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的下午,陽光很好,空氣也很好,花園裡鳥語花香,龍門一干女將在花園裡喝下午茶。茶是上個禮拜齊茵到英國出差採訪時帶回來的道地伯爵茶,點心則是泯柔特地跑到"烘焙坊"去買的新鮮蛋糕。
這干悠閒的女將包括從香港回娘家賴了好一陣子的龍耀澄、泯柔、齊茵、桐桐,以及越來越冷漠的耀淇。當然,耀淇之所以會參加這個女人聚會,完全是被泯柔給強迫的。
"這茶好香!"桐桐品味著遠從英國來的伯爵茶,這是她在泰國時從未曾喝過的。
"你喜歡,下次我去出差再帶回來。"齊茵的採訪工作經常要遊走各國,她樂得邊玩邊工作。
泯柔歎了口氣道:"茵茵,我真羨慕你能到處跑,耀炙他就不許我出去拋頭露面,現在我呀,已經是個標準的黃臉婆嘍!"
龍耀炙的大男人主義及專制是有目共睹的,現在這個社會,外面的色狼那麼多,反正他養得起她,他當然不會允許他的老婆去上班。
"一個標準的幸福黃臉婆。"齊茵笑盈盈的說。
"小嫂子,比起你來,我還是覺得我自己真是幸運哩。"澄澄笑嘻嘻地說:"陸非從來就不管我,我高興做什麼就做什麼。瞧,我回娘家一住一個月他都不會怎麼樣。"
泯柔揚揚眉梢。"澄澄,你不在這麼久,你確定陸幫主他不會去外面偷吃?香港的女人可是很浪的喲!"
"才不會哩!哈哈,怎麼可能嘛?"澄澄乾笑兩聲之後,忽地,她推開椅子站了起來。
"幹麼?"大家看著她這突如其來的舉動。
"我去打個電話!"澄澄飛也似的沖會屋裡查勤去了,她的動作逗得她們其餘人都笑了起來,一片笑聲中,只有耀淇沒有表情。
耀淇啜了口茶,藍天白雲個鳥語花香似乎動對她產生不了作用,她仍然無動於衷,一點愜意也沒有。
"耀淇,吃塊蛋糕。"桐桐為大家切了蛋糕,第一塊就拿給她這位性情越趨淡漠的小姑。
"淇,這是我買的喲,烘焙坊的傑作,你一定喜歡!"泯柔輕快地說:"對了,淇,明天新光週年慶,我和澄澄、茵茵、桐桐要去好好逛一逛,你也跟我們一起去瘋狂瞎拼怎麼樣?"
老天保佑,耀淇答應她!耀淇答應她吧!
天知道耀淇除了南方會館之外,已經很久沒出門,再這麼下去,耀淇不瘋,龍家其他人也會瘋掉。
"耀淇,明天跟我們一起去逛街好嗎,你也該買些寶寶用品了。"齊茵也加入了遊說的行列,她們都希望耀淇能走出龍門和南方會館兩個地方,別老是將自己悶在那一方小天地裡。
"你們去吧,明天我想在家裡看看書。"耀淇簡單地拒絕了。
她知道她們的好意,但是她沒心情,她真的沒心情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她寧願把自己鎖起來,那不面對陽光和傷痕要好得多。
"又是看書——"泯柔翻了個白眼。
哦!天呀,耀淇幾十個禮拜都是待在房裡看書,她看不煩嗎!耀淇不煩,她都覺得頭大了。
"我們雜誌社下禮拜有個科技展,我有幾張票,耀淇,你不是對高科技最有興趣的嗎?要不要去看看?"齊茵繼續不放棄地問。
聽到齊茵的問話,泯柔又重燃希望。她渴望地看著耀淇,就盼耀淇會點一下頭,那她可就謝天謝地了。
"我不想出去。"耀淇根本不考慮就拒絕了。
泯柔搖了搖頭,又搖了搖頭,唉唉,她已經沒轍了,徹底的投降。儘管她想幫耀淇,但耀淇一直將她自己封鎖住,每個人都無法探知她內心世界,她根本就不讓人關心她嘛!
驀地,前門處傳來一陣吵鬧聲。
"誰呀?什麼事那麼吵?"泯柔皺起眉。
"各位少奶奶、小姐,有人硬要闖龍門見五小姐!"龍門的中年管家,蕭管家急匆匆的來報告。
自從他們這位五小姐從日本回來後,她嚴明她什麼人都不見,因此那些想來採訪的記者媒體全不得龍門而入,這條新聞算是平息了好一陣子了,沒想到今天又有人硬要闖關
"誰這麼大膽?"泯柔揚揚眉。
雖然在這之中,泯柔她的年紀最小,可是她也有一分長嫂如母的使命感,況且闖龍門的人是要見耀淇,耀淇是她最好的死黨,目前又在精神受創中,她當然要好好保護耀淇嘍!
"他說他叫天街真二,從日本來的……"
蕭管家還沒說完,真二已經大踏步走進了花園。他的隨從一行十二人跟在他身後,氣勢磅礡。
"哇!這位好帥的大帥哥是誰?"澄澄正好查勤完畢,從屋裡走出來,看到天街真二,她不由得眼睛一亮,大表讚賞。
"水兒!"天街真二見到他朝思暮想的人兒,忍不住衝上前去握住她的手,耀淇微隆的小腹令他百感交集,並深深感到自責,在她孕育小生命的這段期間,他竟沒有陪在她身邊,他真是太不應該了。
耀淇皺了皺眉,她抽回被真二緊緊握住的手,表情冷漠。
"你是誰?我不認識你。"
"你怎麼可能不認識我?"真二又將她的手握住,他急切地說:"我是天街真二呀,你孩子的父親!"
這一幕看得泯柔、澄澄、齊茵、桐桐目瞪口呆,她們從來沒想過對愛情永遠沒感覺的耀淇會有這麼一個無敵大帥哥來對她示愛。
他們是用日語對話的,幸而齊茵的語言能力好,她在做同步翻譯給她們聽。
"我的孩子沒有父親,請你出去。"耀淇根本不理會他,她逕自轉身要進屋。真二追了上去,他一把將她拉如懷中,死命抱住她。
"水兒……或者我該叫你耀淇……"他激動地說:"無論你叫什麼名字,水兒也好,耀淇也,你都是我的棋子,我們有過誓盟,你不會忘的!"
"什麼誓盟?我不知道。"耀淇冷眼看著面前這個激動無比的陌生人。"龍門不是好惹的,你最好快點走。"
她的態度令真兒大位心碎,他好不容易找到她,為什麼她要對他一派陌生!到底為什麼?
"水兒!看著我!"他伸手托起她的下巴,強迫她注視他的臉。"你為什麼不認我?難道你忘了我們之間的一切了嗎?"
多少個孤寂難眠的夜晚,他艘是靠著對她的相思與回憶支撐下去,如果沒有那些美好的回憶,他可能已經崩潰了。
如今,他們終於重逢了,她竟然視他位一個陌路人?老天,他無法接受這個,無法接受!
"我們之間有什麼嗎?"耀淇掙脫他的臂膀,冷然地說:"蕭管家,請你把這個人趕出去,我要休息。"
"是的,小姐。"在蕭管家一個手勢下,龍門的保鏢齊上。
耀淇翩然地轉身離去。
"水兒!"真兒幾乎要瘋了,他怎麼都沒想到兩人再見面會是這種情形,水兒不認他,這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耀淇沒有因他的呼喚而回頭,她一徑筆直的走進屋裡去,不帶一絲感情的走進屋裡。
她不認識他,不認識。
***
南方會館黑門
"幫主,日本天神幫的天借真兒少幫主來拜會你。"程桀進來報告。
"天街真二"龍耀炙挑挑眉,他知道天神幫,也知道天街真二在明年就即將接任天神幫的幫主之位,但是南方會館與天神幫素無來往,為什麼天街真二會突然來拜會他呢?
"請他到會客室。"龍耀炙下令。
"老大,我跟你去。"白龍龍耀人閒閒地在黑門混,正好被他堵到有客來訪,他樂得當班。
龍耀炙撇撇唇,算是答應他這個無聊弟弟的要求。
兩人打開會議室的門,隨即看到一名高大挺拔且俊挺非凡的年輕男子站在玻璃窗前。
他沒有坐下,黑色風衣也沒脫掉神色縣得異常急躁與憂心。
"天街少幫主。"龍耀炙率先開口,他打量著對方,結論只有一個——真是器宇非凡,就像傳說中的一樣。
"龍幫主,叫我真二就行了。"真二立即向他們兩人走近,他用流暢的中文開口,他對中國文化一直極有興趣,因此也學了國語。"我是水兒——也就是耀淇——的丈夫。"
"哇,耀淇的丈夫!這是什麼天方夜潭的大新聞?"龍耀人大大地挑高眉,龍耀炙則立即面露不悅之色。
"天街少幫主,請你自重,我的小妹耀淇還沒結婚,也沒婚約,何來丈夫之說?"龍耀炙在心裡哼了又哼,他很不爽,因為這日本來的小子太大膽了,莫名其妙嘛,破壞耀淇的名節。
真二誠摯地道:"兩位有所不知,我跟耀淇在日本相識,我們相知、相戀,互許終身,她懷的孩子是我的骨肉,我也一定非她不娶。"
"真是精彩絕倫!"龍耀人聽得很高興。"我知道耀淇日本一定過得不簡單,沒想到她居然把到天神幫的未來幫主,真有她的!"
"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龍耀炙皺起眉,他瞪了白龍一眼,胡來!外人隨便說兩句就相信,成何體統?
"請兩位一定要相信我,我這裡有許多照片和書信為證,你們可以親眼見證,看是否為耀淇的筆跡。"
真二拿出他帶在身邊的照片,那是他與耀淇多次出遊時拍的;還有一疊情書,那是每天耀淇在家閒暇時寫給他的,詞意纏綿,透露著無限深情愛戀,繾綣之情都在其中。
於是真二將他如何在銀座遇見耀淇之事詳加說明;也將耀淇失憶,被他帶回北海道,繼而被他母親及金城雅子陷害之事說了。他一點都沒有加以隱瞞,言談裡,並有深深的自責和抱歉。
"你真的是耀淇的——"看到這些,又聽到事情的所有始末,龍耀炙要不相信都難,因為一切都太吻合,但是他在一時之間還是很難接受這個突發狀況。
"丈夫!"龍耀人很皮的接口。
"大哥、二哥,我深愛著耀淇。"真二恭敬地說:"我向兩位保證,我會一輩子愛她、守護她,請你們將耀淇嫁給我。"
"我想,你該先去問問耀淇的意思,我們不能聽你的片面之詞。"龍耀炙還在評量。
"我已經見過耀淇了,可是她——"他沉痛地道:"她不認識我,她居然不認識我。"
"你還不知道嗎?耀淇已經喪失記憶了。"龍耀人直截了當地說:"她車禍之後恢復了過去的記憶,她現在認得我們一大家子人,可是她卻忘了她在日本這段期間發生了什麼事,連她的孩子是怎麼來的都不知道。"
真二睜大瞳孔,老天!他不要相信這個!不!
"她忘了……忘了我……"真二喃喃自語且搖搖欲墜,晴天霹靂也不過如此,這太殘酷了。
"你還好吧,未來妹婿?"龍耀人好心的將他扶進椅中坐下,他同情地歎了口氣。"唉,可憐喲!"
"耀炙!"泯柔衝了進來。
"什麼事?"龍耀炙心煩地看著活蹦亂跳的愛妻。
泯柔氣喘咻咻地說:"剛剛有一個人闖到龍門來要見耀淇,他說他是耀淇肚子裡孩子的父親,他叫天街真二,耀淇是他妻子,他——哇呀!就是他!"
泯柔煞住腳步,激動不已地指著坐在椅中的真二。
龍耀人氣定神閒地笑了笑。"小嫂子,我們已經知道了。"
"你怎麼跑到這裡來了,你動作真快!"泯柔亢奮中不忘讚美,她太想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了,可惜耀淇回房後就死都不出來,她才心急地跑來南方會館要跟她老公說。
"人家已經傷心死了,你應該安慰他才對呀。"龍耀人笑嘻嘻地說。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泯柔主動去翻看桌上那一疊書信照片,很快的,她懂了。
真二仍在沮喪中,他知道一個喪失記憶的人的狀況,除非她突然恢復記憶,否則誰也無法幫忙。
"你別灰心嘛,或許耀淇會想起來,我把這些照片拿去給她看!"泯柔同情無比。
哦!這個故事太浪漫了她一定要幫助他們這對有情人成眷屬。
***
為了讓耀淇恢復記憶,真二在台灣住了下來,他選了一家離龍門最近的飯店住下,以方便天天去看耀淇。
即使如此,半個月過去了,耀淇仍然不認得他,她對他絲毫沒有印象,一派的陌生,一派的冷漠,一派的疏離。
她的態度讓真二傷透了心,他幾乎夜夜失眠;但為了重新擁有他生命中的最愛,他沒有放棄,他仍繼續努力。
又想了耀淇一整夜,他將近天亮才合上眼,齊茵卻一陣風似的來叩他的房門。
"快跟我走!"齊茵二話不說拉起他,行色匆匆的。
"怎麼回事?"他迅速的穿上外套,他知道齊茵這麼急著來找他,事情一定非同小可。
"耀淇要結婚了。"齊茵凝重無比地告訴他。
耀淇一早穿著白紗出現在大家面前時,每個人都驚愕無比,不知道幾乎足不出戶的她是什麼時候弄了件婚紗放在家裡。
耀淇淡然地宣佈她要結婚,而來接她的新郎更是讓他們大伙跌破眼鏡——是嚴駿。
因此她趕著來通知真二,而其餘人則跟去教堂阻止耀淇的突來之舉。
"我絕不讓耀淇嫁給別人!"真二激動地握緊了拳頭這段時間他已經被折磨得夠了,無論耀淇要怎麼考驗他都可以,但就是不可以嫁人,不可以嫁給別人!
"我們快去教堂吧!"齊茵敏捷地往電梯口走,她的車就停在飯店門口,引擎還發動著。
當他們趕到教堂之時,耀淇正緩緩地一步步走向紅毯那端,神壇前,嚴駿西裝筆挺地等待著她。
"淇怎麼會突然要嫁給嚴駿,好奇怪呀!"泯柔實在不懂她這個死黨的舉動,就算耀淇不認得真二了,也沒必要嫁給嚴駿。
"你問我,我問誰?"龍耀炙沒好氣的說。
他已經夠氣悶的了,明知道他妹妹懷的是天街真二的孩子,現在卻又搞成這樣,他怎麼對得起他父母在天之靈呀?
"耀淇!"真二奔向前去,他一把拉住緩緩前進的耀淇,將她拉進懷中。
結婚進行曲戛然停止,神父愕然地推了推金邊眼鏡,這還是他當神父以來,第一次遇到這種劫婚的事。
"放開我。"耀淇一副麻木的樣子。
他心痛地看著她,身穿白紗的她美極了,然而這分美麗卻不是為他而綻放的她竟要成為別人的新娘!
"我不放!"真二看著她的眼睛。"你真要嫁別人?你真忘了我們的誓盟?"
"抱歉,我不知道你是誰。"她雖說抱歉,但臉上卻無半絲歉意。
"你——"他有如被萬箭穿心,心如刀割。
"我的丈夫在等我,請你不要妨礙我。"她鐵石心腸、不為所動地拂開了他的手。
"你真要嫁他?"他的目光凝聚著在她美麗的臉龐上,他伸出手,輕觸著她的臉龐,仍然是顫抖的。
"沒錯。"她清晰地吐出這兩個字。
"好,很好。"他居然笑了起來。"水兒,我最愛的人,你終將要違背我們的誓盟了,然而我卻無法恨你,怪只怪我沒有好好保護你,你才被我母親陷害,而今再也不認我。"
他的眼光觸及了她隆起的腹部,那是他的另一大傷心事,他的孩子,他的骨肉,他卻不能被叫一聲爸爸。
他最愛的女人要帶著他的孩子嫁給別人,事到如今,一切都無法挽回,他生有何歡,死有何懼?
她蹙起眉心。"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從今以後,你不需要懂了。"他牽動嘴角,疲累的神態盡顯在他俊挺的臉龐上"我不會來糾纏你了。可是,我要遵守我對你發過的誓言,我沒有好好照顧你,我辜負了你的千情萬愛,我該得到我應得的懲罰……"
他突然從懷裡拿出一把刀來,狠狠地對準了眼睛要刺下去。
在那一夜,她獻身給他之後,他曾深情地發誓,若他負她,他便將雙目失明,永不見天日。
現在,他要實現這個誓言了!"啊!"教堂內一片混亂,驚呼聲連連。
"真二!不要!"耀淇大喊,她奪下真二手中的刀,驚惶地看著他。
他真傻,居然要自毀雙眼?
那一聲"真二"令他燃亮了雙眼,他激動地摟住她,將她死命的摟在懷裡。"你沒忘記我!你沒忘記我!"
他就知道他的水兒不可能忘了他,她只是在考驗他罷了。
嚴駿走向前去,他將一隻閃亮的女戒交給了真二,極有風度地道:"這是屬於你的,耀淇也是屬於你的,她始終只愛你一個人,希望你們之間的誤會可以早日解開,也希望你好好善待耀淇。"
說完,他大踏步,步出了教堂。
"嚴駿……"耀淇看著嚴駿的背影,對於他,她有無盡的抱歉,同時也感激他對她的諒解和包容。
"皆大歡喜啦!"泯柔呼了口氣。
"沒那麼容易。"龍耀炙哼著。
泯柔挑起眉。"為什麼?"
不必等龍耀炙回答,她自己已經看到了。
紅毯上,耀淇掙脫了真二的懷抱,她拉起白紗跑出教堂,而真二急急追上前去解釋,至於解釋些什麼,只有他們這對小情人知道,旁人可就不得而知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