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險返回她的總統套房,映入眼瞼的是一地的潦亂。
所有的抽屜、櫥櫃統統被翻得亂七八糟,衣服、鞋襪散落成堆。
唐蓉冷冽一笑,瞟向她手邊的皮包,全部的重要文件都在裡邊,那些人根本是白費功夫。
她沒心情收拾善後,急急打開老管家送來的紙盒——是個黑森林蛋糕。
精致小巧的蛋糕以一層口感滑嫩的生巧克力裝飾成小布袋的樣子,袋口用黑白相間的巧克力捏成細繩,還打了一個可愛的蝴蝶結,袋口四周則綴滿各式各樣鮮嫩可口的水果,細細的白色糖粉,仿佛冬雪紛飛,靜靜飄落在蛋糕的兩旁。
如此漂亮得令人驚歎的糕點,誰捨得吃它?
唐蓉感動地蹲跪在原地,雙眸一瞬也不瞬。
腕際的呼叫器陡地乍響,她倉皇打開表蓋,一行字浮現在表面上:
盡速完成任務回上海覆命 陳進
是上級領導打來的,他們大概已經等得不耐煩了,這個case的確延宕得太久。
唐蓉匆匆轉入浴室梳洗整裝,趁此空檔撥了通電話給櫃台,叫來鮪魚、烤羊排、蘑菇濃湯和布丁。皇帝不差餓兵,吃飽了才有力氣干活呀。
晚上九點整,她未施脂粉,一襲凱文克萊的白襯衫、Levis牛仔褲,腰間系著粗黑的M字扣環皮帶,時下最流行的包頭皮鞋靴,一派天真的時髦模樣。誰也想不到她掛在皮帶後方,以外套遮住的,是兩把最新型高科技的手槍。
計程車司機當她是本地的留學生,笑問:「去參加化妝舞會?」
唐蓉笑笑點點頭。今晚她將扮演冶血殺手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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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微染著月光的黑夜中注視那棟古堡許久,確定每一個房間都息了燈,警衛也正好到了交班時刻,她才攀上圍牆,偷偷丟下三粒熱騰騰的肉包,擺平那些惡犬。
她跳下牆垣,快速由後門攀上二樓,從一扇沒有上鎖的落地窗進入屋內,才走幾步,即聽到幽暗中一股沉渾的喘息。
不會那麼剛好一下子就找到匹特洛的房間吧?她的心劇烈地跳著,兩手伸到腰後——
可惜遲了一步,房裡的人捷足先登,擒住她的雙臂,將她推倒在床上,龐大的身軀跟著擠壓上來……
「你?」熟稔的體味,混著潔淨的肥皂香,一古腦兒竄進她的腦門,搔擾她的免疫系統。
伊籐火熱的薄唇饑渴地攫住她的,兩手肆無忌憚地到處游定,游過她的私密肌膚,猶沒停下的意思。
「不可以——」至少不可以在此時此地。
「噓,忘了你是我的?」伊籐殷殷切切地低語。
唐蓉張嘴欲言,卻被他滑溜的舌尖抵住,糾纏得難分難捨。
他不要命了嗎?這兒強敵環伺,危機重重,怎麼可以?存心害她心髒病發嘛。
不行,她不要陪他玩這種提心吊膽的游戲,使盡氣力推開他的身子,旋即又沒人另一波熱潮之中,他黑眸眨都沒眨一下,只專心沈醉在她柔軟幽謐的溫柔鄉,汲取冀望良久的濃情蜜意。
「會,會……被人發現的。」深入賊營,還敢解除裝備,這可是犯了殺手的大忌。
誰理他!伊籐駕馭不了狂奔疾馳的心,恣意與她抵死纏綿。
「求你,等回去再……好不好?」唐蓉的神智陷入空前混亂,像只尋求火光的飛蛾,明知危機四伏,卻又癱軟焦切地擁住他,亟求留住這沁人心扉的一刻。
「等不及了,再等不去我會發瘋。」他的需索如排山倒海般驚心動魄,卯足全力攻占她每一寸誘人的胴體,猶似孤注一擲的刺鳥。
「可是……」
「沒有可是,看著我,全心全意的。」他胸膛狂猛地起伏,強而有力地撞擊著唐蓉已呈袒露的酥胸。
任何防御和勸誘均告失效之後,她索性拋開一切,隨同他一起沉淪……
她背負得太多,孤寂得太久,沒理由再苛責自己。
環手抱住他汗湧淋漓的裸背,引領他進人心湖深處,與他飛騰於無我的境界,將惱人的任務驅逐出境,迫令悲愁和哀矜去逃亡。
由於過度亢奮,她竟沉沉睡了三個鍾頭。
「嚇?!」駭然自睡夢中轉醒,立即被一只巨掌壓回枕墊。
「我們現在在哪?」這壞男人,又想藉機會占她便宜。
唐蓉不悅地拂開他強搭上來的手,他則干脆連身子一起包覆住她。
「在匹特洛的房間裡。」他老兄居然神情自若,絲毫無驚慌之色。
唐蓉猛咽一口唾沫,勉強鎮定心緒。「那他人呢?」
「他在羅賽酒廊,最快也要兩點左右才會到家。」伊籐比她還早一步潛進屋裡埋伏,目的即是為了阻止她殺人,委員會需要匹特洛招出其他黨羽,好一網打盡。
「難怪你敢……」她摸索著床褥上下,企圖找回她的武器。
「不必浪費時間。」伊籐把槍支拿到她面前一晃,反手丟進他拎來的包包裡。
「還我。」
伊籐閃爍著鷹眼也似的厲眸,「以後不准你再玩槍弄刀。現在起來把衣服穿好,扮演你殺手生涯的最後一個角色。」
「什麼意思?」唐蓉瞥見沙發上披著一襲水藍色低胸晚禮服,長型絲質手套、高跟鞋……獨獨不見她穿來的那套勁裝。
「一點三十分這兒會有一場別開生面的舞會,與會者清一色都是黑社會的角頭老大或軍火販子,換句話說,全是委員會急於鏟除的對象。我要你想辦法混進去,再以身體不適為由,要求吉岡百惠送你回飯店。」
「故意引開她,是擔心她受到匹特洛的牽連?」由此可知,他們今晚勢必有一場大行動。
「是的,就道義上,我不得不顧及她的安危。你願意幫我這個忙嗎?」他的指腹滑過她雪白的頸項,輕輕按觸她豐盈的胸脯。
唐蓉一把打掉他,拉起被單遮掩。「為什麼?因為她是日本人?還是因為她是你的妻子?」混跡在一大群豺狼虎豹之中有多危險,他不知道嗎?
伊籐將薄唇抿成一線,眼底彌漫起蕭索。「因為她是我的妻子。」
「那你為什麼還要來招惹我?你不覺得這樣對我很不公平嗎?」激動起來,渾然忘了自己仍一絲不掛,便挺身掄起拳頭捶打他。
「因為我情不自禁。」怕她著涼,伊籐用長臂緊摟著她,希望她冷靜聽他解釋,「原諒我無法為一樁名存實亡的婚姻忠實,如果一切重新來過,我還是會做同樣的選擇。」
「所以我惟有自認倒楣?」唐蓉指著他的鼻子,杏眼圓睜,聲色俱厲:「聽好,你要是敢辜負我,我就——」
「不會有那麼一天的。」他有十足把握。
這不是信口說說,是發自肺腑,真誠的盟約。
唐蓉眼角一飛,生生地把到口的狠話吞回肚子裡去。距離一點三十分的舞會,只差二十分鍾,她沒余暇和他繼續賴在床上廝磨。
更糟糕的是,她必須摸黑妝扮自己,這簡直比殺人還要辛苦一百倍。
「我來。」伊籐挽起她的長發,輕輕地由腰下將拉鏈往上拉。「大小剛剛好。」手掌撫著她的臀部,流連地不肯離去。
「再不老實就不幫你嘍。」這人臉皮愈來愈厚了。「糟了,我忘了帶化妝品。」
「不要緊,你不上妝也很好看。」他的贊美絕無虛假,其實素淨的她,更加婉約動人。
「起碼該塗點口紅,這是基本的禮貌。」蒼白著一張臉,怎麼像是去參加晚宴的樣子。
「有個方法倒可以試試。」他托起她的臉,無比纏綿地吸吮她的唇,令她隱隱生疼。
唐蓉方才褪去的血液,一下子又竄入兩頰,暈染她如凝脂般的粉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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匹特洛利用販毒走私賺來的暴利,在豪華住宅通宵達旦地狂歌艷舞,窮奢極侈。
唐蓉藉由一名已喝得酩酊大醉的角頭兄弟,由別墅門口帶領著進入富麗堂皇的大廳。
璀璨耀目的威尼斯水晶燈下,樂隊奏起華爾滋舞曲,吉岡百惠搖搖晃晃地步入舞池,她珍珠色的長裙搖曳,在樂曲中旋轉旋轉……接下來在大廳各個角落,一對對衣冠楚楚的社會敗類,轉眼間充滿了整個舞池。
唐蓉刻意退避一旁,十分低調地端著酒杯,梭巡百惠姊身影。
怪了,剛才明明還在裡邊,怎麼一轉眼就下見了。
「小姐,可以請你跳支舞嗎?」突如其來的邀請,嚇了她一大跳。
唐蓉回眸一瞥,不!是匹特洛!
完了,完了,大事不妙,這……這可如何是好?
匹特洛年近不惑,依然風流倜儻,神采飛揚。他向唐蓉深深地一頤,溫柔地拉著她的手,滑入舞池。
吉岡百惠隱身在嘈雜的人群之中,看著枕邊人和舊日好友翩翩起舞,他們即使只是禮貌地頷首微笑,都讓她妒火中燒。
她氣呼呼地沖過去,把唐蓉從匹特洛的臂彎裡推到一旁。
「你到這裡來做什麼?」她仍以為唐蓉還在從事賣笑的營生,口氣十分輕蔑和不層。
「百惠姊,我正要找你。」唐蓉逮著機會,忙拉著吉岡百惠猛使眼色。
「原來她是你的朋友。」匹特洛激賞的目光,看在百惠眼裡,倍覺諷刺。
「-,我們是舊識。」唐蓉臉上堆滿笑容,百惠卻是冷若冰霜,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
「噢,你怎麼沒告訴我有這麼位年輕貌美的朋友?」當眾譴責她,表示他根本沒把她放在眼裡。
吉岡百惠像只受傷的困獸,發出無聲的嘶嚷。他怎麼可以這樣對她?!
「百惠姊先前並不知道我到倫敦來。」唐蓉拉著她的手,客氣地向吉岡百惠告罪:「抱歉,我不太舒服,想麻煩百惠姊幫我拿顆胃藥。」
「好吧,待會記得再回來,我等你。」他絲毫不避諱百惠在場,大剌剌地向唐蓉示好。
這種驢肝肺的男人,真該下十八層地獄。
唐蓉硬拉著吉岡百惠來到大理石屏風後,低聲責備她:「你怎麼會跟這麼可惡的男人在一起?」
要不是伊籐只給她十五分鍾的時間,她真想破口大罵一番。
好在回飯店時有的是時間,到時再罵她好了。
「我的事不勞你費心。你混進來這兒做什麼?」她以常理推斷,唐蓉既然不在受邀的名單之內,當然只能用「混」才得以通過森嚴的警衛。
希望她不是打著匹特洛的歪主意,否則就准備見識她的手段吧。
「找你嘍,怎麼你見了我一點也不開心?」他鄉遇故知應該是很值得高興的事呀,她怎麼老擺著一張撲克臉?
「找我干嘛?」口氣依舊冷淡,可臉色已變得溫和多了。
「到我住的地方,我在麗晶飯店租下總統套房,到了那兒再聊。」
「你發啦?」她語帶譏刺地撇嘴一笑,「總統套房一個晚上得花多少錢,你不省著點,想做一輩子歡場小姐?」
「百惠姊,別誤會,我早不做了,-!沒時間了,算我求你,去陪我一個晚上嘛,我孤零零一個人在倫敦好寂寞,舉目無親,就只有你。」動之以情,再誘之以利,看她還擺不擺架子。
「我……」天殺的匹特洛,那雙賊眼老往這邊徘徊。吉岡百惠到口的推辭話,換成欣然同意。
無論如何,她得先把唐蓉弄走,以免她的風華遮蓋了她這個女主人的光芒。
「你不會是伊籐派來騙我的吧?」那天在飯店裡,她看他們的樣子似乎挺親暱的。
「騙你干什麼?」她佯裝下解。
「騙我離婚啊。」一走出別墅,她立刻恢復潑婦本性,拉開嗓門數落伊籐祖孫的諸多不是:「我十九歲嫁進他們伊籐家,伺候老的,照顧小的,整天忙裡忙外,累得跟條狗一樣,從來沒過過一天好日子……好啦,現在正彥長大了,不需要我了,就想一腳把我踢開,天底下哪有這麼便宜的事?那五千萬能換回我失去的青春嗎?」
唐蓉始終保持安靜,讓她盡情發洩個夠。
「伊籐正彥一定跟你提過那五千萬日幣對不對?」
唐蓉其實無言以對。
十年前,當伊籐負笈留學美國時,吉岡百惠利用擔任老伊籐機要秘書之便,盜取他的存摺將帳戶裡的存款全部領出,伙同會社裡的一名職員,遠走高飛。
多年來伊籐央請許多親朋好友,傳話給她,只要她願意在離婚協議書上簽字,他們保證既往不究。孰料,她食髓知味,居然獅子大開口,要求非一億日圓,不肯簽字離婚。
伊籐爺爺得知消息,差點氣得七孔流血。此事經這麼一拖,竟然匆匆過了十年。
「五千萬日幣是你的聘金嗎?他從來沒提過。」唐蓉希望氣氛輕松點,故意跟她開玩笑。
「不會吧?」百惠作賊心虛地舔舐下唇,「你們沒打算結婚嗎?」
唐蓉是個人見人愛的俏女郎,年紀雖然小得幾乎可以當她女兒,可配上伊籐正彥卻再適合不過。
「沒有,他沒跟我求婚,他爺爺也不同意我們交往。」唐蓉揚起唇畔,笑意漾著滿滿的苦澀。
百惠直到這時才真正相信,她不是來跟她搶匹特洛的,這個小女孩外表依然清純得像塊璞玉,內心卻已被現實的人生折磨得千瘡百孔。
「該死的糟老頭,他就是見不得別人好,當年我苦苦哀求他,讓我另嫁他人,他死也不肯,結果咧,現在反過來求我放他孫子自由,門都沒有!」她停下來喘口大氣,「不過看在你的分上,我倒是可以考慮考慮。」
唐蓉艱難地聳聳肩,「你不愛他了嗎?你們畢竟夫妻一場。」
「怎麼愛?」百惠一提起前塵往事,就變得歇斯底裡。「我青春方熾,他卻仍是個毛頭小子,滿腦子只知道讀書讀書,高中一畢業,那死老頭又把他送到東京帝大;然後,他出國留學,我和男人私奔。說了你也許不信,我們到現在還是有名無實的夫妻呢。哼!老管家人前人後喊我小少奶奶,得了吧,女傭還差不多。」
「怎麼會有這種事?難怪你會……」唐蓉嘎然住嘴,怕說出傷人的話。
「連你也替我不平嘛,是不是?我是個正常的女人,當然有正常的需要,這有什麼不對?」百惠氣憤得怒擊方向盤,暗夜中喇叭聲倍覺刺耳,可她好像充耳不聞。「他到美國去的時候,我已經二十好幾了,等他留學回來,豈不變成老姑婆,還能圓房嗎?」
唐蓉聽她臉下紅氣不喘地表露對情欲的渴望,羞得兩頰緋紅。
「既然你無心和伊籐共偕白首,又何苦彼此拖累?」每個女人最終的目的,不就是找個好男人共結連理,安安穩穩過一輩子。
這樣拖著,非但伊籐結不了婚,她自己也難覓新的歸宿,徒增彼此痛苦而已。
「你是真不知道,還是故意套我的話?」百惠斜眼瞄她,這個比她年輕,也比她美麗的女孩,令她下意識地戒心十足。
「有什麼是我應該知道的嗎?」唐蓉眨著奕奕生輝的秋瞳,完全不像偽裝出來的。
她歎了口氣,總算了解為什麼伊籐正彥會突然急著要跟她了斷婚姻關系,誰能拒絕這位天生尤物呢?她以歡場那套審美標准打量唐蓉,認定她百分之百會是妖惑眾生的紅牌艷妓。
跟此等危險人物,最好保持適當距離,以免引狼入室,悔之不及。想起匹特洛那副色欲交進的眼光,吉岡百惠就禁不住氣惱難平。
她很清楚,一旦讓匹特洛看上的女孩,是絕難逃出他的手掌心,他會不擇手段地據為己有。不,她受不了眼睜睜看著心愛的人和別的女人上床。百惠十分地嫉護、恐慌、與憎恨,卻仍十分地愛他。
「百惠姊!你還好吧?」她的臉色蒼白得好恐怖。
「唔。」胡亂地點點頭,連吸幾口大氣,才穩住陷入死胡同的思緒。
兩人沈默許久,直到飯店門口,她才突兀地問了句:
「你很愛伊籐正彥?」
唐蓉微愕,緩緩地低下頭。
「我可以成全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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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住的是總統套房,干嘛要鬼鬼祟祟地溜進來?」吉岡百惠邊走邊嘀嘀咕咕。
唐蓉沒時間向她說明,有一群毒販很可能埋伏在暗處,隨時想取她的性命,所以不得不處處提防,以免身首異處。
「先進來再說。」
「別耍花樣啊,我是沒錢借你的,萬一你——」吉岡百惠的嘴在瞥見套房裡的陳設後,瞬間呈○字形定格。
這一間精絕美絕有如藝術品的臥房,清一式洛可可的華麗風格。她的視線拾階而上,一路回轉出優美的弧度。
「你真的發啦?」小偷似地撫摸寶座式的鏡台、鳳凰紋的洗臉架等骨董家具,口中嘖嘖稱奇。
嘿!麻雀終於也會變鳳凰。
不用問,這百分之百是伊籐為她租下的。
吉岡百惠開始撥開如意算盤,仔細盤算該要求多少「贍養費」,才不會太虧待自己。
「別瞎猜,坐嘛。」唐蓉幫她倒了一杯純果汁,抬腳把五寸高的高跟鞋踢到一邊去。
飯店的服務生很盡責,已經將她鬼打到似的潦亂衣物,收拾整齊,還額外送了一籃水果進來。
「不了,我還要趕回山上古堡去。咱們明人不說暗話,我現在就在協議書上簽字蓋章,你打電話給伊籐正彥,教他匯兩億日幣進我的帳戶。」她打開皮包,取出一張已然泛黃的離婚協議書,龍飛鳳舞一番後,緊捏在手心。
「很夠意思了吧?兩億日幣對他龐大的家產而言,不過是九牛一毛。」
「沒有其它條件?」兩億日元她也出得起,從張冀那兒A來的錢,正好派上用場。
「這兩億元夠那糟老頭哇啦哇啦叫上好幾個月了,別說我沒警告你,你最好離他遠一點,否則啊,他有本事念到你耳朵長繭。」百惠對伊籐爺爺怨尤極深,一提起來便橫眉豎目,痛心疾首。
「好,我給你。」唐蓉把紙筆遞給她,「寫下你的銀行帳號,明天早上我就去匯。」
「你……你要給……給我?」她是不是聽錯了?
短短五年不見,她沒道理一下子「變」成富婆呀!
「是的,那是我所能給的極限。」預防她蛇心不足,臨時反悔,唐蓉蓄意隱瞞部分的真相。「你手上的協議書,可以先借我看看嗎?」
「這……」百惠猶豫地遞出去,旋即又縮回,「不如你開支票給我,咱們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有了支票她就能夠馬上請銀行的朋友,幫忙探知虛實,搞清楚唐蓉是不是在耍她。倘使她真的大發特發,那以後更可以假藉各種名目向她周轉,嘿嘿!
「也好。」唐蓉大方取出支票簿。
吉岡百惠偷眼窺向她漲鼓鼓的皮包,揣想裡面一定放著好多現鈔,一時心癢難搔,蠢蠢欲動。
別看她打扮得光鮮亮麗,出入豪華餐廳,其實骨子裡根本是囊空如洗。匹特洛追求她的時候,一擲千金猶面不改色,可現在佳人已老,他也由慷慨公子變成小氣鐵公雞,不僅對百惠頤指氣使,連基本的開銷都不肯提供給她。
「嚇!是通用銀行的支票。」吉岡百惠這下安心了,將離婚協議書隨手丟給唐蓉,專心欣賞那薄薄的一張,卻價值連城的支票。
唐蓉詳細把協議書徹頭徹尾看過一遍,確定無誤後,才摺好塞入口袋裡。
「你先休息一會,我進浴室換件衣服。」華麗的名牌衣飾,總令她渾身不舒服,巴不得當場剝下來丟進衣櫥裡。
「你忙你的,不用理我。」百惠一見她關上浴室的門,立刻抓起她的皮包,大肆翻找。
我的媽呀!全是英磅-,她怎麼弄來的?百分之百是那糟老頭給的。哼!
吉岡百惠對任何事物的推測,全以百分之百作總結,當下又百分之百咬定,唐蓉硬把她拖回飯店,肯定鐵定篤定是受了糟老頭的唆使。
此地不宜久留,還是腳底抹油——溜!
等等,反正唐蓉已經很有錢了,應該不會在意這區區幾萬塊吧?
她邊找理由原諒自己,邊拎起兩只皮包夾腋下,一刻也不停留地奪出大門,火速按了電梯沖下樓。
「百惠姊,」唐蓉換上寬松的衣褲,長發垂直,在腦後扎了條紅絲帶,清清爽爽由浴室走了出來。「你怎麼也到英國來了?來多久了?其實匹特洛不是個好人,你——」人呢?
這時,她聽到一個輕微爆破聲音。職業敏感性告訴她,危險又逼近了。
唐蓉抽出手槍,迅即翻出窗外,攀上頂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