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影。」
在出國前夕,倪春紅帶著樂器箱來敲岳霜影的房門。
「倪阿姨,有什麼事?」
倪春紅把樂器箱遞給她。「我不在的時候,琵琶就麻煩你幫我保管,沒事記得拿出來彈一彈。」
「好,你放心吧。」雖然她彈得實在很爛。
緩步走到床邊坐下,倪春紅打開箱子,充滿愛意地撫摸著裡面的琵琶。
「說到這個小寶貝,可是跟了我三十幾年的親密戰友呢!我還在念高中的時候就買了,幾乎不能一天沒有它。托它的福,我在學校裡一帆風順,大學時,教授還邀請我加入他的團,一起出國巡迴演出三年,如果當年我去了,現在應該也算個國際級音樂家了吧。」
「你為什麼沒去?」岳霜影不禁好奇地問。
她嫣然一笑。「當然是因為我遇到一位帥哥醫生,他希望我能嫁給他呀。」
為了婚姻放棄自己多年練習的成果,這樣到底值不值得呢?岳霜影忽然覺得有些疑惑。
「你……後侮嗎?」
「為什麼要後悔?要是我選擇出國,也許就不會生下寒濤這麼好的孩子,也不會遇到你父親了呀,」她柔聲說:「不同的選擇會得到不同的幸福,沒有什麼好後悔的。」
她不得不承認,其實倪春紅有時候講話還滿有道理的。
「聽說你先生很疼你,把你照顧得無微不至。」
「是啊,」倪春紅眼中閃過一絲懷念。「他真是個好人。」
「可是我覺得你並不需要被照顧,只是在假裝而已。」說完,她立刻一驚。天吶!她居然把真心話講出來了!她到底在做什麼?
顯然是因為明天開始,這屋裡就只剩她和秦寒濤兩個人,所以讓她緊張得頭昏眼花,嘴巴也開始不受控制了。
沒想到倪春紅不但沒生氣,還笑得更開心。「是啊,我演得很好吧?」
「可是……你什麼要這樣呢?」這下輪到她傻了,完全沒想到對方竟承認得如此爽快。
「你要知道,有一種男人他表示愛意的方式,就是把你當作玻璃一樣捧在手上小心呵護,有時你明明只需要他拉你一把,他卻偏要把你背起來走整條街,要是你告訴他不用這麼辛苦,他還會不高興,認為你不明白他的心意。遇到這種人,你說我該怎麼辦呢?」
「……」岳霜影不是很瞭解此話的意思。
她臉一沉,語氣中滿是心疼,「我們寒濤也是這樣,什麼事都要往自個兒的肩上攬,就是放不下,要是他能學會放鬆一點點就好了,我還真擔心他會就此誤了終身。」
岳霜影楞了下,看著倪春紅懷念先夫的神情,既溫柔又無奈,而談到兒子時,更是洋溢著慈愛,她忽然覺得其實這個阿姨活得也很辛苦。
可是,她父親應該不會自討苦吃吧?阿姨為什麼也要同樣演戲來騙他呢?
這時腦中忽然想起父親說的話,「這就是春紅可愛的地方啊。」也就是說,父親完全可以理解阿姨的作法,而且還很欣賞?
爸爸瞭解阿姨,阿姨也瞭解爸爸,他們兩個,真的很幸福。
這時,她心中對父親這段第二春的反感,終於消失了。
她為了秦寒濤神魂顛倒,做盡一堆傻事,又有什麼權利阻止父親追求真愛?就算她真的可以一輩子陪伴爸爸,也不見得能讓父親像現在這麼幸福啊。
她不但不該討厭阿姨,還應該感謝她才對。
就在此時,她又想起林君苓叮嚀她要好好向倪春紅學習,看來現在正是機會。
她鼓足了勇氣,「阿姨,如果……如果你很喜歡一個男人,可是卻沒有勇氣開口表白,你會怎麼做呢?」
面對這個突兀的問題,倪春紅並沒有大驚小怪,只是一派輕鬆地說:「那就不要開口啊,表達感情本來就不需要靠嘴巴。」
「……那要怎麼辦?」
「靠眼睛。你只需要專注又柔情地凝視他,只要那個男人不是太笨,自然就可以從眼神中讀出你的心意。」
岳霜影開始認真地思索。嗯,眼神……是怎麼樣的眼神呢?
倪春紅笑了笑,疼愛地握住她的手。「別急,慢慢來,你一定會抓到要領的。不過,現在我還有個秘密要告訴你。」
秦寒濤走進機場,掩不住滿臉得意的笑容。
一早吃早餐的時候,母親問他會不會去送行,他只是冷冷地回答沒空,母親還為此失望了好久。事實上,他也根本不需要送行,因為他要跟他們搭同一班飛機。
雖然旅遊招待券送人了,可一點也沒有影響他破壞蜜月的決心,私底下訂了跟他們同一班的機票,還有相同的飯店。這趟旅行他要全程跟在母親和岳百賢身邊,做一個超級強力電燈泡。
想到待會進了候機室,那兩人見到他時會有多麼驚訝,思及此,他笑得更開心了。
可是萬萬沒想到,驚訝的人卻是他自己。
他在候機室裡等了又等,就是沒看到母親和岳百賢的身影,甚至到了開始登機的時間,也不見那兩個人來排隊。他站在登機門口,睜大了眼睛東張西望,直到整個隊伍都上飛機了,還是不見他們的蹤影。
秦寒濤簡直不敢相信。怎麼可能會這樣?
「這位先生,你要登機嗎?」空服員禮貌地問他。
「不,不用了。」他氣得咬牙切齒,終於知道自己被耍了。
出了機場,飛車衝回岳家,一進門,只見岳霜影正撥弄著母親的琵琶。
他劈頭就問:「他們人呢?」
她只是聳聳肩。「上飛機了呀。」
「不是下午四點的飛機?」
「是中午十二點。」她很好心地告訴他事實,「而且不是去歐洲,是澳洲。」
也就是說,倪春紅交給他的行程和飛機班次,全都是假的。
秦寒濤登時感到怒不可遏,大聲狂吼。「你們三個居然聯合起來騙我?」
「別賴到我身上,我也是昨天才知道的。」雖然她早知道他會大怒,也有了心理準備,只是看他氣得臉色發青,心裡還是會緊張。
他話出譏諷地說:「昨天才知道?哈!如果真是這樣,你會這麼平靜?別把我當傻瓜了!」
岳霜影隨即反駁,「父母要去哪裡度蜜月,做子女的本來就沒立場說話呀,只要他們玩得快樂不就好了?」
他一陣冷笑。「說得真好聽!你根本就是跟你爸串通好了,引誘我媽一起來耍我!」
讓他最生氣的不是被母親擺了一道,而是居然連岳霜影也騙他!他向來以為她雖是個古板得讓人頭痛的書獃子,至少不會騙人,沒想到他看錯人了!
一陣火氣上湧,她也跟著提高聲音,「你不要什麼事都推給我爸爸好不好?這件事完全是你媽的主意,她早料到你會跟去搞鬼,所以才暗中留一手,才不是我爸爸教唆的哩!」
「胡說,我媽那麼單純的人,才不會耍這種心機!」
岳霜影實在是受不了他的無知,「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你媽媽比你聰明幾百倍,她只是想維護你的自尊才故意裝傻,其實她根本就不需要你的保護!」
秦寒濤氣得雙眼冒火。「你懂什麼?你才認識我媽多久,對她瞭解多少?不懂就不要裝懂!」
「我是不瞭解她,你呢?你又瞭解你媽多少?你知不知道她最擔心什麼?」
他氣惱得蹙眉。「廢話,當然是擔心醫院的營運啊!」
「才不是,她最擔心你!她認為你不懂得放鬆,什麼責任都往肩上攬,怕你耽誤自己的幸福!」
他愣了一下,隨即反唇相稽,「這是我們母子的事,不用你插嘴!」
「這才不是你們母子的事,你媽嫁給我爸,所以也跟我爸有關,跟我爸有關的事,當然也跟我有關啊!」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無力,原來在不知不覺中,母親和岳家父女居然已經結成盟友,而他卻被排除在外?
「哈!我就說吧,你跟你爸是一掛的,父女兩個聯手誘拐我媽!」他可不會輕易屈服的。
簡直是無理取鬧!岳霜影實在是氣壞了,便衝口而出,「拜託!你以為我喜歡這樣啊?他們兩個甜甜蜜蜜出國,慘的是我耶!要不是為了爸爸,我也不想跟你這個討厭鬼在家裡困兩個月啊!孤男寡女像什麼樣?你快點搬出去啦,留在這裡只會破壞我的名節!」
「你實在是……無藥可救!」秦寒濤整個人被熊熊怒火包圍。「好!我走總行吧?反正我媽不在,我也沒必要留在這種破房子裡,天天跟個女書獃大眼瞪小眼。再見!」說完就大步走出岳家。
他毫不留戀地走了,只剩下岳霜影全身虛脫地癱在沙發上。
這下可好,忙了大半天,好不容易可以跟他單獨相處,她居然把他趕走?
林家三姐妹一定會宰了她的。
「什麼?你居然趕他出去?」林君儀的聲音差點震破屋瓦。
「我……一時太激動就……」岳霜影慚愧得無以復加。
「霜影,你怎麼老是不開竅啊?」林君苓已經讓她氣到沒力了。
「對不起!」
林君虹開始呼天搶地,「天吶!我拚死拚活地把旅遊招待券拿回來,到底是為了什麼?錢賺不到就算了,連任務也失敗!」
她本來想把招待券轉賣賺一筆,結果被林君苓嚴厲阻止。
「說到這個,你到底是怎麼拿回來的?」岳霜影十分好奇。
林君虹的臉瞬間扭曲了起來。因為騙秦寒濤說妹妹得了愛滋病過世才拿到的,這話絕對不能說,否則會被親手足分屍。
「這不是重點!總之,快想辦法解決吧。」
林君儀不禁灰心地說:「人都搬回家了,還有什麼辦法解決呢?看來只好認命了,『起手無回大丈夫』啊。」
「林君儀,你不要再讓場面更冷好不好?」
大家苦思了一個晚上,仍是沒有結論。明明已經夠頭痛了,沒想到第二天到了學校,還有更大的麻煩在等著岳霜影。
她就讀的中文系下個月要和姐妹校合辦研討會,原本她不必參加,誰知文學院院長居然下了一紙公文,指名要她上台發表論文,其他要上台的人都已經準備了至少半年,現在她卻得在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內準備好,這簡直是不可能的任務。
她呆坐在桌前,怎麼也想不通為什麼會遇到這種麻煩。
旁邊的劉美妍氣呼呼地為她打抱下平,「想也知道,這一定是張奇幹的好事!自己贏不了你,就教唆他爸爸來整你!你看看,他那副嘴臉多噁心啊!」
岳霜影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發現張奇正在門外和同學聊天,還不時以得意揚揚的眼神瞄她。
她有些疑惑。「他幹麼要害我?」
「這還要問?」劉美妍翻了個白眼。「因為你每次都讓他下不了台啊!」
她一頭霧水。「我有嗎?」
「什麼『我有嗎』!」她不敢置信地瞪著好友。「張奇每次胡說八道,不都是你把他扳倒的嗎?」
「我不是在反駁他,而是很認真地在跟他討論問題。我還奇怪,為什麼每次我說話他都會生氣呢!」岳霜影無辜地說。
「你……」張大了嘴,劉美妍暫時失去了語言能力,腦中只閃過一個念頭。這女人真的沒救了!
「叮咚!叮咚!」
秦寒濤按了七、八聲電鈴都沒人應門,向來性急的他又開始冒火。搞什麼,明明昨天說好要來拿東西的,岳霜影該不會故意放他鴿子吧?要不是他一時失察把最愛用的醫學辭典留在岳家,他才懶得再踏進這裡一步哩。
等待許久,總算奇跡出現,岳霜影終於來開門了,他正想開罵時,卻被她的模樣嚇了一大跳。她的臉色蠟黃,眼眶帶著深深的黑眼圈,雖然又戴回了笨拙的黑框眼鏡,卻遮不住眼中滿滿的血絲,頭髮更是亂得慘不忍睹,活像剛從災難現場逃出來一樣。
岳霜影兩眼無神地看著他,「你來幹麼?」
她的問話讓他差點就當場氣死。「昨天就打電話跟你說過,我今天要來拿東西啊!」
「有嗎?」
「有!」
「哦,進來吧。」她仍是有氣無力。
秦寒濤一進屋內,又被裡頭的情況給嚇一大跳。離開這裡才不過兩天,怎麼原本窗明几淨的房子就變得像颱風過境一樣?
地上、椅子上、桌上,到處堆滿書本、筆記、講義和剪報,幾乎快沒地方走路了,而她就坐在這堆紙山中,緊盯著筆記型電腦不放。
「你自己拿東西吧,我沒空招呼你。」她忽然有點慶幸他已經搬出去,否則要她在水深火熱之中還得應付他,身體可是會吃不消的。
他無奈地搖頭,逕自回房拿了書,忽然聽到一陣恐怖的震動聲,活像一頭鬥牛在牛欄裡橫衝直撞一般,他循聲衝進洗衣房,只見那台新買的高級洗衣機正在地板上猛烈地抖動,幾乎就要跳起舞來。
「喂,你居然把皮腰帶丟進洗衣機洗!」
接著他又聞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大小姐,你的水壺快燒穿啦!」
打開冰箱一看,裡面全是泡麵、白吐司,還有……牙膏?
再看到她還是死盯著電腦不放,對一切騷動無動於衷的樣子,他忍無可忍,硬是一把奪走她的電腦。
「喂!幹什麼啦?」她終於抬頭抗議。
「我說,你到底有沒有生活能力?你爸才出門兩天就把家裡搞得一團糟?」
「我哪有時間管那些?還剩不到三個禮拜就要上台發表論文了,再不快把東西弄出來,到時候會被剝皮的!」
「你再這樣下去,別說三個禮拜,不到三天就陣亡了,振作一點吧。」
「不關你的事,你少管我行不行?」她氣沖沖地說:「電腦還我!」
秦寒濤卻絲毫不讓步。「怎麼會不關我的事?你剛剛就差點毀了我新買的洗衣機,而且我也不能讓我媽回國才發現她家……暫時的家成了廢墟,所以請你改改你的生活態度。」
「煩死了!」岳霜影急紅了眼。「你要是沒本事幫我上台報告,就不要管我好不好?沒看到我快瘋了嗎?」她已經四十個小時沒闔眼了。
我看你根本是已經瘋了!他在心裡想著。
「不行。你把生活步調弄得亂七八槽,更加沒效率,而且身體也會弄壞。」秦寒濤態度十分堅決,「快點站起來走一走活動筋骨,順便把家裡收一收,要是絆倒就糟了。」
「什麼啊……」她哀嚎著時間都不夠用了,她哪有心情收拾啊!
「快點!要不了你多少時間的。」他不由分說地將她拖起來一起清理屋子,然後又叫了外送讓她飽餐一頓。
兩天以來通通以泡麵和面包裹腹的岳霜影,這時才吃到一餐人吃的食物,原本緊繃的情緒也終於得以放鬆,感動得差點哭出來。
「好好吃哦,謝謝你。」
他冷哼一聲,「現在才懂得要感謝哦?剛剛不是還一直嫌我多事?」
岳霜影歉然一笑,「是是,我剛才忙昏了頭,不識好人心。你果然是又溫柔又善良,就像……」
「不准再說我像菩薩!」他立刻嚴正聲明。
她噗哧一笑,一臉幸福的又喝了口熱湯。
心情放鬆後,她憔悴的臉龐漸漸恢復光彩,無神的雙眼又變得靈動,秦寒濤看著這樣的她,不覺胸口溢滿了溫暖、滿足和憐愛的奇妙感情,而他已經很久沒有這種感覺了。
這時岳霜影忽然想到,現在氣氛這麼好,不正是向他表白心意的時機嗎?要是不好好把握,又要被林君虹她們罵了。
不過想到要表白,她頓時又緊張得手腳發軟,連呼吸也有些不順暢。就在這時,倪春紅的話浮上心頭:說不出口的話,就用深情的眼神看著他,讓他知道你的心意。
好,來試試看吧!
她摘下眼鏡,筆直地望著他。用盡全身的力量,專注地看著,希望能把自己的心情傳達給他。
「你幹麼這麼兇惡地瞪我?想打架嗎?」秦寒濤不解她的意思。
岳霜影頓時像洩了氣的皮球般癱在桌上。「不是,我只是在想事情。」什麼溫柔的凝視啊!根本就對他沒用!
「拜託你注意一點,瞪得活像眼珠要滾出來一樣,很恐怖欸。」
此時的岳霜影真的很想撞牆。
「好了,再優待你一次。我來收拾,你快去洗澡再來讀書,以後別再虐待自己了。」秦寒濤大發善心地決定幫她做完最後的善後工作。
岳霜影小聲詢問:「你要回去了嗎?」
「不然呢?是你說我留在這裡會敗壞你的名節啊!」
「哦。」她不禁有些落寞也怨恨自己真是個大嘴巴!
等他收拾完廚房,卻發現已經洗完澡的她正倒在沙發上,已然睡熟的樣了,她的睡容非常平靜,好像在遭遇一連串難關之後,終於可以安心似的。
拿了件毛毯蓋在她身上,秦寒濤不禁想起,他當年在準備醫生考試時,為了能趕快當上醫生繼承醫院,也是像她一樣廢寢忘食,念起書來像不要命一樣。
輕聲歎了口氣。算了,他還是再照顧她幾天吧。
「真的?他留在你家了?」一大早林君虹就被電話鈴聲吵醒,正要開罵時,卻聽到電話另一頭傳來的消息,立刻轉怒為喜。
「當然是真的啊。我一醒來就看到他在家,還幫我買了早餐,讓我以為我還在作夢呢!」
「太好了!」林君虹高興得差點飛上天去,旁邊的兩個妹妹也喜上眉梢。「那你跟他說什麼?」
「什麼都沒說。我怕又講錯話,就先衝進房間打電話給你們了。」
「真是好孩子!」她感動得幾乎要流淚。「總之,別再亂講話把他氣走了!」
「可是……」岳霜影顯得有些惶恐,「我不知道他為什麼要留下來,而且還對我那麼好……」
林君苓接過電話,沉穩地回答,「你不需要知道這些事,只要接受他的照顧,再誠心誠意地感謝他就好了。」
「真的嗎?」她還是很緊張。「可是無功不受祿……」
「什麼無功不受祿?那你用一輩子的感情來還他,行不行?好了,快出去見他吧!」
岳霜影訥訥地走出房門,只見秦寒濤正坐在餐桌前,一臉的興味十足。
她一早醒來發現他還在,立刻像見了鬼一樣呆若木雞,他好心招呼她吃早餐,她卻一轉身就街回房裡,她的反應還真是誇張啊!這麼擔心她的名節嗎?讓他忽然覺得留下來逗逗她也挺有趣的。
好不容易等她終於坐下來吃早餐,他慢條斯理地開口,「我想了一下,你這人一讀起書來就分不清東西南北,總得有個人看著你。」
看到她欲開口,他又馬上打斷她,「你別誤會,我只是怕你把屋子燒了,我媽媽的東西會一起遭殃。況且要是你倒下去,我就更沒立場跟你爸一決勝負了,這全是為了我自己著想,可不是為了你。」
岳霜影點頭,「我知道。」她當然知道,這男人總是喜歡掩飾自己的善良。
他站起身。「好了,我走了。昨天看到你的電腦中毒,我順便幫你掃過,以後注意一點。」
「謝謝。」她感動得熱淚盈眶。
「我說了……」
這次換她打斷了他末出口的話,「你要怎麼說是你的事,但我要感謝你是我的事!」
秦寒濤一時語塞,半響才丟下一句,「隨你吧!」便轉身離去。
不知何故,那天他臉上總是不由自主地帶著愉悅的笑容。
「咳咳,咳咳!」秦寒濤一面閱讀公文,一面不斷咳嗽。糟糕,他八成是感冒了!
自從那天在兒童病房裡發下豪語,他果真信守承諾,天天陪小傑打針。後來小傑是康復出院了,不料另一個得氣管炎的小孩也要求他一起打針。他向來自恃身體健康,當然再度答應,不過或許是天天跟病童近距離接觸的結果,自己好像也被病毒盯上了。
一旁的秦偉雄關心地問:「感冒了?」
「沒事,沒事。」他搖手示意,「您繼續說。」
秦偉雄蹙了蹙眉頭,說出跟正題無關的話,「你媽媽有跟你聯絡嗎?」
聽到這話,秦寒濤的臉不禁拉了下來。「有,前兩天打了通電話,說她玩得很高興。」
「那你有什麼打算?」
「還能怎麼辦?等她回來再說啊。咳咳!」
秦偉雄思索了一下,又提出一個更難開口的問題,「那,現在岳家下就只剩你跟他女兒?這樣不好吧?」
他無奈地說:「哪裡不好?」仔細想一想,岳霜影之前的顧慮也不無道理,外人只要一聽說他們兩個沒有血緣的年輕男女住在一起,馬上就會用有色眼光來看他們,真是無聊透頂!
「我是怕你跟那個丫頭走太近,被她給騙了,防人之心不可無,更何況她是岳百賢的女兒?」
「叔叔,我跟你保證,岳百賢是個老狐狸沒錯,但是霜影卻是個只會啃書的書蟲,她不會存著什麼壞心眼的。」他揉揉額頭,覺得有些疲累。
霜影?叫得那麼親熱!秦偉雄的肩頭蹙得更緊了。開什麼玩笑,倪春紅被岳百賢迷得團團轉已經夠槽了,要是連秦寒濤也被姓岳的女兒勾上,那他不就得一敗塗地?不行,他一定要阻止!
「寒濤……」他還想再勸,但秦寒濤一抬手,阻止他繼續說下去。
「叔叔,您真的認為我會遜到被一個呆頭呆腦的女人給騙了嗎?」
聽到這話,秦偉雄知道他不能再說下去,只好在心中暗自盤算著。
這樣看來,要阻止秦寒濤和岳霜影有什麼發展,只能靠那個人了。
這兩個星期以來,秦寒濤除了照顧岳霜影的起居,有時還會幫她整理資料,理由是受不了她焦頭爛額的呆樣。
雖然他念的醫科,對她研讀的內容一竅不通,但是他對整理資料和抓重點很有一套,在他的協助下,岳霜影以驚人的速度把堆積如山的資料吸收完畢,硬是在研討會前一個星期把論文給生了出來,還有多餘的時間可以做預演。
經過這一次雞飛狗跳的經驗,她發現自己越來越尊敬秦寒濤了。
三姐妹大力鼓吹她以道謝為名義,邀請秦寒濤共進晚餐。她被這個任務嚇得手腳發軟,好不容易打好了草稿,還以三姐妹當對像練習了好幾遍,這才鼓起勇氣上陣。
秦寒濤正坐在沙發上看報還不停地咳嗽。最近他越咳越嚴重,八成是感冒了。
「你還好吧?要不要看醫生?」她小心地問。
他沒好氣地說:「我就是醫生。咳咳咳!」
「醫生也是會生病的啊,還是去看一下吧?」
「緊張什麼,你就是愛大驚小怪。」他翻過一頁報紙,逞強地說。
不識好人心!岳霜影一時氣結,決定不再為他的健康囉唆,先達成自己的任務要緊。
「那個,我的論文寫完了。」
「我知道啊!」
她深呼吸鼓起勇氣,把背好的台詞講出來,「不是有句話說,『一飯之恩值千金』嗎?仔細想想我也欠你好幾頓飯了,雖然你說不需要我的感激,可是我不喜歡虧欠別人,所以想問問你,問你……」接下來幾個字彷彿有千斤重,卡在她舌尖就是出不來。
「……」秦寒濤盯著她,看地究竟要說什麼。
她一咬牙,「想問你明天晚上有沒有空,一起去吃個飯!」她的口氣完全不像是邀請,反而像是在吵架。
秦寒濤沒有回答,只是緩緩往前倒,直直地僕在沙發上。
「喂,只是找你去吃個飯,幹麼表現得這麼誇張?還好意思說我大驚小怪!」
然而他還是沒反應,岳霜影這才覺得不對勁,便伸手拍拍他的肩頭。「你怎麼了?」
但他動也不動,只是雙眼緊閉,而且臉色蒼白,顯然已經暈過去。
「寒濤!」她這才確定事情大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