淚眼渺渺 第四章
    “想不到你也會中了別人的毒。”葛一俠納悶的對半臥在床榻上的申屠頊莆說道。

    申屠頊莆只是神情愉悅地微微笑著,沒有回話。

    “打你一落地,申屠伯母就每天灌你五毒乳糜,用七彩蜈蚣散蒸饅頭當點心吃,千山鶴頂紅沖鐵觀音,三餐飯萊沾赤蠍粉當調味料,長大後自己用陰忽蛇王牙液混鹵汁、醃肥翅當下酒菜……吞毒藥像炒萊放鹽巴一樣吃的你,還會因為不知道哪來的毛頭小賊抹在箭頭上的毒而躺在床上?”葛一俠就算想破頭,也想不出世上還有誰能毒得倒申屠頊莆。

    “毛頭小賊?哈哈哈!”申屠頊莆張狂的大笑起來。

    “流了一缸子血,都只剩半條小命了,你還笑得出來?那楊大捕頭也真是不經事,不過是去逮幾只小毛賊,逮到這會兒都不見人影。”葛一俠臭著臉,不滿意申屠頊莆輕率的態度。

    “他是不可能逮得到人的,在箭頭抹毒的是他的嫡親姨母,發鐵弩射穿我胸膛的是他的姨丈。”撫著隱沁血絲的傷口申屠頊莆眨掉笑出眼眶的淚水,白著俊臉調穩重創後的氣息。

    “什麼?!”葛一俠不敢置信的睜大虎目,“你是說是申屠伯父、伯母一個下手抹毒、一個動手傷你?他們兩個老人家想宰了自己的親生兒子嗎?”

    “我娘一配制了新毒,就要想盡辦法試試厲害,而天之下就她兒子是最適合不過的試毒工具。只是我十歲以後就懶得搭理她,別說解毒破毒了,根本不會讓她有機會把毒再施在我身上。而現在,我爹和我娘來這一手,其實根本不是針對我而來。”申屠頊莆眼底閃過一抹陰霾,倘若當時他閃過身,身中毒箭的人就是渺渺了,而體質纖瘦的渺渺萬萬是活不了的。

    “這是做什麼?虎毒都開始食子啦?”葛一俠還沒從震驚中恢復過來。

    申屠頊莆的父母親性格都不同於常人,他們曾經因為想知道皇帝是如何讓太監服侍的,就跑到大內綁了老老小小的太監共一百三十四人回鴆花島充當閹僕;不過申屠老島主還不敢在太座眼皮下,學起皇帝老兒納進三宮六院七十二嬪妃就是了。

    他們也曾經一時興起想體會山中獵戶的生活,跑到窮山惡水、不見人煙的深山裡,種菜砍柴打禽獵獸的過了三年。

    鴆花島主一銜,還是申屠頊莆和父母親在一次猜拳猜輸了,硬被栽上的。

    “他們只是試試渺渺在鴆花島上的重要性。”申屠頊莆淡然的說。

    “是對你的重要性吧!誰都知道你這個人沒心沒肝到天理不容的地步.就算天皇老子死在你腳邊,你還嫌髒不肯靠近哩,更別奢想你施點醫術救人了。”葛一俠若不是從小和申屑頊莆一同長大,實在也要被申屠這一家子怪人嚇得口吐白沫。

    “唉!他們這次錯了。”申屠頊莆不勝吁的低歎。

    “錯了?是高估了杜渺渺的重要性?”葛一俠有些不以為然。看申屠當時小命都要飛了,還只知道安撫杜渺渺那丫頭,現在嘴硬哪服得了人?

    “不是,是他們低估了。”申屠頊莆搖頭低笑。

    “這才差不多,我還以為你又要嘴硬哩。不過你這邪惡的壞胚子,想米是不會讓申屠伯父、伯母有什麼好日子過吧?”葛一俠邪邪的壞笑,看起來就像個無惡不做的大魔頭。

    “是不會好過。”申屠頊莆也笑得邪氣,無害的娃娃臉,實在令人很難猜測出他的惡意有多深。

    “申屠,咱們倆自小穿同一條開襠褲長大,我就沒見你對哪個女人這麼用心過,差點連小命都要賠上,值得嗎?”葛一俠轉了話鋒,認真的問,

    申屠頊莆垂下眼反問,“一俠,你碰過的女人有我少嗎?”

    葛一俠爽直的道:“不會少,只怕還多哩!”

    申屠頊莆繼續問,“你有沒有喜歡過她們?”

    “沒有。”葛一俠斬釘截鐵的回答。

    申屠頊莆抬起眼看著他,“你若不喜歡她們,她們就無法令你滿足。一個人若永遠不能滿足,就會覺得厭倦。這道理你懂嗎?”

    葛一俠閉口不語,因為他懂得這道理,也懂得申屠頊莆的意思了。他忽然了悟地抓抓頭笑了笑。

    “一俠,你別笑得那麼惡心,活像個滿臉橫肉的江洋大盜,真是難看。”申屠頊莆突然微蹙劍眉,像是看見什麼髒東西一樣。

    “我本來就不是什麼英雄好漢。難不成要像你跟個娘們一樣嗎?”葛—俠起了和申屠頊莆斗嘴的興致。

    “夠種!”

    申屠頊莆善良無害的娃娃臉並不因為稍失血色而減退半分俊逸,此時笑得燦爛的眼角隱隱閃著惡意。

    “喂!兄弟,別鬧啦,都躺在床上了還要對我下毒?”葛一俠為時已晚的皺臭了黑臉。

    “這時節到鴆花湖泡泡沁到骨子裡的涼水,也是種享受。”申屠頊莆涼涼地陰笑。

    “你這個死家伙,明知道我什麼都不怕,就是討厭泅水,還這樣陷害我!”葛一俠依著老規矩;大叫大嚷地沖出房門。

    申屠頊莆微笑閉起眼休息,覺得總算是安靜下來了。

    ***

    鴆花島的景致很是奇特,據香月告訴渺渺,島上春開菊、夏綻梅、秋瓢蘭、冬滿荷,沒有一朵花是照正常時令開放的,這讓渺渺對鴆花島上園丁、花匠們的好本事佩服不已。

    但玉霞也告訴過渺渺,除了渺渺她之外,很少有人會有興趣去摘花探朵,因為鴆花島上的每一株花木草茉,都是用惡水毒肥養大的。就連可愛得令人想捧在掌心的小白兔,也是能在片刻內將人化肌為水、蝕骨成血的毒物。

    不過玉霞也要她安心,因為還沒有人在不經意之下,不小心中過毒害。但是誰也不知道眾島民們為什麼生活在毒窟之中卻沒人中過毒,其中緣由只有申屠老爺、夫人和申屠頊莆清楚。

    渺渺知道詳情後,剛開始時簡直快要神智錯亂,一般的常理好似在鴆花島都用不上。有時她甚至會盯著手裡的白米飯發呆,猜想這米糧又是怎麼來的?她每日照常吃食入寢、摸摸花木、探探湖水的,別說有中毒的跡象了,還反而長胖了幾斤肉,氣色也越來越好。

    被地上炭爐的熱氣烤紅了小臉,渺渺顧不得額際的汗珠滑下面龐,繼續認真的注意著煎藥的爐火,擔心大火煎焦了藥汁、小火又熬不透藥性,心思卻一不小心就飄浮了起來。

    玉霞姐姐說,申屠公子從來沒有對誰這樣好過。不救治外人的他,竟然肯花費貴重難求的藥丹、銀針救活了她,還讓她住進泖風榭的寢房裡,每日吃一大堆珍貴的補膳調養身體。就連申屠老爺子,也沒讓親生兒子這麼樣孝敬過。

    香月妹妹也說,申屠公子為人不小器,但也沒見過他親自吩咐,要人送些姑娘家的綢裙絲衫、發篦珠釵上鴆花島,泖風榭塢上四周也難得地改種上沒有毒性的美麗花朵。鳩花島上所有的人都能作證,申屠老夫人絕對沒有讓兒子送過一根棉線,或是一片葉子。

    葛大哥更說,申屠公子砍掉別人的頭,就和切斷蘿卜一樣俐落,人命對於他而言,跟只待宰等上桌的雞是沒什麼兩樣的。而他竟然替她擋下飛來的染毒箭簇,還不顧傷重的摟著她安慰……比較起來,讓鴆花島的人相信肥豬會飛天恐怕還來得容易些。

    渺渺幽幽的低歎口氣,這些話是什麼意思呢?她不懂,也害怕去弄懂。可是胸口裡蹦蹦跳跳像是隨時要蹬出來的心搏,陌生得讓她心慌……

    “申屠公子,該喝藥了。”渺渺躊躇的輕喚。

    她不知道該不該喚醒靠在床柱上合眼休息的申屠頊莆,但又怕熬了幾個時辰的藥汁失了藥效,錯過了他喝藥的時間,那就不好了。

    “渺渺……”申屠頊莆緩援睜開長眼,溫柔的看著她。

    奇毒焚心、鐵弩穿身,卻能換來渺渺的主動靠近,這是申屠頊莆最感激父母的一點。他甚至希望父母下手時能夠再惡狠一些,好讓傷勢能看起來再重一點,使現在這種情形不要中斷。

    其實他中毒受傷後的一個時辰內,經過自行連息穩氣後,身體就已經沒有大礙了。只是他實在捨不下讓渺渺照顧時的快樂,所以只好不管葛一俠的訕笑、不顧侍僕們充滿興味的眼神,厚著臉皮偽裝虛弱的成日臥在床上。

    “公子,你該喝藥了。”渺渺見申屠頊莆仍是白著一張俊臉,傀疚的淚花滾出大眼。她只是個命賤的小婢女,怎麼能讓鴆花島主捨命來救她呢?

    “攙了你的淚水,這藥一定是鹹的。別再哭了。”申屠頊莆皺著眉,心疼的苦笑。

    “公子不該救我的。”渺渺說著,又滾下兩大串淚珠。

    “我喝藥就是,你別再哭了。”申屠頊莆簡直想跳起來,沖出去掐斷葛一俠的頸子。明知道他最討厭喝藥汁,而且這種毒傷、弩傷,以他的體質也不需要喝這勞什子藥汁、那家伙竟然還哄著渺渺日夜不停的煎來一大鍋十全大補湯讓他喝下。

    而只要是渺渺親手端來的,就算是燒得透紅的烙鐵,他也會痛快的吞下去。只是這葛一依實在太惡劣,每一劑湯藥都加了一堆黃連,喝得他真的是有苦說不出。

    “嗯,公子快趁熱喝了吧!葛大哥說今天這一劑藥特別加了很多珍貴的藥材,每日多喝一些,傷口才好得快。”渺渺小心翼翼地端著湯碗靠近床邊。

    “你叫他葛大哥,卻喚我公子?”申屠頊莆接過湯碗,還是苦笑。“珍貴的藥材”?怕是加味的黃連吧!但他仍是面不改色的一口飲盡那看起來像泥漿、喝起來也像泥漿的稠黑藥汁。

    “是葛大哥交代的。”渺渺收過碗擱在幾上,微微面露難色地拿起擱置在幾上的藥箱。

    申屠頊莆知道渺渺是要替他更換敷藥。“也是一俠交代你幫我換藥的?”

    “是的。公子能自己脫下外衫嗎?”渺渺微紅著臉詢問。

    “你不怕我了?”申屠暫且擱下要扭斷葛一依脖子的念頭,慢慢解開衣衫的系帶,脫下上衣,暗自誇贊兄弟夠意思,知道要讓佳人來陪伴,沒讓那個粗手粗腳的王老大夫來換藥布。

    “我……我不知道。”渺渺不斷地為自己提振勇氣,因為她心裡好像是怕他、又好像已經不怕他那種感覺讓她好生別扭。

    “你別緊張。前胸的傷口我自己來,背後的傷就麻煩你了。”申屠頊莆微轉過身,體貼的不想太為難她。

    渺渺微松了一口氣,抖著小手斛下他環身的裡傷布條。看到申屠頊莆勁實寬廣的背部上那觸目驚心的傷口,她嚇得屏住了氣息。打起精神取出葛一俠拿給她的藥水,她按照吩咐地灑滴他在紅腫笮狹的傷口上,豈料竟然倏地冒起陣陣白煙,嚇了她好大一跳。

    該死的葛一俠!

    申屠頊莆倒抽了一口氣咬牙在心中低咒。葛一俠竟然拿了赤煉火酒讓渺渺替他洗傷口,痛得他幾乎要忍不住齜牙咧嘴這赤煉火酒雖然有消炎退腫的功效,但主要卻是拿來洗潰爛膿瘡的傷口,對手毒傷箭創並不特別適合。看來這葛一俠當真是故意要惡整他。

    “公子是不是很痛?”渺渺紅著大眼哽咽地問。

    “不,不痛。”申屠頊莆背對著渺渺處理自己胸膛上的傷口,知道她又哭了,語氣鎮定的睜眼撒謊。

    渺渺忍住淚水吸了吸鼻子,又取出盒藥膏,用手指推出一些,敷抹上他的傷口,再輕輕地蓋上敷布拿起干淨的長布條。“渺渺幫公子系上裡巾。”

    申屠頊莆當然不會反對,渺渺的小手拉著裡中,像是要環抱住他的身干一樣繞裹傷處,兩人之間的距離近得使他不需要特別吸氣,便能聞到渺渺身上的香氛。

    尤其當她的小手不止一次碰觸到他的皮膚,她卻不曾作嘔,這小小的進步讓他簡直要開心的大叫。

    “我在灶房裡熬燉了些補氣養血的湯膳,公子多吃點好嗎?”渺渺離開床邊提出一只食盒擺了滿桌香氣滿溢的補膳。

    “你怎麼過湖到灶房去?”申屠頊莆穿上外衫,坐在床沿問著。

    “是我去求香月妹妹、找來一艘小船渡我來回的。公子可別生香月妹妹的氣,要怪就怪我吧。”

    渺渺想起申屠頊莆那喜怒無常的個性,不免感到有點害怕。

    申屠頊莆見渺渺仍是很懼怕自己,更加放軟了語氣,“你別亂想,我只是不想你太勞累。”

    “不會的。我很喜歡到灶房做飯的,一點都不覺得累。”渺渺欣喜申屠頊莆的好心情,也漸漸有些察覺到,他是真的變和善許多。

    申屠頊莆撫著胸前的傷口,緩緩的站起身,走到桌邊坐下。“你用膳了嗎?坐下來一起用吧。”

    渺渺見他行動遲緩,想必一定很感痛楚,內心突然有股沖動想上前去扶住他,但她還是不敢,因為她清楚的知道申屠頊莆雖然俊美異常,但他確切的是個男人,所以她只是把小拳頭握緊藏在抽子裡。

    “公子用就好,我不餓。”她明白奴婢不能與主人同桌進食的規矩。

    “坐下。”申屠頊莆忽然伸手拉住渺渺的小手,使了軟勁讓她坐下。

    渺渺吃了一晾,微微白了粉臉,“公子別生氣,我坐下就是了。”

    “你做了這麼多補膳,我一個人也吃不完,就一同吃吧。”申屠頊莆捨不得松開渺渺因長年工作而布滿細繭的小手,驚喜的發現她既沒嘔吐也沒又嚇得掉淚,而且好似也忘了懼怕他的碰觸。

    “謝……謝謝公子。”渺渺對於申屠頊莆有別以往的體貼和溫柔雖然尚不能完全適應,卻開始隱隱散發好感。

    萬般不捨的再輕握了下渺渺的手,申屠頊莆便松開大掌讓她取碗添膳。快樂的他清楚的知道,他這弩傷還得好好地“休養”一段時日。

    ***

    鴆花島有多富裕,沒有人知道確切的答案;如果要問是做何營生,也沒有人能詳細的說個清楚,因為鴆花島什麼營生都有涉足。

    小至擺攤賣小貪的生意,大至護鏢送紅、酒肆銀摟、客棧飯館、妓院賭坊、錢莊當鋪、綢緞布行、牧牛畜羊、驛馬行車、船舶連銷、參商皮貨、農產佃租、甚至是棺木奠禮,什麼也沒放過。

    可是這些小攤、商行全都沒有掛上鴆花島的名號,表面上看起來,就像是毫無關聯的市井商號一樣,所以也沒有人知道哪些是鴆花島的產業,而哪些不是。

    近幾日的鴆花島很熱鬧,人聲鼎沸,因為申屠老島主夫婦接連著幾日,一車又一車的送人上鴆花山。

    一車十人,馬車上全都是姑娘家,而且全都貌美如花,等著服侍申屠頊莆讓他開心。陪伴侍寢、娶妻納妾,也都隨他高興。

    其中還特別有幾輛馬車讓人瞠目結舌,因為那些車量全是唇紅齒白的年輕男孩。

    除了撲脂、抹粉、擦香膏之外,還穿著色樣鮮艷的粉紗彩衣,只差沒有在額頭上寫字,明明白白的告訴他人,他們是專門伺候男人的孌童。

    一般來說,父母親送些女子來服侍自己兒子,倒還說得過去,但是送了幾十個孌童給自己的兒子,就令人匪夷所思了。

    臥傷在床的申屠頊莆知道這件事情,臉上的笑容燦爛得幾可刺傷人的眼珠子,看得葛一俠不由得打了個寒顫,而玉霞、香月以及鴆花島上所有的奴僕,卻讓身上的冷汗浸透了後背的衣裳。

    ***

    “全都任憑我處置?很好,要那些女的去把島上的雞捨豬圈狗屋牛欄什麼的全都洗刷干淨,每只牲畜都要洗澡,然後再替那些畜生按摩,直到它們舒坦地睡著,不許她們停手休息。不過,如果不肯做事要離去的,也別攔著她們。”申屠頊莆舀了一碗八珍鮮魚湯,推到渺渺面前要她喝下。

    在香月和玉霞別具深意的笑容下,渺渺不得不拿起調羹小口小口地喝著湯。自從申屠頊莆回到柳風榭養傷後住在他隔壁房的渺渺除了夜裡回房睡覺他幾乎都不讓她離開身邊,還軟硬兼施的盯住她要她吞下每一口飯糧,使渺渺有些搞不清楚到底是誰受了重傷,需要臥床養傷了。

    “還有,那些孌童全給我送到後山斷崖邊去伐木,不准任何人給半粒糧、半滴水。他們想填飽肚皮,就自己在山裡想辦法,如果三個月後還活著,才准他們下山回去。”申屠頊莆邊用膳邊交代著。

    香月替申屠頊莆再添了一碗白飯,他已經吃下小半桶飯了,但是仍沒有停著的跡象。申屠頊莆一向吃得很快也很多、但是優雅的吃相和勁瘦的身量:很難讓人想像他有如此龐大的食量。

    渺渺剛開始和他一同用膳時,著實嚇得不輕;就算以前在歐陽家做粗活的長工,也不見得有他吃得多。

    不過看申屠頊莆不挑食,她也覺得意外。有時她沒吃干淨的盤底湯汁,也都讓他倒進碗裡,再吃一大碗白飯。以申屠頊莆的家世,還能如此珍惜米糧,實在很少見。

    所以,申屠頊莆對渺渺小雞般的食量非常不滿意知道她一次吃不了太多,他便讓玉霞她們三不五時送些益氣的湯水點心來讓渺渺吞下,好似真的要像養豬仔一樣養胖她。

    一段時日下來,養出了渺渺美麗的氣色,也養出了渺渺不再畏縮申屠頊莆的性子.這讓申屠頊莆成日都開心的像個孩子。

    ***

    申屠頊莆越來越熾熱的眼光,讓渺渺在面對他時,開始有了有別以往害怕和不自在的情緒,她也對自己不時加快的心跳感到莫名心慌,不知道為什麼自己一看到申屠頊莆就會臉紅。

    她覺得他好像很忙碌,就連養傷的那幾日,也不時有奴僕、管事來請他栽決大小事務;但她又有時覺得他很有閒空,常會突然出現纏著要她陪伴說話,每次離去時,眸中總會露出不捨的眼光。

    她隱隱地感覺到他好似非常了解她所有的事情,但又喜歡在閒聊中,讓她自己說出來;而他越來越溫柔的對待,也使得她沒法再懼怕他。

    “小時候我們家鄉村子裡的人、都用生肖來替稱月年。好比說一月份就管叫鼠兒月,二月份就叫牛兒月,三月份就叫虎兒月……”渺渺回憶起小時候的情景,眼瞳亮燦燦的微笑著。

    “那你是什麼月份出生的?”申屠頊莆喜歡她臉上百合花般的笑靨,心情偷悅的也笑了起來。

    “我?我自己不是很清楚哩,爹娘沒跟我仔細提過,我只知道自己是鼠兒年出世的。不過我記得大弟阿安是虎兒年馬兒月出生,小妹阿蒿是兔兒年猴兒月出生。小弟阿平是蛇兒年雞兒月出生的……”她忽然微白了小臉,因為她也想起來,她牢牢的記得小妹小弟是在什麼年、什麼月,咽下他們的最後一口氣。

    “別想太多。越難過的事越是要面對它、說出來,自己一個人在心底悶頭想它,反倒會更難過。”申屠頊莆當然知道是什麼事情使她白了臉。

    渺渺垂下串串淚花,“阿蒿只活了幾年,是猴兒年豬兒月咽氣的,阿平也在狗兒年牛兒月合眼……都是在好冷、好冷的冬天裡,都來不及長大……”

    申屠頊莆習慣性地掏出手巾替她拭去淚水,低聲哄著,“真沒見過像你這麼樣會哭的姑娘。說過了、哭過了,也該換個笑臉給我看看。”

    渺渺怯怯地、有點不好意思的微微扯著唇角笑笑,發現他心情好時真的是一個很好相處的人……

    ***

    一籮筐媒婆捧著百來卷的閨女畫像,全讓申屠頊莆派人踢進鴆花湖,直至僅剩一口氣,才要人撈了起來濕漉漉地趕下山。

    不曉得哪裡跑來說是和申屠頊莆有婚約的遠房表妹、堂姐,見香月舉起利劍、玉霞掄起大刀,也都嚷著是一場誤會,落荒而逃。

    甚至從沒拜過師的申屠頊莆,也忽然竄出來成堆的師姐、師妹,結果全被捆成粽子似的丟出鴆花島大門。

    申屠頊莆暗歎了一口氣,自是明白這都是自己愛作怪的雙親大人所搞出來的名堂。見不得親生兒子愉悅快活的父母,也還真是世間少有。

    他記得母親大嚷過世間癡兒傻女受阻礙的戀情,是人間最美麗的感情和父親太過順、美滿的婚姻一直是她心中莫大的遺憾,所以她抱定主意要讓兒子嘗嘗偉大苦戀的滋味,以免他也一樣抱撼終身。

    那時他壓根覺得自己的母親滿口瘋話是常態,是故並不理會,沒想到母親竟然選在這時機確切的實行了她的夢幻計劃,氣得他咬牙切齒、哭笑不得。

    轉頭看渺渺抱來一把古琴走進房門,申屠頊莆才將心緒拉回。

    “你還會撫琴?”他眼中帶著訝異和驚喜佩服她的多才多藝。

    渺渺邊調整琴弦邊輕輕回答,“跟著珠兒小姐的師傅學過幾年。玉霞姐姐說,公子老躺在床上會覺得悶,如果公子不嫌棄我撫琴給公子解解郁。”

    她纖手兒一擺撥聲律琴韻如珠滑玉盤般,妙音裊裊霎時申屠頊莆覺得整間屋子好似都馨香了起來。

    見申屠頊莆微笑點頭,渺渺小手指尖輕輕一挑弄,撫出一首又一首悅耳的曲目。那嫻美靈幽的樂音、低螓華眉的美態,讓他不覺看癡了。

    “公子!”渺渺驚懼的低喊。

    “乖乖的別嚷,讓我靠一下。”

    申屠頊莆趁著渺渺替他換上胸口的敷藥時,將頭倚靠在她的弱肩上,雙手摟住她。

    “是……傷口在犯疼嗎?”她屏住呼吸不敢亂動,怕又扯痛了他的傷口。

    “是呀,是很疼,疼得我頭都發昏了。”軟玉溫香在懷,他就算沒痛也硬要說有個大窟窿。

    “公子忍忍,我馬上去請大夫過來看看。”揉著她後背的一雙大手,使她的心頭像有頭迷途的小笨兔胡亂瞎蹦著。

    “不用!”

    他輕咳一聲緩了語氣,大掌仍不住在她小小的身子上搓揉游移,“調調氣就好了。我自己也懂得醫術,知道這是不礙事的。”

    “真的嗎?”渺渺仍擔憂著。

    他將薄唇悄悄貼著渺渺的嫩頸,發現她微顫了一下後,整個頸子耳根都紅透了。

    “嗯,沒事的。”說著,他還對著她細致的耳珠子吹了一口熱氣。

    “公……公子……”渺渺簡直要羞得暈厥過去,卻又不敢貿然推開他這個“傷患”……

    接下來幾天,所有吃姑娘家豆腐的伎倆,申屠頊莆全在渺渺身上使盡了。恐怕全天下的色狼都該來拜他為師,求他傳授幾手不會被甩耳刮子的高明絕招。

    反正他從來不覺得自己是個君子,又何必有君子行徑呢?況且渺渺又是他喜歡的女人,看著她而不去碰觸她,簡直比活生生砍落他一雙手腕,還讓他覺得難過。

    渺渺雖然被他逗得成日紅著小臉又羞又氣,可是漸漸的,她竟也習慣了他的碰觸;而申屠頊莆,卻越來越不滿足……

    ***

    “渺渺,醒來。”

    陷入兒時恐慌夢魘中的渺渺,緊閉雙眼淚流滿面的囈語著;她忽然聽到有人在黑暗中不停喚著她的名字,而且還輕輕搖晃她的身子,不讓她繼續沉睡在懼夢裡。

    她迷迷蒙蒙的睜開大眼,便瞧見申屠頊莆坐在床沿拿著手中替她拭去臉上的淚水。理智告訴她該害怕、該閃躲,但他溫熱的掌心卻撫平了恐懼。

    “你又作夢了。”申屠頊莆幾乎是一聽見渺渺失去穩定的氣息,便沖進她房裡喚醒她。

    渺渺白著小臉坐起身微微點頭,仍未由驚夢中恢復過來,身子還有些顫抖。

    申屠頊莆情不自禁地伸出長臂將她攪進懷裡。想安撫她驚懼的心情。渺渺微僵了一下後,發現他的胸膛有種令人心安的溫暖,不由自主地放軟身軀,將螓首擱在他的眉窩。

    她的溫順讓他心中狂喜,更使勁抱緊懷裡小小的柔軟身軀,不斷的輕吻她的秀發。

    “公子……”渺渺愣愣地抬起頭來看著他。

    他抓住機會含住她甜蜜的檀口,將她剩余的拒絕全吻進嘴裡,雙臂收緊地不容她退縮,更進一步將熱舌探進她的兩瓣小甜唇之間舔吮,迷醺了兩人。

    軟薄的寢衣使渺渺的曲線完全貼合在他的身上,大掌揉皺了衣料,也揉松了衣襟白玉般的肩頭一露出來,便遏阻不了他火熱的渴望,迫不及待的心跳聲使他有些粗魯的扯弄她身上單薄的寢衣,熱唇也一路由小巧的下巴滑下細頸,落下朵朵濕濡的愛痕。

    陌生的情潮讓渺渺失措,在身上的熱唇和掌心更燙糊了她的神智;她無助的顫抖,只能任憑胸口上的薄唇肆無忌憚的掠奪。

    沒有人知道他們是何時雙雙倒進軟榻的,房內的溫度使窗外的寒冷也自動回避。

    渺渺下意識的嚶聲輕喘催動刺激了申屠頊莆的欲念。看著身下半裸的玉人兒粉腮桃霞、眼波迷離,他大掌不住地在她身上游移,輕掐住她俏挺的脂乳下方,本能地將熱唇湊上去吮住,引來她一聲驚喘。

    “不……不要這樣……”渺渺羞得肩頸一片震紅不能習慣他這樣的親近,好想逃跑。

    “渺渺,我好想要你。”申屠頊莆微抬起身離開她胸前,細吻改落在她的唇畔。

    “公……公子?”渺渺又羞又窘,又是松軟、又是無力的低語。

    輕啃她的粉唇一口,他惡狠狠的瞪著她,“別再叫我公子!”

    “你……我……”她害怕的發現,他將下身貼擠進她微分開的雙腿之間。

    “喚我的名字。”隔著寢褲,他用他最火熱的地方,磨蹭著她最柔軟的地方。

    “唔……頊莆……”電擊般的感覺由私密處爬滿全身,她覺得他的身體好熱、好硬。

    “我會正大光明的要你,但是現在的你,實在讓我快要發狂。”申屠頊莆痛苦的咬牙,隔著底褲的摩擦,讓他幾近就要爆炸。

    渺渺不了解他話中的意思,也無法分神去細想,因為他不斷的撞抵著她最柔軟的女性私處,這讓她喘息不已、精神散亂。

    忽然,他用像是要勒斃她的力道,緊緊地摟抱住她。“別動,求求你現在別動。”

    渺渺莫名地覺得好空虛,好像身體裡面有些什麼沒有被填滿一樣的苦澀,但她也不了解那是什麼,只能聽話乖順的任他緊摟住自己。

    埋在渺渺頸邊的申屠頊莆簡直要怨恨的殺死自己。就為了堅持不草率的對待心惜的她,竟然逼得自己差點氣血逆流。

    “等你進了門,我絕對要將今晚加倍討回。”他喘息的笑著吻吻渺渺的粉頰。

    “進門?你……你要收了我?”渺渺訝異的張大了兩眼。

    “傻瓜。”他攏緊她的寢衣,摟住她躺好後繼續說道:“不收你,收誰?”

    “你是世家父子,而我……只是個身分低下的婢女。”渺渺將頭微微靠進他懷裡,不想讓他看見她難堪的眼淚。

    “這裡是鴆花島,不是歐陽家。”他知道她又要掉淚,歎了一口氣拾起她的小臉。

    “可是……為什麼是我?”他要什麼樣的絕色美人沒有,怎麼會想讓她這個不起眼的小婢女進門?

    而且,今晚的一切都發生得太快,讓她措手不及,更使得她有些反應不過來。連她都無法理解,自己竟然能夠躺在一個男人的懷裡接受他這般的親愛,而沒有吐得暈厥過去。

    他若有所思地深深望進她的跟底,以極低沉的嗓音輕聲說這:“我也不曉得,為什麼是你。”

    粉堆裡的荒唐日子,血氣熾盛的他,是再也熟悉不過。比渺渺再美、再艷十倍的胭脂佳麗、也沒能使他興起這般憐惜之心,只有渺渺,能勾動他心裡最保的牽掛。

    “呃……”

    “別再羅唆了。天還沒亮,再睡一會兒。”他笑著吻吻她的小嘴。

    “你……”她因他突來的竊吻又紅了粉臉。

    “快睡吧,”用手指溫柔的替她合上雙眼,他再拉起綿被將兩人密密蓋實。

    “你不回房去……這樣好嗎?”她好羞赧的咕噥著——不是掛懷禮教,真的只是靦羞。

    他輕輕低笑了聲,“擔心你又作噩夢,這樣才能隨時喚醒你。”

    “嗯。”渺渺被接二連三受人疼寵的幸福感襲擊得昏然,迷迷糊糊又沉入甜甜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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