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雷勾動地火 第五章
    賽希洛在黑暗中,寂靜地像是死了一般。

    打從他自月牙公王與沙若的口中,知道所有的真相後,他就用盡所有氣力地對著天空,憤怒地狂呼吶喊。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對我?為什麼要這麼折磨我?我倒底做錯了什麼?我到底犯了什麼天大的錯?竟然連一個心愛的人都保不住?啊--為什麼?」他沙啞的聲音,不停地對上天控訴著他心底的悲痛,他整個人像是瘋了,滿頭大汗、滿臉淚痕地跪倒在地上,不斷地用拳頭捶著自己、捶著他心底的傷痛。

    「陛下、陛下--」所有的人都被命令迴避著,他們只能站在遠遠的角落,為他的深情而動容,為他的遭遇而難過。

    就這樣,從白天到日落,他們看著賽希洛不吃不喝地,讓自己困在椎心刺骨中。最後,他像是耗盡什麼似的,不再說話、不再淚流,他安靜地走回應鴻雁的房間中,坐在她的床邊看著她,一雙眼從此沒離開過。

    「陛下,她再不走,怕是撐不過明天中午了!」這是白天時候,月牙公主對他說的話。而此刻,仍不斷地重複在他的耳中,讓他備覺刺耳難受。

    「阿洛,阿洛……」她醒了,卻格外虛弱。

    「我在這兒,月牙兒--」賽希洛緊握著她的手,眼中紅絲滿佈。

    「你知道了?」應鴻雁一看,就什麼都懂了。「你哭了!?」她頓覺心酸難過。

    「如果哭能讓你不走,我寧可哭瞎雙眼,也要將你挽留。」他俯下身,輕輕磨蹭著她的臉龐,是不捨、是難以形容的眷戀情衷。

    「我對不起你,我不該讓你愛上我。」她撫著他的臉,想就此印入她的心中。

    「不!你給了我這一輩子都不可能有的震撼與感動,月牙兒,不要說對不起我,我沒後悔愛過你,我只遺憾不能與你恩愛白頭。」賽希洛哽咽地說著。

    「阿洛,抱著我,好好地抱著我。」她要求地說。

    於是,賽希洛坐進了床,將背靠在床頭,然後將她緊緊地抱在懷中。而他多想,如果這樣就真能天長地久。

    賽希洛將臉倚著她的髮絲,聽著她微弱的呼吸、聞著她淡淡的香味,他的心,頓時像讓千軍萬馬分屍一樣,在撕裂中有血腥的氣味挑動,比死還難受。突然間,他生起了一個念頭,一種比死還痛快的念頭--

    「月牙兒,我跟你走。」他用著沙啞卻堅決的語氣說。

    「不--」應鴻雁突然讓他的話嚇了一跳:「你怎麼可以跟我走?你是一國之君哪!你怎麼能捨下你的子民跟我走!?」

    「我從來都不希罕當君王的--」

    「不行!我不能這麼自私,讓你為了我放棄這一切,你還有兩百年的生命,但是,只要你一到外面,就什麼都沒有了!」

    「可是沒有你,就算我還有兩百年的榮華富貴又如何?只有思念與痛苦陪我啊!」他擁著她,神色痛苦地說。

    「不!我不要你為我犧牲那麼多。」應鴻雁流著淚,緊鉗著他的胸,「阿洛,你若是真愛我,就在這裡好好的活下去。你已經一百歲了,就算跟我走,你一樣會老死在外頭,難道你願意讓我眼睜睜地看著你死,讓我為了無力回天而悔恨交錯!?」

    「可是,我捨不得你呀!我真的真的好捨不得啊--」

    「別忘了,我是你的月牙兒,當你想我的時候,就對著天空的月亮說話,我會聽見的,我會對著星星,不斷地告訴你,月牙兒也想念你呢!」

    今夜的星光全都滅了!象徵著他們的愛,即將告一段落。

    而今晚,誰都不肯合眼、誰都不再淚流。因為他們約定好,不讓對方看見傷心的淚珠兒了。所以,他們緊緊地、深深地相擁著,用最後的時刻,將彼此的體溫、形影、髮香……再度地烙印在心頭。

    這一別,就是永遠了。他與她在深沉的沉默中,交換著心的歸所……不言不語、不哭不笑的,安靜地相擁在夜色之中,直到清晨的亮光催促著他們的依依不捨……

    在一片濃霧瀰漫的樹林中,正上演著生離死別的沉重。

    「公主,你要保重啊!」沙若眼看無力挽留,只得含淚相送。

    「我這是要去了結一份遺憾的,只有喜,沒有悲,不像他們--」誰都清楚,月牙公主指的是什麼。

    打從賽希洛抱著應鴻雁,一路從月牙宮來到這月牙泉的出口,他們兩人都沉默得讓人心痛。而此刻,離別的時刻已然逼進著,他與她,依舊相對無語,凝望不休。

    「陛下,還有什麼話要對月牙兒說?」月牙公主也為他們的際遇感到心酸難受。

    「保重--」賽希洛的聲音已然瘖啞,深鎖的眉頭、灰暗的眼眸,在在都是他說不出口的傷痛。

    「立薩吉兒為後,讓她替我照顧你--」應鴻雁仰著頭,眼光迷濛地說。

    「記得我們的約定,想我的時候,跟星星說--我會聽見的--」賽希洛不敢將她攬入懷中,怕是一動作,他從此就松不了手。

    「我會的,但,如果可以,請忘了我。在往後的兩百年,會有其他的女人陪你度過--」話雖是這樣說,但是,她只要一想到,要是他真的忘了她時,那種滋味又何嘗好受?

    「不會再有其他人了,我的心,全讓你帶走--」賽希洛紅著眼眶,而淚,像乾枯了。

    「該走了!否則,霧散了,容易讓人發現!」侍衛催促著說。

    就在這時,晴朗的九月天,突然下起了大雪,一片、兩片、三片……片片都是賽希洛心底的冰霜。而應鴻雁與所有人,都怔仲且失神地,望著愈下愈大的雪花,誰都知道,這是尼雅王震動天地的悲哀……

    轟地一聲!月牙泉頓時裂開了一道門出來,讓所有的依戀都緊繃起來--

    「我們……永別了--」應鴻雁冷得打起寒顫。

    「別了,我的至愛--」賽希洛看著她緩步地走向門邊,心都痛得窒息了。

    「阿洛--」她終究不捨地轉過身來,一個箭步地奔上前,用力地將自己撲向他的懷中。

    他把她抱得好緊,好緊,緊到彼此都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起落。雪,還是不停地下著,沾滿了他們的頭髮,像是為他們的分手奏著悲傷的歌。

    該來的,還是要來。應鴻雁費盡氣力地離開他的胸膛,然後,扯下自己戴在胸前的月牙鏈子,塞進了賽希洛的手,再互看了彼此最後一眼後,她默默走向沒有他的那扇門外頭。

    賽希洛全身都冷得麻痺了,尤其是那顆心,像是讓這場雪給覆蓋掩埋了,連同他的愛,一起葬身在她每個跚跚步履下,永不復還了……

    阿洛,別了,我的愛!應鴻雁不敢再回首地走進了那扇門中,而門關了,她卻發現,她的淚已流不出來了。

    就如同佇立在大雪紛飛下的賽希洛,他就這樣睜著空洞的眼,目送著她的遠走,腦中是一片雪白的冰冷、心頭失了所有的感覺。他也一樣欲哭無淚,連抗議都不知該跟誰說……

    

    誰都無法相信,位於敦煌的那座月牙泉,竟然是連接另一度空間的神秘通路。

    當應鴻雁牽著月牙公主,一同走進泉中的門內時,空間奇妙的轉換就已開始--

    「公主,拉緊我,小心哪!」在一片狂風捲起的水柱裡,她們像是陷入了龍捲風似的飛去。

    「別分心,想著我們將要去的那個地方。」月牙公主出聲提醒。這是月牙泉的神秘力量之一,它能隨著你心裡的想法,直接送你到達那裡。

    「公主,小心哪!啊--」她們讓強大的風勢水柱給捲到遙遠的天際。正當她們還在驚聲尖叫時,瞬間一個背景取代了原有的驚險刺激,快速得像夢境,讓她們愕然得久久不知所以。

    「我終於出來了!?我真的出來了--」是月牙公主先回了神,她激動地喃喃自語。而她所在之處,就是一座飯店的大門口,由於天色尚早,門還關著呢!

    「回來了!?我真的回來了--」應鴻雁這時才認出,眼前的飯店就是她所投宿的那一間,但不知道考古隊是否還在裡面?

    「這一天……我等了三十年了,終於讓我等到了!」月牙公主激動地四處東張西望,連董在她臉上的面紗都掩不住她的興奮心情。

    「公主,你……你看得見了?」應鴻雁發現月牙公主的不一樣了。

    「當然,月牙泉是座藥泉,能治百病的,」月牙公主緩緩地走到應鴻雁的面前,然後,揭開面紗對她說:「我要用這雙眼來見你父親最後一面。」

    應鴻雁這時才發現,原來,月牙公主的眼睛竟然這麼美,烏溜溜地,濃郁深邃,不像當初盲時的黯淡無輝。難怪父親當年會愛上她!說實在的,她的確是世間難得一見的大美人哪……只是突然間,她那光滑白皙的臉,怎麼出現了一條條的皺紋?還以令人錯愕的速度蔓延!

    「公主,你的臉!?你……怎麼會這樣子!?」應鴻雁大驚失色。

    「怎麼?開始了嗎?」不過,月牙公主倒沒她的驚慌失措,她只是緩緩地再將面紗遮下,語氣黯然地說道:「我已經一百歲了,所以,我會在極短的時間裡,迅速老化--不過,無所謂,只要在臨死之前能見到你父親一面,我死而無悔!」

    「不,公主--」應鴻雁難過得說不出話來了。

    「不要再叫我公主了,為了不讓人起疑,叫我的名字伊帕爾吧!」

    「什麼!?伊帕爾!?」應鴻雁愣了一下,因為,伊帕爾也是她母親的名字。

    「這是我的名字,是維吾爾女子最常取的名字。」

    「伊帕爾!?原來我爸爸惦記的人是你!」應鴻雁想起什麼似地,拉著月牙公主的手,就朝飯店的大門而去。「開門哪!快開門哪!開--」她才敲了幾記,便不支地倒了下去。她知道,時間不多了,她要趕快完成公主的心願才行。

    在一陣黑暗濃霧裡,應鴻雁聽見了聲聲呼喚她的急切話話--

    「鴻雁,你醒醒啊!我的女兒啊!媽媽在這裡呀!」

    「鴻雁,是我啊!是爸爸啊!你醒來跟我說話呀!」

    爸爸!?爸爸也來這裡了!?那月牙公主--

    「公主,公主,我爸爸在這裡呀!」應鴻雁醒了,她在迷迷糊糊中囈語不停。

    「女兒啊!你醒了!?你終於醒了--」應媽媽哭得雙眼紅腫地。

    「就叫你別擔心嘛!我說她一定會醒,就像我知道她一定可以回來是一樣的。」應庭筠嘴裡雖然這麼說,但是,打從他接到考古隊打來的電話,說他女兒無故失蹤的那刻起,他不僅是急得快瘋掉了,還連夜搭機一路趕到了這裡。

    「庭筠,你真厲害,你怎麼知道就在這幾天中,鴻雁就會回來?」莫森與在場的人,皆對應庭筠的「神算」欽佩納悶。

    「我們是父女嘛!沒聽過父女連心……」他一語帶過,迴避著所有人的疑團。

    只有應鴻雁,心知肚明地看著她的父親,想像著他當年的悲哀……

    「對了,公……跟我來的那個人呢?她在哪裡?」應鴻雁這才發現月牙公主不見了。

    「那位老太太呀?」霍思深從一旁鑽出來,身邊還有一位妙齡女孩,「她好像很虛弱,我先把她安置在芙蘿的房裡。」

    「芙蘿?」應鴻雁這時才仔細看著眼前的女孩--她同父異母的姊姊。

    「就是她--」霍思深略顯靦腆地將她介紹出來。「就是那一次我從井裡拉上來的女孩。說也奇怪,到現在我還搞不懂,為什麼你掉進去,卻是她上來!?」

    「這叫從天上掉下來的,倒是便宜了你這個木頭,平白讓你得了一位老婆。」一旁的隊員調侃地說著。

    「你跟芙蘿?」應鴻雁霎時詫異得張口結舌地,久久不能言語。

    「謝謝你,你該算是我的媒人才是。」芙蘿笑著對她說,而那神韻,幾乎可說是月牙公主的翻版。

    「對了,你怎麼會跟那位老婆婆在一起呢?」應庭筠順口問著。

    「爸,你見過她了?你們……」應鴻雁心頭一驚。

    「剛剛瞄了一眼,看她的穿著應該是維吾爾族的人吧?不過,她年紀好像很大了,我才剛走到她的面前,她整個人就癱了下去,還好我的動作快,否則,她那把年紀可不禁摔啊!」應庭筠說著說著,心裡卻直納悶那位老婆婆的身上,怎麼會有一股令他熟悉的香氣?好像曾在何處聞過似地。

    「是啊!我看她大概有九十多歲了吧!站都快站不穩了--」霍思深答著腔。

    「她是--」

    「她說,她跟你是一道的,她要托你幫她找人呢!」應媽媽開口了,突然打斷了應鴻雁欲脫口而出的話。

    應鴻雁想,要是母親知道,當年爸爸真的只因為她叫伊帕爾而娶她,那她鐵定會受不了的。

    應鴻雁按下了心頭的難受,想了一下才轉頭對芙蘿說:「快去找她,老太太是你媽媽,你一出生就未曾見面的母親。」

    「什麼!?你說她……是月……」

    「快去!」應鴻雁及時打斷她的驚訝,「霍思深,快帶芙蘿去見見你的丈母娘。」她知道,月牙公主不希望父親看見她此刻的老態。

    「女兒啊!」突然,應庭筠面露詭異地盯著鴻雁瞧,「你這一個月,究竟在什麼地方?」他的問題也是所有人想知道的。

    「你不是去過嗎?還問我?」應鴻雁想也不想地,就這麼回答。

    這一晚,她很累很累,卻怎麼也睡不著,才回來不到一天的時間,她就想他想得心都痛了,「阿洛,你現在在做什麼?你還好嗎?我有好多、好多的話想對你講啊!」

    她望著窗外的夜空,卻失望地發現,連星星都沒有……那像是一種落井下石的殘忍,教她一顆思念的心,何處寄托?

    不過,夜半不成眠的,又何止她一個?還有睡在她隔壁房間中的月牙公主--伊帕爾。

    「你還是跟當年一樣,那份氣質、那份熱誠、那雙深邃的眼光……」她坐在床邊,獨自一人在黑暗中,咀嚼著白天初見他時的震撼與興奮。

    月牙公主從來沒想到,她會是在毫無心理準備的狀態下遇見了他。

    早在決定出來的這些日子裡,她總是成天想著,見到他時應該會有的心思,她也已練習過好多次,就算不想與他相認,也要鎮定地跟他說句話、問聲好,一償她這三十年的相思。

    但是,事情卻出乎她的意料,應庭筠就這麼突然地出現在她的面前,讓她沒有時間、也沒法子去調整自己的驚愕,讓她還來不及好好將他看個夠,就這麼一頭昏過去了。醒來時,她已在這房間裡,與她唯一的女兒重逢,相擁而泣。

    「媽,你要去哪裡?」房裡的芙蘿發現母親起了身,像是要出門去。

    「睡不著,想出去透透氣--」

    「我陪你吧!」芙蘿說著就起了身。

    「你睡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說罷,月牙公主便披了件披風,走到了院子裡。

    由於今夜沒有星星,整個黑夜更顯得暗謐,對失落的人而言,這樣的夜色是相襯的,不過,對有些人來說,這卻是羅曼蒂克的事了。

    「庭筠啊,這下子我們可安心了。」應鴻雁的母親坐在石階上,半倚著應庭筠聊著天。

    「是啊!我早說鴻雁一定沒事的,你白擔心了嘛!看,頭髮都白了好幾根。」應庭筠心疼地說著。

    「還說我?你自己不也一樣?還差一點沒拿刀子把何偉群給劈了!」

    「說到那小子,我就一肚子火,鴻雁出事了,他還有心情上班,真不知鴻雁當初是怎麼看上他的?」他可是替女兒不平啊!

    「年輕人有年輕人的想法嘛!何偉群不是說要趕來了嗎?或許,明天就會到了。對了,你們父女倆搞什麼鬼啊?怎麼都問不出你們失蹤之後發生的事?」應媽媽終於還忍不住地問了,當然,也算是莫森請她出馬的。

    「唉!怕是這下子要瞞也瞞不住了。」應庭筠知道,再不說的話,引起的風波會更大,因為,全世界的考古隊絕不會放過他們父女倆的。

    就這樣,應庭筠大概地將尼雅王國的事輕描淡寫地說了一遞,只不過,有關月牙公主的事,他則是絕口不談,因為,那是他心中不能與人分享的秘密,即使,她是他應庭筠的太太……

    「真有這樣的空間存在!?」應媽媽顯得非常驚訝。

    「宇宙是浩瀚的,絕非我們人類可以完全洞悉知道的!」應庭筠突然想起,不知月牙公主好不好?她可還會記得,他這位生命中的「過客」嗎?

    「奇怪了,那又有什麼因素使你跟鴻雁都不想讓人知道?」

    「有什麼奇怪的?一來,有人會相信嗎?二來,我不想讓人為了找答案,而重蹈覆轍--這事情很嚴重,倘若去的人,在一個月的期限左右回不來,那……他就會死在那裡,會因器官衰竭而死在那裡呀!」

    「這麼凶險!」應媽媽一聽,臉色一陣蒼白,「以後,我說什麼也不許你們父女再去哪裡探險了!我還等著你退休,陪我環遊世界呢!咳咳咳--」

    「哎呀!怎麼咳了?來披上吧!」應庭筠溫柔地將自己身上的棉襖,披上了他妻子的肩,然後再扶起她,說道:「放心吧!等我們一回台灣,我就辦理退休,然後,我們先去日本賞楓,再去坐豪華郵輪到阿拉斯加……」

    「這可是你說的喔!不能哄我--」

    這一對老夫老妻,就這樣手牽著手,談著他們的過去、現在、與未來的人生。那含蓄的打情罵俏、那時而靦腆的嬌嗔、還有他溫柔體貼的小動作,讓佇立在一旁看著這一切的月牙公主,羨慕得心都痛了……

    突然,一陣風吹過,吹掉了她肩上的披風,落到了正在交心的夫妻面前,注定了是一場無法避免的相對--

    「這--」應庭筠撿起讓風吹來的那件披風,正納悶著。

    「是我的,謝謝。」月牙公主飄著一身黑地走過來,平靜地說著。

    「啊?你是那位陪小女出來的老婆婆嘛!那你是住在尼雅王國裡囉?」應媽媽熱情地跟她打著招呼。

    「沒錯,我……我是來找我女兒的。」她只能這麼說。

    「那……你跟芙蘿還可能回去嗎?」應庭筠不知怎地,就這樣問著。

    「回不去的!我們誰都回不去的,而你,該知道的。」她語氣輕柔地說著。

    「而你,該知道的。」這句話,讓應庭筠突然覺得心中無來由的忐忑。那老婆婆的說法很奇怪,連語氣,都讓他覺得熟悉得心驚肉跳。

    不過,他也不好問太多,只是禮貌地將她的披風還給她之後,跟她道句「婆婆,晚安」,然後攬著他的妻子,走回房間睡覺去了。

    婆婆!?月牙公主扯著嘴角,輕輕地苦笑著。她伸出手,撫著她那佈滿皺紋的臉孔,卻發現濕濕的,是淚嗎?她已無力分辨了。

    就如同蒙在被子裡的應鴻雁,她也一樣不知道,她的枕頭是何時濕掉的?她只知道,當她早上一睜開眼時,她竟然看見房中站了一位不速之客--

    「何偉群!?你來幹什麼?」她突然覺得,他像是位陌生人,無端地闖入她的房中。

    「鴻雁,你可是讓我擔心死了!」何偉群扔下手中的行李,坐上了她床邊,就一把將她抱緊地說道:「聽說你失蹤,我急得人都慌了,要不是公司硬不放人,我早就跟應伯伯來了。還好,你終於平安地回來了,要是你出了什麼差錯,我一輩子都不會安心的。來,把這戴上,我永遠也不許你再離開我。」他說著說著,就掏出了一枚戒指,往鴻雁的手指戴上--

    「喂,你幹嘛?」應鴻雁直覺地就收回手指,並將他推離自己。

    「鴻雁,這是你的訂婚戒指啊!來,不要再賭氣了,我知道你會來新疆,不就是為了跟我吵架的事嗎?讓我們和好,行不行?我媽說,要是不讓你回心轉意,她就唯我是問!來,乖,讓我親一個嘛!」說罷,他就往前趨近。

    「不要--」應鴻雁迅速地閃過了他,用著一種前所未有的神情,盯著他瞧。

    「小姐,我都這麼低聲下氣了,你還不肯原諒我?以前你不是這麼小氣的!」

    「哈哈、哈哈--」應鴻雁突然逕自笑了起來,還笑得歇斯底里。

    「什麼事這麼好笑?我臉上有什麼不對嗎?」他讓她笑出一身雞皮疙瘩。

    「不對、不對,是我不對。」她都笑出淚來了,「原來,我的品味一直有問題,哈哈!何偉群,你知道我為什麼對你的任意妄為從來不小氣嗎?」

    「不就是因為你很愛我嘛!總懂得我愛自由--」他自以為是地說著。

    「錯了!我不小氣,是因為我根本就不愛你。」她終於明白地說道:「你在我的心裡,只是一種習慣,沒什麼要緊,所以,我不是很在乎你,我原來就不是很在乎你的,哈哈--」她還是無法自抑地笑出淚水。

    「什麼!?你說……不可能,你一定還在生我的氣。鴻雁,我……」何偉群突然無法面對這樣子的結局,因為,他向來掌握得住她的感情,她向來是他唾手可得的東西,不可能一瞬間,他們的感情就煙消雲散了。一定是她故意惹他傷心的!他還是深信著自己的魅力,不斷地想挽回應鴻雁的疏離。

    不得已,應鴻雁只得逃到芙蘿的房裡,她突然想好好地跟她們母女倆敘一敘。

    「公主。」她來到月牙公主的床邊,輕聲地叫喚著。

    「你好點了嗎?」月牙公主轉過頭,卻讓應鴻雁一看就怔住了。

    「你……怎麼老得這麼快!?」她蹲下了身,不忍看到月牙公主快速的老去。

    「我媽媽是一秒一秒的虛弱了。」芙蘿哭紅了眼,心疼地說道:「我們母女倆好不容易見面了,卻--」

    「傻孩子,別哭了,我們總算還能見上一面,不是嗎?連他,我也看見了--」

    「可是,他不知道啊!他連我是他的女兒都不知道啊!」芙蘿聽母親說了。

    「公主,不如我去告訴他--我爸爸這三十年來,始終沒忘記過你,你知道嗎?他之所以會娶我媽,只因為--她也叫伊帕爾啊!」應鴻雁也為母親心酸不已。

    「他……」月牙公主一聽,激動自是無法言喻,不過,她畢竟是個將死的人,她對他早已無所求了。「夠了,能見到他最後一眼,我願足矣!什麼都別說了,我看得出來,他對你母親也有深重的感情,不要讓我的出現壞了他們的鶼鰈之情,即使一絲絲地,都非我所願--」她深深地為他們夫妻祝福祈禱著。

    「公主,謝謝你!」雖是不忍,但為了母親,應鴻雁對她充滿感激。

    「今天天氣不錯,能不能陪我去外面走走?」時日不多,月牙公主不想讓自己困在這裡。於是,應鴻雁與芙蘿,再加上個霍思深,就扶著月牙公主坐上了車,來到了街上的鬧區。

    不過,冤家路窄,應鴻雁又好死不死地,讓前來逛街的何偉群給纏住了。

    「鴻雁,還在氣我?別再說那些氣話了嘛!」他使出了他的看家本領。

    「何偉群,你是聽不懂國語嗎?我說的不是氣話,是實話,我根本不愛你,請你不要再來糾纏我行不行?」應鴻雁讓月牙公主一行人走在前頭,怕讓人家聽笑話了。

    「你不愛我愛誰啊?你除了我,連半個男朋友都沒交過。」

    「是啊!這不就是你吃定我的原因嗎?」應鴻雁走到了一處賣帽子的攤位前,仔細地挑著攤上的帽子。

    「說得多難聽啊!我只是當你是標準的妻子人選--」

    「喔!抱歉,我讓你失望了。」應鴻雁突然轉過身,拿著手裡的一頂帽子,就往他頭上戴著,「這送給你,挺適合的。」她笑著打量一番。

    「這……這不好吧!哪有送未婚夫綠帽子的--綠帽!?」他愕然地發傻了。

    「沒錯!是綠帽,我愛上了一個讓我知道天雷勾動地火是什麼感覺的男人了!」

    「應鴻雁,就算說氣話,還是要有節制的。」何偉群已經發冷汗了。

    「喔!你不知道他有多好,我們可以隨時隨地做我們愛做的事!何偉群,說句實話,你真的太遜了,我建議你,不如買些威而剛用吧!」應鴻雁故意講這麼毒辣的話,來教訓一下他的狂妄自大。

    「應鴻雁,你……哼!」何偉群氣得咬牙切齒,但是,沒敢太吭聲,因為,說巧不巧地,應鴻雁的話,還真傷到他的男性自尊了。

    「怎麼啦!?你又氣他了?」剛好,應庭筠也出來逛街,就這麼與氣得發狂的何偉群擦身而過。

    「爸,我跟他分了,我從來就沒愛過他。」應鴻雁挽著父親的手,緩步地走著。

    「你終於開竅了?他不適合你的。」

    「沒真正愛過的話,我永遠也不會知道的--」她又想起了賽希洛。

    「你……」應庭筠突然停下腳步,若有所思地望著她。

    「我跟你當年一樣,愛上了一個不該愛的人!」

    「你知道?你也……」他被女兒的突來之語給嚇了一跳。

    「沒錯,我都知道了,我還知道,月牙公主替你生了一個女兒,是我同父異母的姊姊。」她還是忍不住地透露了。

    「月牙公主?她替我生了女兒!」這個名字,還是深深地刺痛著應庭筠,他沉默了好一會兒後,才幽幽地問著她說:「她……好不好?她應該是尼雅王朝的皇后吧?」

    「你怎麼不問她呢?」應鴻雁突然看向前方的芙蘿與月牙公主一行人,「那位婆婆是從月牙宮出來的,你想知道什麼,就直接去問她呀!」

    應鴻雁看著父親邁著忐忑的步伐,緩緩地走向月牙公主的跟前。

    先是詫異,然後神色略顯緊張的月牙公主,瞄了一眼站在遠處的應鴻雁,仿-在告訴她,她的好意她曉得,但是,又何必呢?

    應鴻雁露出淺笑,眼帶鼓勵地回應著公主的話:告訴他,把你這三十年來所受的苦告訴他,把你這三十年來的思念告訴他,把你此生最後的深情讓他知道啊……應鴻雁看著應庭筠,神情專注地聆聽著月牙公主說的每字每句,她的心竟也為之欣慰幾分,縱然,月牙公主不會表明身份,但是,這是她應得的報償,不是嗎?她為他受的委屈,該全部讓他知道啊!

    「阿洛,他們還是幸運的,不是嗎?至少他們還能面對面地再說上一句話,我們呢?我們呢?」這一晚,應鴻雁睡不好,望著窗外寂寥的星星,她想念他的思緒在心肺翻攪不停。

    她躺在床上,用雙手將棉被捲成一團地抱緊,想像著那是賽希洛的溫柔身軀,可以這樣陪著她,度過這樣的孤寂長夜。

    然而,想像畢竟是沒有溫度的東西,她翻來覆去的,還是騙不了自己。最後,她想起了臨走前,她打包進行李中的一件披肩,那是賽希洛曾經披在她身上的衣物,是唯一跟她出來的一樣紀念。她立刻將它翻出來,緊緊地貼在胸前,讓它代替著他,陪她入眠。

    「阿洛,我好想你啊!沒有你,我怎麼過都不好!」她常常對著空氣不斷地喃喃自語:「我想逃啊!可是逃不了,哪裡都有你的存在,告訴我,我該怎麼辦?怎樣才能把你忘掉?如果,思念是一種病,我無可救藥啊!」

    是的,無處可逃!賽希洛也同樣地無處可逃。

    「月牙兒,你的苦,我知道,我真的知道啊!」賽希洛與生俱來的神秘力量,總能讓他感覺到應鴻雁來自遙遠的思念與心傷。

    尤其是在這樣的一個月夜,賽希洛一樣徹夜不眠,因為,他要用心去感覺他的月牙兒的一切,他捨不得錯過她傳送來的念波與思念,縱然,聲聲的呼喚都是那樣令他痛不可言,但是,他願意承受這樣的摧殘,他寧可心碎,也要流連著她曾經來過的氣味

    

    應庭筠決定要先帶妻子回台灣了!

    「鴻雁,你真的不跟我們走?」應母想勸女兒改變心意。

    「媽,你就別擔心了,我還想多待一些時候,再說,莫森教授還有一些事需要我來負責。」其實,應鴻雁擔心的是月牙公主。

    「我可警告你,不准再給我出差錯,你老媽可是有心臟病哪!」

    「媽,放心啦!我只是……」應鴻雁一時也不知該怎麼說。她只是捨不得就這麼離開了,因為,這裡畢竟有著賽希洛的影子,雖然,是在另一個空間裡。

    「好啦!老伴,女兒會照顧自己的,我們先去烏魯木齊停留個幾天,再搭飛機回去,說不定那時,莫森的工作提早結束了,可以趕來與我們會合。」應庭筠提起行李,就這麼將妻子扶上了接送的吉普車。

    「等等,等等啊!」突然,芙蘿自旅館內跑了出來,手裡還拿著一包東西。

    「你來得正好,幫我向你母親辭行,她需要休息,所以我們不便打擾。」應庭筠這時才發現,這位名叫芙蘿的年輕女孩挺眼熟的。

    「我母親要我將這個拿給你,」芙蘿氣喘吁吁地遞上了一隻繡著月亮的錦囊,「是她親手縫製的,給你做紀念。」

    「代我謝謝你母親了。」應庭筠雖有點納悶,不過,他還是收了起來。

    「想不到,那老婆婆還真熱情哪!竟然送東西給你--」在車上,應媽媽好奇地翻著那只錦囊說道。

    「或許,我們都認識在尼雅王國裡的一位朋友--」他是這樣想著。

    「朋友!?你在那裡也有朋友?」    「當然,只不過……她死了!老婆婆告訴我,我那朋友不久前死了!」無可否認的,當他知道這件事時,他痛心得幾乎要窒息。可是,他還是不敢讓情緒浮現出眼底,因為,它終究是樁秘密,而他不能為了這個秘密,傷害了與他結-近三十年的妻子。

    「這樣啊!你也別難過了,就當他還活在你心底吧!」她這樣安慰著她的丈夫。

    她是一直活在我的心底!他多想這樣告訴她,但是,他不能,因為對她不公平。

    「對了,你有沒有發覺,那位叫芙蘿的女孩很眼熟?」應媽媽說著。

    「你也發覺了?」

    「是啊!我覺得他長得跟你有點像,真的,跟你年輕時候還真像啊!」

    「哈哈,你也真會掰,咦,這裡面好像有東西?」他突然發現那只錦囊,竟然有暗袋,而裡面還有一個硬硬的東西。

    於是,應庭筠毫不猶豫地將它翻找出來,果然,是個像戒指的東西,不過,待他一拿出來,亮在眼前時,他整個臉都綠了--

    「這……這戒指怎麼會在這裡?她怎麼會有這戒指?這……」應庭筠永遠也不會忘記,這是他當年送給月牙公主的訂情紀念物,而她告訴他,當有一天他再見到這戒指時,就是她出來與他相見的時候。

    「難道--」應庭筠突然想起了妻子剛剛說的話,她說,芙蘿長得像他!?可是,芙蘿的母親已經那麼老了,應該不會是?不!他想到了,當年他認識月牙公主時,她已經七十歲了,算一算,今年的她也該一百歲了,而那位老婆婆……

    「香凝,你先去烏魯木齊的旅館等我,我得回去辦點事情--」就這樣,他中途下了吉普車,轉搭另一部回程的車子,直奔月牙公主的下榻處。

    在旅館的房間中,正充斥著一股濃厚的哀傷氣氛,嚶嚶地啜泣聲,是芙蘿與應鴻雁,而月牙公主只剩最後的一口氣了。

    「別傷心,我悲哀的一生就要結束了,你們該為我高興才是。」月牙公主虛弱地說著。

    「媽,我捨不得你啊!媽--」芙蘿哭得雙肩抖動著。

    「孩子,還是你幸運,能跟你所愛的人相守,這個願望對我來講,好遙遠、好困難,就算用我的生命也換不了!」

    「公主,你的苦,我都知道。」應鴻雁也哭得歇斯底里的,因為,她的遭遇不比月牙公主好多少。

    「月牙兒,你要試著想開點,我不想你像我這般--」月牙公主握著她的手,輕輕地說道:「皇上的好,你最知道的。他是世間難得的奇男子,你能跟他如此相愛過,也算不枉此生了。不要痛苦、不要遺憾,你該欣慰,這人世間還有一個能讓你魂縈夢繫的愛人,不是每個人都能這樣愛過的。」她突然梗了氣,有點嚥不下來。

    「媽,別說了,你要休息啊!」芙蘿拍著她的胸口。

    「孩子,我就像將滅的燭火--」她突然伸出手,拉著一旁的霍思深說:「我把芙蘿交給你了,我知道你會善待她的,帶她離開這裡,去哪裡都行。」

    「婆婆,你再撐一會兒,醫生就快到了。」霍思深還搞不清楚狀況。

    「沒用的,我是老化了,該走了。我希望,你們死後能將我的骨灰葬在月牙泉畔,畢竟,那是我出生的地方,我的心願已了,就要落葉歸根了。」說罷,她終於嚥下了最後的一口氣,安祥地閉起了眼,揮別了她一百年的生命。

    「媽,媽……」

    「公主……公主……」

    芙蘿與應鴻雁相擁而泣,為的是她為了愛情而拋卻的生命,也為了她那份愛一個人的執著堅定。值得嗎?應鴻雁知道,只有真正愛過的人,才有資格回答這一句。

    「這是怎麼回事?你們看--」霍思深突然打斷了她們的哭泣,驚愕地發出聲音。

    公主的臉變年輕了!她臉上原有的皺紋竟然在瞬間平復了,還給了她一張光滑細緻的雪肌,而那是她年輕時的容顏,有如月光仙子般的晶瑩透明!

    「伊帕爾、伊帕爾--」門碎地一聲讓應庭筠推開了,他滿頭大汗地闖進來,卻看到動也不動的伊帕爾--

    「爸!?」應鴻雁錯愕地看著父親走來。

    「真的是你!?你為什麼不告訴我?為什麼要瞞我?為什麼?」應庭筠抱起她尚有餘溫的身體,嚎啕大哭著:「你好殘忍哪!你知道我想你想得好苦啊!你卻連這點機會都不給我啊!伊帕爾、伊帕爾--你怎麼就這樣走了?你跟我說話呀!你不能退了我送你的戒指,就將我打發了呀!伊帕爾,我的愛啊!」

    應鴻雁從來沒見過父親如此的瘋狂,那是一種隱忍許久的傷病,卻在瞬間爆發開來,威力驚人、無人能擋。所以,她只能陪著他哭著、哭著、再哭著,直哭到所有的人,都筋疲力盡為止了……

    「阿洛,月牙公主死了,她死了,她的痛也停了。可是我呢?你呢?」應鴻雁憔悴地跪在房間中,虛脫得想死了算了。

    在經歷了一場又一場的生離死別,她的心,就快乾涸了。

    如果一閉眼就能什麼都沒感覺的話,她還真想讓自己也一睡不起。

    但是,她不能。她知道,賽希洛會在另一度空間中,等著她傳來的思念,要是她死了,他又將如何撐下去呢?他還有兩百歲啊!他要熬的日子更長呢!

    「阿洛,我不要這樣子呀!我不要只能對著空氣跟你說話;我也不要對著星空談心,我好想你、好想你呀!我想你的笑容、想你的溫柔、想你的眼睛、想你的撫觸、想你的味道、想你的每一個吻哪!阿洛,我真的好想、好想你啊!我不要我們的愛,只能等死……」她俯在地上,痛哭失聲。她心口的痛楚變成火山的熔岩,洶湧地燒痛著她的五臟六腑,她不斷地作嘔著,想把心底的灼熱給一併吐出來,然而,她費盡心思、汗流浹背,還是不能減緩那份深層的劇痛。

    終於,她癱軟在地上,全身濕透,兩眼空空洞洞地、淚汩汩不停地流著,心早讓所有的痛楚給淹沒……

    「月牙兒,月牙兒--」賽希洛自睡夢中驚醒了。

    他按著一顆像是要竄出胸膛的心口,從睡夢中跳了起來。那是一道強大的電流,倏地敲入了他的心窩,他知道,是月牙兒的痛,只不過,怎麼會來得如此強悍?如此驚心動魄?莫非--月牙兒出事了!

    「月牙兒,不要這樣,不要這樣折磨自己啊!」賽希洛吻著應鴻雁留下的月牙鏈子,擰著心口說。

    突然,他手中的月牙鏈子碎了,莫名其妙地碎了,讓他怔愣得久久無法言語。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他慌了,並且立刻奔出寢宮,朝著花園的方向奔去。

    對著天上的月光,他使出他最深沉的念力,對遠方的應鴻雁,傳達著他的愛與溫柔。他凝望著天上的星月,掏心挖肺地不斷訴說著:「不要哭,我的月牙兒、相信我,無論你人在哪裡,無論你遇到什麼困境,我都會在這裡給你鼓勵。不要哭,雖然我們人不能相守,可是,我們的心是在一起的!我愛你,我會永遠這樣守護著你,不要哭,我的心肝寶貝呀!」他說著說著,淚滑下了他的臉頰。那是他心疼她的表達,也是他無奈的沮喪。

    賽希洛就這樣守著天上的月光,將他的愛,遙寄給遠方的她……天荒地老,他不渝的愛,只有天上的明月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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