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好個賴床日,尤其是晨陽和煦又無閒雜事煩心的星期天,真該好好賴它一整天床的,但——
「嗯……」別鬧了,一大早的,哪個頑皮的傢伙竟玩這種搔人鼻孔的遊戲,真該打。
不管是什麼「東西」干擾,我打定主意絕不起床,連睜眼都不想。
「嗯……」懶懶地揉揉鼻孔的刺癢,再懶懶地翻個身,繼續會我的周公。
和先人相會是件莊嚴而神聖的大事,豈容「外物」入侵?睡意正濃,說什麼我也不容「外物」擾我與周公相談甚歡的雅興——
「哇——」到底是什麼怪物?居然呵我癢!饒不得也。「什麼人——」
我氣惱地睜開睡眼,卻是一愣——
「影影?」我那嬌俏迷人的未婚妻,一張惡作劇得逞的嬌顏就在我的頭頂上嬌笑著。
「作了什麼好夢?這麼鬧都鬧不醒!」影影改趴到我身側的空位,挺著上半身與我面對著面,手上拿了一朵玫瑰花,還很不安分地在我鼻前有一下沒一下地滑過。
「哈……啾!」朝另一側打了個噴嚏。順手拿下她的花,另一手再一探,影影成了我的囊中物。
「啊……不要啊……」摸著她的胳肢窩,引來她一陣怪笑。她很怕癢的。「哈……不玩了……不玩了,哈……」
我改圈她的腰,讓她整個人趴在我壯碩而赤裸的胸膛上。
「怎麼來了?」這真是意外的驚喜,還好昨晚沒在仲儒那兒過夜。如果我沒記錯,星期日應該是她陪她爸爸參與商界名流宴會的應酬日。
「不歡迎?」她嘟起唇來,可愛極了。
我趁機啄了下她的唇。
「啊——討厭啦!」她作勢捶了下我的胸,送我一顆衛生丸。「不歡迎,那我回去好了。」
「誰說不歡迎的?」我將她圈得更加死緊。「這是上帝送給我最美的禮物,星期天一睜開眼就看見你,真好!」真不好意思,還讓上帝在星期天加班。
「是呀!全世界就屬你最幸福了。」她捏捏我最引人欽羨的挺鼻。「看看現在幾點?」
她將細腕上的手錶湊到我眼前。我才不管現在幾點呢!只是親了下她的手。
「幾點有什麼關係,今天又不上班。」凝視她清爽而細緻的五官,說真的,真教人……尤其是她又趴在我赤裸的身上。
許是我深情的眸光裡披露了我對她濃烈的愛戀與那股男人體內與生俱來的生理需求,臉蛋俏生生地刷紅一片——
「傑……」影影羞赧得想自我身上退去。
我沒放手,只輕撫她的柔亮髮絲,一瞬不瞬地鎖住她水盈盈的雙眸。一切盡在無言中……
緩緩地、輕輕地,我吻上她紅灩灩的唇瓣,情難自禁……
感覺到影影只輕輕一陣悸動,隨即柔順地回應我的吻。
我迷人的未婚妻啊,我是如此眷戀你的唇、你嫩白的頸項、你那滑溜的胴體和你的所有一切……
***
一番巫山雲雨、情慾糾纏之後,我仍戀戀地將影影雪白的溫香軟玉緊緊抱個滿懷,凝視她緋紅一片的嬌顏,頓時心生憐愛,不禁又細細輕啄起她的紅唇——
「哦,影影,你知道我有多愛你嗎?」我呢喃著。
「嗯……」她陶醉在我的愛語裡。
「不,你不知道,你無法想像我愛你的程度早已超過我所能負擔的了,我真怕——」
「別說了,不會有那麼一天的。嗯?」她捧起我的臉,給我一個充滿寵溺的笑容。「乖,別再胡思亂想好不好?我相信我們之間不會有問題的。不過,如果你再繼續賴在床上的話,我相信我們好不容易擁有的假日就要被你賴掉了。」
「假日?你是說你今天可以一整天陪著我?」我訝異得雙眼開始大放喜悅的泡泡了。
「除非你不歡迎——」她翻過身,起身抽離我的懷抱。
「求之不得!」我快速打斷她,也一躍而起。圍了睡袍,趁她著裝時又從她身後抱住她。「告訴我今天到底是什麼日子?怎麼我有這等好運氣?」
「讓我想想……」她俏皮地皺皺眉,一副苦思狀。「嗯,好像是耶穌受難日、媽祖出巡日、關老爺升天日……也好像是……某人的生日吧?記不得了。」
「生日?」我的嗎?今天是幾號?四月一日愚人節,是我的生日沒錯!我正巧是愚人節生的。「我的生日?老天!我差點就忘了!」
影影趁我驚愣時已整裝妥當,轉身對著我,嬌嗔我一眼。
「不是差點,根本就是忘了!快去梳洗一下吧!再磨菇下去,你的生日就已經過了一半了。」她將我推向浴室。
我瞄了眼床頭鬧鐘——哇!已經十一點四十分了。
不再多話,我飛快奔進浴室;帶上門時,我看見影影含笑為我整理床被。
好幸福啊我!呵呵!
蓮蓬頭兜頭灑得我一身沁涼,滿懷雀躍的我真忍不住想扯喉高歌一曲……
「叮咚——」
水聲淅瀝中,耳際隱隱傳來門鈴聲。
會是誰呢?八成是小薔這小妮子,星期假日如果沒別的雜事,通常她會到我這裡報到,讓身為長兄的我瞭解一下她的近況,以便告知在台中的父母親,安安他們的心。
也真服了她,真會挑時間。
***
梳洗一番,整個人神清氣爽了起來。
穿了套輕便的家居服,等不及吹乾頭髮,我拿了條大浴巾邊擦拭著濕漉漉的頭髮,邊往客廳走去;正待我旋開房門門把時,耳中傳來影影和另一男人的談話聲。從他們的談話音調聽來,彷彿是刻意壓低音量,不願讓旁人聽見似的……
有了這層狐疑,我的好奇心大起,忍不住將耳朵輕輕貼近門板,想一聽究竟——有哪個男人會跑到我的住處找我的未婚妻?又不是演連續劇……
「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小傑今天生日,我想……」
「那伯豪呢?昨晚我聽我爸說你們就——」
突地,輕「碰」一響,我的頭竟不小心撞上了門板——這當然不是我的偷聽技巧太爛了,而是當我聽出那個男聲是仲儒的聲音時大吃一驚所致,也自然忘了去探索他們的談話內容。
也因為這一碰響,阻斷了他們的談話,是以,我只能故作鎮定地走出房間,縱使我的腦袋已翻轉千百回。
怎麼辦?怎麼辦?影影會不會看出什麼來了?該死的!仲儒怎麼會選在這個時候出現?我們不是約好晚上才碰面的嗎?怎麼他……
「咦?仲儒?」我故作一副好久不見的好哥兒們突然到訪的驚喜狀。天曉得此刻我的內心早已七上八下,彷彿背叛妻子在外偷腥被撞個正著似地難堪極了。「老兄,什麼風把你給吹來的?」
為了掩飾我內心的失措,將浴巾丟往一旁的沙發,一手摟著影影的細肩,一手豪邁地捶了下仲儒的肩頭——很哥兒們的!
仲儒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又瞄了眼低垂著頭的影影,然後在扯唇一笑的同時,也微鎖起眉心來;看得出挺沉重的。
「剛好路過……就上來看看。」不輕不重,他一貫斯文的語調;說完,又看了我一眼。
驟地,我感覺我的心臟漏跳了一拍。為了怕影影察覺我的異狀,我稍稍放開了她;要不是她微低著頭、要不是我高出她半個頭,我想她一定可以發現到我微燙髮紅的臉色。雖然,我不明白她為何老低垂著臉。
「太好了!你來得正好,我和影影正打算去吃午餐,你也一起來吧?」這當然不是我的誠心邀請,但我非得故作沒事人兒不可。
仲儒微鎖的眉心蹙得更緊了,他又看向影影——
不經意的,我竟感覺到影影身上傳來一陣輕微的戰怵。是我太敏感了嗎?
「我好像來得不是時候。」仲儒語調依舊,眼裡卻滿是怨懟。
他真是大膽,在影影面前……
「怎麼會呢?大夥兒這麼久沒碰面了,我和影影歡迎都來不及了!」我也真服了我居然能含笑這麼說。「是不是?影影?」
我攏了攏影影的肩膀,她卻似被人強拉回心神,緊張地抬頭看向我——
「哦,呃……是啊,不,不是……」影影居然有些語無倫次,原本微紅細嫩的臉蛋此時竟一片蒼白。「呃……小傑,我想,仲儒找你可能有事吧,你們聊吧,我改天再跟你聯絡——」
「那怎麼成!」我截斷影影的話,突然有些氣惱仲儒的貿然造訪。「你說你今天可以陪我一整天的——」
「對不起,我想我來得不是時候。」仲儒插話,即往門口走去。
我聽得出來他的口吻裡滿含不悅,雖然很細微,我依然感覺到了。
「仲儒……」影影滿臉歉意地看看仲儒的背影,又看看我,她那神情彷彿打擾者是她似的。「小傑……」
啊!我善良的未婚妻啊!你的善解人意真教我自慚形穢,真不知道我哪來的福氣能擁有你。
「影影,你在這裡等我,別下樓來。我送仲儒一下,馬上回來。」我匆匆交代後,忙追著已消失在門口的仲儒而去。
我的舉動許是有些倉皇,但願聰明的影影不至於那麼敏感。待會兒回來時,我得好好找個理由解釋這一切才行。頭一次我感覺到同時擁有兩個情人是件很疲勞的事。
「仲儒——」我趕在電梯門關閉前衝進電梯。「要來,為什麼不先給我個電話?」我好聲調地問。
不過,仲儒沒理我,按下一樓鍵,看著跳動的樓層數字,不發一語。
沒轍,我只好按下「暫時停止」鍵,電梯在五樓和四樓間靜止不動。
「生氣了?」我好聲好氣地問,站到仲儒面前。
「沒有。」他淡淡地回道,仍不看我。
「別這樣,仲儒——」我試著壓下性子。
「你不必跟我解釋什麼,是我太不識相了——」仲儒硬生生地嚥了口氣,又說:「對不起。」
「幹嘛說對不起?你這麼說是不是存心讓我不好過?」我的口氣開始有些不好了。一想到我們的關係可能被影影發覺,我忍不住……
「你會嗎?我看不出來。」他咬牙,深吸了一口氣。「我只看到剛才有人恨不得我能平空消失掉。」
我有些內疚。是的,我剛才是有那麼一個念頭……不過,那實在是因為他來得太不是時候了。如果他再早個十分鐘的話,那我和影影不正好被他給抓奸在床……去去去!我還真能胡思亂想,連「抓奸在床」都想得到。
「我沒想到你會來……」我試著解釋。
「所以我現在離開不是正合你意嗎?」他忿忿地說,用力按下了電梯的「open」鍵。
我再壓下暫時停止的鍵,然後第一時間內捉住他的手;我可不想在這裡玩按鍵遊戲。
「你聽我說,仲儒。現在,你先回去,晚上我再去找你,我們必須好好談談,OK?」
「沒什麼好談的,我想我們是不應該在一起……」
他想甩開我的手,不過我沒讓他得逞。噢!上帝!聽聽他說這話的語氣,活似個鬧情緒的小情人般。
看著仲儒那張溢滿醋味的俊臉,我的心滑過一道苦澀。他真是愛慘了我……
「以後別再說這些氣話了,我不愛聽的,嗯?」我柔聲說道,一手輕撫著他白皙乾淨的臉頰。「聽話,先回去,晚上我去找你。」
「阿傑——」
不讓他再說傻話,我吻往他的唇……
這是我第一次在電梯裡接吻,而且吻的還是個男人。
***
這實在是一個有點……糟糕的生日。
今天我和影影在一起一整天,心情卻是怎麼也快活不起來。我想大概是受到仲儒今早不預期的出現所影響吧!
決定和仲儒坦白我的感情之初,我們已討論過影影的存在問題,仲儒向來都能諒解我的處境的;畢竟,我和影影的關係發生在我和他之前,他沒有理由反彈的。但是,今早他的行為實在是異於尋常——今天他為什麼會沒事先通知我就來?看到影影在我這裡,他似乎頗感訝異,而且還一臉怒氣?彷彿影影才是那個介入者……
想到這裡,不禁讓我憶起今早在我沖澡之時,他和影影到底說了些什麼?為什麼影影反而變得不自在起來?他們好像提到了……伯豪?這是哪號人物?有些耳熟……是誰曾跟我聊到這個名字嗎?他和影影,還有仲儒,又有什麼關係嗎?
這些問題纏繞了我整個思緒,以至於今天雖然和影影在一起,卻是一直心不在焉;但顯然,心裡有事的並不只有我而已,影影似乎也一整天的心事重重,就像現在——
「肚子餓不餓?要不要吃完晚飯再回去?」車子停在市區某條路的紅燈前,趁空檔我問了問坐在一旁的影影。半晌不見回答,我轉頭看了看她;她只是兩眼茫然地凝視前方,心思不知飄向何處。「影影?」
「啊?」她回過神來,見著我微蹙的眉心,她趕緊應著:「嗯,不錯,好久沒到淡水去了,滿不錯的。」
她答非所問,我只有哭笑不得的分。我們今天到淡水去了,原本想去逛逛老街、吃吃當地的名產,但所到之處人滿為患,連吃碗魚丸湯都排隊排到門外去;沒轍,連下車也沒我們就將車掉頭駛回台北。路上一路塞車,從下午三點多一直到六點多才駛進台北市區,一整個下午都坐在車子裡。星期例假日到淡水來實在是不智的選擇,可是她卻回答我淡水不錯?
善體人意的我不想拆穿她;若她想讓我知道,她自然會主動跟我說。
況且,此刻我也沒心思追問她,只一心惦記著仲儒……
「我送你回去吧。」我朝她溫柔一笑,笑裡有歉疚。
影影點點頭,又低下頭。
我可以確定影影心裡有事,而且這事一定和仲儒有關,因為她的態度在我下樓送走仲儒之後才大大改變的。但我並不想逼問她什麼,誠如我先前說的,她想說,她自然會說。
車子駛進她家的巷子,遠遠地我就看到了佇立在二樓陽台上的秦威漢,我想他也一定看到了我送影影回來。
「進去吧,早點休息,嗯?」將車子停在她家鐵門前,我沒下車的打算,只側身親了親她臉頰。「代我向你爸爸問好。」
「傑……」她一副欲言又止。
「乖,先回去休息吧。」我輕拍她臉頰。「有什麼事明天再說,明天我來接你一起吃晚飯。」
突然地,影影傾身將我緊緊抱住,頭埋在我肩上——
「影影……」她的舉動教我吃驚。
「什麼都別說,傑……」她似乎想哭了,我聽得出她的聲音帶著濃濁的鼻音。「記往,這一生我只愛過你一個……」
不等我有反應,影影已放開我,逕自打開車門,衝進她家微啟的大門。
她說這話是什麼意思?我呆怔住了。
***
我以為我安撫住了仲儒,其實不然。
打開仲儒的公寓門——迎接我的是一室的漆黑和濃烈的酒味。
老天!仲儒又喝酒了?我不禁要蹙眉了,仲儒不是喜歡喝酒的人,一旦喝酒,肯定有事。
「仲儒?」我一邊喚著,一邊按下客廳的電燈開關。
隨著屋子大放光明,我看到了癱坐在單人沙發上的仲儒。
「嗨,情人,你來啦!」仲儒向我舉杯,迷醉的眼神茫茫地看著我,唇角噙著一抹嘲諷的笑。
我乏力地暗歎口氣,朝他走去。
「你醉了。」我伸手要取下他的酒杯,他閃了開去。
「我才沒醉呢!喝這麼點酒就醉,那我也真是太沒出息了。不要忘了,我是開酒吧的哦。」挑了挑眉,他一口仰盡杯裡的酒,緊接著痛苦地閉上了眼;也揪住了我的心。
原本想和他談談的,但,此刻他心情不好,多談無益,一切就等他酒醒之後再說吧!
「你早點休息,我明天再來。」說著,我轉身朝門口走去。
「急著去會你的未婚妻?」
我頓住了。看樣子,今晚我別想好過了。
「才剛分手就又忍不住想她了?真是癡情啊!」他又說,話裡淨是揶揄。
「你到底想要我怎麼做?你說。」我轉身面對他。「說吧,把你心中的不滿都說出來。」
「不滿?我有這個資格嗎?我的份量夠嗎?」他自嘲似地扯扯唇。「我只不過是個見不得光的情人,我有權利不滿嗎?我拿什麼和她比——」
「夠了!如果你今晚存心氣我,那你做到了!」我開始沒耐性,今天煩心的事還不夠多嗎?「不過我並不想和你吵架!」我又朝門口走去。
「是不想和我吵架,還是沒勇氣和我談她?」
收回握住門把的手,我走回客廳。
「她是我未婚妻,之前我們就溝通過了!」我再次提醒他。「我愛她、她也愛我!我從來都不避諱在你面前談我對她的感情,我知道你會生氣,不過這是事實——一件在我也愛上你之前就成定局的事實!你不該藉題發揮——」
「我藉題發揮?」他酡紅的臉孔一陣僵直。「你認為我是在藉題發揮?」
「對不起,我的意思是——」
空氣凝滯住了。說真的,我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才好,我是認為他藉題發揮,但這麼坦白的指控已傷了他敏感的自尊心了。
許久——
「在你心裡我一直是沒辦法和她相提並論的對不對?」他喃喃著,像自問也像問我。
「不是這樣的,仲儒——」我坐到他身側,試著軟言安撫。「家人之外,你和影影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人,我從來也沒想過要拿你們作比較;而你不也知道我對你的愛絲毫不遜於影影的嗎?」這樣的愛語我不知道對他說過幾回了。
「你說謊!」他神情突然僵硬,指控著我:「在你心裡我根本就什麼都不是!帶不出場、見不得光,連上餐館吃飯你都害怕被熟人撞見——」
「住口!」我不禁微怒地吼住他。「你明知道事情不像你說的這樣,為什麼你偏要拿這話來氣我?」
我煩躁地站了起來。這是我們自從以愛人身份交往以來的頭一回爭執,而該死的碰巧,他竟選在我四月一日的生日這天!好特別的生日禮物不是嗎?真是愚弄人!
「不是這樣嗎?那為什麼今天早上在影影面前你要表現得好像我們之間根本什麼都不是?你那慌張的樣子十足像個怕老婆的男人,而我就像被你金屋藏嬌的情婦!你怕我在你老婆面前洩漏什麼似地急欲趕我離開!」他說得臉紅脖子粗的,還把自己形容成「情婦」,他還真有口不擇言的本事。
「那你想我怎麼表現?在影影面前和你來個熱情的擁抱?然後興高采烈地向影影介紹你是我的情人?」氣忿使得我也牙尖嘴利起來了。「該死的!你到底要我怎麼做?向全世界的人宣告我們的親密關係嗎?如果我沒記錯,我記得你老早就知道我和影影是未婚夫妻的事實,你不該在這個時候吃這種莫名其妙的醋!」我也開始口不擇言了嗎?那一定是該死的頭疼所致……
他的臉孔更紅了,像要爆開來的蕃茄似的。
壓抑不成,他果然爆發了——
「傻瓜!你這個天下第一的大傻瓜!你以為每個人都和你一樣專情嗎?你把人家當寶貝,人家又當你是什麼了?未婚夫嗎?可笑!天下有哪對未婚夫妻見面還得被限定在星期二、星期四的?那是因為她的一三五是屬於另一個男人的啊!只有你這個傻瓜才會以為一星期見兩次面已經是天大的恩寵了,天曉得你只是人家的玩伴……」
啊……是我的腦袋昏昏沉沉的關係嗎?怎麼仲儒這番話聽來這麼刺耳呢?什麼專情、寶貝和另一個男人、玩伴……這是什麼意思呢?怎麼我有聽沒有懂呢?這麼深奧……改天我得到醫院徹底檢查一下了,近日來我經常會有莫名的頭疼,真是怪了,我向來健壯如牛的啊!
我想此刻我的神情一定是傻傻楞楞的,比白癡好不到哪裡去。要不仲儒也不會激動地抓住我手臂,用力地搖晃著我!
「阿傑,你醒醒吧!不要再自欺欺人了,你明知道你和影影的婚約早就無效了,影影根本就不可能嫁給你,秦家要的是利益互惠的婚姻,『郝氏』對秦家而言毫無利益可言!他們要的是更大的利益啊!」
我是被他搖醒了,一臉難以置信地驚呼道——
「仲儒,你怎麼可以這樣說?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縱使此時我頭痛欲裂得就快不支倒地了,但我仍強挺起微弱的精力維護著影影。「也許你氣今天我和影影在一起;也許你氣我不願讓影影知道我們的關係,我也能體諒你的感受,你可以把所有的氣全出在我身上,我不會怪你的,但是,我求你別譭謗影影好嗎?我求你不要離間我們好嗎?」我近乎低聲下氣了,真沒出息!
啊!愛情,真會教一個人變得沒骨氣!
問題是我愈沒骨氣,仲儒就愈光火。斯文的他也忍不住對我咆哮起來,還咒罵一聲:「該死!你竟然以為我在譭謗影影?我在離間你們?好!很好!看來我不把實情告訴你,你是打死也不願相信我說的!」
他額上青筋跳動著,我從沒看過他生這麼大的氣。
「你聽著!影影下個星期日就要成為季家的人了,秦家要的是像『季氏』這樣龐大財閥的利益輸送,你懂嗎?」
「季氏?」我亂了,跌坐進身後的沙發裡。
「沒錯!季氏!」仲儒咬牙。「也就是我家的企業集團。」
我頓時覺得難以呼吸。季氏是仲儒家的企業沒錯,而影影就要成為季家人……難道仲儒和影影?噢,不!不可能!這是不可能的、,我可以理解影影的身不由已,善良孝順的她也許有可能因為不忍拂逆父親的意思而嫁非所愛,但是仲儒他……他不愛女人的不是嗎?怎麼會……難道我只是他利用來接近影影的工具?一會兒的工夫,我和仲儒的角色竟倒轉了過來。
一種被出賣、被利用的忿怒霎時填滿胸口。我失去了理智,拳頭一揮——
「碰!」結實的一拳擊上仲儒俊美無比的臉頰。
仲儒倒進沙發裡,嘴角滲出一道血痕……
「卑鄙!你這個卑鄙的小人!」我怒吼而出。「我從來都不知道你原來是這麼一個卑鄙、無恥的小人!你根本就不配擁有影影!你不配——」更不配擁有我的愛!
我難受地想掉頭離去,也不管腦子裡有如萬蟻大軍般地撕扯著的頭疼和那股噬心的心痛,但肉體的疼痛又算得了什麼?我得趕在我無法承受之前離開這裡,我真怕我會控制不住地號啕大哭起來,說什麼我也不願讓他瞧見我的狼狽。
我最最親愛的兩個情人啊……
你們怎可如此狠心對待我?天曉得我是如此真心地深愛著你們任何一個,你們怎麼狠心呢?
我搖搖欲墜的身子在門口前被仲儒從身後抱個滿懷。
「不,不是像你想的那樣,阿傑……」他申辯著。
「放開我。」我異常平靜地說,在我意識即將潰散之際。
「你誤會了!」他非但沒放開我,反將我的身子扳向他,嘴角的血痕依然觸目驚心。「要和影影結婚的不是我,是我哥哥季伯豪。」
季伯豪?好熟悉……伯豪?啊……原來……
「對不起,阿傑,我哥他——」
來不及聽完仲儒說些什麼,萬蟻大軍終於攻陷我難以運轉的腦袋,一陣天旋地轉,我的身子倒向仲儒的肩頭,最後的意識只聽見他的驚呼聲——
「阿傑——」
我陷入了一片黑淵中。如果可以,但願我能從此昏睡不醒……
殘忍啊,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