈遠兩人猛地停了下來,一臉的驚詫惶然,不但停下腳步,還被逼得一步一步地倒退回去。
「你要做什麼?」男人將女子拉到身後,戒備地抓著劍。
面對這個可怕的人,他還是不自覺地會有強烈的壓迫感,手心冒出的汗幾乎讓他抓不住劍柄。
氣質極其沈斂冷凝的男子沒有理他們兩人,逕自低頭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峻德平,寒峭無底的眼眸裡,看不出情緒。
「我只是要你們阻止他的行程,可沒要你們毒瞎他的眼。」男子微微側頭,唇角嘲諷的撇了一下。
「對不起……一定是……是我出門時……拿錯藥粉了。」女子緊抓著她師兄的衣服,顫抖的認錯。
「不關她的事,是我辦事不力。如果你要把十袋黃金要回去,我絕對會一錠不少的還給你。」男人將女子護得更緊。
渾身肅殺之氣的男子對他們的師兄妹情誼沒興趣,只是淡淡地交代新任務。
「把他帶回去好好照顧,想辦法治他的眼。治得好,我就饒了你們;若是治不好,我會要你們整個村子的人陪葬。」男子徐緩的語氣中充滿濃濃的嗜血氣味,使他們不由自主的渾身一顫。
這個男子說出的話,就一定會做到!懾於他的殺氣,可怕的認知讓他們不由自主地互相偎得更緊。
他們終於知道為何天下所有人全對這男子聞風喪膽了。
「戰鬼」天生的陰惡煞氣,毫不掩飾地從他眼瞳裡散發出來。
頭一次,他們師兄妹希望自己從來不曾接下這樁價值十袋黃金的買賣。
※※※
黑暗?
明明睜眼了,為什麼眼前還是一片黑?
峻德平的胸口緊縮起來,眼上不適的灼熱,讓他隱約知曉了某些事。
緩緩地坐起身,他伸出手摸了摸眼皮。毫不意外的,指尖觸到一層厚厚的微潮布料,一圈又一圈的裹在頭上。
他的眼……是傷了?還是瞎了?
他緩緩地坐起身,抬起雙手摸索著想拆掉覆在眼睛上的布條。
「唉呀!你做什麼?這藥才剛剛敷上的。」一個柔和的嗓音在他耳旁響起,一雙屬於女子的小手,也緊緊捉握住他不安分的手掌,不讓他扯下布條。
峻德平迅速反手用力捉住那雙手。
「呀!」對方一聲吃痛。
確定了對方沒有惡意,他才緩緩放開手。
「請問姑娘是?」
「我……」女子啞然,猶豫了一會兒,才報上姓名。「我叫官鳳兒……」
「我認得你的聲音,你就是傷了我的人嗎?我記住你了。」峻德平帶著微笑,說得半真半假,讓官鳳兒驚出一身冷汗。
「我……對不起……我不是有意傷了你的眼……」官鳳兒囁嚅地嚥了嚥口水。
「那麼,當時另一個男人是誰?」峻德平繼續問著。
「是……是我師兄……」
「你們師兄妹倆煞費心機跟蹤了我好些日子,為的就是要弄瞎我的眼睛?」峻德平的表情像是快笑出來,但說出來的話卻反倒惹得官鳳兒更加驚恐。
「不是,當然不是──」她惶惶然猛搖頭。
「我知道不是。你們只是受人收買、奉命行事,我不怪你們,我知道是誰阻了我的路。況且,既然你們都把我救回來醫治了,我想,不管這裡是哪裡,我都很安全的,是不是?」峻德平溫柔地笑著接下話。
官鳳兒徹底呆愣住。
好可怕的男人!只是三兩句問答,他竟然就能拼湊出所有事情,就像是親眼見著一般,洞悉一切來龍去脈……「對了,能不能請你幫我把布條給拆掉,我的眼睛很痛。」峻德平深吸了一口氣,抬起手壓住額際,唇畔浮現一絲疲憊的痛楚痕跡。
官鳳兒突然覺得,比起方才充滿笑意的表情,峻德平此刻的神情竟然顯得真實、有人性得多。
「公子,你的眼睛受傷了,得等傷勢好了才能拆掉布條。這段時間,請你有點耐心、慢慢等待。」
「等待?我要等多久?」他的嗓音突然變得極其低沈。直覺告訴自己,他眼上的傷絕對比她所透露的還要不樂觀。
她久久不語的遲疑,證實了他的猜測。
歎息一聲,峻德平靜默地躺回床上,不發一語。
難道他又要再度重溫兒時噩夢,經歷無邊無際的黑暗了?
「公子……」
「我很累,一切等我醒來再說。」聽得出來她似乎要哭了,但是,他累得不想理會。
眼不能視的不便感,雖然不適應,但他相信,一切只是「暫時」的;要不了多久,他就可以「再度」熟悉黑暗了。
「公子……」官鳳兒滿心愧疚地絞著雙手,無措地站在原地好一會兒。
床上的身影一動也不動,顯現出幾許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漠。
「那……我不打擾了,公子早早歇息。」本來官鳳兒想再與他多聊聊,但瞧見他像是疲累至極似地歎了一口氣,一副不想再說話的表情,只好收起滿腹的話語,步履極輕地走出去,悄悄合上房門。
「啊……忘了問她現在是什麼時辰了。嘖,眼盲真麻煩,這會兒,連分辨黑夜白晝都成了問題。」峻德平唇邊浮起嘲諷的薄笑,漸漸沈入不安穩的睡眠之中。
幼年的噩夢,又要來重複糾纏了嗎?
一片火海,映得漫天血紅。
好熱、好痛……「救我……救我……」小男孩縮在牆角,驚恐地瞪視著面前熾烈的火光,火舌以挑釁的姿態在他面前不斷躍動,隔著小水潭忽近忽遠地向他吐來,有如千萬條蛇,嘶嘶作響。
他的眼好痛……躍動的火花幻化成黑、紅交錯的妖魔,嘶叫著要一口吞了他。
將雙膝更加縮進胸前,小男孩的眼怎麼樣地無法移開,直直地望著駭人火海,望了好久、好久……他明明聽見人聲,明明有人告訴他說火熄了,可是眼前的人為什麼還這麼亮?除了火,他什麼都看不見。
騙人、他們騙人!火根本沒熄,那些妖魔就要把他給焚了、吃了!他生氣的在心中怒叫道。
「大哥哥,什麼是新娘子?可以吃嗎?」空中突然傳來一聲稚軟清嫩的童音,他抬頭看向天上,眼尾注意到火光似乎因這一聲呼喚畏縮了一下。
「大哥哥──」隨著叫喚,火光又更滅了些。
「阿鎖?」他辨認出這個聲音。
「嘻嘻──」這一回是清脆的女性嬌笑,不再是嬌軟童音。但他就是知道,這聲音還是屬於小阿鎖的。
「阿鎖,過來。」他發覺自己已不是小男孩的模樣,週身的奇熱也漸漸褪去,只剩眼還在灼痛著,只能隱約辨出阿鎖的身形。
「她會害了你原本天定的青雲命格,不能靠近她。」一個極老極老的老人突然從他面前截走阿鎖,拉著她越走越遠。
阿鎖嬌笑依然,卻順服的跟著老人離開。
隨著阿鎖遠離,火舌似乎又有竄高的趨勢。
「可惡,不准你帶走阿鎖。阿鎖,回來!」他怒火攻心,邁開雙腿追了上去。
眼……好痛……阿鎖……不准走……阿鎖……
※※※
翌日。
「阿鎖?還是阿索?」聽著峻德平因高熱陷入無意識的囈語,官鳳兒坐在床沿,喃喃地反覆念著從他口裡聽來的名字。
「誰?」聽見師妹口裡喚著不知名的男人,剛好走進來的官探時臉上閃過明顯的不悅。
這一對男女正是誤將峻德平的眼毒傷的那對師兄妹。
在那個可怕男子的威脅下,他們乖乖地將峻德平帶回在朗日城外的隱密村子裡安置,不顧所有村民反對,硬是撥出一間獨戶的草房給峻德平養傷,並從十裝黃金裡拿出不少金元寶,想辦法請來方圓百里內所有高明的大夫,醫治峻德平的眼睛。
「那個叫阿鎖的也許是他的書懂,我們跟蹤了很久,一路上的確有個小僮僕一直跟在他身邊。如果沒聽錯,那個小書僮就叫阿鎖。不過,我們出手的時候,那名小僮僕為什麼不見了蹤影?」官鳳兒低頭沈吟道。
「我去找。」官探時轉身就要向外走去。
「慢著。」官鳳兒及時拉住他的衣袖,不放心地問道:「找到那個阿鎖之後呢?」
「殺了他。」他冷硬的眉眼之間掠過一抹殺氣。
「不要殺他,把他帶回來。」官鳳兒嬌嫩得有些稚氣的小臉,流露出不贊同的神情。
「帶回來?你瘋了?將那個男人帶回來已經十分冒險了,再帶個外人回來,咱們這個隱密的地方不就要曝光了?」官探時不敢置信地瞪住師妹。
「你難道忘?我們這個村子裡的居民,全是受不住奴役而脫逃的流放罪犯以及罪犯親眷,我們是一群見不得光的『罪民』啊!」
當初,要不是峻德城的「修王」主動找上他們,以十袋黃金的重金和他們談下這筆交易,要不是他們急需很多的錢來安定村子上下七十餘口的生計,他們無論如何也不會接下這個交易。
謀阻峻德四王之一的「平王」出使朗日城,是個要命的重罪啊!
「他的眼睛看不見,這個時候最需要熟悉的人在一旁幫助和照料。答應我,找到了那個小書懂,把他完整無缺地帶回來。」她堅持著。
「你為什麼一直為那個外人不斷求我?」官探時的雙眼銳利地探索她的臉部表情。「你看上他了?」他問得嚴厲。
「你想太多了,沒的事。」官鳳兒皺起柳眉,偏過頭去不看他。師兄的眼神近來總是太過熱烈,她常被他的視線逼視得有些喘不過氣。
「那麼,為何你對他付出這麼多用心?」官探時不准她逃開,硬是轉過她的臉看著自己。
「我只是同情他失明了。他醒來後反應這麼激烈,你也看見了;一夕之間失明,任誰也承受不了這種遽變。」官鳳兒隱忍住不耐,撥開他有些霸道的手指。
「是嗎?當初對他撒毒粉的人是你,殺人再救人,還是沒道理。」他說得刻薄,甚至明顯的醋意沖天。
「我們原意本來就不是要如此重傷他,而且我根本不知道楊大嬸這一次竟然會誤拿毒粉給我。而且,那個人不是也要我們好好照顧他嗎?師兄,為了消除我的不安,哪怕是小小的彌補,要我為他做什麼都可以,否則,我會一輩子寢食難安。」說到後頭,官鳳兒幾乎是轉為哀求,拉著他勁裝的窄束袖口,雙眼充滿水霧。
「好,我聽你的。」靜默了一會兒,官探時剛硬的五官依然冷漠,語氣卻明顯的軟化下來,贏得佳人一笑。
她的笑容,只有淺淺一彎,卻讓他酌飲得有些醺然。
「我會把他的書僮毫髮無傷的帶回來。不過,鳳兒,師父死前將你托付給我,我有義務保護你。聽我一句勸,那個男人不是你能接近的。除了他天下皆知的風流花名之外,光是身份上的差距,就夠教人無法接受。你要明瞭,你與他是不可能的。」官探時表情嚴肅的提醒鳳兒。
雖然表面上句句有理,但其實是他動了私心,不願見他的鳳兒師妹喜歡上那位空有皮相的男人。長得俊的男人一向不可靠,他這是為了師妹著想。官探時在心裡解釋自己言不由衷的勸告。
「我知道。」官鳳兒對床上的男人看了一眼,立即收回視線,理解地點了點頭。
是啊,她怎麼會不知道呢?
當初接下這樁交易時就已經知道了他的身份,對方明白告訴他們,這個人是天之驕子,是天下聞名的峻德四王之中的「平王」。
而她,只是布衣平民,而且還是待罪流放的布衣之後。
就像師兄說的,他是雲,她是泥。
兩個好遠、好遠的世界。
要不是那個神秘人找上他們,願意以十裝黃金的代價交換阻撓峻德平出使朗日城的密使任務,他們永遠也不可能會有交集。
「我走了,你也去休息一下。等找到那個小書僮後,我會將他完整無缺的帶回來。」見到師妹因為他的話而臉色黯然後,官探時才滿意的轉身離去。
鳳兒等到師兄離開後,才又將視線轉回峻德平身上。雖然他此刻眼部被一層觸目的白布裹著,整張臉只露出寬闊的額、挺直的鼻,還有也許因為身心打擊而抿得有些僵硬的唇。
但是,她卻可以清晰的勾勒出白布下那對充滿溫柔魅力的雙眸。
被他摟在懷裡時,他向她投來那瞥勾人的溫柔眼神,曾震得她幾乎失了心魂。
霎時間,官鳳兒的小臉漫上一片嬌紅。
即使他那道目光完全不帶任何邪欲之念,純粹只是想安撫一個以為是嚇壞了的孩童的她,卻仍然帶著難以言喻的強大魔力。
難怪,峻德平王的風流事跡天下聞名。
上天不只給了他一副太過好看的皮相,連僅僅一個簡單的眼神,就足夠迷惑眾生為他顛倒癡狂。
官鳳兒自覺像個不小心犯錯的孩子。毀了一對世間少有、千金難買的名貴水晶。濃濃的罪惡感佔滿整個心頭,怎麼也揮驅不敬,悔恨交加的望著被自己打碎的珍品,她恨不得時間能夠重來一回。
如果時光倒流,她無論如何也撒不出藥粉,毒瞎了他的眼睛。
那對溫柔得令人心漾的眼眸……官鳳兒不自覺開始幻想,擁有這對多情眼眸的男人會喜歡上什麼樣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