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武士 第七章
    弗巨站在門廊朝克莉揮手,“出去,”他用蓋爾語說,“看看海奧利在和哪個工人說話。”

    在門邊的海奧利和蓋文正和某人說話,雨下得比她以為的大,沒披斗篷的蓋文被雨濕透,“一個木匠,紅發的年輕人,他是誰?”

    “一定是他,他曾和其他人一起去森林砍柴,所以他有機會會見到布羅勃,我看過他和我兒子們說話,所以他有機會玩雙面諜的游戲。”

    克莉瞪大了眼,“他把羅勃的消息給英格蘭人,然後又把英格蘭人的消息透露給羅勃?”

    弗巨肅然點頭。

    “那我們該怎麼辦?”

    弗巨深思地看著木匠離開,海奧利上馬走向蓋文,然後弗巨看向克莉,“你曾要求見你表哥一面,現在是時候了。”

    “他能見我嗎?”

    “我兒子伊安和唐諾會去見他,茉拉釀了些麥酒要給你,告訴你丈夫星期五你要來找茉拉。”

    “羅勃也會嗎?”

    他聳聳肩,“看情形吧。”

    克莉緩緩地點頭,眼睛看著蓋文,很顯然地他和海奧利正在爭論什麼,懷疑他們在說什麼,懷疑蓋文的忠貞歸屬於誰,現在,也懷疑她自己的。

    “別把這件事告訴你丈夫,你必須不惜代價保護布羅勃。”

    “可是,弗巨……”

    “任何代價,克莉,如果傅蓋文知道,我就無法安排你和他碰面,我們不能相信他。”

    她咬緊下唇看著蓋文,有時她真的好想相信他,有時候她覺得他比任何的英格蘭人都尊敬她,可是她還是不能確定,她真的不知道。

    雨水流下蓋文的發和長衫,“是的,弗巨,”她歎一口氣,“現在我會照你所說的做,我必須見到我表哥,讓他知道女眷們平安無事。”

    “好。”弗巨轉身對派克低語,後者送上蓋文的斗篷,牧師把它遞給克莉,“去吧,把衣服拿給蓋文擋雨,可是別忘了對國王的忠貞。”

    她睜大眼看著他,點點頭。

    “確定你要找到寶藏獻給國王,別忘了你背叛過他一次,叛徒,我絕不會忘了你做過什麼,以及你曾帶給我的麻煩。”海奧利冷冷地說。

    “我也永遠記得你在百維克做過什麼,所以我們相互欠著。”

    “榮幸之至。”海奧利吼,他突然看到蓋文身後,轉過身,蓋文看到克莉朝他而來。

    “你的斗篷。”她遞給蓋文,“雨又大又凍的。”他粗率地接過衣服,點點頭。

    “完美的武士和他完美的妻子,”海奧利挖苦說,“小心你背後呀,姓傅的,她對她第一任丈夫可沒這麼好,她是不能相信的……不過話說回來,兩個叛徒在一起也是絕配。”

    然後海奧利下令,大隊人馬浩浩蕩蕩離開金格堡吊橋。

    XXX

    克莉打開臥房大門,眨眼看著火爐內的昏暗光線,其余處一片黑暗,房外的雨仍下不停。

    她坐到矮凳上,扶起豎靠在左肩上,她開始撥動弦,彈奏出一串串藏在心裡的甜美音符,柔潤的樂聲正是她需要的,海奧利的來訪帶給她不安和驚恐。

    她再撫琴弦,卻聽到水流聲。

    “繼續。”蓋文說,“這音樂好美。”震驚中她向黑暗凝視。

    他就在火爐旁邊洗浴的木桶裡,直到他出聲她才知道他在那,她的心一陣狂跳。

    “除非,”他抬起拿著濕毛巾的手,“你願意加入我一同沐浴。”他微笑地背靠浴盆,頭發和胡須濕潤而光滑,蒸氣繞著盆邊盤旋而上,她看著她起伏的胸,注意到在他乳頭旁卷曲的胸毛,她的呼吸開始不穩。

    “我吃完飯後就洗澡了。”她僵硬地說,“朵咪和我從水井打水,威廉和米雅都洗好了,我們也幫你弄好水,不過我看到你和約翰在外頭,一時沒有進來的意思。”

    “約翰和一些工人今晚要守衛,我在你幫忙朵咪帶孩子去新房間睡覺時進來的,謝謝你,夫人,這個熱水澡洗得舒服,我也很高興你利用這個井。”

    她為他不知道弗巨和她如何利用水井而汗顏,“這樣洗澡很方便的,我很高興上層部分的城堡都已完工,朵咪和米雅睡在我們下面,威廉則吵著和約翰睡。”

    “約翰也有個自己的房間,他會在這裡擔任總管一職。”蓋文解釋。

    克莉開始調琴弦緊度,她瞇著眼聽著弦動的柔亮音符。

    “你怎麼知道聲音是對或錯?”蓋文疑惑地問著。

    她挑起兩根中間的琴弦,“這兩根彈起來象蜂鳴聲,這端的長弦聲音象男聲漸往下降,短弦象女聲逐漸高亢,我是聆聽心裡的記憶來調音的。”

    “如果你願意繼續彈。”蓋文說,他低沉的聲音震驚了她,她抬起頭,看到他正用毛巾擦著胸前凝望著她,燭光和陰影勾繪出他的寬而有力的臂膀,他的胸毛是閃亮的橡木色澤,她咬唇轉過頭,開始撥動琴弦。

    緊張的聲波在臥房裡盤旋,她知道蓋文准備成為貨真價實的丈夫,她的心一陣急鳴,她知道她也想要。

    可是她對婚姻的親密關系懂得真的很少,婚後才幾個星期,亨利就開始忽略她,她知道多年來他總是找女僕洩欲。和亨利在一起時,她從不覺得做愛是件令人愉快的事,那斷續的悶哼聲和粗魯沖刺的回憶她根本不願想起。

    可是蓋文的深吻和溫柔的愛撫令她感覺到從未有過的好奇和渴望,即使光是想象稍早發生的事就令她輕顫不已。

    她開始彈奏從一位老豎琴手那學來的古老曲調,她的手指在弦上交替地奏出醇美的音符。窗外的雨愈急,樂曲就愈急促,時昂時落的音符流瀉了它的喜怒與哀愁。

    她完全忘了蓋文還在這裡,在撥動最後一根弦後,她微微仰頭,仿若從夢裡醒來。

    蓋文沉沉地看著她,“這是你的催眠曲嗎?”

    “這是哭泣之歌,不過並非為了哀悼,就象是種解脫……是讓人從傷痛中復原的曲子,是治愈之曲。”

    “我還想聽別的。”他輕聲說。

    她點頭,再次撥弄琴弦,樂符和窗外的雨聲融合一體,一種溫馨象厚霧擁住整個房間,在弦聲中止時,她感到自己被音符洗滌,干淨而充滿生氣。

    “你該為國王彈奏。”

    她搖頭,“琴師若彈奏不好是要受罰的。”

    “你的音樂不會。”他的眼光未曾偏離。

    “謝謝你。”她把琴放在一旁,聽到水濺聲後抬頭,蓋文已經從浴盆裡站起,濕濕的毛巾圍在腰際,他傾身向前拿另一條干毛巾擦拭身體後踏出桶外,他的腿結實堅硬,胸膛和小腹的光滑肌肉有力聳動,她倒抽了一口氣站直了身。

    她倏然轉身從抽屜裡拿出一件藍色長衫,繡有金線的袖口和衣絲在燭光下閃閃發亮,“夜晚的空氣很冷。”她把衣服遞給他。

    蓋文接過,挑起濃眉,“亨利的?”

    她點點頭,看著他套上長衫後腰際的毛巾驟然滑落,藍色長衫是厚重的羊毛材質,溫暖而舒適,他走到浴盆旁拿起羊脂,煙灰和薰衣草制成的肥皂,坐在火爐旁矮凳上准備刮臉,“如果你還要彈就請便。”他拿起匕首刮臉,“有沒有刮胡子的曲子?”他因不小心刺到而瑟縮了一下。

    她輕笑,“你需要的是復原的曲子,讓我來。”她走到他身後,拿過他的刀,“這真不是個好工具。”她說著,握緊象牙刀柄。

    “約翰把我的刮胡刀和他的放在一起了。”他把頭向後仰。

    “別說話,安靜點我就可以快點刮完了。”她讓他的頭靠著她的肩,專心地刮著他的臉,她聞著他清爽的男性氣息,在他藍眸的凝視下雙頰逐漸地泛紅。

    “你也這麼對亨利嗎?”

    “從沒有。我有時會為我哥哥們刮……噢,我很抱歉。”她碰碰他下顎細小的傷痕。

    他挑起眉,“放松點,直到你記得怎麼做,我相信你,夫人。記住這點。”他靠著她,閉上眼低語。

    她微笑一下,繼續手中的工作。

    “你有幾個兄弟?”

    “兩個,可是和我父親一樣都死了,被英格蘭人殺的。”

    “怎麼回事?”

    “我父親拒絕向你國王臣服,愛德華於是派了軍隊圍攻我們高地上的城堡,我父親在當場死亡,我母親被英格蘭人強暴,不久後也因重傷而死,我沒受傷是因為她把我藏在櫃子裡,那時我十四歲。”

    “我的天,克莉。”他坐起身,深邃的眼似乎要看進她的靈魂深處。

    她低下頭,無法迎視他的眼神,“我舅舅是向著英格蘭這邊的,他把我帶到金格堡逼我向愛德華效忠,因此我才變成有財產的女繼承人,然後他讓我嫁給亨利好好保護我的安全,我哥哥們有時會來看我,亨利不知道,否則他會殺了他們,他們總是鼓勵我,我想我之所以能撐到現在是因為他們,米雅,弗巨和茉拉。”

    “你活下來是因為你夠堅強。”蓋文冷靜地說,“你和亨利在這裡共同生活了多久?”

    “八年。去年夏天我的哥哥們在追隨布羅勃在麥文士戰斗時死了,一個當場戰死,一個俘虜到百維克處決,在聽到他們的死訊時,我離開金格堡,燒了它,然後離開。”

    她一邊把胡碴擦在毛巾上,一邊擠回眼淚,不准它們落下。

    “英格蘭人從你生命中奪走這麼多,”他的聲音粗嘎溫柔,“我真不知道。”

    “所以你還懷疑我恨英格蘭人的心,”她澀聲大笑,“別動,我不會殺了你,即使你是個薩遜納人。”

    “克莉,”他輕問,“亨利是怎麼死的?”

    “亨利告訴我哥哥們的死訊,”她深吸一口氣輕輕說,“他很高興聽到叛軍在麥文士戰役中慘敗,他說他早晚能擺脫我,英格蘭人認為羅勃會在夏天過完前被殲滅,在金格堡附近有很多農夫和武士是支持羅勃的,當亨利奉了愛德華之命去平定一個小戰斗時,我送消息給反叛軍,我讓他們在亨利不在時進駐金格堡。”

    他的眼睛倏然睜開,“你控制了城堡?”

    “是反叛軍,不過我幫助他們,當亨利和其他武士回來時,反叛軍和他們對抗,盡管英格蘭軍有兩倍之多,最後蘇格蘭軍贏了……我也不知道是怎麼贏的。”她停了一下,閉上眼,抗拒著存在記憶裡遍地哀嚎的慘象,“很多人死了,亨利也是其中之一,一只蘇格蘭長矛貫穿他的心髒。”

    蓋文把她的手拂開,拿過毛巾擦著下顎,他沉默著,她不知道他緊蹙的濃眉是生氣,或是在考慮內心的思考。

    “所以,薩遜納人。”她問,“你不能相信我,我也無法學著去愛一個英格蘭人。”

    蓋文拋下毛巾,執起她仍握著刀的手,讓刀尖觸上他的咽喉。

    “你握著武器,小姐,”他沉沉地說,“如果你恨我,如果你無法愛上一個英格蘭武士,那就把刀子往前送,解決所有問題。”

    她瞪著他,呼吸急促,然後她用蓋爾語低咒一聲,把刀子向身旁的火爐丟去。

    克莉吸入長長一口氣,“我無法傷你,我也沒殺亨利,雖然英格蘭人認為是我做的。”她苦笑,“我甚至下不了手拉弓射擊。”

    蓋文點點頭,深知她的純真和無辜,在這短暫的時間裡他看到她歷經了哀傷、憤怒和挑戰的情緒,知道她的脾氣如閃電瞬間爆發,然後隨即回復平靜。

    “你的豎琴對你有特殊的意義,”他轉移話題,“你對它有如一個老友。”

    她點頭,“對琴師而言豎琴是有生命的,不僅僅是個樂器,而必須被尊敬和珍惜,我十二歲父親為我訂做這個琴,我覺得它就象我的另一個靈魂。”

    “十二歲,不太久嘛。”

    “夠久了,到現在已經十一年了,豎琴的生命遠比琴師的短促,她們會爆炸。”她輕撫琴身,“木頭會裂,弦會繃緊,仿佛因為高亢的琴聲而心碎,它奏出的樂聲有著最深沉的哀傷,也有無盡的喜悅。”

    “我聽過你彈奏過這兩種感情,”他的手指輕觸她纖細的手腕,“我們兩個都需要你的琴聲持慰,我想,”他澀然地說。

    “蓋文……你的妻子是怎麼了?”

    他別過頭去深吸一口氣,知道這是個不能逃避的問題,“她因為肺炎而臥病在床許久,醫生沒能幫上她的忙,我盡一切力量去請最好的醫生卻仍是失敗了。”他聳聳肩,無法再告訴她更多的細節。

    “我想你一定非常的愛她。”她低喃。

    “是的,不過我對她是如兄長愛護妹妹的愛,我們之間並沒有火花,有友誼,卻少有激情。”他伸手抬起她的下顎,“不象存在我們之間的光燦火焰,夫人。”她仰著頭看他,綠眸深邃幽亮。

    “你背負著太多情感。”她輕語,“你母親在修道院中死去,你的妻子……我雖然不是那麼清楚,蓋文,但是你並沒有因這些悲劇而變得憤世嫉俗。”

    “我的心被訓練得太堅硬而無法打碎。”他平視著她。

    “而我的卻象個老舊又隨時會崩裂的豎琴。”

    他搖搖頭,復上她的手,“不會的,只要相信我,要自己堅強,你是個堅韌的女人,克莉,我看過你靈魂內的堅強和熱情。”

    她沉默,任由他輕撫她的手。

    “你相信我嗎?”他輕問。

    “我很想。”她緩緩說,“在修道院我曾相信過你,我……”

    她停下,輕咬著唇。

    “怎麼樣?”

    “那時我想我是愛你。”她說出口。

    他的心在胸腔裡狂跳,表面上卻強自鎮靜,“是嗎?”

    她點頭,“可是我以前以為你是天使。”

    “噢,是有人犯過這種錯誤。”

    她抬起頭,“什麼意思?”

    他自嘲一笑,“當我是個年輕的新進武士時,愛蓮娜皇後叫我為天使武士,這個綽號伴隨我多年。”

    她笑了,“很適合你,我以為你是天使米迦勒,”他亦微笑看她,“然後我以為你是蘇格蘭武士,可是當我發現你的真實身份,還有你為何來金格堡後,我就無法相信你,即使有時我非常的想。”

    “那麼現在你的心告訴你什麼?”

    她定定看著他,眼眸蒼郁,“我的心搖擺不定,我的理智卻一直提醒我你是個英格蘭人的事實。”她把放在他手上的手抽出。

    他絕望地歎氣,振動的空氣使琴弦一陣輕顫,“親愛的眾神呀,”他雙掌合十放在胸前,“你是我見過最固執的女人,你仍然堅持把對英格蘭人的憎恨算到我的頭上來嗎?”他挨向她,“是的,小姐,我是英格蘭人,我父親是個英格蘭武士,可是我母親是個蘇格蘭女人,和你一樣的塞爾特族人。我也有一半的血統。”

    她瞪大眼看他,“蓋文……我想相信你,可是你的忠心屬於愛德華王,而我已經背叛了他,也不願再向他宣誓。”

    “你和我有太多的相似之處。”他說,“比你知道的還多。”

    “我是個叛徒,英格蘭人如此說。”

    “就和我一樣。”

    她很驚訝,“你……叛徒?”

    “十年前在百維克我曾叛命。”

    她驚喘,“百維克。”

    “我對國王說出別人都不說的話,一萬兩千個蘇格蘭人……女人,小孩,商人……三天內橫屍遍地。因為我看不下去說了話,所以我成了叛徒。”

    “海奧利今天就這麼叫你,可是我原先以為你有金格堡而他沒有而生氣。”

    “他總叫我叛徒,不管從那時到現在已經多久了,我們之間還有太多的怒怨,”他搖搖頭,“我為我的話付出慘痛的代價,我失去了我的財產領地,及住在英格蘭的權利,除了留下一命外,我被逐到法國。”

    “那你現在勢必對你國王的要求小心翼翼。”

    “愛德華王盡其所能把我留在法國,他讓我在那裡當大使,永遠不再信任我。”

    “他這麼做有什麼道理?”

    “他有很好的理由,只要牽扯到蘇格蘭人,愛德華王知道我不一定會聽從他的命令,克莉,”他定定的看著她,“這就是他不信任我的唯一理由。”

    “那國王為什麼讓你到這裡?”

    他聳聳肩,“是因為他想到金格堡的寶藏,蘇格蘭皇室的寶藏,他要我引誘你藏寶的地點。”

    克莉爆出大笑,“他叫我來是因為海奧利失敗。”她皺眉,“可是我真的不知道寶藏在哪裡?”

    “我相信你,不過我想愛德華對寶藏勢在必得,他讓海奧利和歐菲力監視我,他們在看好戲。”

    “將來會變成如何?”她靜靜地問。

    “我不知道,可是我知道金格堡現在是我的家,而我要一個家的渴望超過我所能想象。”

    “你在法國也有城堡。”

    他搖頭。“那屬於我去世妻子的親人,金格堡才是我唯一的家,克莉,我發誓我要保護它,愛德華在傲氣和憤怒下把它賜給我,他要的和我想的大不相同,而我不是個盲目遵從的人。”

    “現在我終於可以比以前更了解你,金格堡的傅蓋文。”她輕柔地說。

    他微笑地對她伸手,她把手放進他手裡,接觸的掌心熱力四射,“曾經,當我和你在地窖時,你要求我只做個男人,”她點頭,“我現在也要對你做同樣的要求,只是個女人,不是蘇格蘭人,在這間臥房裡,在我的懷裡。”

    她驚慌地看著他。

    “答應我。”

    “我答應。”

    “過來這裡。”他粗聲說,把她身子拉近,擁她入懷,他想這麼做已經好外了,他撫著她纖弱的背脊,她則把頭靠在他肩上。

    她的呼吸挑動了蓋文額前的散發,可是他繼續睡著,發出微微的鼾聲,克莉微笑,伸出手潛入被單下,探上他寬闊的胸膛,他猛吸氣,然後繼續輕鼾,她低頭親吻他的胸,舌尖輕觸他的乳頭。

    沒動靜,他繼續睡,她皺著眉,頭靠著他的胸想再沉睡於黑暗裡,可是她的身子記得不久前在他懷裡的白熱火焰,她移動身體緩慢撩擦他,當他沒有移動後她才終於准備放棄。

    他的心在她頰下平穩跳著,堅實的身軀在她手下規律起伏,屋外大雨激擊冷牆,可是她被蓋文溫暖地保護著。

    從她在卡裡堡籠裡第一次看到他,她就信任他,可是她曾經迷戀一個美麗的幻影,以為他是天使,她甚至在病中都夢見他揮動著翅膀用魔力的手治好她。

    她嘲笑著自己的愚蠢,可是在心底深處她知道是他強壯的手珍惜的守護她,他的撫觸傳達到她的心,一如用言行表明般清晰。

    此刻她愛他,自由又毫不隱藏的愛他,她相信他深深關心她,金格堡和蘇格蘭,他正直又堅忍,把悲痛化成深沉的智慧,他堅持信念,不受威迫,他俊美宛若天使,卻絕非幻象,她知道她現在已經全心全意愛戀著他。

    “天使。”她低語,“天使,我愛你。”她的話輕柔仿佛呼吸。

    他的指尖沿著她的下顎滑動,當她了解到他聽到她的話時,一陣輕顫從頭上震流而下。她可以感覺到他在黑暗中露出微笑。

    他微扎人的下顎輕刺她的肌膚,他的唇覆住她的,她轉身圈上他的,急切地想再次臣服他的熱情,什麼國家和王室的牽絆早已不復存在,只剩愛撫,歡愉,和神奇的愛戀。

    “吾愛。”他的氣息在膠著的唇間流竄,“蓋爾語要怎麼說?”

    “摩娜德。”

    “摩娜德,”她從沒聽過如此愛憐的低語,“我真的愛你。”他的唇,溫柔而渴求的覆上她的,雙手撫著她滑嫩的背……

    “傍晚前會再下一次雨,而且看起來會比前兩天還要糟,這風象餓狼一樣凶猛亂咬。”朵咪看著天際沉重的灰雲,“我們為什麼要在這種天氣裡出來,小姐,我真的不懂,威廉,不准再扯米雅的辮子。”她惱怒地說。

    米雅吐吐舌頭,威廉鬼臉相向。

    “我們都希望一直是在熱熱的爐火旁,”克莉邊駕著馬邊安撫著,“可是今天是星期五,茉拉期待我們去拜訪。”

    “這麼冷你又會開始咳嗽,再病倒,然後又需要吃藥和洗蒸氣澡。”朵咪抱怨地說。

    “我不會,可是如果那會讓你安心,我回去會照做,只是茉拉則盼我們去拿麥酒。”

    “蓋文伯爵今早有說過不要你出門的,可是你去拼命說服大家相信這些麥酒比任何人的都好。”

    克莉微笑,“塞爾特人有自己的獨家配方,傳言中他們最後的酋長寧願一死也不願透露給羅馬人,這些酒用的是最純淨的水,不是很多人會釀,茉拉更是個中楚翹,她從不肯說她加了些什麼。”

    “哼,麥酒就是麥酒,這種天需要的是熱湯和烈酒。”朵咪挑眉看著克莉,“現在,小姐,請告訴我今天出來的真正理由。”

    “你在說什麼?”克莉甜甜應道。

    “我注意到你和蓋文伯爵近來常常凝然相望,約翰今早才對我說有兩只新來的白鴿在領主房裡棲息交配……他指的當然不是那種有羽毛的生物。你現在到哪裡都和蓋文在一起,除非是有些不能讓英格蘭人知道的事,而小姐,”朵咪微笑,“你臉紅得象個新娘子,我想你在想的應該是好事吧。”

    “交配的鴿子,老天,”克莉輕吼,每次見到蓋文,觸碰到他,她對他的愛戀就更深,光想到他就能讓她火紅了雙頰。

    “所以一定是最重要的事才能讓你拋下英俊丈夫在這種天氣出來,我想你該告訴我該怎麼幫你,我認為你今天是要去和你的表兄見面。”

    克莉釋然的歎一口氣,“我也希望你會猜出來,你是我真正的朋友,所以我才來求你和孩子們一起來,我要你們三個人去拜訪茉拉和孩子們。”

    “那你呢?”

    “弗巨安排我和布羅勃碰面,我要告訴他皇後和其他女眷的消息。我很確定晚餐前我們能回到金格堡。”

    “你確定是你要做的嗎?”

    “表哥需要知道他親人的消息。”

    “可是你愛上一個英格蘭人,蓋文不會同意的。”

    “我知道,可是我嫁給英格蘭人的事實並不能改變我對蘇格蘭和表哥的忠心,我要弗巨安排我和羅勃見面,早在……”她沒再說下去,眼睛看向別處,早在她躺在蓋文的臂彎裡前,在心底的火焰無拘無束地燃燒之前。

    不久後她們穿出了針葉林,克莉看到山後馬家的茅草屋頂,在下一個山丘後,聖布萊教堂在迷霧中桌然頂立。

    XXX

    茉拉說弗巨在教堂裡等她。可是她沒想到還有其他三十多人在教堂裡,靠在牆上,克莉環視著深色的木梁和傾斜的天花板,雪白的牆和沒有裝飾的拱形窗。弗巨穿著白袍領導眾人以拉丁文祈禱。她閉上眼,享受著教堂和平祥寧的氣息。

    她等著弗巨用聖水灑過眾人低垂的頭。

    她突然注意到這些男人並沒有和家人一起禱告,現在是四旬期間的一個星期五沒錯,可是她懷疑他們為什麼聚集在這裡。

    她轉頭,在看到牆角的武器和盾甲時恍然大悟。他們都是所謂的叛徒,而弗巨正在為他們祈福,然後弗巨引著他們准備離開。眾人拿起自己的武器在經過她身旁時微微點頭招呼或羞澀一笑,很多人都是熟面孔,一些是金格堡的工人,還有唐諾、伊安和羅勃的兒子們。

    然後弗巨走向她。“金格堡周圍的農家很多都是羅勃的人,你並沒有告訴我。”她在最後一個人關上門後用蓋爾語說。

    “更多人准備支持羅勃了。有一些人最近才被海奧利奪去領地。而布羅勃最近的小勝利增添了他們對他的信心。他們現在知道他們有一個勇敢睿智的國王,只要給他支持就能打敗愛德華。”

    “我們要進入森林和他碰面對不對?”

    “是的。不過現在先來聖壇這裡。”

    “我不能。我已被教會除名,甚至不該在這裡出現。”

    弗巨笑著伸出手,“葛萊思克的牧師送信給教區的牧師,信上說可以為任何因協助羅勃而被除名的人祈福。蘇格蘭教堂不會背叛支持羅勃的人。”

    於是克莉低著著聆聽弗巨禱誦拉丁文,感覺到原本因蓋文而備感安全的靈魂在上帝的庇佑下更盈滿祥和的喜悅。

    XXX

    “鴿子。”約翰說。“我發誓那一定是鴿子。”

    “不行,在大齋星期五的今天不行,”在他們踏過潮濕的羊齒植物時蓋文說道,“如果你想要有一頓豐盛的晚餐,我們應該去釣魚。”

    “我不在乎泡在冰水裡抓魚。可是我發誓,弗巨曾告訴我蘇格蘭教會剛宣布大齋日星期五也可以吃鴿肉。我們甚至不需要離開城堡就能抓到我們的晚餐。它們老是大搖大擺地在庭院地上散步。”

    “我是真的不想再吃鴿子了。幾星期來蒸的、煮的、烤的,都是鴿子。”蓋文拿著弓繼續搜尋。

    “話是沒錯,可是朵咪烤得一手好乳鴿派。”約翰微笑地說。

    蓋文輕笑,“我想你對她比對食物更有興趣,”看著約翰通紅的胡子,蓋文更是放聲大知。“不過如果森林裡有任何動靜,我倒是很樂意拉動長弓,感謝亨利留下這些武器。”

    約翰微笑。“我倒喜歡用短刀,它們在狩獵時有用多了。”

    “我是很希望比比看,如果有機會的話。”他撥開腳前的灌木,半斗帽罩上發凍的耳朵,他停下轉身。

    “現在時間比我想的還晚,克莉她們也該准備回金格堡了。”

    “嗯。我真等不及要嘗嘗克莉小姐拿回來的麥酒。”

    “也許我們該去那裡接她們回來。”蓋文建議。

    “哈,你一刻也離不開你的小白鴿對不對?”約翰微笑地問道,“你和你的新娘子好象已經達成協議了。”

    “是沒錯,可是這並不是我要接她們回家的原因。在我們離開金格堡前,海奧利曾派信差送消息來。”

    “那時我和鐵匠在大廳,只聽說有信差來,我以為是海奧利來詢問我們工程進度如何了。”

    “海奧利是為國王送消息來,有關克莉的。愛德華仍認為她是個罪犯,如果我不把她看緊,海奧利是有權逮捕她的。”

    “我的老天!這麼重要的事你卻一聲也不哼?”

    蓋文聳聳肩,“她那時已經離開,否則我不會讓她出門的。所以我想現在我們應該去弗巨那裡把她帶回家。”

    “噢,這就是我們為什麼要出外打獵的原因。不是布羅勃,不是鴿子,而是為了英格蘭兵。”

    “必要時我會和英格蘭軍作戰以保護我的妻子和城堡。”他堅定地承諾,兩人在林中沉默走著。

    “也許我們會在這裡碰到布羅勃。海奧利和國王要是知道准樂翻了。”約翰嘲諷地說。

    “愛德華是要我們抓布羅勃沒錯。他們近來的確也聽說躲在這附近。”

    “如果碰到布羅勃你會怎麼做?”約翰問。

    “要是沒經過介紹,我可能會認不出是他,”蓋文輕松的回答。“我只在好幾年前見過他一、兩次,他應該是有所改變的吧。”

    “嗯。”約翰點頭,“我們是認不出他的。”蓋文低笑。

    他們在林裡踩著落葉疾行。兩旁的高大巨木遮天蔽蔭,直沖雲霄。

    “停住。”蓋文輕喊。眼前的針木林驟然開朗,呈現出一片陡然落下的斜坡,他走向高地邊緣,看向一片直通巖山的低地,廣大、蒼茫而狂野,雲霧繞山頂,濕生的冷雲明白昭示有雨即將下落。

    “布羅勃一定躲在這裡某處。”蓋文在約翰靠近後低喃。“這些山丘有足夠的洞穴供人躲避。在如此濃密的針葉林裡,一百個人藏起來都沒問題。”

    “我聽金格堡的工人說布羅勃每天變換營地。他很聰明,也夠勇敢。蘇格蘭有這樣的國王會強大的。你會加入海奧利抓他嗎?”

    蓋文皺眉瞪著遠方。“我想不會。”

    “黨政軍是有點叛逆,小子?”

    “或許吧。當大使讓我學到保持中立的重要,不過我必須承認我尊敬蘇格蘭人保衛家園的毅力和決心。”他往下看著山谷,認出那就是他們幾星期前來金格堡所通過的河流之處。

    現在在模糊的霧裡,他看到三個馬上的小小身影正沿著河岸騎行。至少有一個騎士穿的是裙子而非盔甲。“他們在那裡。”他指著。“正要回金格堡。”

    約翰看過去,“是朵咪,威廉和小米雅,可是……”

    “嗯。”蓋文同樣皺眉。“克莉在哪裡?”

    XXX

    針葉林裡有著濃沉與神秘的寂靜,克莉和弗巨在兩旁突出的枝干中騎行,其他人則徒步持武器隨後而行,只有踩在枝葉上的沙沙聲,沒有人說話,過去一小時裡他們沿著森林徑道不停走著才來到這個陰暗的樹林,途中她看到一只站在遠處土丘的狼,還聽到山貓的吼叫。

    可是當他們進入森林後,她看到無數的枝干,持續的水流沖擊聲。

    她抓緊身上的斗篷抵御著不斷襲來的寒風,開始懷疑布羅勃和其他人要怎麼活過這個冬天。和其他地區比較,蓋勒威的冬天鮮少下雪,可是潮濕的天氣既凍又難熬,冬天的寒流更是夾帶著大雨而來。

    她看著弗巨,後者對她點點頭地側一邊。他是在告訴她看那邊,她照做。

    三個人從兩株巨大的杉木後站出。穿著皮革和鎖子鎧的身形甚是駭人,厚重的毛裙下腿部肌肉粗健糾結,長亂的頭發胡須更增添些許凶猛的氣息。他們身上背著鐵頭長矛,阻擋了團體的前進。

    “高地人。”她向弗巨低語。“我父親和哥哥們穿著和他們一樣。”

    “嗯,是有些高地人跟著羅勃,我們去吧,小姐。”克莉下馬跟著弗巨前行。

    “你們想干什麼?”一個高地人用蓋爾語威脅地問道。

    “我是馬弗巨,金格堡旁聖布萊教堂的牧師,我帶了我兒子伊安和唐諾一起來。”

    “我是金格堡的麥克莉,布羅勃的表妹,你是誰?”她用蓋爾語清晰問道。

    高地人看看同伴,看向她,“我們認識你父親和哥哥,小姐,我們是國王的朋友。”

    “那你會很高興與我們為我表哥帶來消息,更為他帶來人馬加入你們。”

    高地人們互相商量低語,“這邊請,只有你們兩人。”原先的人發言,另兩個則留下來和其他人一起。

    他們一同走入枝葉交錯的小徑中,等到一小塊空地出現眼前,克莉轉過頭,發現高地人早已遠離。

    不久後,一邊樹林開啟,一個男人走進小小的空地,克莉在陰暗中凝神注視。他有著中等高度的身材,寬闊的肩,強壯身軀穿著鎖子和破舊的斗篷,他的火紅金發閃亮耀眼,比她曾見過的還長。

    “羅勃。”她高喊,她的表哥微笑上前,把她摟進懷裡親吻她的頰,他的胡須扎著她的肌膚,身上混合著煙和針林的氣息,她抓著他的手臂對他微笑。

    “克莉,”他輕語,“你是安全的,感謝上帝,”他再次擁抱她,“你有什麼新消息,老天,我們知道外面的情況想瘋了,有時消息比食物和酒還重要呢。”

    他放開她的手,抓住弗巨的手對他微笑。

    “你的兒子很不錯。”布羅勃說,“目前為止我已經見過六個了,現在有四個跟著我。”

    “我還有更多,陛下,伊安和唐諾隨我來了,還有兩個小鬼在家,卻迫不及待想跟著加入你,”羅勃大笑,示意三人坐到旁邊的大石上。

    “克莉,告訴我,你是怎麼獲得自由的?其他人呢?她們還活著嗎?”羅勃看著她,英俊的臉嚴肅無比。

    “他們還活得很好,陛下,雖然還被監禁著,”她深吸了一口氣,他有所不知道的消息,兩個女人被關在籠子裡,其他人則被囚禁,許多人被逐出教會,愛德華王仍認為這些蘇格蘭女人是罪犯,簡單描述自己的病情,以及如何回到金格堡,再次嫁給一個英格蘭武士。

    “傅蓋文,”羅勃點點頭,“那個高大的金發男人?多年前我在愛德華宮裡見過他,不過我聽說他在百維克一戰後他被逐到海外,盡管愛德華後來封他為大使,去年我們有些蘇格蘭貴族到法國尋求協助,在那裡曾和傅蓋文談過,他似乎很同情我們蘇格蘭人更勝於英格蘭,他怎麼會來金格堡?”

    “愛德華王把金格堡賜給他。”

    “就我對他的認識,我想,你找不到比他更好的人,即使他是個英格蘭人,”她點頭,知道這句話有多真實,“你現在告訴我們還有什麼其他消息。”

    克莉看向弗巨,牧師看看四周後向前傾,“我們在這裡很隱密吧,陛下?很好,我們現在只知道英格蘭人想引你到平地決一死戰,你們采用的這種高地人的襲擊戰術讓他們傷透了腦筋。”羅勃大笑,弗巨繼續,“英格蘭王很憤怒,而怒氣更加重了他的病情,有人說他活不久了,他對他的指揮官們施壓,想把你趕往南邊,因為那裡他們的兵源充足,他們想逼你在平地決戰,用強大懸殊的兵力一舉把你擊潰。”

    “他們的情況比我們有利太多,所以我們會在山裡再多待些時候,並不時發動一些小突擊。”

    “是的,陛下,現在還有一個人。一個從金格堡來的木匠,是你的人中的一員……”

    “他是我一個遠房堂弟,他怎麼了?”

    弗巨壓低聲音解釋他和克莉偷聽到的,“所以請你小心這個男人。”

    “我會的,”羅勃沉思,扭斷手中的樹枝,“我絕對會,現在告訴我另一件事,克莉……那批黃金有沒有下落了,英格蘭人發現它們了?自從幾年前亨利知道這件事後他們就一直打黃金的主意。”

    她搖頭,“亨利差點沒把整座城堡拆了,我們最近正在重建城堡,卻還是什麼也沒發現,我不知道該到哪裡去找,很可能大火把所有東西都燒光了。”

    “如果我們不能運用那些黃金,知道英格蘭人同樣不能用也是好的,那就這樣吧。”羅勃歎息,然後微笑看她,“我告訴過你我有多感激你對我的忠誠嗎?我知道要你燒了自己的家是件很殘忍的事,象動物一樣被關在籠子裡更是痛苦,親愛的表妹,我真的很高興看到你安全出現在我的眼前,一如我聽到我的妻子,女兒和其他人都平安無事一樣。”

    他的大手覆上她的,她抬頭看著他濕潤的眼眶,“太多親戚朋友因為我選擇當蘇格蘭王的決定而犧牲,太多人因此而死,我妹夫史克和我的兄弟們,史約翰,傅賽門,石菲力,全被處決了,我的兄弟們,除了愛德華外全都死了。”他停下,克莉知道他無法再繼續,她反握他的手,他垂下頭。

    “羅勃,我勇敢的國王,我們這麼做是因為我們知道付出生命是值得的,你贏得我們的忠誠,你在森林裡冒著危險為這塊土地和蘇格蘭人民而戰,過去的痛苦終會帶領我們脫出英格蘭人的魔掌,你是蘇格蘭最忠實也是最勇敢的國王,我親愛的表兄,讓我們一起等待勝利的到來。”

    羅勃用霧氣的灰眸看著她,“你振奮了我的心,表妹,為著你的消息,你帶來的人,還有你的忠誠。”

    她想起曾經聽過的話,“你追隨著你的心,做你認為該做的事,我們追隨你,也信任你。”羅勃笑著輕捏她的手。

    他們三人靜靜坐了一會兒,冷風在林間呼嘯而過,幾滴冰雨灑落大石四周,克莉抓著斗篷抵御強風。

    “謝謝你們為我做的,”布羅勃說,“為帶來我迫切需要的人馬和武器,還有你們在我背後的強力支持。”

    “這種寒風刺肌的天氣對你們是殘酷的考驗。”克莉說,“你這個冬天要怎麼過?”

    他聳聳肩,“我也許是國王,可是能提供給我士兵的卻少得可憐,我們最近常常挨餓,晚上也凍得要命,為了怕被人看見只敢在洞裡生著小火,我只希望今年冬天會很短,附近只有少數的房捨提供我們的食物,在接下來的寒流裡我們是很難找到足夠食物的。”

    弗巨看著灰色的天空,“無疑的寒流很快就會來了。”

    “如果有任何我能做的,請告訴我。”克莉說,“我會讓弗巨的兒子送些大麥和毯子……”

    “任何東西,陛下。”

    “幾年前克莉的父親曾告訴我,靠近金格堡海巖壁下有一個通道可以通往地底下的房間。”

    她點點頭,“那條通道已經關閉多年,不過現在我們用那個房間做儲藏室。”

    “那將是寒流來時避寒的好地方。”

    “謝謝你。”羅勃說,“我非常感謝。”

    克莉瞪著弗巨,然後轉向她表哥,“可是我丈夫是英格蘭人……”

    “他沒有必要知道這些事。”羅勃回答,“只有我們和金格堡的幾個工人會知道,那裡是個很好的夜晚避寒場所。”

    “可是英格蘭人會在那裡巡邏,金格堡不安全,如果海奧利來了呢?”

    “那你就願意讓他們到森林裡來找國王和他的人?”弗巨質問。

    “還有什麼比躲在敵人眼下更好的地方?”

    “他們可以自由進出通道而不被發現,”弗巨應和,“蓋文不需要知道這些。你甚至也不會知道他何時到達,何時離開。”

    “克莉,我的性命就操縱在你手裡,”羅勃靜靜地說。

    她迷惑地緊皺眉,“可是陛下,萬一英格蘭人發現,我丈夫一定會沒命的……”

    “我們絕不讓他知道,而且我保證我一定會盡力保護金格堡所有人的。”

    “可是我在乎我丈夫生命的心和在乎你們性命是相同的。”

    “記得英格蘭的叛徒就是蘇格蘭的英雄。”布羅勃說。

    “可是死亡對叛徒和英雄並沒有差別。”

    “我知道。”布羅勃感傷地說,“我太了解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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