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禍 第一章
    午後,陽光的威力稍弱。

    熱鬧的市鎮港岸,遠遠就可看見一艘華麗的商用大船停在港灣外。就因為和其它停泊在港口的各式大小船隻相較,那艘商船顯得十分巨大且醒目,所以只要是路經港邊這條街道的人,無不被它吸引住目光,接著,就會開始七嘴八舌談論它的八卦--

    「哇,我打長眼真的沒見過這麼大的船!老天爺,那要是近看不就有好幾間房子高……」才剛搬來此鎮不久的老人家一直不斷搖頭說道。

    「是啊是啊,這船當然大了,它可是『商社』的船呢!老伯,您知道『商社』吧?」一位抱著娃子和人一起湊熱鬧的大嬸在一旁說道,還露出一副「天下沒有我不知道的事」的神態。

    「哎唷,原來那是『商社』的船吶!」老人家恍然大悟地唉叫一聲,就連他也聽過那個簡直富甲天下的「商社」大名呢。

    「咦?老伯也知道啊!」打著赤膊在旁邊搬貨的壯漢忍不住插嘴,「『商社』可是北方的第一大商家,本來他們的生意範圍一直在北方,不過這幾年他們開始往南方發展,這已經是他們第三年來我們這裡了,就連我們老闆也忙著找門路想跟他們談生意,可是他們只看得上施家……」

    「施家啊……」所有人同聲一歎。在他們這個城,或者可以說南方幾個省,要沒聽過施大老爺大名的大概沒幾人,也難怪「商社」會找上施家!

    而這時,正好有個人從這群人旁邊快速走過,雖然大略聽到他們的對話,不過最近類似的八卦流言聽多了,她甚至已經練就聽而不聞的功力,繼續往她的目的地前進。

    這是一名少婦模樣的年輕女子--一身青布衣,頭戴斗笠,身上背著個竹籃子,樣子看起來很普通,普通得就跟附近一般的婦人沒什麼兩樣。當然,如果你不仔細看她那雙澄澈如湖水般的眼,不去注意她那稍闊卻意外引人遐想的紅唇,沒發現她那藏盤起來的發宛如夜般的美麗絲絨,她不會是個能吸引男人目光的漂亮女人。更何況她看似沒胸沒臀的平板瘦直身材,和略顯蜜色且健康得過分的肌膚,在在都偏離了現在男人眼下美女的標準。

    充其量來說,她只是一個走過你身邊你也不會特意多看一眼,甚至看過就忘了的女人。

    但她卻很滿意這樣的自己,因為她一點也不想引人注意。

    她非常慶幸自己長得如此平庸,能令人過目即忘。這表示,如果沒有意外,她可以不受人打擾地繼續過她下半生平淡的生活。

    沿著喧鬧的岸邊大街到底再右轉,一間大大的酒樓赫然在目。不過她沒往正門口走,反而熟門熟路地直接就轉到它的後門去。

    這間鎮上數一數二的酒樓後門,雖然不如前面門庭若市,但忙著應付各式客人吃飯的夥計人數也是夠瞧的了。

    而她一來,有一兩個夥計馬上如遇救星地丟下手邊的事就朝她奔去,還一邊大喊道:「太好了!夏嫂兒,你是不是帶金子菇來了?」

    「老闆娘!夏嫂兒來了!」另有人忙著叫道。

    夏素襄就站在廚房外,她俐落地將背上的竹籃子解下,交給一旁等待的夥計。

    夥計馬上把竹籃內的東西倒在大木盆裡--剛自附近的深山裡採到的山菇,這就是他們當地最有名、但也已經很難採得到的珍饈,就因為它極珍貴,所以才被稱為金子菇。

    這是夏素襄平日到山上找木頭的額外收穫。

    這時酒樓的老闆娘旺嬸也從前面跑了過來。

    「素襄,你來得正好!」矮瘦的旺嬸一見到素襄的身影就笑咪咪,她一邊看了看金子菇秤得的斤兩,一邊很快地算出價錢。「最近剛下過雨,雖然很多人到山上去找,可還是找不到金子菇,沒想到你卻可以找這麼多來……素襄,來,這是這些金子菇的錢,還有你擺在店裡的木雕,有位客人買了好幾個去,總共是三兩八文錢。」旺嬸毫不拖延地把錢算清給她。

    夏素襄低頭從旺嬸手裡小心地接過錢,然後又從中撿了幾枚銅錢推給她。「旺嬸,你忘了扣我說要給的錢……」她之前說過了,只要她擺在店裡的東西賣錢,就要按比例給酬金。

    旺嬸卻是瞪了她一眼,不肯收她的錢。「素襄,你不要每次都要讓我念你一次、生氣一次!我不是說過了,你的東西儘管擺著沒關係,有賣沒賣都算你自個兒的,你要是再跟我算這種錢,我真的會要你把它們通通收回去哦!」她半恐嚇、半惱地道。

    因為憐惜這麼一個年紀輕輕就死了丈夫的女孩子,且她又自己一個人生活,所以旺嬸總是想盡一點心力多幫助她一些。更何況她雖然對這才搬來此地兩年的小女人的過去不十分清楚,不過她的懂事溫順,和她努力過生活的態度,已經足夠讓她想對她多加關照了。

    只可惜素襄似乎對自己死去的丈夫仍念念不忘,一直婉拒她的好意,要不她早就替她找到個可以照顧她的好對象了。

    唉,竟能讓一個女人家寧願守節也不願再找另一個依靠,可見素襄的先夫一定是個很好的男人!

    夏素襄抵不過旺嬸的好意,最後只好無奈地收回。

    這也就是為什麼她會在下過雨後,還冒險上山幫旺嬸他們的酒樓采這種珍奇山菇的原因了。

    臨走前,旺嬸還塞了一些吃的、用的東西給她,所以回程時,她背在肩上的竹籃重量不但沒減輕,反而還重了許多。

    近傍晚,夏素襄回到了她位在湖岸邊向鄰人租住的屋子。

    遠離熱鬧的市鎮,這裡除了她這簡陋但潔淨的屋子外,離她最近的就是大湖對面的幾戶人家,所以她幾乎可以算是離群索居。

    她是刻意的。

    她刻意來到這個沒有人認識她的地方重新生活、重新開始,也刻意挑了這處足以讓她生存,且平常也不會有人打擾她的地方住下。

    好不容易逃離了曾經帶給她傷害,或者她也曾帶給「他們」傷害的人們,她不斷地流浪、不斷地遷徙,最後終於在這裡落腳,也如她所願的過了兩年平靜的日子。她只希望這樣的日子可以一直過下去,她一點也不排斥老死在此,只要,她的四周不要再出現災禍;只要,她祈求的事不要再發生……

    用力搖搖頭,夏素襄將自己的情緒由過往中抽離出來。

    她把旺嬸送的東西從竹籃內取出來,再分別放好。等到她到後面燒好水,簡單地弄好自己的晚飯後,天色已經暗下來了。

    點上燈、吃過飯,又忙了一點雜事,最後才走進她睡覺兼放了一堆工具、木頭,成品、半成品的房間。她將燈再挑亮一點,沒多浪費時間,直接坐到凌亂的桌前,拿起其中一尊已經快完成的人像開始動工。

    從小就生長在一個滿是木頭香的環境裡,她以前根本沒想過有一天她會用她這項天賦來謀生。

    手跟眼都凝神專注在這尊展現小女孩天真無邪的雕像上,一直到雕像終於大功告成的那一刻,她才放下手上的刀和木雕。眼睛眨了眨,此刻才感覺到它的酸澀,她緩緩吐了一口長氣,慢慢放鬆緊繃的肩背肌肉。

    她把雕好的小雕像擺在桌上,又仔細看了又看,終於,她露出一抹滿意的微笑。

    嗯,剛好趕在小涼生辰前完成。

    為了送出這個禮物,她已經兩夜沒合眼了,接下來,她總算可以好好睡上一覺了。

    站起身解下身上的工作外衣,再捶捶自己僵硬的肩膀,正想要吹滅燭火去睡,外面卻忽然傳來小黑汪汪的叫聲。

    她楞了楞,立刻發現小黑的叫聲愈來愈遠,似乎有什麼東西引起它的注意讓它追了去。

    夜裡,小狗的吠叫聲顯得格外吵雜,夏素襄只想了一下就往外面走去。

    今晚的月特別明亮,只見在門外不遠處,小黑正停在岸邊賣力地對著湖水猛吠。

    夏素襄雖然心存警覺,不過還是緩緩朝令狗兒如此激動的方向走去。

    而小黑狗一察覺主人的接近,馬上轉身向她奔來,並且吠聲轉低,不斷在她腳邊團團繞著,似乎想催促她趕快去那邊看看。

    夏素襄的好奇心不旺盛,不過為了不讓小黑失望,她只好加快腳步向前走去。

    她很快地來到了岸邊。

    小黑狗則早已經趴在岸邊,一隻前腳對著湖裡載浮載沉的東西徒勞無功地撲勾著--沒辦法,誰教它不但腳短,而且還不敢游水。

    夏素襄一時還不太確定她看到的是什麼,不過那一團幾乎是勉強撐浮在水面上的物體,好像……是個人……

    呼吸微頓,她不再遲疑地立刻蹲下身,伸長手,毫不費力地,她的指尖碰到了離岸邊最近的衣物,勾住,再將它拉了過來。

    現在,她十分確定她拉到的是個人了。

    她雙手齊用,使勁將這個不知是死是活的人拖上岸。小黑仍在一旁團團轉,她則在把這個沉重的軀體拉上來後,跟著跪在地上喘了兩口氣,隨後才瞇眼瞧了瞧,發現被她救起來的是個面色非常青白的……男人?

    呃……會懷疑這人是男是女,實在是因為剛頓時被那張過分漂亮的臉孔給誤導了,不過她不小心摸到的平坦胸膛馬上替她解開了疑惑。

    搖頭甩去所有雜思,夏素襄趕緊探探這人的呼吸及心跳,想確定他到底是死是活。而當她在他的頸間探到微弱的生命跡象時,便趕忙複習起以前老大夫曾教過她的--先鬆開他胸前的衣物,然後規律地按壓刺激他的心口,接著再用嘴將空氣灌入他口中……

    她反覆地做著後面兩個動作,一直到他的喉嚨突然發出一下悶哼,吐出了一大口水,接著開始劇烈地咳了好幾聲後,才終於開始用力地大口呼吸。

    他活過來了!

    一意識到這一點,夏素襄幾乎是隨即跌坐在他旁邊,放鬆心情的結果是--她一時間無法動作,也說不出話來。

    她怔望著這個好不容易被她救回來,但喘了幾下卻還是一直沒張開眼睛的男人。一會兒之後,她才回過神來,俯身在他上方,一邊伸手輕拍著他蒼白的臉,一邊試圖喚醒他。

    「喂,你醒醒!喂,你聽得到我的聲音嗎……」她反覆叫了幾聲,但他依然沒什麼反應,唯一可慶幸的是,他已經能夠自行呼吸,看樣子,他是暫時被她從閻羅王手中搶回來了。

    想到他身上或許還有其它地方受傷,夏素襄只好再次摒棄男女之防,以手和眼迅速地在這昏迷不醒的男人身上檢視過一遍。

    很快地她就發現,他除了後腦勺腫了一個大包外,其它並沒有不妥。

    夏素襄皺了皺眉,心裡掙扎了下後,終於決定先把這個剛從鬼門關前轉了一圈回來的傢伙扛回她的屋子再說。她總不能把人撈上來就丟在這裡吧?那她剛倒不如不要理他就好了。

    真沒想到她也有救人命、帶好運給人的時候!

    現在她只希望這個被她救回來的男人,他的命真的夠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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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晨的陽光,悠悠地晃進湖邊的這座屋子裡。

    而躺在屋裡唯一一張床上的男人,忽然被自己腦袋傳來的疼痛給痛醒了。

    即使一臉蒼白無血色,年輕男子依然俊美到不可思議。他還沒張開眼,就先低低地呻吟出聲,接著他蹙擰著眉,忽地睜開了眸。

    有一下子的時間,他幾乎是萬分困惑地瞪著他頭頂那陌生簡陋的屋樑,然後是後腦的隱隱作痛提醒了他,還有淡淡瀰漫在空氣中的……似乎是木頭的清新香氣令他精神一振。

    這是哪裡?

    他出了什麼事?

    他並不急著移動自己,仍舊躺在身下還算舒適的床上,然後一邊打量著這凌亂的屋子,一邊回想他「睡醒」之前發生的事。

    他很快就想了起來,一抹陰鬱駭人的煞氣也立刻罩上他的俊顏。

    他是被救還是被擒?

    就在他打算忍著頭痛要從床上起來時,聽到了一陣不輕不重的腳步聲從外面往他這裡走來。

    瞬間,他的腦中轉過各種念頭,不過就在那腳步聲伴著推門聲走進來之際,他馬上有了決定,趕緊閉上眼睛。

    在剛剛短暫的觀察下,他雖然傾向相信自己不是落入原先的歹人手中,但因為不明白自己後來發生了什麼事,所以他雖然閉上眼睛,暫時假裝還沒清醒,但他的全身上下可是處於完全防備的狀態。

    腳步聲慢慢地接近他,最後停在他的床邊。

    他繃緊著神經,敏銳地感覺到自己正被盯視著,而且還隱約聞到一種令人心曠神怡的淡淡木香。接著,一陣自言自語自他身邊響起。

    「咦?還沒醒?會不會真的被敲壞腦子了?嗯……要不要去請大夫來看看?」女子愈說愈困擾。

    而在床上裝昏迷的男子,完全沒想到進來的會是個女人,而且還是一個聲音聽來頗年輕的女人。

    他緩緩地睜開眼睛。

    兩人的視線,對個正著。

    沒預料到原本動也不動的年輕男子竟會忽然張眼看著她,夏素襄嚇了一跳,不自主地退後一步。

    而年輕男子則在毫無防備下,看見了一張熟悉的面孔,他的心口驀地一震,克制不住地猛然從床上坐了起來。

    「桑敏兒!」他緊瞪著那張臉,發出一聲不可置信地低吼。

    夏素襄哪裡想得到,這男人不但昨天快死的樣子嚇人,就連他現在活過來後的吼聲也一樣嚇人。

    桑……敏兒?誰?

    她忍不住皺眉回瞪他那一副見鬼了似的表情,力圖鎮定地把手上的衣服丟到床上,「看樣子你已經完全沒事了,恭喜你。那是你的衣服,你自己穿好;還有這是一碗粥,我放在這裡你自己吃吧。」說完就把另一隻手上的粥放在被她拉到床邊的矮凳上,然後擺擺手就往外走去。「有什麼事就叫一聲,我在外面。」

    為了將這男人拖回來,她幾乎忙了一夜沒睡,還把唯一的床讓給了他,所以她只能歪在外面的椅子上瞇一會兒眼。而天才亮,她就在院子前整理昨天去山上找到的一些木頭,要不是還記得正在煮粥,只怕她都忘了房裡的病人了。

    現在確定他清醒沒事了,她總可以繼續去做她的事了吧?

    忽地,男人的聲音自她背後響起,「慢著!」

    夏素襄伸指揉揉自己的眉心,試圖振作一下精神。老天,她累得快可以站著睡了!

    「怎麼了?你不會是想問誰把你從湖裡撈起來的吧?對,是我!還有是誰把你的衣服脫光的?沒錯,也是我!除了這些,你沒別的疑問了吧?」她慢慢轉過身,對他蹙眉而視。

    直到此刻,他才確定自己是被她救起,而他渾身一絲不掛也是她的傑作--他當然清楚她脫他的衣服只有一個目的,可是她一點也不懂得害臊嗎?就算她的打扮看來是個已婚人,但也該有所矜持吧?

    她,當然不是桑敏兒!

    腦袋清醒多了、也冷靜多了,看著眼前的女人,他不免覺得有些好笑。

    的確,這女人在乍看之下,輪廓與桑敏兒極為相似,但只要再瞧上第二眼,那相似的感覺就會淡了許多;更何況桑敏兒的大眼小嘴、賽雪肌膚是眼前這女人完全不能相比的。如果桑敏兒是天上的雲,這女人充其量只是地上的一團泥,差別太大了!

    嘖!他竟還以為她是桑敏兒?見鬼了,她早就死了五年了!

    他整理好情緒,用懶洋洋地語調回她道:「麻煩你一件事,去幫我通知我的人過來接我。」

    雖是請托,也加上了「麻煩」兩個字,可是聽起來卻仍像是對下人下達命令的語氣態度。

    夏素襄感受到了。

    其實由他的穿著,她早料到這男人的出身非富即貴,現在再看到他這副老大爺的神態,更是確定她的猜測沒錯。

    她微瞇了瞇眼。

    「這位公子……」她的聲音異常地輕快。

    「嗯?」魅惑勾人的桃花眼睨向她,他注意到她的眸裡似乎在冒火了。

    「如果你方便在最短的時間內走出我的房子,我將會非常感激你。」丟下這兩句話後,她頭也不回地走出房間。

    對待一個沒禮貌又自大的傢伙,她已經算是客氣了,沒必要救了他的命還得聽他命令替他跑腿吧?哼,有本事他就自己滾出去!

    房間裡的男人完全不知道自己是哪裡惹到那女人了,她竟然說翻臉就翻臉!怎麼啦,他都已經盡量收斂本性了,這還不夠和顏悅色嗎?

    瞪著被她甩上的木板門一會兒,他才收回視線,伸手摸摸還在微微刺痛的後腦勺。他的唇角勾起了一抹邪邪的笑痕,決定先將心裡的算計暫時拋開,此刻只專心在他的處境上。

    想了一會後,他開始抓起那女人丟下的衣服穿上,接著端起她放在床邊仍冒著熱氣及香氣的粥,毫不遲疑地走出這滿是大小木堆、木刻小玩意兒的雜亂房間。

    他穿過了簡單卻比裡面房間潔淨的小廳,這才在屋外的院子裡看到了那女人的身影。

    她正背對著他蹲在地上揀東西。

    他挑挑眉,在屋前找了張長椅子坐下,然後一邊看著她,一邊吃起手上的粥。

    咦?還滿好吃的嘛!

    這時,夏素襄也察覺到她身後似乎有動靜,於是她將手上的動作暫停,一轉過頭就看到正坐在那裡優哉吃粥的男人。

    「你在做什麼?」他回她一個毫無心機的迷人微笑,聲音也同樣迷人。

    他的心情忽然大好。

    好天氣、好湖水、好風光,再加上他現在還活得好好的,所以沒道理他的心情會不好。而且眼前還有個還算有趣的女人供他解悶,他的心情,真的很好。

    他向來老少通吃、無往不利的笑容,果然也讓眼前的女人表情迷茫了。不過又出乎他意外的,這女人只出神了短短一秒,接著就朝他皺起了眉頭。

    「有沒有人說你長得很……驚人?」她頓了一下,吞下原本想說的兩字,改以另外較委婉的說法。

    他當然知道她本來要說什麼。「有啊,不過在我十歲之後就沒有人敢在我面前評論我的長相了。」他笑得比頭頂上的陽光耀眼。

    「為什麼?」她好奇地問道。

    「因為我的拳頭很硬。」他十分樂於提供解答。

    她的視線不由得下移到他捧著碗、拿著湯匙的勁瘦雙手,不太能夠想像那雙看起來彷彿比姑娘家還漂亮的手,真能打得痛人?

    她實在是半信半疑。她語重心長地對他說:「你不懂我的意思,我只是要勸你,沒事最好別隨便笑,你的臉加上你的笑,後果很可怕!」美人笑足以傾國傾城也就罷,男人的笑有這種效果,那可就天理不容了!

    此刻浮上她腦中的只有兩個字--禍害!

    唉,這是多麼令人熟悉又驚悚的貼身感受啊!

    這女人怎麼像是在勸他放下屠刀、改邪歸正?!看著她認真的表情,男人差點把嘴裡的粥噴出來。

    他把吃完的空碗放下,對著她說完就轉回去忙的背影斂下了笑容,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惡意的趣味神色。

    一會兒之後,夏素襄總算把容易龜裂、腐爛的木頭全都挑掉了。她伸了伸懶腰,站了起來,由於沒料到身後會有人,結果一轉身,幾乎就這麼投入那人的懷裡。幸好她的反應不慢,動作也很敏捷,只呆楞了一下,馬上跳退開。

    咚咚咚!

    男人雙手環在胸前,一臉好笑地看著夏素襄跳離他三大步遠的動作。

    「嗯,你有練過武功?」狡獪的眸光一閃。

    她的身上,有種清清淡淡的自然香,他懷疑她是不是整天都浸在木頭堆裡,就像她房裡的那些和院子這些。

    這女人,不會都在玩木頭吧?

    夏素襄臉不紅氣不喘地道:「這位公子,你只是見識到一個人被嚇到的反射行為。」暗貶他一記。

    這時,一大早不知道跑去哪裡玩回來的小黑狗興奮地在他腳邊磨蹭、搖尾巴。

    而他顯然對這種四隻腳的動物沒什麼好感,垂下俊眸,不耐的表情毫不掩飾。

    夏素襄當然看出來了,她的澄眸閃爍了一下。

    「昨天晚上是小黑髮現你的,如果不是它,我今天大概只會在湖裡看見一具溺斃的屍體。」有必要讓他改善對一下救命恩「狗」的態度。

    他揚眉,不由得伸指撫了撫自己的下巴,先看看在他腳邊轉圈圈的四腳動物,再抬眼看那站在陽光下半瞇著眼像在偷笑的女人。

    「你要我怎麼做?對它說謝謝,還是賞它一塊骨頭?」

    夏素襄好整以遐地道:「雖然我知道小黑施恩不求回報,不過你要是真有誠意這麼做,相信它也不會反對。」

    他的思緒轉得很快,接著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抱歉,原來你會跟我翻臉,是因為我沒有對你這救命恩人說謝謝,再賞你一塊骨頭……」他故意說道。

    「這位公子……」暗咬牙。

    「商海痕。」他懶懶地報上名。

    管你叫什麼阿貓阿狗!「很高興你看出我翻臉了,不過我翻臉是因為我把你拖上來,又讓你待上一夜,這已經是我最大的極限了,既然你現在已經可以走,那能不能麻煩你盡速離開?」這傢伙還是半死不活的時候比較可愛。

    不想再跟這人繼續糾纏不清,她毫不客氣地叫他走人,然後就轉身踩著大步往屋內走去。

    也不管他是不是真會乖乖離開,夏素襄一進屋就刻意忽視他的存在--她忙著把要給小涼的生辰禮物裝好,接著才又轉身出門。

    將屋門關好後,她的視線還是忍不住向四周看了一遍--院子裡,只有小黑在那裡追逐著蝴蝶玩,那個男人已經不見蹤影。

    他走了!

    意識到這事實,夏素襄一時之間竟有種鬆了口氣、又微微失落的感覺……

    她用力搖搖頭,想將這些多餘的心緒甩開。

    他當然一定會走,經她這麼刻意地趕人,他怎麼可能還會留得下來?就是因為怕他跟她接觸愈久會愈危險,所以她才努力地激他走。

    現在她只希望他沒災沒難、平平安安,她的禍星威力,可不要連陌生人都給波及了……

    眨了下眸心,露出一抹苦澀的淡笑,夏素襄深吸一口氣,俐落地跳上她停在湖上的小舟,然後慢慢地往對岸劃去。

    原本晴朗的天,忽然開始烏雲密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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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素襄以為再也不會跟那姓商的男人有什麼牽扯,於是她打算盡可能地將這段生命中的意外插曲忘掉,然後繼續過她平靜的生活。可沒想到才隔一天,她的住處就來了兩個自稱是「商海痕」下人的人。

    小黑的叫聲和門板傳來的敲門聲,讓她不得不放下雕刀去開門,當門一打開時,她有些驚訝地看著門外的兩個人。其中那個瘦小的老人,一開口就表明了他們的身份;而另一個高大壯碩的漢子,則二話不說就將他捧在手上的紅色木盒子遞到她眼前。

    夏素襄一聽到那男人的名字,先是不自覺皺了皺眉,當她看到那木盒時,更是覺得莫名其妙。

    「要做什麼?」她沒伸手接,只是仰頭盯著大漢。

    「這是二爺為了報答小嫂子的救命之恩,特令我們送來的禮物。」答話的依舊是笑得滿臉皺紋的老人--蕭伯,他同時也把他手上另一個比較小的盒子拿到她面前。「還有,二爺說這一份禮物是要給小嫂子的狗兒的。」

    夏素襄楞了楞,心中有古怪的念頭浮現,但好奇心佔上風,她只掙扎了一下,便伸手將老人手上的盒子打開。

    果然!

    盒子裡,一根會令所有狗兒瘋狂的大骨頭靜靜躺著。

    「汪汪!」小黑顯然已經靈敏地嗅到上等的氣味,興奮地跑來盒子下面跳了跳。

    彎了彎嘴角,夏素襄不客氣地將小黑應得的報酬拿給它,叼著骨頭的小黑,馬上高興地搖著尾巴,一溜煙地往它的藏寶地奔馳而去。

    「小嫂子,請你收下我家二爺的這份禮物。」蕭伯看著眼前這個在第一眼極容易讓人誤以為是某人再生的女子,雖然他很快地分辨出兩人的不同,但心中仍難免有些驚歎。

    如果是以前,她肯定會二話不說地推掉這東西;不過她畢竟不再是以前的夏素襄了,所以,她並沒有拒絕。

    「這裡面是什麼?」接過東西之前,她先問道。

    「是『雲閣』的綾羅綢緞。」蕭伯想也沒想地恭敬回道。

    夏素襄眼睛立刻一亮,她當然聽過由京城傳來,品質第一精緻、價格也第一昂貴的「雲閣」綢緞莊的名號--沒想到那男人為了「報恩」,竟捨得花這樣大的手筆!

    漢子雲鳴把精美的紅盒子交給她,而她也伸手接了下來。

    不過等那兩個人一走,她馬上抱著那盒子往鎮上走去。

    夏素襄毫不惋惜地將手中的高貴綢緞拿去典當,然後再用得來的錢去鐵店換了一把她早就想買的好刀。

    將刀子小心翼翼地收進懷裡,她笑了。

    回家途中她看到一對可憐的乞丐母子跪伏在地,於是她把買刀剩下的錢全丟給他們,然後頭也不回地踩著輕快的腳步離去。

    但她不知道的是,自她離開家一直到此時的一舉一動,完全落入了有意觀察她的人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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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真的這樣做?」聽完所有經過,閒坐在椅子上,長得唇紅齒白,俊美異常的男人露出既驚歎又好笑的表情。

    站在他旁邊的蕭伯,雖是那親眼目睹的人之一,卻仍繼續處在歎為觀止的狀態中。

    「小的句句屬實,不信二爺可以叫雲鳴再說一遍。」蕭伯只差沒拍著身邊大個兒的胸脯發誓。

    商海痕像是沒事做似地將手上的小刀往倒吊在他前方,剛被他因無聊而削掉頭髮的光頭年輕人臉上劃了劃,然後又將帶笑的視線朝向來不多話的大個兒臉上斜瞟去。

    「雲鳴?」由鼻子發出喚聲。

    「……二爺,蕭伯句句屬實。」雲鳴沉默了一下,但最後還是生硬地開口了。

    怪怪的口音立刻洩了他非中土人的底,而這也就是他不喜歡說話的原因。即使已經跟在商海痕身邊許多年了,他的口音依舊改不過來。

    商海痕邪佻的黑眸繼續盯著他,「就這樣?」

    雲鳴的表情為難地扭曲了一下,「二爺……」二爺是不是很無聊,否則做啥非要聽他的「笑話」不可?

    商海痕揚了揚眉,朝他搖搖頭,總算決定放他一馬。

    「二爺,您似乎對那位小嫂子很有興趣?」蕭伯倒是迫不及待地想從自家主子身上挖八卦。他賊賊地瞇了瞇眼,「難不成因為她有些像桑小姐,所以您有些打算?」

    「我看對她很有興趣的是你們吧?」他只交待送禮過去,可沒要他們跟蹤她。

    蕭伯嘿嘿笑著,「都一樣啦,反正二爺從沒被美人救過,而且事後還要我們專程送禮去,要說您對那位小嫂子沒一點莫名其妙的心思,打死小的,小的也不相信!」二主子好像忘記他在商家已經待很久了,久到幾乎可以掌握到他多變的情緒了。

    「蕭伯……」他將刀背轉戳向那傢伙的肥肚,很想試試能不能從那裡搾出一點豬油來。「你是不是想考驗你家二爺我,有沒有成功誘拐良家婦女出牆的魅力,嗯?」他邪喃道。

    「小的已經打探過了,那小嫂子早死了丈夫。難道二爺前天夜裡都沒覺得奇怪,怎麼都沒看到小嫂子的男人嗎?」蕭伯其它本事倒是次要,他最引以為傲的就是打探八卦這一項,要不是他是男人,嘖,他早自請當三姑六婆的主席了。

    商海痕並不意外,他早已經發覺那女人的屋子裡沒半點男人活動的跡象,不過他倒沒多問。

    當然,他也沒機會問,因為那女人幾乎從頭到尾都是一副甩了他為快的態度,只怕他問了是找死--他可沒忘記她房裡有不少足以讓人斃命的刀子、鑿子。

    那女人,顯然很熱中在玩木頭。

    所以,買刀子當然比穿漂亮的衣服還令她快樂。

    商海痕很容易就猜出那女人去買刀子的用途了。

    「蕭伯,老實說,我對她的興趣還沒大到要和她再見……」那女人,只是因為讓他想到了桑敏兒:再加上她不像一般女人,在他面前不是呆傻、發癡,就是乖乖任他擺佈,也因此才會令他稍用上心,但她並不是真特別到讓他自此唸唸難忘。「我現在比較傷腦筋的是,到底要把這傢伙丟下油鍋去炸,還是切成八塊餵魚好?」

    他邪笑著,視線對上了慢慢張開眼睛的傢伙。

    被倒吊在船艙內的胖青年,一開始顯然還不明白自己發生了什麼事,他睜開混濁的眼睛,先是一陣茫然,接著發現從他眼中看出去是上下顛倒的怪異景象,最後終於察覺自己被倒吊綁起來了,他立刻怪叫著,並且用力扭動身體想掙脫繩子。

    「誰?是誰把我綁起來了?放開我!到底是哪個混蛋?快把本少爺放開!」他邊叫著,邊用惡狠狠地目光瞪著出現在他視線範圍內的三個人影。

    由於他是被倒吊著,所以一時之間還無法認出最接近他的那張臉是什麼人,不過,在這又驚又怒的狀態下,他漸漸辨識出了那張笑得很愉快的桃花臉是誰了……

    忽然,他嚇得忘了掙扎。「商……商商……商海痕!」

    一把冰冷的刀子敲上他的下巴。「很高興劉少爺沒忘了我。」商海痕笑瞇了眼,似乎真的很開心似地。「怎麼樣?那天你那些手下玩得還愉快嗎?嘖嘖,我瞧你好像又肥了不少,想必這兩天你的心情應該不錯。」很像朋友之間優閒聊天的語氣。

    不過,劉少卿卻彷彿聽到了閻王的催魂令。他馬上面色慘白、全身發抖,因為他知道事情曝光了。

    「……商……商……商二爺……饒命、饒命啊!我……是我那垃一手下做的……那不干我的事……呃……我我……其實我只是開玩笑……」刀子忽然壓在他的脖子上,令他原本想推得一乾二淨的話立刻硬生生地改口。「我真的……真的只是隨便說說,哪知道……哪知道我那些手不會……會去偷襲,還把你推下湖……商二爺,請你饒命,我再也不敢了……」現在劉少卿的腦子裡全是有關「商社」的二主子是怎樣讓惹到他的人生不如死的傳聞,想到他此刻正落入他的手中,他就非常懊悔當時沒有痛下殺手……不,是沒有阻止手下動手。

    他乾脆全招了,連帶哭爹喊娘地討饒道:「嗚……我只是……只是看不慣施大小姐一直稱讚你……而且還要她爹將她嫁給你,所以……所以我才會對你不滿……求你別殺了我……」說得鼻涕、眼淚直噴。

    商海痕好看的眉頭微擰,「施大小姐?哪個施大小姐?」

    「商二爺,當然是施大老爺的小姐……因為……因為你最近都去施家找施大老爺,所以……所以施大小姐才會偷偷看上你……」嗚……他已經暗戀施大小姐好久了說。

    蕭伯忍不住翻翻白眼,又搖搖頭,小聲咕噥道:「看來又是那張臉惹的禍……」而雲鳴仍舊緊盯著劉少卿,有種隱忍著要把他的臉再揍成更像豬頭的表情。

    商海痕並不是第一次成為男人的公敵,不過他倒是第一次聽到他連見也沒見過的施大小姐對他有意思的事。

    為了「商社」的生意布點南拓的事,他已經連續三年在這個時候親自隨船來這青湖鎮與施行冠洽商。雖然他知道縱橫南方數省、家大業大的施行冠有一個獨生女,也聽聞他的獨生女在青湖鎮人的眼中是出了名的美麗、及出了名的驕縱任性,但他沒想到一個他連面都沒見過的人,竟也有辦法讓他差點去見閻王!

    幸好他一向福大命大。

    不過,他福大命大沒死,接下來,死的就是別人了……

    「劉少爺,其實我呢,向來慈悲為懷、心地善良,為了怕你做壞事被閻王提早找上門,乾脆好心地先幫你把頭剃好,現在我就送你去吃齋念佛,好消災解厄、延年益壽,你覺得怎麼樣?」他露出了森森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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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周家的廚房忙完最後一道菜,夏素襄照例要悄悄離開,不過一個從前面衝出來的小人影卻抓住了她。

    「姨姨,小涼找到你了!」興奮的童稚嗓音發自抱在她腿上的五、六歲可愛小女孩之口。

    夏素襄微愕,但仍是低頭對小女孩溫柔一笑,「小涼,你怎麼沒在前面玩?奶娘呢?」她只能任小女孩抱著她不放,但卻一直沒伸手碰她。

    不明白她的顧忌的小涼,拚命朝她展露天真的笑顏,一隻拿著東西的胖胖小手不斷舉高給她看,「爹爹說這是姨姨送小涼的,要小涼跟姨姨說謝謝!」小女孩大聲地復誦親爹的話。

    夏素襄不用看也知道,她拿在手上的就是她前天請周大哥轉交給她的小木雕--小涼的生辰禮物。

    「不客氣,小涼喜歡就好。」原本想摸摸小涼的頭,但在幾乎碰到她柔順的發之前,她猛地硬生生頓住,收回,將手藏在自己的身後,悄悄地握成拳。

    小涼卻依戀地直往她身上鑽,因為她一直覺得姨姨的身體軟軟香香的,好像不見的娘又回來了。

    夏素襄一時不知道該怎麼把小涼從她身上扳開。

    她很喜歡小涼,也很同情這孩子沒了娘,這也是她當初會答應租她房子的周品德會在有空時順便來替他們煮飯的主要原因。但,這兩年來幾次無故降臨在周家的小災小難,讓她不得不更謹慎地和周家父女保持距離。

    她不希望他們因為她而出事,尤其是小涼。

    「素襄,我以為今天又看不到你……」跟著從院門現身的是高瘦溫文的周品德,他剛從鎮上的私塾教書回來,沒想到才要來後面看看小涼的奶娘有沒有替他們準備午膳,卻意外看見小涼黏抱著夏素襄不放的畫面。

    他的心,又是無法克制的掠過一陣激動。不止是他,也許就連不知情的人見了,都會以為她們是一對母女吧。

    其實,他早就想要素襄當小涼的娘了。素襄的溫柔和堅強,一直讓他有著想照顧她的念頭,不過這念頭他已經隱藏了許久,到現在卻還是提不起勇氣跟她說,因為她似乎一直只將他當鄰人、房東、小涼的爹看,並沒有其它的想法;且她好像一點也不需要男人來依靠的感覺……

    或許,她真的是一直念念不忘她死去的丈夫,所以才沒有再嫁人的念頭。就這一點,他是敬佩她的,但若再照這樣下去,他這一輩子恐怕都別想讓她答應當小涼的娘了。

    夏素襄可完全不知道他的心思,見他出現,她立刻鬆了口氣。

    「我只是中午剛好有空。周大哥,我把飯菜都弄好了,你和小涼快去吃吧,我還有事要忙得先走了。」她不好意思地指了指還抱著她不放的小涼。

    「很急嗎?你不跟我們一起吃個飯再回去?」周品德彎身將小女兒抱到自己手上,難掩失望地對她問道。

    夏素襄從容地笑了笑,「我要回去把一些雕刻完成,還有旺嬸說已經有客人指定要吉祥木雕送長輩當祝壽禮,所以我得多花點時間。周大哥,謝謝你,你和小涼吃就好了。」是借口也是實話。

    周品德當然沒有理由再強留人家。

    目送夏素襄劃著她的小舟走後,小涼忽然嘟起了嘴,「爹爹,小涼想要姨姨當娘,小涼想要姨姨一直陪小涼……」

    周品德聽著孩子的童言童語,心裡也好生嚮往,但他的臉上隨即浮起一抹苦笑,拍拍小女兒的背,凝視著遠去的小舟輕聲道:「對不起,小涼,如果爹爹再有用一點,也許小涼的願望就可以實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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