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在薔薇園的廢墟中,發現了自己對裡歐的異常情愫後,沈若薔就陷入了極端不穩的狀態中,連安娜都看出來了。
「薔薇,你真的打算明天就要走了嗎?」在安娜的感覺裡,薔薇的離開,不過就是一種逃離。
「嗯。」若薔坐在黃昏的院落裡,神色悒悒。
「逃避,不見得是一個好方法。」安娜遞給了一杯熱茶。
「不是那樣的——」若薔有點心虛地強辯著:「是我來英國也快兩個禮拜了,家人都很掛心,頻頻催著我回去——再說,再過一陣子,我就要結婚了,總要早點回去準備準備。」她總不忘提醒自己這件事情。
「你愛他嗎?」安娜突然地問著這一句。
「誰?」沈若薔也很直覺地這麼反問。
「還有誰?」安娜笑著瞄了她一眼,卻讓若薔紅了臉。
「我跟他是不可能。」自從那一夜她與裡歐從薔薇園回來,被安娜撞見後,她就常常找她問東問西的。
「你以為,我問的是誰?我是說每天總會打電話來找你的未婚夫。」安娜其實是故意的,以測測她心底的想法。
「喔,你是說……」若薔此刻才發覺自己差一點「不打自招」了。
「那男人似乎管你很緊?」安娜常常聽見他們在電話中爭執。
「嗯。」若薔也不否認:「徐徹大我八歲,所以,他總是會當我是個孩子般地照顧我。」
「你喜歡他的照顧?」
「這……」若薔停頓了半晌才回答:「這幾年來,我也習慣了我們的相處模式。」
「可是,那算愛嗎?」
「愛?!」若薔在愣了一下後,繼而輕笑地說:「或許,他比較古板,再加上中國人保守的天性使然,我們從來沒提到過這個字。」
「這不是提不提,說不說的事,而是,你覺得你對他的感情是愛情嗎?」安娜是單刀直入。
「不是說婚姻與愛情是兩碼子的事嗎?」若薔最怕人問起這件事。
「那是懦弱的人給自己找的借口。沒有愛情的婚姻,像是沒有靈魂的生命,存不存在,都沒意思——」
「嗨!怎麼你們的談話這麼嚴肅?能不能說來聽聽?」就在此時,裡歐從院子那頭走進,那一雙熱烈又深邃的眼睛,卻始終投注在若薔的身上。
「你幹嘛整天不見人影?」安娜扯著嗓門說著。
「忙啊!我等一會兒就要回德貝去了。」裡歐其實是想跟若薔辭行的。
「回德貝?或者,你可以當導遊,請我們薔薇皇后去德貝看看。」安娜早就將紅線備齊,準備助他們倆一臂之力。
「多謝你們的好意。不過,恐怕我無法去了。」若薔勉強地撐起笑容,卻仍掩蓋不過心中的落寞失意。
「德貝的風景很不錯的。」裡歐沒意料自己會這麼說。
「我機票都訂了,打算明天就走。」若薔再也笑不下去了。
「怎麼這麼快?!難道不能再多留一些時候?!」裡歐突然間情緒有些激動。
「她是要回去當新娘的,要是錯過婚禮,誰負責!」安娜故意這麼說。
「你——要結婚?!」裡歐顯然很震驚,而他看著若薔的眼睛,有著他沒想到的慌亂失措。
若薔此刻說不出那錯綜複雜的心情,唯一可理清的,就是她發現,她根本不想讓裡歐知道她即將結婚的事情。為什麼?!她也說不清,只是,當她一想到裡歐會因為如此將她沈若薔遺忘殆盡時,她的心,就像是沉進了冰湖底……
「恭喜你。」在極力克制了自己的情緒後,裡歐又恢復了他的疏離嚴謹,並禮貌地向若薔客套致意。
「裡歐,進來吃個晚飯再走。」安娜邀請著。
「不,不用了,我還有事,再見了。」再看了若薔一眼後,這個意氣風發的獅子座男人,垂頭喪氣地走了。
只留下了愛慕他的女人,沈若薔,怔忡地望著他遠去的背影,囁嚅在夕陽中……
晚餐時刻,若薔心不在焉的,異常沉默。
「其實,晚一天回去也沒什麼嘛!難道你不想去看看薔薇院長住過之處?」安娜想替裡歐製造一個起死回生的機會。
「不用了,反正,我已經知道結局是什麼了,她最後還是嫁給了她的心上人,就像童話中的王子與公主,快快樂樂地在梅園度過一生。」若薔突然覺得世上的愛情故事,好像都很雷同。
「是誰跟你這麼說的?」安娜看樣子有話要說。
「裡歐呀!他說白薔薇在梅園住了十幾年。」在若薔的邏輯裡,那白薔薇一定是先在薔薇園住一陣子,直到戰火毀了這地方,她才又搬到了德貝郡。
「沒錯!她是住在梅園,可是,她並沒有嫁給依歐裡斯,她嫁的是克林先生。」
「誰是克林先生?!」突然間,若薔血液凝結住了。
「就是梅園那死去女主人的第二任丈夫,也是德貝郡最有名的醫生,克林-威肯哪。」
怎麼會這樣?怎麼是這樣?怎麼這一切都超出了她原先的想像?!
這一夜,沈若薔完全睡不著,除了是因為安娜那震撼的故事結局外,還有裡歐臨去前的遺憾,與她沉溺在幻境中的傷懷……
天才微亮,沈若薔終於按捺不住地跑去了薔薇園,想在臨走前再看看它。
「是你將我從遙遠的國度裡叫來的嗎?!」望著這片廢墟發傻的沈若薔,喃喃自語著。
但,這又是為什麼?我只不過聽到了一個愛情故事,看到了一座成了廢墟的園子,還有,遇上了一個不該愛的男子……而這些,也即將在今天變成了回憶,或許,多年以後,連回憶也沒有……為什麼?!
她想得太過出神,所以,並沒聽見從身後傳來的腳步聲。
「薔薇。」一個沙啞低沉的聲音叫喚著她的英文名。
「是你?!」她不得不吃驚,因為,眼前的人就是送她懷表的那位老人。
「好久不見。」這老人滿頭白髮,滿臉皺紋,年紀鐵定超過九十。
「老先生,你是不是認識我?」若薔覺得他的神情,像是老早認識她似地。
不過,這老先生只是笑看著她,並不想回答她的問題。
「我今天就要離開這裡了。」若薔不曉得為何自己要向他說明。
「真的?!」這老先生臉上出現了一閃而逝的落寞,「這一別,今生恐怕無法再相逢。」他幾乎是暗自低語著。
「這懷表……」若薔心想,或許他是想要回懷表的,遂將它遞上他眼前。
「我說過,它是屬於你的,它永遠只屬於你白薔薇的。」
「先生,你搞錯了,我不是白薔薇,我不過是當選薔薇皇后罷了。」若薔猜想,一定是老人家頭腦不甚清楚,才會將她誤認為早已作古的白薔薇。
「我不會搞錯的!而這一天,我等好久,好久了。」說著說著,若薔發現這老人家竟然流淚了?!
「老先生,您還好吧?」若薔有點不知所措。
「咳咳——」他輕咳了兩聲,隨即又恢復了嚴肅說著:「你是不是替這座園子可惜?」
「嗯,是啊!我好想看見它開滿薔薇花的樣子呢!不過,要重建是多麼不容易呀。」若薔想,誰會花上幾千萬美金去重建一個沒有太多商業利益的園子呢?
「是不容易,不過,你會看見的,只要你在明年此時回來這裡,你一定會看見的。」這老人家的語氣極為肯定。
「明年此時?!」若薔呀異著他的「承諾」,她凝望著殘破不堪的薔薇園,心中的震盪無法語說。
「你是誰?!」突然間,若薔想到了最重要的這件事,遂急忙回過神,想問個仔細。「咦,人呢?!」她愕然發覺,老先生已然離去。
「喂,老先生。」她大聲地喊住他。
他轉過身,等著她的問題。
「你是誰?你認識莫頓家的人嗎?那位叫依歐裡斯的人,還在世嗎?」她大聲地問著。
「去,去過你的新生活,不要再去追究這件事了。」說罷,他便進入了一旁的黑頭林肯車裡,然後迅速地消失在若薔的視線中。
太陽露臉了。
而站在金色陽光下的沈若薔,改變心意了!
追究?!就因為這麼多的疑問,讓她實在無法一走了之地回國。
街上的人群開始熱絡,而她的嘴角泛起了笑容,因為,她終於為自己找到了一個去德貝梅園遊覽的理由。
在依歐裡斯走後的一個月,白薔薇終於死心地離開了薔薇園。
「薔薇,你何必走?爵爺說,你在這裡愛住多久,就住多久。」阿吉很是不捨地挽留。
「住多久對我來說都沒意義了,沒有了他,哪裡都是冰宮。」
是的,冰宮。就在等著依歐裡斯回心轉意的這段時間中,白薔薇囁嚅得像是枯萎的花朵,而這園子裡的每處角落,都成了她的折磨。
所以,她決定回家與父母同住,只帶走依歐裡斯給她的那只懷表,當作紀念。
就這樣,白薔薇還是回到了灰姑娘的一切,只不過,她比灰姑娘更倒霉,因為,她還要忍受著鎮上人們嘲諷的閒言與輕視的眼光。
不過,她無所謂了,因為心碎的人,根本無心去在意這一切。
就這樣,她在這種日子裡也度過了一年的歲月,雖然,她仍然抱著依歐裡斯終會回來的希望,但,她也知道,即使他回來了,她白薔薇也無法再重新回到他的身邊。
所以,她根本不會這麼奢求,她只希望能再見他一面,哪怕是遠遠地,她都會感謝上天給她這個機會。
「薔薇。」這一天,賽白突然約了薔薇,說是有要事相見。
「賽白,急著找我來有事嗎?」最近因為薔薇母親病況惡化,所以,她也累得氣色不佳。
「送給你。」賽白不說二話,從口袋裡掏出一枚戒指給她。
「你哪來這東西?」薔薇頗感驚訝。
「我存了好久的錢去買的。」賽白神色緊張,說起話來也吞吞吐吐的。
「這麼貴重的東西我不能收。」薔薇硬是塞還給他。
「薔薇,等我,等我從倫敦賺錢回來,我一定——」
「什麼?你要去倫敦?」薔薇打斷了他的話。
「嗯,我父母希望我能去外面闖一闖,而剛好有位親戚在倫敦做事,所以,我爸就托他去幫我找份工作。」
「恭喜你呀!真希望你真能闖出自己的天地。」薔薇真替他高興的。
「那……那你會等我嗎?」
「什麼等你?」薔薇不懂他的意思。
「等我從倫敦回來娶你呀!」
「娶我?這……賽白……」薔薇頓時明白了。
「來,套上這戒指,就是我對你的承諾。」賽白想將戒指套進薔薇的手指頭。
「不,賽白,你對我的好,我真的很感動,可是,我不配擁有這戒指。」薔薇不知道該如何拒絕他的心意。
「喔,薔薇,在我心中,你永遠是我最美的薔薇皇后,我愛你,這是一輩子都不會改變的事。」
「可是,我不能——」薔薇後退了幾步。
「為什麼?我不會計較你過去的事——」
「不!那不是過去,他一直在我心裡,而我如果嫁給你,那是對自己的不誠實,也是對你的不公平。」薔薇希望他能懂她的苦衷。
「你還在想他?你竟然還在想那個把你害得這麼慘的人?!」賽白慘白了臉,一副不可思議的口吻說著。
「是的,我還在想他,而且,也會是一輩子的事。」薔薇忍住傷悲,不再讓自己落淚。
而她的話,確實讓賽白備覺沮喪。他不再說一句話,只是含悲地看了薔薇皇后一眼後,黯然離開。
「賽白,原諒我,這一生我恐怕都要辜負你的愛了。」這時的薔薇心中不禁想著,跟賽白相比,她在依歐裡斯心中的份量又是多少?
怕是輕似羽毛吧!她的自嘲,帶著蒼涼的味道。
回到了家,薔薇還是習慣地將所有的悲傷收好,不讓父母看到。
「你回來啦!」母親問著。
「嗯,賽白要去倫敦工作了。」薔薇忙著低頭做晚飯。
「真的?唉,這孩子真是不錯,可惜就是窮了點,否則,你老早嫁給他了,也不必枉受折磨。」母親心疼地說。
「媽,你顧好自己身體就行了,別老操心著我。」
「女兒呀!我這身體能拖多久?有些話我是不能不說。」
「說啊!只要別催著我嫁人就成了。」薔薇在俏皮中,有著心酸落寞。
「你心裡還想著那個男人?!」母親是知道的,只是不說。
「沒有。」薔薇心虛地迴避著。
「其實,有些事不是錯,只是,你才剛二十歲,還有後半輩子要過,而我多麼希望能在死去前,看著你有了好歸宿。」
母親的話,讓薔薇又慚愧,有歉疚。身為家中唯一獨生女的她,竟然這麼任性地為了自己的追求,而讓父母蒙羞又擔憂,但,她又何嘗好過?!
「薔薇姐,薔薇姐,不好了!」突然,漢特出現在她家門口。
「什麼事?!」薔薇示意漢特到外面說。
「你爸爸讓幾個人圍著,還打得鼻青臉腫呢!」
薔薇話還沒聽完,就拉著漢特直奔父親耕種的農地去。
「老頭,你已經欠我們好幾個月了,不能再拖了。」幾個彪形大漢拎起了薔薇的父親,惡狠狠地說。
「可是,你們也不能將地收回去呀,我們一家子就靠這地過生活!」薔薇的父親跪下來哀求著。
「誰管你家死活。從今天起,這塊地就不再歸你使用。」說話的,竟然是暌違甚久的藍道律師。
「是今年的租金我付了呀!」這塊地是他向當地的財主威馬租的。
「可惜你的地主因為搬家了,所以他將所有的事委託我處理,而現在,我就是替他收回這塊地,並且追討你積欠的貸款。」藍道是存心的。
「果然是你?漢特說的沒錯。」才趕來此處的薔薇,一見到藍道,當年的痛又湧上心頭。
「嘿!小美人,我們又見面了。」藍道差一點口水沒流了出來。
「女兒呀!他們把地給收回去了。」父親老淚縱橫說道。
「你這個卑鄙小人,難道你害得我還不夠多嗎?」薔薇氣憤難消。
「就是為了你,我才要這麼處心積慮嘛!你可是世上難得一見的美人坯子呀!」藍道露出了儘是陰謀的笑容。
「你到底要怎樣才肯放過我?」薔薇知道他有所圖謀。
「哈哈哈!很簡單,你來跟我,當我藍道的女人。」
「你休想!」一旁的漢特與她父親異口同聲說著。
「是嗎?那你們就走著瞧吧!」撂下這句話,藍道得意地離去了,而他知道,白薔薇絕對逃不過他的掌握。
自從一年前,他被依歐裡斯趕出了薔薇園後,他不但是少了莫頓家族律師的這個肥缺,就連那朵薔薇花的便宜都沒佔到一絲一毫,真所謂人財兩失呀!
因此,當伊姆鎮的土財主威馬,有意請他當律師,處理有關土地與財務問題時,他就又想到了那個小美人的模樣了。
一打聽之下,才知道,依歐裡斯就如同他對他的瞭解一般,因為猜疑與超強的自尊心作祟,他遺棄了這朵薔薇花。所以,他藍道又回來了,並且要白薔薇臣服在他藍道的懷中。
自從農地被收回去了以後,薔薇一家就陷入了極端的苦惱中。
「要是爵爺在就好了。」漢特也替她擔憂。
「他在,我也不確定他會幫我。」一年來,薔薇越來越懷疑他們曾經相愛過。
「會的!爵爺心腸其實很好的,況且,他又很愛你。」
「是嗎?!」薔薇牽扯著嘴角,苦笑著:「可是,我從來沒聽他說過。」
「咚咚咚——」突然間,有人用力撞著門。「開門哪,開門哪!」
「喂!你們幹什麼?!」薔薇打開門,就看見了上一回的那些惡人。
「來收錢呀!欠債還錢,你們不懂嗎?」
「可是我們的地已經讓你們收回去,等於是用這一年的租金抵呀!」
「不夠,不夠,你爹向我們借的那些錢再加上利息,還要這麼多。」這人將手上的單子,給薔薇瞧瞧。
「這麼多?!」白薔薇這一看,不禁倒吸了一口氣。
「這怎麼辦?怎麼辦?」母親也憂心忡忡。
「明天,是最後的期限,如果沒錢還,這棟破房子就是我們的了。」說罷,這些人又走了。
「這房子,我絕不能給他們。」薔薇不能讓這最後遮風避雨的地方也沒了。
「難道,你真要去當藍道的情婦?」漢特一急之下,說溜嘴了。
「什麼?情婦?薔薇你不能——咳咳——」母親激動地咳個不停。
「媽,可是,除此之外,我別無他法呀!」薔薇掩著臉哭泣著。
「你爸爸呢?他一定會有辦法的,他不是說要去向人先借借看嗎?」
「白太太,不好了!」就在這時,鄰居的婦人氣喘吁吁地跑了進來。
「又是什麼事啊?」
「白……白先生,在農田的樹上,上吊自殺啦!」
春天的種子才剛播下,但,白家卻在這片充滿希望的土地上,葬了全家的唯一依靠。
白薔薇全身黑紗地站在風裡,她突然覺得自己像風中的棉絮,哪裡風大,就能輕易地將她吹到哪裡,而她的依歐裡斯,人在何方?
「我就知道,你終究會來我這裡。」藍道終於等到了他的小美人上門了。
「你逼死了我父親——」薔薇的神色,已由先前的哀傷轉變成冷酷。
「不!是依歐裡斯逼死你父親,要不是他搶了你,又遺棄你,現在你也不會落到如此的困境,所以,識時務,才是我的好女人。」說著說著,藍道就拉起了薔薇的手,在她手背上吻著。
「我怎麼知道,你不會食言背信?」薔薇冷冷地說著。
「放心,我一定叫人給你母親一筆生活費,然後再帶你去倫敦。」他一把攬住了薔薇的腰,低下頭就想吻她的唇。
「不要——」薔薇用力推開他,退後了好幾步:「我想,等到了倫敦再……」
「等?喔,小美人,我已經等了一年了,我現在就要——」他又再度上前強吻著。
「放開我——」薔薇拚命地掙扎著,因為此情此景,又將她推入了一年前的那一幕。她白薔薇斷送幸福那一夜的羞辱。
情急再加上氣憤,薔薇竟然失了理智,拿起了壁爐旁的火鉗子,就朝著藍道的腦袋敲了下去……而一道道的血,就這麼佈滿了她的眼底……
一路奔跑著回到屋裡,薔薇還全身抖個不停。
「孩子,你怎麼了?」母親硬撐起病重的身子,起來瞧瞧。
「媽,我打了他,他流了好多,好多血呀!」
「什麼?你去找他?你不是答應我不去當他的情婦嗎——」
「可是,我不能讓你挨餓受凍呀!」
「我就是死,也不要再看你受委屈,女兒呀,我不能讓你過好日子,就很難過了,怎麼能還拖累你如此——」
這一晚,她們母女相擁而哭,為著她們永遠翻不了身的貧苦。
隔日,天才剛亮,薔薇的家裡就來了一些人。
「不!不要帶走她,我這房子給你們。」母親哭喊著。
「這房子哪夠藍道先生的醫藥費?只有將這小每人賣了,才有足夠的錢。」
當然,這一定是藍道的意思,經過了昨天,他深知硬將薔薇留在身旁的危險,所以,他決定來個更殘酷的報復,要讓她這朵帶刺的薔薇,一輩子待在妓院。
「要讓我去那種地方?除非我死——」薔薇掙脫了他們的緊箍,死命地奔到了薔薇園去求救。
「還跑?你跑不過我們的手掌心的!」然而,這些人早有準備,就在離薔薇園不到二十公尺的地方,他們就逮到了她,並將她用繩索捆了起來。
「救命呀!救命呀——」薔薇大聲呼喊著。
「沒人救得了你了,誰叫你敬酒不吃吃罰酒,得罪了我們藍道先生!」
「放開她!」一個渾厚有力的聲音突然響起來。
「你這老頭不要管閒事,否則——」這些人趨了上前恐嚇。
「藍道還是惡性不改嗎?叫他來見我!」這先生年約六十歲,身形高瘦,穿著一身西裝筆挺,看得出是上流社會的紳士。
「你是誰呀?」
「告訴他,我是克林-威肯,我會帶這女孩回她家,並且在那裡等著他!」
「什麼?你……你是克林-威肯?!」這些人似乎知道他的身份,頓時臉色一暗,便急忙照他的話做了。
「謝謝你,先生!」薔薇並不知道他是誰。不過,她還是在他送她回家的途中,把藍道欺負她家人的事全說了。當然,一年前的事例外。
而這位克林先生說也奇怪,在聽完薔薇的故事後,也沒再說什麼,只不過那一雙眼,有幾次直盯著薔薇瞧著,當然,他也因為年紀大了,早已習慣將所有的喜怒哀樂藏到深處,所以,從他的神情中是看不透心事的。
不過,薔薇至少知道他是頗有來歷的。
否則,藍道也不會在見了他後,就換了嘴臉,變得必恭必敬的。而最後,那位克林先生替薔薇還清了所有的債務,並且接連一個星期去為她母親看病治療。
「這些天來,您幫了我這麼大的忙,我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報答。」這一天,薔薇在送克林先生返回住宿處時說著,他剛替她母親看完病。
「這是我做醫生的職責,沒什麼。」幾天的相處,讓原先稍嫌嚴肅的克林,總算有了親切和藹的笑容。
「聽說,你是德貝郡最有權威的醫生?」這是薔薇從漢特那「包打聽」口中聽來的。
「哈哈哈!權威?!」克林停下腳步,側過頭對薔薇說著:「那是因為我有一面英女皇頒給我的勳章。」
「那可見你醫術之高明呀!」薔薇仰著頭望著他,覺得克林還挺有安全感的。
「不!那是因為我參加大戰時組醫療團所獲得的。我很會帶病人躲子彈唷!」克林難得地展現了他的幽默。
「哇!原來你是戰爭英雄?難怪,藍道那麼怕你——」薔薇自以為是地說。
「傻孩子!」克林拍拍她的頭,溫柔地說:「那跟英雄沒關係,藍道只不過忌憚我在倫敦的地位,與我所掌握的財力而已……」原來,這位克林先生有英國皇室冊封的爵位,並且,他曾在戰前擔任過倫敦某大醫院的院長之職,在整個上流社會有著不容忽略的顯貴。
「既然你都住德貝,為何會到此處?」薔薇現在才想到這件事。
「我是來找人的,不過,他早就離開一年多了。」
「找誰?我見過嗎?」
「沒什麼,是我兒子,不過他這個人生來就孤僻,恐怕少有人會認得他。」克林也不在說下去,只是在凝望了薔薇好一會兒後,才神色肅穆地說著:「你對以後有沒有什麼打算?」
薔薇讓他這一提,臉色又暗了下來:「我也不知道,或許,再找份工作吧!」
「這樣的小鎮會有什麼工作?」
「我也想過去外縣市找找,可是,我媽有病,我不放心她一個人留在這裡。」
「我有一個提議,不曉得你願不願意?」克林說完這句話後,停頓了好久,一副欲語還休的表情。
「只要能度過這個難關,我什麼工作都願意。」薔薇像燃起一絲期望般地等著克林的回答。
「薔薇,我……我希望能照顧你,我不想你再受到任何委屈。」
薔薇不懂他的話中含意,所以,只是張著那琥珀色的大眼,等著克林的下一句。
「恩……咳……我很希望你能搬到德貝,替我主持家裡的一切。」
「你……請我去當你的管家?!」薔薇試著解讀他的說法。
「不,不是管家,是女主人,是我威肯家的女主人!」他的表情不像玩笑話。
白薔薇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而這一切,怎麼突然間變得無法想像!他——跟她白薔薇才相處七天的紳士,竟然開口說要娶她?!
「可是,我不是你想像中的樣子,你根本不瞭解我。」薔薇不想欺瞞他。
「你不也不瞭解我嗎?這有什麼關係?只要我喜歡你就夠了。」
「為什麼你不像其他男人一樣,只要我當你情婦就好了?」
「傻女孩,因為,你值得一個盛大的婚禮,能娶到你,我那死去的妻子也會為我高興。」
就這樣,克林給了薔薇一個月的時間去仔細考慮他的提議。而他也因為有要事要趕回德貝處理,所以,他與她約定好,在一個月後,他會差人來聽她的回音。
「薔薇,我這輩子只對兩個女人動過心,一個是我的妻子,另一個就是你了,不過,我已經六十多歲了,無法再像等我妻子的方式等你,所以,我們只有一個月的時間,而在一個月後,我希望你的任何決定都是心甘情願的!」
不可否認的,克林的「提議」對白家確實是件好事情!
而克林的誠懇與他對薔薇的恩情,也著實讓薔薇陷入了矛盾猶豫!
「孩子,嫁給他吧!我相信他絕對會好好照顧你的。」連病重的母親也屢屢勸她答應。
可是,日子一天天過去了,薔薇卻還沒有下決定。她只是每天在無助中,盼著依歐裡斯能奇跡般地出現在她的眼前。
這一天,薔薇照例前往鎮上採買日用品,在經過鎮上教堂時,她讓裡頭傳來的管風琴聲給吸引了注意。
它演奏的是結婚進行曲!
「誰的婚禮?!」由於這陣子事情太多,薔薇已有好久沒注意鎮上的事了。
「是賈伊蓮呀!她要嫁給威馬家的公子,而且婚後就要搬到倫敦去了。」說話的人,顯然是十分羨慕不已的語氣。
是賈伊蓮的婚禮?!難怪這麼氣派熱鬧!薔薇環視著週遭,放眼望去儘是奼紫千紅的花團,就在此刻,賈伊蓮走了出來,一身白紗飄逸,滿臉幸福地凝望著她身旁的新郎,再由他牽著她的手,緩步輕盈地坐上了馬車。
白薔薇看得發了傻。
曾幾何時,這樣的願望都成了她白薔薇遙不可及的夢想。
就在一年前,她還那麼接近過這樣的渴望,但,一年後,她卻只能在此看著別人的婚禮,來嘲笑著自己的癡心妄想。
依歐裡斯啊、依歐裡斯,你留給我的只是一隻懷表,而我卻把陣顆心都失落在你手上,這麼美的婚禮你給不了,連我再見你一面的乞討,你都吝於聽到……白薔薇狂奔在無人的大草原上,用力吶喊著一年來從不敢洩漏的心傷……
教堂的鐘聲敲著祝福的喜樂,卻有敲疼了白薔薇的心坎。
離克林約定的日子只剩一天了。
「薔薇姐,你究竟決定怎樣?」漢特對這件事頗為關切。
「唉,還不知道,我也正為這事心煩。」薔薇在一家水果店前停了下來,想買些水果帶回家。
「唉,愛情與麵包的抉擇喔!」
「我不想將克林先生比做麵包。」薔薇認為其中還有恩情在。
「可是,他的確會讓你日後生活無慮!」漢特很顯然的是站在克林這一方。
「我知道,這一切我都知道,可是,我就是無法——」
「你還在等他!」漢特一語道破了薔薇的心事。
「在我想像的婚禮裡,一直只有他依歐裡斯,我真的容不下其他人來取代他的位置。」
「那……如果爵爺早把你忘了呢?」漢特的口氣,像是知道些什麼事。
「你有他的消息?」薔薇追問著。
「本來,我是不想告訴你的,來,跟我來!」說罷,漢特就拉著薔薇,直奔酒館方向。
原來,昨天伊姆鎮來了幾位旅客,而從他們的閒談中,漢特知道了他們曾在十天前才與依歐裡斯碰過頭,對他的近況算是清楚不過的。
「你們真的見過他了?!」薔薇激動地問著。
「當然,我們還在賭場裡玩了幾天幾夜,呵,莫頓爵爺的賭術有夠差的,竟然輸了幾千英鎊,不過,他倒是一副無謂的樣子。」
「當然囉!有倫敦有名的社交花陪著,再怎樣,心情也不算太壞呀!」
「他……有心上人了?」薔薇的聲音霎時變得微細。
「哈哈哈!這話有趣了,莫頓爵爺有哪一天沒有美女伴著……不過,只有那一位社交花能霸住他呢!回來前,我們還聽那女人說,她已懷了身孕,而莫頓似乎也打算娶她進門了……」
怎麼走出酒館的,薔薇不知道。
她只是在聽了那最後一段話後,暈眩得直想作嘔。
「薔薇姐,你還好吧?」漢特後悔讓她聽了這樣的話。
「漢特,願不願意跟我去德貝?」薔薇突然這麼說著。
「你……決定嫁給克林先生?!」
「我不嫁他,又能嫁誰呢?」薔薇手一揮,示意要漢特離開,讓她獨自安靜一下。
再度站在可以望見薔薇園的那處山坡上,薔薇不禁潸然淚下。
他早就忘了她!他早就在別的女人懷抱中,忘了他們曾經共有的甜蜜時光!
「依歐裡斯,你混蛋,你混帳王八蛋!」薔薇仰著頭,聲嘶力竭地喊著。
而她的淚在風中化去,與塵沙和在一起。就如同依歐裡斯,永遠也不會知道,她白薔薇是如此愛他徹底!
就在這一日,薔薇的一生改變了。
她終於答應了克林的求婚,並開始準備一切的搬家事宜。
「漢特,東西都檢查仔細了嗎?」薔薇扶起生病的母親,正準備上車了。
「放心,缺的,克林先生都會為我們準備好的。」漢特對這次的搬家挺滿意的。
「請上車,白小姐!」由於克林昨日有事必須到倫敦去,所以,他便派了家丁與司機來接她們母女。
「克林先生有沒有說什麼時候會回德貝郡?」薔薇順口問著。
「他說可能還要幾天吧,不過,他已經找到少爺,並請他先回家接待你們。」
少爺?!薔薇心想,不知那位少爺對他老爹再娶之事,會有如何的反應?
管他的呢!反正她已經上路了,而所有會讓她煩心的事,她都留在伊姆鎮了。
望著窗外的風景,薔薇正式告別了這個有依歐裡斯的傷心地,平靜地向著她新生之地,出發前進了。
傍晚時分,她們一行人就抵達目的地了。
注視著矗立在眼前的豪華宅邸,白薔薇不禁驚呼出聲:「我就是要住在這裡?天哪——這不是在做夢吧!」
「哇塞!這簡直是皇后住的屋子嘛!」隨行的漢特亦驚愕不已。
「這裡本來就住了一位美麗的皇后,只可惜在一年前就病逝了。」家丁說著。
「是克林先生的妻子吧!我聽他說過。」薔薇在說話的同時,看見了遠處跑來一位女孩子。
「嗨!薔薇——哇,果然與老爹形容的一模一樣呢!」這女孩打量著薔薇,而眼中儘是讚美。
「你是……」
「喔!忘了自我介紹了,我是佩絲,你要嫁的人是我爹。」
原來,這是克林先生的女兒?!一頭金色的卷髮、一張圓嫩的臉蛋,看起來年約十八的她,是充滿著純真與熱情,如同她白薔薇當年一般。
「進來吧!我還要向你介紹一個人呢!」佩絲熱心地先將他們領去房裡,並讓薔薇的母親躺下休息後,才拉著薔薇下樓去。
「來,見見我那久未謀面的哥哥。」看得出佩絲很喜歡薔薇的到來。
「這房子好大喔!」薔薇一面走著,一面欣賞著這棟像畫裡才有的白色別墅。
「當然,這房子是我媽的嫁妝,連『梅園』這名字,都是用我媽的名字取的。」
「你說什麼?梅園?!」薔薇以為自己聽錯了。
「是啊,梅園。」
德貝的梅園?!依歐裡斯母親的梅園?!薔薇才一個驚覺,就看見了一個她朝思慕想的身影,正背向著她,佇立在離她有幾公尺遠的樹下——
怎麼是他?怎麼會是他?她頓時慌了心,不知該迎上前去,或是拔腿逃離。
「哥,見見老爹的新娘子。」佩絲的話,讓他轉過身去。
「是你?」他的心,像是受到突來的電擊。
「真的是你?」薔薇又是激動,又是寒冰直上心底。
「怎麼?你們認識?」佩絲呀異地說著。
「嗯,別忘了,我一年前曾在伊姆鎮住過。」依歐裡斯冷冷地看著薔薇說著,而臉上的表情教人摸不清。
「對呀!你還回德貝來過呢,我怎麼忘了,記得當時的你還說,你找到了一位好女孩,即將結婚了呢!誰知後來又沒下文。」突然間,佩絲嗅到了他們之間的異樣氣味,她看看薔薇,又看看她哥哥,剎那間,她懂了。
「你們聊一聊,我去看晚飯好了沒?」佩絲識趣地走開了。
依歐裡斯與薔薇就這樣站著,好久,好久都不發一語地相互凝望著。
「為了虛榮,你終究甩了賽白,要嫁給我繼父。」依歐裡斯無情的指責,字字鞭笞著薔薇的心房。
「克林先生……是你的繼父?!」薔薇剎那間,忍不住萬般懊惱地打著哆嗦。
原來,依歐裡斯在三歲的時候,父親便去世了。而母親梅蘭妮因與夫家不合,所以一個人搬到梅園居住,就在這時,自小暗戀她的克林出現了,並成了她的家庭醫生,悉心照顧著梅蘭妮的體弱多病,因此,在這樣自然而然的相處中,他們結婚了,並在隔年生下了佩絲。
雖然如此,但是婚後的梅蘭妮仍常常想念著她那年幼的孩子,可是老大彼德因受莫頓家的寵愛,以致她無法能常見得到他,只有老二,依歐裡斯,還能在春秋的時候,來梅園陪她住一陣子,而克林與依歐裡斯的父子情就在這時候建立的。最後,在梅蘭妮的遺囑裡,將這座梅園的繼承權留給了依歐裡斯,以償她這幾十年來對兒子的虧欠。
「白薔薇,你為什麼要如此糟蹋自己?你才二十歲,你大可以去追求你所謂的幸福,而偏偏你為了榮華富貴,竟然寧可嫁給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你……你實在是太……太不懂得結身自愛了!」依歐裡斯氣得眼冒金星,一口氣像是卡在胸口,吐不出,也嚥不下的幾近窒息。
「我的幸福,早在你離開薔薇園時就幻滅了。」薔薇突然對他的指責,覺得可笑自憐:「而你竟然說我,不懂得自愛?!」
「不要把你的墮落歸罪在我身上!」依歐裡斯知道她指的是什麼。
「我哪有這種資格?」薔薇神色木然,語調淒涼地說:「我不過是一朵無助的薔薇花,盛開的時候,大家想強摘它,凋零的時候,沒有人同情它,而你是爵爺,我就算花謝落地上碾成泥,都與你無關了。」
「怎麼會與我無關?別忘了,你就要成為我繼母了。」依歐裡斯雖然說得平淡,但,他的拳頭,卻突然間用力地打著一旁的樹幹。
「不——不要——」薔薇見狀,立刻撲上前抓住他的手,不讓他受傷。
「為什麼,為什麼?」依歐裡斯在咆哮的怒吼中,還流下了他罕有的淚水,滴在那儘是青筋的拳頭上,讓大丈夫的脆弱頓時畢露無遺。
「你哭了?你怎麼會哭了?」他的淚,薔薇發覺了。
而依歐裡斯不說話,只是迴避著她的追問與眼光。
「告訴我,你還是愛我的,我知道你是真的愛我……」薔薇一把從後方抱住了他的腰,將臉貼上他的背,閉起眼,讓自己沉醉在這片刻的感動中。
「不,薔薇,我們不能。」依歐裡斯喃喃自語著。
「帶我走,我不要在這裡,帶我走,不論天涯海角,我都要跟你在一起。」
不可以!這樣我怎麼向克林交代?「依歐裡斯將薔薇的手拉開,滿臉痛苦地走到一旁說著。
「克林先生是個好人,我想,他應該不會勉強我的。」
「不可以!他已經沒剩幾年的日子。」
「什麼?!」薔薇驚訝地以為自己聽錯。
「他有血癌,這也是他急於找我回來的原因。他要我在將來,能替他照顧佩絲與他的小妻子——」依歐裡斯知道克林對他的信任,也明白克林想在最後一段人生中,有個紅顏知己陪在身旁解寂寞的苦衷。
「帶我走,我管不了那麼多,我等你等了那麼久,我不要再眼睜睜地看你離開我。」薔薇再也顧不了那麼多,遂伸出雙手,用力地攬上了依歐裡斯的頸,獻上了自己的唇與熱切的愛意。
她的主動,撩起了依歐裡斯壓抑了一年多的感情,於是他也忘了身處何地,以排山倒海的激情來回應著薔薇的行經。他們就這樣吻著,完全沒發覺佩絲就在二樓的窗台前,專心地看著他們彼此的情真意濃。
「不——不可以——」突然間,依歐裡斯推開了她,用手捧著自己的臉。
「只要你還愛我,什麼事都不是問題!」薔薇不死心。
「我不愛你!我從來就沒有愛過你!」依歐裡斯其實也不懂自己。
「胡說!你忘了我們曾經多麼恩愛過?你忘了?!」
「我沒忘記你是如何背著我,與其他男人調情著!」一想起薔薇園,他不禁咒罵自己,為何始終逃不過白薔薇的魔咒。
「一年了,你還不肯相信我?」薔薇的心突然被打醒了。
「相不相信又有何用?反正,你要嫁人,而我也即將結婚了。」依歐裡斯不是不相信她,只是,他害怕自己會因愛她而失去自由。
「結婚?!」薔薇想到了倫敦那位懷了孕的女人,不禁雙腿一軟,就跌坐在有白色圓形大柱環繞的階梯上,連悲痛都說不出口。
「我知道克林一定會疼你如寶,不像我——」
薔薇抬著頭,看著他,那原本美麗的琥珀色眼眸,都空洞地沒了光:「不必說了,我……恭喜你。」她的喉頭如梗著刺。
「嗯,我想請你……不要讓克林知道我們的關係。」依歐裡斯有股再將她抱緊的衝動。
「我們——有關係嗎?」薔薇悲哀卻平靜地反問著,因為,她明白,依歐裡斯只是她白薔薇夢裡的王子。
而一年前,夢就醒了,她卻至今還執迷不悟!
春天的梅園,多像灰姑娘該住的宮殿。
只不過,失去了王子,她不過是沒了溫度的傀儡,自甘墮落地讓人囚在這座美麗的宮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