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了「郝園」。
爸爸公司的危機因和另一企業合併而有驚無險地度過了;不過這件事對爸爸是一大殺傷力。公司的股權轉移了百分之三十,另百分之三十還是由原來的另六位董事分別持有,爸爸實際上只掌握了百分之四十,還沒超過一半……
想當年,爺爺交付「郝氏」給爸爸時,正是「郝氏」的全盛時期,非但在國內紡織業扮演著舉足輕重的角色,其旺盛的生產力和優質的品管保證,更是被歐美紡織業界視為國際黑馬,不出幾年必能橫掃歐美市場;而爸爸接任之後,也確實沒讓人失望,「郝氏」的紡織品的確在歐美市場上揚眉吐氣。
不過十來年的工夫,「郝氏」在爸爸的手裡由高峰掉入了谷底,還差點粉身碎骨……商場的詭譎,真是如白雲蒼狗啊!
解除了危機,除了爸爸比以往更忙於奔波公事之外,家裡大抵是恢復了以往的祥和。媽媽和以前一樣賢淑、溫柔,甚且比以往更懂得感恩,經常可聽她自語著「佛祖保佑」之類的感恩辭;我還聽廚房的張嫂說,媽媽打算長年吃齋了,以往由於常陪爸爸出席宴會的關係,她只吃早齋。我想,大概是在前陣子公司陷入困境時,她對佛祖許了什麼心願吧!
至於,小薔——我的妹妹,我是由衷憐愛她的。我以為這件事多少會影響她考試的心情,雖然她曾自信滿滿地表示沒問題;而事實也證明了我的確是太小看她了。大學放榜的結果——她真的以第一高分考進T大經濟系,這是她的第一志願,分數只和電機系的榜首差一點五分而已,當時我還為她惋惜——
「厲害!只差一點五分就是今年大學聯考的榜首了,你還可以考得更好的。」我這麼說著。
「什麼都拿第一就不好玩了。」她微微笑說,充滿慧黠與自信。「太出名不是一件好事。」
這就是她聰明的地方,也是我這個哥哥所望塵莫及的。小薔向來懂得拿捏分寸;對於感情,她也是如此。因此,當我那個看起來挺出色的學弟——我從小薔口中得知他叫范傲雲——考慮聽從他爸爸的安排直接到美國念大學時,除了上回我回來時撞見的小摩擦之外,小薔什麼也沒說,只道「珍重」便從容上考場去了。該留?不該留他?小薔作了對彼此都最好的抉擇。不管做什麼,她都有分寸的。
反觀我——
回到「郝園」已經快兩個月了,表面上,我和以往寒暑假回家時沒啥兩樣,我依然會起個大早,沉浸在後院的游泳池內,游起泳來依然矯健如蛟龍;再有時間,我會騎著變速腳踏車徜徉在山間小路,至汗水淋漓方休……一切都和以往一樣的,至少我相信在家人面前,我是成功地隱藏住了我一不小心便如絮紛飛的心緒,只讓它在夜寂人靜時啃噬我不願面對現實的心。
對於愛情,我是怎麼也無法做到像小薔那般冷靜而豁達的。
曾經深愛的,我無法說放就放;除非影影親口對我說……可悲的是,依目前的情況看來,我想和影影說句話的機會都沒了。我的畢業典禮,她爽約了,我不放棄地到處找她,卻是怎麼也遍尋不著;接著,學校放暑假了,她更像失了蹤般。然後,我回到郝園來,家裡絕口不提這檔子事,好像,爸爸轉告了解除婚約的事之後,就算數了。縱使心裡再有不甘、再有不願,我也無法在這個時候再拿兒女私情讓爸媽煩心。對於影影,我是如此地無能,無能挽留住她……
當然,我十分明白,我之所以失去影影,是因為沒盡全力爭取的緣故;因為除了影影之外,還有一個影子如蜘蛛網般佔據了我大部分的思維。
我發誓,我曾嘗試著抗拒他的盤據,可是,我愈是抗拒,他愈像強力吸盤,牢牢吸住我——逼得我沒辦法再逃避了,必須好好想一想了……
記憶如電影放映般,一幕幕跳進我腦子,彷如昨日;我記得我們是在中央圖書館認識的——
前年的寒假前,也就是我們大三上學期未時,我到央圖找些有關各國電影發展的資料,可粗心的我竟忘了帶紙筆,不得已,只好朝對面的清俊男生細吹了兩聲口哨,有點像叫小狗的那種。沒辦法,我怕吵到其他人。
「可不可以借我一下?」我壓低嗓子,比了比他手上的筆。
他詫異地看著我,又看看手上的金色鋼筆,好像有些猶豫。一直到我們成為好朋友以後,我才知道原來那天他也只帶了這麼一枝筆,難怪他會猶豫。
「拜託,一下下就好!」我的樣子有點像卑微的小狗,兩手合十,拜託著他,還不忘保證著:「放心,我保證不會弄壞的。」
那是枝金色鋼筆,看起來挺名貴的樣子。
也許是我的保證奏效了,他笑了笑,遞過筆;我接過來,才發現這是枝西華名筆,一般年輕人很少用的。忍不住,我又抬眼看向他,他也正看著我。
「謝啦。」我只好朝他行個舉手禮,以示謝意;然後又露出另有所圖的嘴臉,貪婪地盯著他桌面上的活頁筆記本:「送佛送上天,能不能再借我一張空白紙?」
這回他沒有猶豫,只是斯文地笑了笑,取下兩頁活頁紙。
「一張就夠了。」我回他瀟灑一笑。
然後,我埋入了有趣的各國電影史,一枝筆飛快抄著影史上一代名人的生平與發跡過程。
也許是我太投入了,時間究竟過了多久我沒注意,一直到活頁紙張兩面都佈滿英文字時,我才停下筆。然後,我敏感地察覺到對面有人正直盯著我瞧,猛一抬頭——
「啊——對不起,我忘了要還你筆。」一個忘情,我脫口而叫。
理所當然的,四面八方射來震怒的目光。而我和他只好狼狽地收拾東西、歸還圖書,趕緊逃離現場。 」走出圖書館才驚覺夜幕巳籠罩,難怪我覺得肚子有些餓了。
「對不起,害你也被趕出來了。」我耙了耙額前自然卷的髮絲,歉然地說。
「不要緊,時間也差不多了。」他還是斯文地笑。看著我手上的紙張,又問:「你學電影的?」
「你怎麼知道?」我詫異。隨即又想到他就坐在我對面,也許他已經看了我一下午了。赧然一笑,再豪氣地伸出手:「我叫郝傑,P大電影系的學生。交個朋友吧?」
「季仲儒,T大文學系,主修英國文學。」他回握我的手。主修英國文學?難怪他英文程度這麼好,看得懂我抄下的原文筆記。
「啊,差點又忘了還你。」這時我是真的很不好意思的,說好只借用一下下的,卻是一寫兩三個鐘頭,真不好意思。「喏,謝謝你。」
我將鋼筆遞還給他,他卻說:「送給你,算是交個朋友。」
「啊?可是,我身上沒什麼東西可以回送你的。」
「那就請我吃頓飯吧。」
「小case,走吧。」
就這樣,我們成了無話不談的莫逆之交……至今都已一年又八個多月了。
回想起這一年八個月的點點滴滴,我驚訝地發現,仲儒陪我的時間居然比影影還多……
不可否認地,仲儒是個值得珍惜的朋友,但是——
茫然中,我不由自主地撫上我的唇,那夜仲儒情不自禁對我表白的一幕清晰在目,彷彿直到現在我依然可以感受到他熾烈的唇熱殘留在我唇上。
到現在,我仍然難以接受仲儒是個同性戀的事實。我並不是歧視同性戀者,每個人都有追求自己愛情的方式,也有選擇所愛的權利,只要是真心想愛,都值得祝福——不管是異國之戀,還是同性之愛。
但是,一想到那天,無由地我就是感覺不快。說不出那種微妙的心情,好像有種被背叛的感覺。朋友一場,我居然不知道仲儒他……我無法接受的不是仲儒是同性戀者,而是無法接受他欺騙了我!
沒錯!我是氣他對我的欺騙!我氣他明知道我愛的是影影,還像個傻子般對我投注感情;我氣他明知道我無法同他一樣回報他的愛,卻還要讓我知道;我氣他……
我更氣的是自己居然無法因此而厭惡他!
坦白說,我是很喜歡仲儒這個朋友的,但是……並不是以這種方式啊!
這樣的愛情是我不曾接觸過的,從來沒想過我的朋友中會有圈內人,是以我不知道日後該拿什麼樣的心情面對仲儒。想了大半夜,思緒依舊雜飛,難以成眠。今夜必定又將失眠了,而明天我就要和考上T大的小薔一起北上了。
***
當我打開台北的家門,霎時彷如實身在夢中。看著坐在沙發上的人,我的反應竟是呆若木雞——
「傑……」影影出聲喚我。
我忘了我給過她鑰匙。
「影影!」我從夢中驚醒過來,幾乎是用沖地上前一把抱住影影。
懷抱朝思暮想的人,我卻仍恐懼這只是個幻影,只是我對她思念過度的幻影。
「影影……影影……真的是你嗎?……」我緊緊抱著她,不確定地喃喃著。「告訴我……真的是你嗎?影影……我的影影……」
「嗯。」她在我懷裡點著頭。
我緊張地捧著她的臉,真怕這是假的。
「真的是你!天啊……」
「真的是我,傑。」她柔柔一笑。
可能是被我激動的情緒所感染吧,我看見她晶亮的明眸蓄滿欲滴的淚珠。
胸口一痛,在我來不及行動前,影影突地兩手圈住我的頸子,跎起腳尖,然後,櫻唇吻上我難以成言的口——
我楞了楞,有些無法反應,實在太教我訝異了!不過,這訝異很快就煙消雲散了,因為我已不顧一切地沉醉在她柔情蜜意的吻裡。
貪婪、狂戀、愛癡地,我忘情地回吻著,大掌情不自禁地愛撫著她的背、她柔嫩的頸子,再滑上她滑溜如絲的髮際裡,像是恨不得吃了她似的。我的唇舌糾纏著她的粉舌,貪婪地汲取她的芳香、感受她和我一樣難捺的激情……我想我是渾然忘我地迷醉在影影的熱吻裡了;無論日前有再多的不解、怨懟,此刻也已化為烏有了。我知道一切都將撥雲見日,歸於尋常了,因為從此刻影影的主動,我看見我們絢爛的明天。
若要說有什麼改變,那就是我們的愛情是更加穩固了;因為交往的四年間,影影從未主動吻過我,更別說現在這般熱情了……
「影影……我的影影……」能夠這麼狂肆吻著影影的感覺實在教人酥麻,我只覺一股屬於男性本能的熱流快速地由下體直竄至我腦際,然後狂奔在我四肢百骸裡。
不自覺地,我的手無法控制地探進她的T恤裡,撫著她平滑柔細的背部……
「傑……啊……傑……」她低喃著對我的暱稱,並沒有拒絕我的意思。
「影影……我愛你……好愛好愛……我的影影……」像得到鼓勵似的,我的手游移至她胸前,隔著胸罩揉著她豐滿又富彈性的胸部。
「傑……不要……傑……」
我想我是失控了,耳際除了影影呻吟般輕喃著「傑」之外,其它的已進不了我的耳;然後我們雙雙滾落沙發前的地毯上。
我將影影壓在我身體下面,仍眷戀地狂吻著她,吻著她的頸、吻著她的下巴、吻著她的唇,再吻上她的小鼻頭,然後——我驟然一驚!
在我的手碰觸到一片冰涼時,我陡然睜開了雙眼——
「天啊!影影……」看著不知何時淚流滿面的影影,我才驚覺自己對她做了什麼事。慌忙地放開她被我壓在下面的身子,我只有滿臉羞慚地道歉:「對不起,影影,我……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影影……我真該死!我竟然……」我不停地自責著。
「傑,我不怪你。」影影含淚搖著頭。
「不,你該怪我的,我怎麼可以……」
「是我願意的!」影影突然脫口而出,長長的睫毛還懸著剔透的淚兒。
我卻驚住了!聽到這話應該興奮得趕快行動才對,我卻只能呆愕地看著泫然欲泣的影影。然後,我發現影影似乎和以前有些不一樣。究竟哪裡不一樣,我說不上來,只是有個感覺……一股不安的情緒忽地湧上我心口。
我強壓下那股不安,將影影抱了起來,放到長沙發上;我則蹲在她腳前,輕撫去她滿頰的淚水——
「告訴我出了什麼事?影影?」
聽我這麼一問,影影的反應是一怔。
「有什麼事,說出來,我們一起解決好嗎?」我柔聲問著。
影影卻忽地鼻子一抽,然後傾前一把抱住我的頸子,哭了起來——
「傑……不要……不要放棄我……不要啊……我不要……」卸下偽裝堅強、獨立的外表,影影像個無助的小孩般,伏在我肩頭哭著要求。「不要放棄我……傑……」
我的心一疼,那股不安更強烈了。
「不會的,我不會放棄你的,我從來都沒想過要放棄你……」我的保證如風中殘燭。「我在畢業典禮那天看不到你,我以為是你不要我了……」
「不是,不是這樣的!」她急急抬起頭來,淚珠花了她的臉。「是爸爸,是爸爸不讓我去的。他說我們已解除婚約了,這不是真的,對不對?傑,你說,這不是真的,對不對?」
我心頭一怔,大概知道了。原來這一切都是秦伯伯的主張,影影和我一樣都只是他的棋子;而向來他決定的事,沒有人可以改變它——他已經宣判了我和影影的婚約無效。我們毫無能力抵抗,但是——
「影影,你知不知道我家公司發生的事?」我緊緊握住她的手。不答反問。
「嗯。」她點點頭,不解我為何轉變話題。「我聽爸爸說了。」
「很好。」我嚥了嚥口水,繼續道:「雖然目前危機是解除了,但是這件事已對『郝氏』造成了重創,如果要恢復,可能需要好長一段時間,也有可能——郝氏因此一蹶不振。」
「商場上的事詭譎難測,誰也無法保證自己的事業能千秋萬世,但是以『郝氏』在商界的聲譽看來,『郝氏』重振雄風是可以預期的,況且現在還有大財團支持,再加上郝伯伯的能耐,我相信,郝氏一定可以很快就重新站起來了。」影影真是看準了我是個門外漢,還特地安慰我。「傑,你別擔心,我知道郝伯伯有這個本事重整『郝氏』的。」
「謝謝。」我代替爸爸謝謝她。爸爸要知道了影影對他的支持,非要定她這個媳婦不可。「不過,假如——我說是假如,假如『郝氏』真的倒了,那你還會跟我在一起嗎?」
我這話一出口,影影的秀眉立即擰了起來;我知道這問話傷了她,因此立刻又解釋——
「對不起,影影,不是我對你沒信心,而是……」我又嚥了口水,才道:「秦伯伯之所以要解除我們的婚約,就是因為『郝氏』差點面臨倒閉……」
影影的眉頭愈糾愈緊,似乎難以責信這是她爸爸會做的行為。顯然,她和我一樣都誤以為她爸爸對我是十分賞識的。
「別怪他,影影。」我實在不忍心摧毀她心裡英雄的形象。「天下父母心,秦伯伯只是擔心你以後跟著我會吃苦,她是因為疼你啊!」
「我知道……」豆大的淚珠滾下她滑嫩的臉頰,像水晶般,好教人心疼。「可是,他明知道我喜歡跟你在一起;他明知道我會聽從他的安排進入商場,因為你喜歡的是電影,而我們兩個必須要有一人可以接任他的企業……他怎麼可以……」影影忍不住啜泣起來。
噢!天啊!我心疼地將她摟進懷裡。我從來都不知道影影學商是為了我;她寧願去做她自己不喜歡的事,也不願勉強我放棄我的興趣……
「爸爸答應我不逼你轉系的……他答應過我的……」她在我懷裡淚語喃喃:「為什麼?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他說只要我們幸福就好的,他怎麼可以……」
「別說了,影影。」我心痛難耐地更加摟緊她。「夠了,這就夠了!只要是你還愛我,這就夠了!」
我低頭吻了吻她髮際,心想是該重新考慮我的未來的時候了,為了影影……
「可是,爸爸他……」她抬起淚眼看著我。
我回視著她。兩人的心事彼此瞭然於胸。
「放心,我一定不會放棄你的,我保證!」我強自一笑,口吻堅定。只希望聰明的影影別看出我的沒把握……
「你想回『郝氏』?」
她真是聰明。
「嗯。」我朝她笑著點頭,表現我回公司的高度興趣,絕沒有半點強迫意味。「這次回家,我和我爸爸談了很多,我爸爸也希望我能到公司幫他;你知道的,這次公可發生這件事對他影響很大,連多年的至交好友、跟了他十幾年的部屬都會背叛他,除了自己的兒子,他不知道還能信賴誰?我是他唯一的兒子,你說能怎麼辦?」我故作輕鬆地說。隱瞞了爸爸答應給我兩年的自由,他說就當我又服了兩年兵役。
「那你的興趣怎麼辦?」她眉結依然不開,好像很懷疑我的話。
「不會有衝突的,以後有機會,我還是會去拍電影,只是目前先把重心放在公司上,先幫爸爸穩下公司再說。」當導演是我的夢想,我知道此刻一放手,再接觸的機會渺茫得可悲了。但為了安定她的心,我只好開朗地說:「你要答應我,當我第一部電影的女主角,嗯?」
噗哧一笑,影影終於被我逗笑了,掛淚的嬌顏緋紅一片。
我看得有些癡了,大拇指輕拭去她的淚串——
「這段日子你跑哪裡去了?整個暑假都找不到你人,你知道我有多急嗎?」我一刻不放鬆地凝著她,像要看回這兩個多月的分似的。
可是,我好像看到她美麗的眸子裡閃過一絲怪異的神色;我想大概是我眼花了。
「到法國度假去了。臨時決定的,來不及告訴你一聲。」她輕輕一笑,小巧的梨渦甜滋滋的。
「一個人去嗎?」我不想問的,但就是控制不住地脫口而出了。我的樣子一定像個放不開妻子的小男人。
又是那一閃即逝的怪異神色——
「不是。和爸爸一塊去的。」她爸爸肯丟下公司兩個多月?看出我的疑問,她又加註:「後來,爸爸因為公司有要事,先回來了。」
「放你一個人在法國?」
「也不是。我們是到爸爸一個朋友在法國的別墅度假的,那裡有很多人。」看我又要蹙眉了,她趕緊轉開話題:「好了,別談那些了!沒你一塊去,到哪兒都不好玩。哦,對了,小薔大學聯考怎麼樣了?是不是第一志願?」
她的前半段話,迷湯灌得我心情大好,提到小薔,我忍不住得意了。
「那還用說,當定你的學妹——T大經濟系。」
「哇!這麼有本事。」
「看看是誰的妹妹嘍。」
「真不害躁,我記得有人還重考呢。」她居然糗起我來了。
「好哇!你扯我後腿!」說著,我作狀要往她腰際呵癢去。
「啊——不要!」手還沒到,她已經尖叫起來了。她是最怕癢的。「算我說錯話好了!」
「行!不過你得補償補償我破損的自尊心。」我嘟起了唇,湊向她,有點色狼樣。
「沒問題!」她大方的。
我原本要對她另眼相看了,哪知她竟兩手圈起我的頸子,只在我臉頰上「啵」地好大一響,然後嬌笑地看著我。
看著難得調皮的她一副好計得逞的樣子,我只寵愛地愛看她一眼,將她憐愛地摟進懷裡。
心跳傳達著我們彼此的愛意,空氣中洋溢著滿室的幸福,我有些悸動了……
「真希望能永遠這樣抱著你不放。」
「會的,會有這麼一天的……」她喃語著,似也沉浸在這四周情意綿綿的氣氛裡,但只是一瞬間,她忽地彈起身子,「不過不是現在,我該回去了。」
「這麼快?」我皺起眉頭,不過七點多而已。
「我已經等你一整天了。我告訴爸爸我到圖書館,再不回去,我家司機就要到圖書館找人了。」她拿起擱在茶几上的幾本厚書。
「那我送你回去吧。」我也拿起車鑰匙。
「不用了。」她想也不想就回絕我,彷彿很擔心讓人家看見是我送她回去的。
我心裡有些不快,她是我未婚妻啊……
「哦,對了,傑,小薔呢?過兩天就開學了,她怎麼沒上來?今天不是新生註冊嗎?」她站在門邊問。
「嗯,今天我才陪她去註冊,順便辦理住宿手續。」
「住學生宿舍?為什麼不住這裡?」
「她說她想學習獨立。」我聳聳肩,靠在門框上。
「小薔比我勇敢多了。」她似有感而發,唇邊有絲苦笑。「改天我去找她聊聊。好了,你進去吧,對了,你還沒吃晚餐吧?今天我不能陪你吃,你自己弄點吃的,可別再吃泡麵了。」
我無奈地點點頭,也是苦笑。走到電梯前,幫她按了電梯。
「拜拜,我再跟你聯絡。」說著,她走進電梯。
久久,我竟捨不得放開按鍵,彷若電梯門這麼一關,我們之間就彷彿隔著一道鐵牆,再見不知是何時……
胸口一陣無由的酸液泛起,我衝動地抱住影影不放,像要將她嵌進我的胸臆似的。
「答應我,一定要給我電話!我找你不容易,但是,你有我的行動電話,你可以隨時找到我……」我要求著。
「我知道。」她輕輕推開我,眼裡佈滿不捨。「我不回去不行了。」
我退出電梯間,失落地看著電梯門緩緩關上,影影一點一滴慢慢消失在細縫裡。
不知怎的,我的心竟似綁著鉛塊般,沉甸甸地教我舉步轉身回屋子都難,只是傻楞楞地望著那緊閉的電梯門……
有了影影愛的保證,我應該感到雀躍不是嗎?可這般沉重的心緒究竟來自何方?
剎那間,浮上我腦海的是一張俊逸卻憂鬱的容顏——
仲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