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問一個擁有美國柏克萊大學統計學碩士及財力雄厚家族背景二項傲人條件的俞靖,為何在二十五歲的年紀依舊乏人問津?
「那百分之九十,一定是因為貌不驚人的關係,」伍凌燕在鏡子前,撩撩自己那頭風情萬種的法拉頭。
「不——我認為是俞靖太懶,懶得連老爸這麼有錢都沒說出來讓人知道。」谷翠亭伸直手指,哈著戴於中指的結婚鑽戒。
「是嗎?我倒是覺得俞靖心裹一定有個暗戀已久的對象。」沈婉容把頭自文藝小說中抬了起來。
「誰?」所有的人異口同聲問著,包括坐於電腦桌前的俞靖自己。
「會不會是——剛才進來的那位大帥哥,林薰修?」沈婉容說話的神情迷濛又肉麻兮兮。
「林薰修?!」大家的眼光全停在俞靖「驚魂未定」的神色裹,像是一副要嚴刑逼供的表情。
「喂喂喂——清醒吧!」俞靖用手在眾家女人的面前揮一揮,「還要我解釋幾遍哪?那位大帥哥林薰修是個獨身主義者,為什麼呢?就是因為他以前曾被一位小魔女整得跪地求饒,從此對女人就采退避三舍的作法,嘻嘻,當然這個神通廣大的小魔女,就是本人在下我。」
想起十幾年前的傑作,俞靖下由得沾沾自喜。記得當年林薰修因同班好友俞驥的邀請,住進了俞家位於台北的房子,雖然四年下來省了一筆可觀的生活費用,卻讓俞家的淘氣么女俞靖當成茶餘飯後的消遣活動。而俞靖最得意的一件事,便是四年下來,她總共氣走三位中文系、嚇暈一位哲學系的女孩,讓林薰修一畢了業,也成了光棍一條。
但是,俞靖的捉弄並不是出於愛慕性的妒意,而是因為她實在看不慣那些女生們的扭捏作態,再加上平常功課壓力滿大的她,也著實需要些調劑,所以,在整完她大哥俞驥後,那個性溫和又善體人意的林薰修就成了她玩點子的對象。
「俞靖——原來你竟是如此地殘忍!」沈婉容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唉!可憐的林薰修就從此埋下了心中的陰霾——」
「拜託——沈『黛玉』,請你不要這麼噁心行不行?最多——我把林薰修介紹給你,讓你用萬般柔情來化解他堅硬的心。」突然間,俞靖又有個捉弄林薰修的辦法,只要把這個將浪漫當飯吃的沈婉容丟給他,鐵定又可賺得一部好戲欣賞。
「真的,」沈婉容喜出望外。
「就算真的,也得先幫我把這份研究報告作完哪!這可是我這學期最後一次機會了。」一直沒吭氣的黃薇仙終於發出抗議的聲音。就讀於某大學人類系所的她,正為著一篇學術報告心煩不已,而這也是她特地趁著連續假期,專程由台北搭車來到這中部偏僻的山區,向那位高材生兼死黨的俞靖討救兵,想藉由俞靖統計學的分析,幫她的立論作個精細又有根據的數據證明。
誰知道一個不小心走漏了風聲,另外三個女人——伍凌燕、谷翠亭以及沈婉容便連夜收拾細軟,說要同甫回國不久的俞靖聚一聚。
但,說穿了,不就是三個女人閒得發悶,連結婚不久的谷翠亭都因老公出差,不想整日與婆婆四眼相對;再者是基於貪小便宜的心態,反正這個度假村是俞靖老哥經營,只要是親朋好友蒞臨,絕對是不用花一毛錢就可逍遙住幾天,玩個過癮。
「就請各位高抬貴手,放過我和薇仙吧!」俞靖翻個白眼,又把注意力集中到電腦螢幕前。
「喂——我們這可是在幫你們-,想想,薇仙的研究主題不是有關人類行為模式與擇偶的關聯性嗎?俞靖下就是個血淋淋又活生生的研究對像——」伍凌燕故意誇張地蹙著眉,口氣嘖嘖地說:「我幾百年前就說過嘛,男人還是對長髮飄逸的女人容易動心,像俞靖你那頭短得不像樣的頭髮,男人看你就跟看兄弟一樣,誰會追你呀?」身為造型設計師的伍凌燕,最氣不過俞靖把女人的形象糟蹋成這副德行。
其實,俞靖也不算醜,清秀的蛋臉、慧黠晶亮的大眼,再配上一副常開懷大笑的嘴,就算稱不上美女也可以說是佳人一個。
只不過,她的個性一向男子氣概多些,該笑就笑,該罵人就罵人,連打架都在小學發生過,所以,從小到大,俞靖就是男孩眼中的哥兒們,女孩子眼皮子下從下嫉妒的大姊頭,因此就在這種狀態下,俞靖長到了十八歲的花樣年華,原以為情況將會有所改善,誰知,赴美求學的俞靖又一頭埋進那艱深複雜又枯燥的統計書本裹,整日面對最久的,就是電腦而已,為此,讓這一班子好友「皇帝不急、急死太監」的乾著急。
而伍凌燕的一席舊事重提,倒教這會兒正腸枯思竭的黃薇仙靈光一現——
「這倒是個不錯的研究個案。」她若有所思地翻翻手中的資料,又看看一臉無奈的俞靖。
「喂——我只能替你進電腦,其他的,我就愛莫能助了。」俞靖好不容易畢了業,回到俞驥新落成的這座度假村悠哉過了幾天,她可不想再捲進累死人的功課裹面。
「要研究什麼?」谷翠亭滿頭霧水。
「研究會愛上俞靖的男人,究竟有什麼樣反常的行為模式。」伍凌燕揶揄地說著。
「同性戀?」沈婉容脫口而出。
「有先例可循了,記不記得高二那年,隔壁班的一位女同學不就追著咱們俞大姊頭後面跑嗎?」谷翠亭覺得這個主題缺乏新意。
「如果說——一個人擇偶成敗完全是取決於他心裹設定的差距多少來認定的話,那姻緣天定這事,不就可以推翻了?」黃薇仙逕自喃喃自語。
「那多悲哀啊!這麼浪漫的事全成了圖表與數字。」軟軟的語氣中,有沈「黛玉」的埋怨。
「這就是現實!不然我的造型美儀課也不會那麼受歡迎。」伍凌燕的認知就是如此。
「這就難怪我老是養在深閨無人知。」俞靖伸個懶腰,故意打個大呵欠,說:「男人都這麼膚淺,那裹懂得天生麗質的本來道理嘛!畫張彩色臉、搔個狐媚姿,就不知道自己家住何方了。」俞靖這話,擺明了就是針對伍凌燕。
「總比你養成老姑婆好。」伍凌燕也不甘示弱。
「不要吵、不要吵,我有個靈感出來了。」黃薇仙看著拿在面前的資料,語氣興奮地大叫著。
三個女人頓時都不發一言,全等著黃薇仙主動發佈消息。
「如果——我們選定一個男人,依據他的喜好來製造一位他心目中百分之一百的女性——」黃薇仙試圖把心中的想法說得平易近人些。
「這就像寫小說嘛!一百分的男人對上一百分的女人——」沈婉容插著嘴。
「不,我強調的是『製造』兩個字,意思就說,找一個完全不受異性青睞的女人刻意改造一番,然後把她放在男主角的眼前,而結果會是什麼?」黃薇仙對自己的「創意」真是五體投地。
此話一出,果真讓一屋子的聒噪全停止了。
「嗨!這麼安靜呀!」就這時候,度假村的總經理林薰修端了一盆子的新鮮水果推門而入,「這是剛從俞靖大嫂那個農場摘下的水果,很甜很新鮮喲。」他斯文微笑的臉,就算用「如沐春風」來形容在場女人們的感覺,是一點也不為過的。
「就不知道——他喜歡的女人會是什麼類型?」谷翠亭看著林薰修轉身離去的優雅,不禁喃喃自語。
「他喜歡什麼型的女人,我是不清楚,不過,你老公喜歡的就是你這種花癡型的。」不知怎地,一向溫柔的沈婉容竟也說起刻薄話來了,或許這就是意亂情迷的後遺症吧!
「該不會要挑他當實驗吧?」俞靖直覺地問著。
「不行,不能挑他,因為他同你太熟了。」黃薇仙一口就否定了。
「這跟我熟不熟有什麼關係?」
「因為你是女主角啊!踏破鐵鞋無覓處的女主角。」
這是黃薇仙最大膽的嘗試,不但對自己的研究報告有幫助,更可藉此機會讓懶人俞靖改頭換面一番,真可謂是「一石二鳥」的計謀。
「開玩笑,我那有這種閒工夫?」俞靖猛搖著頭,一副「抵死不從」的堅定。
「你是怕自己不行,就算使出十八般武藝,人家或許連正眼都沒瞧你呢!」激將法,通常是伍凌燕用來對付俞靖的好方法。
「還是你害怕?這也難怪啦!年紀一大把,連個小戀愛都沒談過。」谷翠亭加入伍凌燕的陣線了。
「胡說,憑我俞靖,怎麼會害怕?更談不上手腕不行,我只是——只是不想傷害人家的感情,折磨人家的心。」俞靖突然想到的這個借口,還真的是慈悲為懷加理直氣壯,也唯有這樣,才能掩飾她內心始終否認的沮喪。
「那——找個罪大惡極的花花公子試試不就好了嗎?這比較符合俞靖路見下平、拔刀相助的個性嘛!」這下子,連沈婉容也贊成黃薇仙的歪主意。
只不過,她的正面說法,倒讓俞靖的頭頂生了一圈光,那份絕對的堅持似乎有了轉圜的餘地。
「是啊,趁這機會教訓一下那些自以為是的公子哥,想想也是功德一樁。」俞靖方纔那閃逝的得意,絲毫沒逃過黃薇仙的瞇瞇小眼睛,她太瞭解俞靖的弱點,凡事只要冠上「非俞靖莫屬」的榮譽,那俞靖骨子裹為朋友兩肋插刀的義氣就會被挑起,就像這次為了這份報告,俞靖寧願推掉了台北公司的約聘,而窩在這度假村中幫她作統計分析。
就這樣你一言我一語,再加上黃薇仙誇張的哀兵表演,終於讓俞靖在半推半就下答應了。
而唯一剩下的難題,便是男主角在何方?
☆☆☆四月天獨家製作☆☆☆☆☆☆請支持四月天☆☆☆
「哥——能不能幫我們一個忙?」趁著晚上俞靖的大哥大嫂備了一桌豐盛食物招待這幫女人之際,俞靖向俞驥問著。
「什麼事?」剛結婚不久的俞驥,滿臉春風得意。
「我們——我們想要一份花花公子的名單,除了要未婚之外,還要有格調——」俞靖還想說,至少要有湯姆克魯斯的長相,因為她實在不願意對個庸俗滑頭的男人賣弄風情。
即使,目前她對「風情」的定義始終搞不清。
「這可難——」說話的,是正端來一鍋湯的疏素練。
「大嫂,這話怎麼說呢?」俞靖好奇地問著。
「因為,你們要的那位花花公子已經收心結婚了。」疏素練瞄了身旁的俞驥一眼,「要不然,他交的女朋友個個都不輸電影明星。」她笑著調侃。
「哎呀,那壺不開提那壺,我現在可是標準的新好男人啊!」俞驥的眼神儘是甜蜜。
「咳咳——又來了,吃頓飯都會被電到雞皮疙瘩掉滿地。」一旁的陪客林薰修搖頭歎息,一會兒才又問道:「你們問這個做什麼?」
「是黃薇仙的研究報告啦。」俞靖的反應,急切得有些心虛。
其實,打從黃薇仙提出這構想的那刻起,情緒一向沒啥起伏的俞靖竟泛起了絲絲漣漪,可以說害怕、可以說擔心,但更恐怖的是,那迴避不了的興奮之情。
或許,這就是少女情懷吧!只是,對已經二十五歲的俞靖而言,只能說是遲來的春天。
隔天,她們果然從俞驥和林薰修的資料中,列出了一張實驗名單,只待俞靖輸入電腦後,再做全部的刪減、選擇等的點數加級。
「就從這十個人裹面來挑吧!」俞靖終於列出最後的一批人選,「想不到,這種花心蘿蔔真不少啊!」她感歎地做著鬼臉。
「就這十個呀!」伍凌燕仔細地審視出現在電腦螢幕上的照片,說:「還都是典型花花公子的樣,就怕人家看不上我們的實驗餌——」
「那就得看你這造型師的功力囉!」反應快的俞靖,一句話就把成敗完全推到伍凌燕的身上。
「他們這十個人有沒有什麼共同點?」唯一不抬槓的,就是正經八百的黃薇仙。
「有啊!有錢、有女人,最重要的,是後天他們都會出席一場在度假村舉辦的古董拍賣會。」
「我就說嘛!怎麼沒聽見俞靖的抱怨,原來她還是懶到不必出門就想做完實驗。」谷翠亭頻頻搖頭。
「不過,這也挺好的嘛!我們在這裹就不會悶得發慌了。」沈婉容的興致倒是比其他人來得高。
「那就這樣吧!俞靖,你從這十個人之中挑一個。」
「這個好,看起來有點像亞蘭德倫。」
「胡說,這個才好,那只鷹勾鼻看起來挺有魅力。」
「不要啦——找個蠢一點、色一點的,才容易上鉤嘛。」
「全部安靜——」黃薇仙有時真恨死了這票女人,「讓俞靖自己選。」
但是,好半天下來,俞靖仍是副苦瓜臉,說穿了,就是螢幕上的每一個,俞靖都已預見他們眼中的忽略——她這才發現向來自恃甚高的她,竟然在這方面成了軟腳蝦!
「用抽籤的吧!」看不過去的黃薇仙,只好弄來了十隻紙團,遞上了俞靖三心二意的眼前。
也好!由上天決定誰該當這個倒楣鬼,也省得日後讓這些女人有恥笑我的把柄!俞靖接過了紙團,閉起眼向上一扔——再順手一接——
「十號,靳馥恩。」谷翠亭還學人家唱票的聲音。
再一次——
「十號,靳馥恩。」這會兒,大伙已經面露詫異了。
俞靖拿著紙團的手,也不知何時滲出汗了,其實早在電腦列印出靳馥恩的背景資料時,俞靖的心底就猛然地顫起了一陣痙攣,她明顯地感受到有種無形東西在她遲鈍的情感裡爆開了。
而或許是太強烈、或許是太突然,俞靖有被嚇到的震撼,正因為如此,她對這號人物更是采低調漠視的方法,免得掉入實驗過程中最忌諱的「先入為主」的陷阱。
「俞靖,別發呆呀!再扔一次決勝負。」一旁的女人們已等得不耐煩了。
會是他嗎?會那麼巧嗎?俞靖把手上的紙簽再重新翻動好幾回,這才閉起眼,往空中一扔——就這一瞬間,俞靖很清楚地感覺到,答案就在心裹面——是他,真的又是他。
搶過了俞靖才接在手掌心的紙簽,谷翠亭以驚愕又夾雜興奮的語氣,大聲報著,「十號,靳馥恩。」
「哇塞——這種機率太低了吧!」大家異口同聲地說著,並一古腦地衝向電腦前,盯著靳馥恩所有的背景資料。
靳馥恩,三十四歲,靳氏國際工程的總工程師——擅長擊劍、柔道……偏愛長直髮、身材高姚、骨感的東方女性……目前密切來往的有三位,電影明星若桑、翁氏集團的公開李紫渦,及國際知名模特兒芬妮……
「俞靖,你的對手太強勁了啦!」沈婉容的腦中已經浮現俞靖鼻青臉腫的模樣了。
「該不該——換另一個?」谷翠亭吶吶地說著。
「換什麼換哪!這樣才有挑戰性呀!」伍凌燕自信滿滿地說著。
「你說呢?」黃薇仙看著有些發傻的俞靖。
不發一語的俞靖顯得有些焦慮,她又再次地盯住靳馥恩那似曾相識的神情,就在此刻,一股力量灌進了她怯懦的心扉,她似有千軍後盾般地脫口說:「就是他了,打死也不換。」
好一句「打死也不換」!
就憑著這一句,眾家女人卯盡全力、忙成一團,以期在短短的一天半中,把俞靖塑造成靳馥恩心動的類型。
伍凌燕。負責俞靖的造型、服裝及儀態。
谷翠亭,專責為俞靖解讀男性的心理。
沈婉容,開始設計各種浪漫相遇的場景。
黃薇仙,則是所有行動的總指揮,負責記錄一切。
一群女人玩得不亦樂乎,只有當傀儡的俞靖老覺得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四月天☆☆請支持四月天★★★
這天,一場只對政商界發出邀請的古董拍賣會,在俞氏這座大型的度假村隆重的舉行了。
所有價值連城的古董均在嚴密的保護監視下,陳列在度假村主體建築的五樓大會議廳的布幔後方。
當所有身著華服的嘉賓正興致盎然地談論自己曾經標下過的古董價值之際,就只見會議場外,一位身材高碩、頭髮及肩而凌亂的男子,狀似無聊而訕訕地倚在走廊外的陽台沉思不語。
「哎喲,原來你在這裹呀!讓人家找半天。」一位身著黑色連身洋裝的中西混血女疾步地跑向他。
「嘿,你來啦!不是說發表會要晚一點才會結束嗎?」他收起原先那股憂鬱,換上一張迷倒眾生的笑臉,對著那位迎面而來的女子送上一吻。
「為了你靳大公子,再重要的事也得擱一邊嘛!」芬妮太清楚另外兩個對手的厲害,難得今晚靳馥恩只邀請她來作陪,一向隨著巡迴展而往來國際間的她,再笨也要善用此番留在台灣的時間,對這位以「博愛」聞名的靳大工程師努力一下,或許這會成為她二十六歲退休後的長期飯票也說不定。 ☆請支持四月天★
「其實這拍賣會我是半點興趣也沒有,只不過是衝著朋友的面子上才來參加的,要你這麼老遠過來一趙,真是過意不去——」靳馥恩對女人是尊重與溫柔第一,他雖然從未對她們說個愛字,但是,只要是他交往過的女人,他絕對不會以鄙視的金錢珠寶來打發而已,正因為如此,他的財富或許比不上其他財團的公子哥,但,他的品味、格調卻讓許多女人傾心不已。
「去呀,快去呀!」
就在走廊的另一側,一群飯店女服務員正在竊竊私語,「俞靖,要嫵媚一點啦!早上才剛教過的——」
「討厭啦!是誰的餿主意,幹嘛有晚禮服不穿要穿員工制服,這要讓我哥和林薰修看見了,非笑掉大牙不可。」俞靖嘟著嘴,一臉委屈地拉扯著身上的制服。
這是沈婉容的精心傑作,她說塑造一個灰姑娘比較容易挑起王子的同情心,當然,她是看準了憑俞靖的樣子要引起靳馥恩的注意是相當不容易的。雖然說,此刻的俞靖戴上了假髮、摘下了近視眼鏡,甚至於還在伍凌燕的巧手下薄施脂粉,但比起正依偎在靳馥恩身旁的芬妮,俞靖的清秀俏麗還是輸給了亮麗耀眼的芬妮。
更何況,舉手投足間的風情萬種,更不是個性大刺刺的俞靖一時片刻能學會的。這種姿態最要緊的是感覺,感覺不對了就要依賴演技,只可惜俞靖天生不是這塊料,不要說這票女人看了直搖頭,就連俞靖自己也別彆扭扭,怪裡怪氣。
「記住喔——說話聲音要嗲,眼睛則要嬌羞地看著他——」伍凌燕在最後叮嚀一句,便把俞靖推向前去。
一步、二步,俞靖猛吞口水。
三步、四步,俞靖覺得心臟就快停了。
撐住!拜託撐住,別讓那群損友看我笑話!俞靖默默地在心底直念著,殊不知,她已逐步來到靳馥恩高大的身影前——
奇怪!怎麼牆成了黑壓壓、軟軟的一片? ☆請支持四月天★
俞靖疑惑地定眼一看——
「啊——」猛然地向後一退,卻重心不穩地幾乎向後倒去。
「小心!」一個箭步上前,靳馥恩及時托住了俞靖後仰的身體。
「謝謝——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困窘的俞靖用結巴的語氣說著。
「你們飯店的服務生沒受過訓練嗎?怎麼會走路走到客人的胸膛裡去,我看你分明是故意的。」芬妮操著略帶西班牙腔的國語怒斥著俞靖。
「我不是故意的——」一個大嗓門才出口,俞靖又想到自己該扮演的角色,於是連忙壓住盛怒的語氣,以可憐兮兮的神情看著靳馥恩,說:「我是來請靳先生入席的,只是——只是工作實在太累了,精神有些恍惚,才——請靳先生不要見怪。」俞靖其實有副極美的嗓子,只是平常嚷嚷慣的她沒去注意,而此刻,自己溫柔又感性的一席話,聽得自己是既陌生又悅耳動聽。
「就是呀!我剛剛就看你一臉慘白的走過來。」在靳馥恩的眼裹,剛畢了業又毫無社會經驗的俞靖,看起來還是個單純年幼的小女孩而已,雖然他不否認,眼前的女孩有一股令他微微心動的感覺,但,他還不至於去跟個涉世未深的小女孩大玩愛情遊戲。
「恩——我們進去吧!拍賣會已經開始進行了。」一旁的芬妮急切地挽著靳馥恩,走向那熱鬧的會議廳。
「嘿——」臨走前,靳馥恩又叫住俞靖。
看著他溫柔親切的雙眸,俞靖突然間有股渴望湧上心頭——真希望他的眼中有我!
「什麼事?靳先生——」毫無矯作的,伍凌燕一直教不會的「迷濛眼光」竟不自主地融入了俞靖的眼。
「你的領扣扣歪了——」說罷,他便轉身離去了。
俞靖嫵媚還掛在嘴角,前所未有的羞赧就以驚人的速度罩滿她性格的臉龐,「該死!我怎麼會昏頭了。」她咬牙切齒地咒罵自己。
「俞靖——真看不出你還有兩把刷子呢!」
「是啊,俞靖你好厲害喲!竟讓靳馥恩當場來個英雄救美。」一旁的女人紛紛跑來俞靖的身旁。
「那裹、那裹——隨機應變嘛!」就算裹子再不濟事,好歹面子要顧及,俞靖硬是擠出得意的笑臉,面對這些準備要看她慘不忍睹的惡婦們。
「方纔最後那段,靳馥恩究竟對你說了啥東西?」黃薇仙對每個細節都要翔實的記錄下來。
「他說——」頓了半晌,俞靖吞吞吐吐。因為她知道,只要照實一說,那她的底子就見光死了。
「好像是說——什麼來了?」這個包打聽谷翠亭,還天生一副職業耳朵。
「哦——是——是他說——晚上到我房間來啊!」慌張之下,俞靖就撒了她自認為無傷大雅的謊。
「哇——」
扔下一竿子呆若木雞的女人,俞靖忍住爆笑的情緒,逕自走進正在拍賣的會場,見識見識何謂價值連城的古代寶貝。
「成交——」台下又一片掌聲如雷。
不過是張破凳子嘛,那值那麼多錢?站在最後面的俞靖聳聳肩,一副很不以為然的表情。
「喂——洗手間在哪裹?」不知何時,芬妮已經站到俞靖的身邊,態度高傲地問著身穿服務生制服的俞靖。
「洗手間!哦——從這兒出去向左轉,一直走就是了——」俞靖不露慍色地指示著,只不過,她指的地方是男用洗手間!剛好這層大會議室的樓面,男女用的廁所是隔在兩邊。
俞靖對著急急走出的芬妮背後,偷偷地扮了個鬼臉,正當得意之餘,一回頭,就看見坐於前方的靳馥恩正轉過頭盯著她的臉——她那還沒解套的鬼臉。
「嗯哼——嗯——」好不容易撐著沒有表情的臉,轉回正前面,靳馥恩還是忍不住地悶笑了幾聲。
這女孩,似乎沒她外表般的楚楚可憐,有一剎那間,他更懷疑自己看到了這女孩淘氣、愛笑的容顏。
但,管他的,過了今晚,他與她就更不相干了,只是他實在很好奇,一會兒芬妮回來的臉會扭曲成什麼德行?
「接下來,是一塊有上千年歷史的古玉珮,色澤翠綠泛金,而且手工雕琢精細,僅僅一塊巴掌大的玉珮裹,竟刻有一百零八朵盛開的蓮花。現在開始出價——」主持人介紹著一隻用紅木盒鋪黑絨布裝呈的綠色古玉。
在各式古董中,這塊古玉並不搶眼,但卻同時吸引住靳馥恩與俞靖前所未有的感覺。
「這玉珮——應該是屬於我的!」站在後面的俞靖像被催眠般地喃喃自語。
「這玉珮——應該是我的!」而坐在位子上心不在焉的靳馥恩也如是肯定說著。
「一百萬——」
「一百五十萬——」
「一百七十萬——」
喊價聲,此起彼落!
不知怎地,一向對古董沒興趣的靳馥恩,竟對這一塊有些微破損的玉珮產生一股強烈的心悸,而這種帶著穿透性的情緒,卻是他三十四年來不曾經歷的震撼,為此,他不得不對這迎面來襲的感覺另眼相看,他不得不對這塊玉另眼相看!
「二百萬——」他舉起手,毫下猶豫地喊了。
全場一片愕然,對一塊玉珮而言,這價錢太高了。
「二百萬,第一次——」
「二百萬,第二次——」
「二百萬,第三次,成交——」
「他竟然會買下了那塊玉?」俞靖按著心口,無法置信。
是種巧合的驚愕,也是種欣慰的感覺,至少,這塊玉沒落入其他人的手中。
但,靳馥恩不也是其他人之一嗎?她憑什麼把他歸類在己方?俞靖突然對自己莫名其妙的想法感到可笑。
直到拍賣會曲終人散,走在往自己下榻的木屋路上,那只破舊卻精緻的玉珮卻依舊盤據在俞靖的心口上,一股強烈的佔有慾結結實實地槌打著她的心房,要不是事出突然,她就算勒緊腰帶也要把那隻玉佩給標下來。
「嗯,用三百萬買個破東西你下覺得可惜?」就在這途中的花園內,傳出了芬妮嬌嗲的聲音。
「只要是我喜歡的東西,再貴我都不眨一眼的。」靳馥恩的瀟灑也在他的話中表露無遺。
「哦——其實這塊玉看起來還滿漂亮的,就不知道你們中國古人拿它來作什麼用的?」
「訂情之物。」不加思考地,靳馥恩就脫口而出了。
「真的?就像現代人送鑽戒?」從芬妮的口氣聽來,她似乎有點興奮。
「我想,可能更慎重吧!有生生世世的意味。」靳馥恩也想不起自己這方面的想法是從那裡得知的。
「恩——」芬妮的聲音更呢噥了,「我就知道——你是真的愛我,這玉珮我會好好珍惜。」
什麼?他竟然要把玉珮送給那個有胸無腦的女人?
絕對不行!俞靖躲在一旁,就快要按捺不住了。
「喔——親愛的,我想你會錯意了,這玉珮不是送你的。」靳馥恩連拒絕都是溫柔的。
「什麼?那要給誰的?是李紫涓?還是若桑?」
想必芬妮此刻的表情,一定是七竅生煙。
「不是——也不是她們。」逼語氣摻著笑。
「還有其他女人哪?」
「或許有一天吧!這玉珮該送給對我有特殊意義的人——」這話說得幾近喃喃自語。
看著芬妮負氣地扭頭離去,俞靖不禁暗自拍手叫好,而忘記了她原想和靳馥恩談判的事情。
她想要向靳馥恩買回那塊玉!
「奇怪!人呢?」才想起,而靳馥恩就已不見人影了。
要不——直接到他房裹去找他談仔細,否則,明天他可能就會離開這度假村,萬一,他又想不開,就順手把玉給了那些女人之一,那她俞靖想要回,可得要大費周章了。
但——她們這齣戲碼怎麼辦?薇仙的研究報告怎麼辦?
唉呀!管不了那麼多!反正,她就以這身長髮美女的模樣去找靳馥恩。這討價還價可能要花她一段時間,如此一來,那票看戲的女人一定會認為她俞靖的魅力不能輕忽,才這麼一眼,靳馥恩就輕易地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想想,這倒真的是一石二鳥之計,否則她還真下知道如何去圓自己剛才順口撒的謊言,而更重要的,就是她一定要拿到那塊玉珮。
至於,黃薇仙的實驗誤差……
「薇仙——為了面子與玉珮,我只好說抱歉了!」俞靖以歉疚的口吻喃喃低語。
俞靖在度假村的住處,是她大哥俞驥在結婚前所居住的海嘯樓獨棟木屋,剛好離靳馥恩的貴賓樓只隔了三棟木屋的距離。
「喂——你真的要去?」黃薇仙一副羊入虎口的表情。
「算了吧!俞靖,我們雖然不太相信你,但是我們也不想你去冒這個險哪!」沈婉容總算有點良心。
「這就叫做實驗精神哪!」俞靖對自己臉不紅、氣不喘的撒謊有些心虛,「而且——我們只聊聊天。」
「蓋棉被純聊天?俞靖,我們其實是擔心要是以你這超齡的年紀還被騙,那多丟人現眼?」谷翠亭說話一向尖酸成性。
「放心吧!」換伍凌燕開口了,「我聽說靳馥恩是個君子,只要咱們俞大小姐不偷襲人家,他應該是不會勉強她,再說俞靖的擊劍也拿過校際冠軍,就算要廝殺一場,她也不見得屈居下風啊!」伍凌燕的感覺較為敏銳,早在俞靖堅持要去見靳馥恩之時,她便隱隱約約感受到春心蕩漾的氣味了,更何況,她實在好奇「只換湯不換藥」的俞靖,能有多大突如其來的魅力。
「哎,統統回去睡覺!別忘了你們明天還要搭車回台北呢!一等實驗結果出來,我再仔細向各位報告,好不好?」俞靖匆忙地把這群上海嘯樓盤詰的姊妹們趕走,便開始盤算著如何對靳馥恩說明來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