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星級的飯店果然有五星級的排場,況且這又是一間貴賓級的套房。
海藍一走進房間,就被裡面金碧輝煌卻又處處細膩精致的裝演布置懾服了。
“哈、哈啾!”突然,她又打了從進入飯店到這裡後的第四個噴嚏。
猛地,一團白影向她當頭罩來。她嚇了一跳,卻下意識地伸手擋接住。低頭,她發現手中柔軟的觸感來自一件雪白袍子。
“如果你不想生病就趕快進浴室去。”毫不在乎身上的濕,唐爾然已經坐在舒服的椅子上。不過他面向她的表情還是不怎麼和善。
海藍抱著袍子走進浴室時忍不住對他動了動心神——以為這男人無情又野蠻,想不到他還有點良心。
脫下一身衣物,海藍看見自己右手幾處瘀青,右臀也有一大塊,再接著膝蓋右外側,還有她兩只磨破皮的手掌……嘖嘖!簡直是戰果輝煌嘛!
想到外面還有那個人在等著,海藍雖然很想壞心地泡個舒服的熱水澡,不過最終還是沒這麼做。不但如此,她還盡量洗得很快。然後,難題來了——她沒有可以替換的內衣褲……沒辦法!為了舒適,最後她只好袍子下什麼也不穿,暫時先把內衣褲藏在換下來的濕衣服裡。
等他洗好,她再來想辦法把衣服弄干——飯店裡總有烘干機吧?
海藍總算可以干淨清爽地走出浴室。而站在書桌前、背對她的唐爾然也正巧放下手上的電話。
轉過身,唐爾然看到了海藍。而乍看到這剛洗完操出浴的女人,他的心竟莫名並一妙地微微一動。
這女人,有張不很美、卻意外讓人移不開視線的瞼。是因為她那雙炙中帶冷的眼睛,或是她那張勾人的唇?
唐爾然蹙眉,突然對這張臉龐和這女人一身火焰又冷然的獨特氣息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他見過這女人!
唐爾然在剎間有了這層意識。
他對這個臉龐上漸漸浮現不滿神情的女人瞇起了眼。
“又有什麼不對了?”海藍十分不喜歡這男人直勾勾看人的眼睛。那眼神,讓她有種仿佛被看透了她袍子下什麼也沒穿的不安全感。
唐爾然突地扯了扯嘴角,大步越過她,向浴室走去。
“看來你對我的印象倒很深刻……”經過她身邊時,他冒出了這麼一句毫不相干的話。
海藍一愣,呆然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浴室門口。
什麼意思?他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不過,他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不重要了,現在重要的是!
她快站不住腳了。
海藍看也不敢看那張舒服誘人、卻也絕對令人尷尬的大床一眼。她撐著走到離床最遠的一張沙發椅,才放松自己坐下。
噢天!她終於忍不住呻吟出聲。
海藍有種全身骨頭快散開的可怕感覺,還有,她的腦袋好像也開始在昏沉了……是剛才撞到車子時摔的,還是徹底淋了那一場雨?或許她該去醫院掛急診才對。
海藍緊蹙著眉,調整姿勢試圖讓自己舒服一點,而她發現最舒服的姿勢就是干脆伸長身子躺著。
該死!都是唐爾然那男人害的!真的是三次碰上他,三次都倒霉!
海藍的眼睛這時不期然地瞄到被她丟在門口那只孤伶伶的鞋,然後,她更感到不可思議和莫名其妙了又來了!又是她的鞋……為什麼每次碰到他、每次她的鞋都有事?!而這回更誇張,她的鞋只剩一只。
她挫敗地翻翻眼睛,感覺身上更痛、頭更昏了。
要是可以選擇,她絕對、絕對不要再碰上唐爾然。第一次可以說是偶然,第二次叫碰巧,那第三次呢?就應該叫定律了吧……只要遇上他,她就會倒霉的定律。
世界上真有這種誰碰到誰就真的會倒霉的事嗎?她一向不相信什麼怪力亂神,更篤信命運是可以自己創造的真理。可是,在接連三次遇上這種只能用莫名其妙來形容的事之後,她的想法也不禁有些動搖了……恍恍惚惚中,海藍感到她額頭上貼著一個涼涼的物體。她只覺得好舒服,可那涼涼的物體很快就從她額上離開。她想舉起手捉住它,然後,她睜開了眼睛。
一張英俊好看、卻沉郁冷霸的臉龐映入她的眼瞳。一時,她茫然不知眼前陌生卻又有些熟悉的男人是誰,她的大腦似乎正處在恍惚失神的狀態中。
“你怎麼不說自己發燒了?你以為自己是小孩嗎?”男人那張薄冷的嘴吐出的是一團風暴。
海藍,總算清醒了些。
“發燒……”是的,她覺得全身發燙,而唯一覺得還有些舒服的地方是……她抬起手,然後很快地發現她手上緊捉著一樣東西——順著那只被她緊捉住的大掌看上去,她的視線停在唐爾然冒著詭火的照亮眼睛上。
“我叫什麼名字?”他突然開口問。
“唐爾然。”她接得很順。
唐爾然緊盯著沙發上這張通紅的臉、這個快陷入昏沉的女人──她果然認識他。
“你叫什麼名字?”他得打開謎團。
“海藍。”她低喃著,意識逐漸在模糊。
她覺得身體又痛又熱,她覺得思緒完全被阻絕——這個唐爾然……他怎麼會出現在她眼前……★★★
海藍,仿佛從一個遙遠深沉的夢境裡掙扎出來,接著,她睜開眼睛,醒了。
海藍醒了。
起初,她茫然地看著頭頂上彩繪美麗的天花板,然後她的視線慢慢下移,逡巡了四周一圈。她發現自己躺在一間充滿歐洲風格的房間裡。接著,她的意識終於漸漸清醒……屋裡,仍一陣悄然寂靜。
她憶起了一場大雨,憶起了她發生車禍,最終憶起了唐爾然和這一間飯店……海藍總算想起了一切。
猛地,她要從床上翻身起來,卻被身上傳來的抽痛和腦子的一陣暈眩暫時逼住了動作。
深吸一口氣,她咬住了牙,然後她也注意到了一瓶高高吊在床旁的空點滴瓶。忍不住輕舉起臂,她看到自己臂上一小塊貼著白色膠布的地方。
下意識地,她抬手摸向自己的額頭。
燒退了。
很直覺地,她只想到是唐爾然的傑作。
海藍小心翼翼又慢吞吞地坐起來,讓自己適應了全身酸痛的肌肉和昏眩的腦袋後,才又繼續動作。
窗外陽光炙熱,壁上的時針指著三。海藍知道自己在這裡至少度過了一個晚上和早上。
既然沒事了,她還留在這裡干嘛?當然是走人。
拖著不適的身體,海藍在這個房裡轉了一圈後,得到了兩個收獲——一個是放在床頭、已經被洗得干干淨淨的她的衣服──還包括她的內衣褲;另一個是靜靜躺在茶幾上的一張字條上面簡短的寫著唐爾然的名字和一組電話號碼。
海藍七手八腳、手忙腳亂地套上自己的衣服後,站在那張茶幾前,若有所思地看了茶幾上的字條一眼,接著,她搖搖頭向門外走去。
怎麼?向他報告她已經醒來了,還是向他討醫藥費?
算了,恩怨一筆勾銷。最好的是,她別再和那個每回都能讓她倒霉的男人有所牽扯了。
海藍最後赤著腳離開這個房間。
★★★
“……這項新產品就叫‘彩妝灰姑娘’,意思是就算平凡人也能藉由這組彩妝而變得耀眼動人。而且‘彩妝灰姑娘’的另一項特點是強調女人若即若離的神秘色彩……”大會議廳上,一群與這項新成果有關的人員皆踴躍與會。
唐氏集團下的化妝品研發部門和相關的高級主管們,都興致高昂地看著在台上用幻燈片做介紹的經理吳思聰。
不過許多人不知道的是,“彩妝灰姑娘”這項新產品的名稱還是由總裁親自命名的。至於總裁為什麼會想到這個奇特的名,似乎只有他自己知道。
整個會議室彌漫著熱烈的氣氛。
“彩妝灰姑娘”的推出,是唐氏的另一項拓展與挑戰,整個部門和相關活動也已經在展開;而此刻,和唐氏有多次合作愉快經驗的廣告公司也參與了這次會議。
就在這次的會議後,一項將在報章網絡上引起注目的活動即將開展……★★★
她還是倒霉了。
海藍又丟掉了一份工作。
因為經濟不景氣的影響,這家進出口公司的老板本來就在有計畫地裁減員工,而好死不死地,海藍因為前一天在夜裡發生了和唐爾然的那段意外插曲,導致她第二天來不及向公司請假。更湊巧的是,一向在那天不上班在家陪老板娘的老板,竟然破天荒地跑到公司巡視,然後,就發現了她空蕩蕩的位子。連想替她掩護的同事們也沒辦法阻擋老板請她回家吃自己的命運。
海藍在抗爭無效之下,也干脆很有志氣地走人。不過當然,她也沒忘先將工錢、遣散費領了再走。
同事邱淑萍連連要替她再向老板抗議,悔藍倒是不想連累到她。誰知道那個禿頭又小氣的老男人會不會干脆來個一箭雙鵬,將邱大媽也趁機裁了?
於是,海藍暫時回家吃自己。
不可能是唐爾然效應的余威吧?海藍是不願這麼想,不過她會丟掉這個工作的確跟那男人有關系倒也不假。
她的眼睛視而不見地盯著掛在牆上的一幅畫。
“咦?現在是上班時間,你竟然會出現在我辦公室?”一陣驚訝挾著笑謅的柔媚聲音自她身後響起:“你該不會被炒魷魚了吧?”
轉過身,海藍朝向她走來的陳素娟聳了一下肩,假笑:“你猜得真准。”
“我答對了?”陳素娟站在她面前,挑起眉。
海藍點頭。自己找了椅子坐下。
這裡,是陳素娟的辦公室。俐落簡潔的風格就如同她的個性,而她的整間工作室都是房一廷為她設計的──完全符合她的要求。
海藍很少有機會來這裡走動,因為她老是忙著賺錢、忙著畫畫,也難怪陳素娟會為她難得的來訪驚訝了。
陳素娟要外面小妹泡兩杯咖啡進來。
“怎麼?是你自動辭退了老板,還是老板看你不順眼?”知道海藍就算對那個她口中死胖子的老板不滿,她還是會賴在那裡當死員工,所以陳素娟忍不住好奇了。
懶懶地揮了下手,海藍嘴角扯出還沒被打倒的笑。“你們老是要我早早離開那個沒前途、遲早會倒閉的公司,怎麼現在我自由了,你反而一臉緊張?”
她已經在家休息三天,順便在家養傷三天了,好像她反倒該感謝被辭工似的!這三天,她身上的傷和酸痛已經好很多了,所以干脆趁著出們交插畫稿的機會,順便拐過來這裡找素娟。
“什麼緊張!我是怕你被欺負。”陳素娟對她認真打量箸。“怎麼樣?到底是怎麼回事?”
要從哪裡開始說?從她倒霉地遇上唐爾然那段說起嗎?
想到莫名其妙又四牽八連的曲折,到最後,海藍終於決定放棄地搖頭。
“別提了,反正我沒被欺負,工錢也沒少領就是。”
這時小妹端了兩杯芳香四溢的咖啡進來。
既然海藍說沒事,陳素娟也只好聳聳肩。
“好吧。”她喝了口咖啡,笑咪咪地看著海藍。“你又得找工作了是不是?
要不要再考慮一下我這裡?”
對她揮了揮手,海藍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拒絕她陳素娟就和房一廷一樣熱心,只是……“等我真的找不到工作時再救濟我吧。”海藍看到她的助理小方正一臉不好意思地開門進來。
“你要不要先忙你的?”她好心地對陳素娟指了指門的方向。
小方趕緊走進來。“陳姐,紀采薇來我們工作室了,她說要找你。”
陳素娟放下咖啡,神情並沒有多大的愉快,甚至有些嗤鼻。
“怎麼?她這回又想來給我出什麼建議嗎?”
海藍看出她對紀采薇似乎有點感冒。
紀采薇,傳聞中唐爾然的女朋友。
唐爾然,那個獨斷獨行的男人——海藍不由得想起大雨那一夜的事。不過,經過了那一夜她的發燒,而他並沒有對她置之不理的這事看來,至少他還不全是那麼的可惡。
怎麼,她干嘛又想到他?
“我以為你從那天服裝秀後就跟她維持不錯的合作關系,怎麼,不是嗎?”
海藍的心神轉回眼前的好友身上。
陳素娟站起來,慢慢向外走,還邊回頭對海藍哼笑:“她呀,我寧願不賺這種大牌的錢……你等我,我們等會兒再一起去吃午飯。”
她和小方出去了。
海藍等她,而這一等就等了一個小時。
一個小時後,陳素娟一臉晦氣地進來了。而在兩人到地下室的餐廳吃飯時,她的臉色才好看一點。海藍當然知道這跟她口中的大牌紀采薇有很大的關系。
看來,能讓精明能干又協調力十足到只會讓對方生氣的陳大設計師,現在竟然會讓人弄到動氣,可見那個紀采薇真的是不簡單。
海藍實在好奇紀采薇到底是做了什麼天大的舉動,不過她還沒問,陳素娟就自動開口了。
“我很奇怪,要是她真覺得自己很行的話,怎麼不干脆自己去當設計師?她簡直是在嚴重藐視我的專業能力!”生氣歸生氣,陳素娟倒不會虐待自己的肚皮,所以她飯還是照吃,只不過吃得很快就是。
只為了一款紀采薇要穿著去試鏡的衣服,她就不知道為它改了多少次。那紀大牌一下不滿意它的顏色,一下又不喜歡它的袖口,再來是扣子,然後是裙子長度……之前,她已經在那次服裝發表會的前置時期到最後終於完成的那段時間裡,完全領教到了紀采薇的脾氣──她在螢光幕上、閃光燈下的似水柔情根本是騙人的!事實上,她不將人看在眼裡的高傲與只隨自己心情做事的任性,早已經讓她有了不願再跟她合作的念頭。而這回,原本是由紀采薇經紀人請托她替她設計一套衣服,沒想到這紀大牌還是自己跑來……“紀采薇為了一件試鏡要穿的衣服這樣費盡心思,聽起來她好像很重視這個試鏡?”
對於紀采薇的行徑不置可否。事實上,海藍也從陳素娟這裡聽說過了不少這種類似事件,不過就是對某些名人的幻想破滅而已──畢竟名人也是凡人嘛——所以對於紀采薇,她也不會有多大的驚訝。她只是可惜了這麼一個看來如此美麗優雅的女人……談到這個,陳素娟不由放下筷子,嘿嘿笑著:“她是很重視,不過我想她就算不去試這次鏡,女主角的位子人家也會送到她面前讓她坐。”她當然知道紀采薇提的這次試鏡。事實上,這個試鏡已經在影藝圈引起了所有人的注目。
“我知道紀采薇是很多人爭著要合作的明星。”她這麼說,海藍也相信。連她這不愛看電視、對流行文化沒什麼興趣的人,都知道紀采薇很紅,紅到她一出現在十字路口都有可能造成整個區域的交通大癱瘓。
陳素娟卻搖頭。“不只是這個,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她突地眨了一下眼,給海藍一個神秘的笑。“我看你這個跟流行文化沒交集的人,一定不知道現在很熱門的一個話題……”
海藍吞下最後一口飯。”頓套餐就這樣被她解決了。
“不會是跟紀采薇這次的試鏡有關吧?”她再喝了口果汁才猜。
“沒錯,就叫‘尋找灰姑娘行動’。”
唐氏集團,台灣排行前十名內的大財團。不過唐氏另一個讓人印象深刻的,是它為旗下產品所做的廣告。它的產品廣告支支大手筆、大制作,而且不但做出了直達人心的效果,這些至今算來不超過十支的廣告,也都毫無例外地讓片中的主角個個成為家喻戶曉的明星──最近的例子就是也因演了唐氏產品的廣告一炮而紅的紀采薇──於是,成為唐氏產品的廣告代言人是許多想成名的少女們積極爭取的目標;而甚至,連影藝圈內名氣不小的紅星,行動也不比那些想藉此一圓摘星夢的人消極。就因為這樣,所以每回只要唐氏一公開征選廣告代言人的活動,就會吸引成百、甚至上千的人遞上履歷表。盛況可見一斑。
不過最近半年,唐氏公開征選主角的情況已經不曾出現了。因為只要是注意廣告的人都可以發現,以往很少不同產品重復主角的唐氏,近來完全只用一個代言女主角,那就是紀采薇。原本,人們對這發現並沒有多大訝異,因為畢竟以紀采薇天後級的地位是有可能使唐氏破例,而且經由紀采薇的形象賣點,她所代言的每項產品確實都能篇唐氏創下高銷售業績。只是最近,當紀采薇與唐氏總裁唐爾然的緋聞傳出後,人們才想到了另一種可能。
唐氏,將為首次推出的彩妝化妝品做廣告,而同時,和它一起出現的,是唐氏為它公開征求廣告文主角的行動──頻頻曝光在報紙廣告上、網絡上的征選文字已經在大眾間引爆不小的話題和熱烈的回響。
尋找灰姑娘行動──是唐氏征求廣告女主角的主題。而它的條件很簡單,只要是性別女、年齡在二十至二十八歲之間。一旦征選上,就有機會成為“彩妝灰姑娘”化妝品廣告的女主角。
於是,短短的幾天內,唐氏甚至連“彩妝灰姑娘”都還沒推出就已經先打響了它的知名度。
至於,因為唐氏再次的公開征求女主角行動,是不是正意味著紀采薇——唐爾然傳聞中的女友——御用的女主角地位動搖,就又是另一個人們感興趣的八卦焦點了。
也或者,這個“尋找灰姑娘行動”只是一個噱頭?
海藍聽得興致索然,倒是她對“灰姑娘”這名詞有種好笑的聯想——因為她想到那三次遇到唐爾然、她的鞋子三次的際遇。而最後一次,她還干脆把失去另一半的那只鞋丟在飯店裡不要了。
“我看哪!這根本是唐氏的另一個廣告手法,不過很高桿。”陳素娟比較相信這一點。
“你的意思是,它未演先轟動對吧?”海藍突然盯著眼前的女人看,笑得促狹:“我倒希望這個征選廣告是真的。素娟,想不想回敬一下那位紀小姐?論外貌、論氣質,你可不比她差,你可以考慮考慮干脆去應征這個廣告女主角,怎麼樣?”
陳素娟用她的明眸大眼瞪海藍。
“你以為我吃飽撐著沒事干?哼!我以前要是走上那一行,現在那容得她囂張!本小姐沒空跟那種人計較。”她一向對自已很有自信,不論是外在或內在。
猛地,換她瞇起眼,上上下下打量著海藍。
“你……”她露出意想不到的笑。
“有何指教?”海藍閒閒地撥開陳某人已經指到她鼻子上的纖纖手指。
陳素娟兩手撐著下巴,眼中閃著精光。
“藍,既然你現在失業中,何不干脆去應征這個灰姑娘?”她語出驚人。
海藍,剛喝下的一口果汁差點噴出來。
“咳、咳咳!喂!你干脆明說我是哪裡得罪你好了……”她趕緊用紙巾擦了擦嘴。
應征廣告女主角?打死她也沒想過!況且,她的興趣是畫畫讓人看,不是現自已讓人看。前者有成就,後者的感覺就差勁多了。
陳素娟的神情倒是很認真。
“藍,其實你的條件並不差,說身材有身材,論外貌也有外貌……”她對海藍搖頭,阻止她的張嘴欲言。“我是說真的。藍,以我看遍美女無數的眼光看來,你的臉型比起現在一般流行的美女標准雖然不同,可是你卻顯得獨特多了……”她從認識海藍開始就有這種感覺了。“你的臉型美,更重要的是你的氣質柔中帶剛、熱中帶冷。藍,你不相信自己有令人目不轉睛的魅力,可是我看見了。”
她美嗎?海藍從不認為自己美,至多只是看了自己並不自卑而已。不過在她的觀念裡,美其實也沒有多大的定義和標准。也許,能讓人看了心動就是美了。
海藍對她笑了笑。
“好吧,謝謝你的贊美,不過要我去應征這種工作就免了。要嘛,你干脆多替我推銷幾幅畫,怎麼樣?”
★★★
滿室,濃烈的情欲火焰終於逐漸平息。
床上,兩具激愛過後的軀體仍劇烈地喘息著。
好久之後,床上的男人起身,套上睡袍。男人在黑暗中點了一根煙,如魅影般地站在大大的落地窗前。
“然……”床上,傳來女人含著濃濃愛嬌、媚惑的低喚。
窗前,一滅一燦的微弱煙光,映出了黑暗中一張英俊冷嚴的男人臉龐。
“你回去吧。”男人,聲音冷漠。
床頭的小燈被一只細白的手打開。床上,千嬌百媚的女人懶懶地在床上坐了起來,她甚至沒費心去遮掩自己赤裸的胴體。
紀采薇,沉思而又疑心地看著唐爾然偉岸的背影。
“為什麼?”
當他需要她的時候,她就必須排除萬難地為他飛奔而來;而當他不需要的時候,她就得二話不說地離開他身邊?
情婦?當男人的情婦就該嚴守這規則沒錯,可是她不滿足於這個身份,她要的更多。
“為什麼?”唐爾然的聲音裡充滿寒迫的氣息。“你最近似乎變得很多嘴?”
“不,我只是……”紀采薇步下床,一絲不掛地走向他。“還不想離開你而已。”她從後樓住他的腰。而她的手,充滿挑逗地滑進他前面敞開的衣襟裡。
任她為所欲為,唐爾然冷厲的視線卻直盯向窗外。
“下面那個手拿照相機鬼鬼祟祟的家伙,從你還沒來就出現在那裡……”
四樓的高度足夠讓有心人獵取到最佳的畫面了。
就在女主角繞到男人身前,赤裸的背影在這一下展現在未掩上簾子的落地窗後時,剎間,下面刺眼的鎂光燈一閃……半夜三點,該是夜深人靜的時候,不是嗎?
唐爾然,目光深沉地看著閃光燈後,一個黑色的影子匆匆逃離現場。
而紀采薇就算背向窗外,也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將臉埋在唐爾然被她半拉開衣襟的赤裸胸膛前,她悄悄地漾出一絲笑意。
“看來,我的行蹤還不夠隱密……”她溢出不在乎的喃語。
驀地,她的下巴被一個強大的力道毫不溫柔地抬起。不及防備地,她迎上一雙犀利如剪、冷酷若冰的眼睛。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耍什麼花樣,女人!”唐爾然獰霸地捏緊她的下巴。
“跟了我半年,你倒是愈來愈不學乖了。”
紀采薇強忍著痛。
“不!爾然,你以為剛才那個人是我安排的……”她的心,驚了。他怎麼可能看出了什麼?
唐爾然凝眼。突然一把甩開了手上的女人。
“能事先知道你要來我這裡,還知道怎麼躲開下面的保全系統,那家伙不是一直注意你很久的八卦記者就是別有企圖的偵探……”他冷笑,在沙發椅上坐了下來。
“爾然,你分析的一定沒錯。”看著他臉上的笑,紀采薇強自鎮定,心卻膽顫著。
她沒忘,在商場上,唐爾然以果斷不留情而聞名;而私底下,他是一個能讓女人又愛又恨的男人愛的,是他令女人傾倒的豐采;恨的,是他總令女人心碎。
紀采薇這半年來,得到他的人、得到他的財,但就是得不到他的心。成為他的情婦,是她的幸也是不幸。她是他的床伴、他的女人,可是他的眼裡、心裡卻從未曾刻下她的影子。他需要她,是因為她是他的女人而不是情人。好悲哀!卻是事實。不過能讓她稍微釋懷的一點是——起碼現在她仍獨占他,她是他唯一的情婦。她知道,除了她沒有別人。
唐爾然,是個優秀的男人。她不知道已經從多少女人的眼中看出了她們對他的愛慕,而今,因為她有意無意地放出她與他關系匪淺的消息後,她也看到了人們對她的崇拜中加入了傾羨的神情……她愛這男人,愛瘋了、愛慘了。她要他真正是她的,在所不惜。
唐爾然的視線在她美麗誘人的胴體上慢慢地、凌遲地巡過一遍。接著,他將背倚回身後的椅靠上。香煙的雲霧在他眼前詭譎地繚繞,在煙霧中,他的唇邊浮起一個飄忽而幾乎難以覺察的笑。
“告訴我,你以前總怕被記者發現,防備措施做得好到窗簾沒拉上絕不開燈、更不走近窗前的,怎麼你今天全打破禁忌了?”
在他仿佛洞析一切的注視下,紀采薇感覺自己的肌膚似乎泛起了一陣疙瘩。
她干脆藉機轉身,取了袍子披上。
“然,事情總會有改變的時候……”暗暗深吸一口氣,她這才低低地說。
“哦?”
“當一個女人愛上一個男人的時候,或許她什麼事都做得出來……”驀地,她轉身面對他。直接坦然地,她迎向他的眼睛。
唐爾然的眸底乍起寒濤。
“愛不是耍手段的合理借口。”他的聲音硬冷:“我再給你一次機會。如果□
吶夢銥吹餃魏斡洩亟褳淼氖祿蛘掌□魷衷詒ㄕ旅教逕希□頤塹墓叵盜□討罩埂L□
懂了?”
懂。紀采薇跟了這男人半年,怎麼能不懂?
當夜,紀采薇便匆匆地離開了博爾然的豪華公寓。
唐爾然,站在窗前,以居高臨下的姿態看著紀采薇的紅色跑車以狠飆的速度開離。
她當真以為,他不知道她在想什麼、她要做什麼?
唐爾然的神色諱莫如深。
他又點了一根煙。
不可否認的,紀采薇能帶給男人極大的滿足,不論是身體上或心理上。不過對唐爾然而言,女人從來只是他生活中的調劑品而不是必需品。他享受女人,卻絕不貪戀女人──如同被他收為情婦的紀采薇,他和她只是各取所需──他要她的身體,她要他的財勢。很公平的交易。只要她安安分分的,他並不吝惜給她任何用金錢買得到的禮物。只不過,最近他這情婦已經愈來愈不安分了。
唐爾然的視線很自然地又停駐在牆上那幅小小的畫上——那是為他設計裝演這屋子的設計師掛上的。一向,藝術品對他而言是種可有可無、甚至是令他視若無睹的東西。不過很奇異地,這幅掛在牆上的小畫,卻讓他有種無可言喻的悸動。
藍得耀眼的天空、綠得發亮的田野、悠閒自在的郊游者……畫面,傳達的寧靜溫暖,竟也能使得他的心銀著平靜柔軟下來。於是,往往在他思索時,望著那幅畫成了他不知不覺養成的習慣。他甚至注意到畫中小小的角落,有一個小得不起眼的“藍”字……藍?
唐爾然的心突然有了聯想地一動。
一張倔強獨特的美麗臉孔乍然在他腦海浮現。
挑眉,他的嘴角詭異地上揚。
那個女人,叫海藍,他已經第三次遇上她。他終於在那天記起來了。
第一次,在他的宅子,那女人用鞋子砸他的頭;第二次,在電梯,她愚蠢地把鞋跟卡在縫裡,在她拿到被他救下的鞋子倉皇而逃之後,他才隱約記起前次的事、記起她;而第三次,就在前些天,可以說是不長眼睛,她在雨中撞到他的車子、卻恰巧解救他的事件中,一直到她發燒昏迷前說出他和她的名字時,他才又記起了她。而且,深刻地記住了。
為什麼會記住她?
唐爾然深思地瞇起了眼。
他的記憶力不差,不過向來只用在有用的事物上。至於怎麼還會記得那微不足道的女人,這倒是個值得研究的問題。更何況,她竟然還給了他這次公司一直懸著未定的彩妝品命名的靈感。
那天當他忙完公事,突然想到被他交代給飯店服務生的女人時,已是晚餐時間。基於良心,他還到飯店走了一趟,不過沒想到迎接他的,是一室的寂靜和……一只孤伶伶被丟在門後的女鞋——一只很像古代女人的繡花鞋,又像現代懶人鞋的藍色女鞋。他知道是她的。他會印象深刻是因為她前晚進飯店時腳上也就只剩那只鞋。
看著那只鞋,當時竟有種啼笑皆非又莫名所以的感覺。
想到他和那女人的三次碰面,又巧得都和她的鞋有關聯,連他也感到了奇妙和不可思議。或許,這就是他會記住她的原因。
而後,一個名字靈光乍現地閃過他正為手上彩妝品想著名字的腦海;於是,“彩妝灰姑娘”這名字在他的會議上正式宣布啟用。
至於那個宛如灰姑娘、只留下一只鞋子就消失無蹤的女人,竟難得的讓他有了點期待再見的興致……她叫——海藍是吧?
唐爾然的黑色眼眸陡地暗得好似窗外的夜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