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性,一向不是沈若薔的行經。但,她此時此刻還是來到了機場,即將搭機前往一個離台灣有萬里路的英格蘭土地。
「若薔,你腦袋裡究竟在想些什麼東西呀?」這幾乎是所有人,對她的行為所下的評語。
「我也不知道,或許,這就是我此次旅行的唯一目的吧!」沈若薔比誰都更想知道,為何向來做事中規中矩的她,竟然會在婚禮前的一個月,堅持要獨自完成這一趟英國自助之旅。
「若薔,你這又是何必?等我們結了婚,一樣可以去英國度蜜月……」徐徹顯然對沈若薔的決定很不以為然。然而,家人,朋友,與未婚夫的勸阻,卻始終無法影響沈若薔的心,因為,自她從訂完婚的那一晚,無意中在電視的旅遊節目裡,看見了介紹英國北部鄉村的影片之後,她的心,就開始不平靜了……
說不出為什麼,沈若薔只是覺得那樣子的鄉村似曾相識,彷彿與她的內心有著某種程度的熟悉牽繫,而她也感覺到心中莫名而起的一股無形的力量,一直催促她要趕在婚禮之前,去找出這個答案,才能平息這份無來由的忐忑不安…。
「哎呀—」突然間,有點失神的沈若薔,就在機場的大廳中,與迎面而來的人撞在一起,而且還將手上的黑色行李箱給撞飛了出去。
「小姐,你那雙大眼睛是用來裝飾好看的嗎?」很明顯的,說話的是位老外,操著一口道地的英國腔,還滿是諷刺尖酸。
「喂!是你自己撞上來的,還惡人先告狀——」沈若薔抬頭一看,發現杵在眼前的男人,帥得不像話,真像是從油畫裡走出來的英國劍客,有雙深藍的眼珠子與及肩飄逸的長髮,然後一身黑色勁裝地站在那裡,神情是酷得不得了……
「小姐,我這個惡人,你看夠了沒?」裡歐微扯著嘴角,神情嘲諷地說著。
對於這種「愛慕」的眼光,走遍世界各地的他早已見怪不怪了,因為,打從他五歲那一年起,他就深知自己是個讓人眼光聚集的美男子,所以,光看這女孩那一副口水快流出來的表情,他知道又是自己魅力惹的災殃了。
「啊!這—我—」沈若薔這一聽,才驚覺自己的失態,可是,又覺得這男人氣焰太過囂張,為了維持自己的尊嚴,沈若薔不得不做出應有的反駁:「我是覺得你有點眼熟,像是在哪見過。」
「這話我聽多了。」裡歐不明白,為何全世界搭訕的話都雷同。
「不,我說的是真的,我真的在台北木柵最富盛名的地方見過你呢!」沈若薔忍住捧腹大笑的衝動,一本正經地說著。「什麼」裡歐讓若薔的話搞得一頭霧水。
「抱歉,我趕飛機,不能多說了。」若薔就快要笑出來了,於是一個轉身就順手拽起了方才撞落在地的黑色行李箱,三步並兩步地走向登機門去。
「什麼跟什麼嘛?」裡歐不明所以,不過,他將「木柵」這兩個字聽進去了。
提起了剛讓那位魯莽女子撞飛的行李箱,裡歐索性在進登機門前,抓了個中年男子問個仔細:「請問,木柵最富盛名的地方是那裡?」「動物園」這人用很簡單的英文,告訴裡歐這個答案。
裡歐不知道自己的修養原來這麼好竟然還能向那人微笑道謝後,才忿忿離開。要不是此刻傳來催促上機的廣播,照裡歐的性子,他非得把那女孩揪出來,再狠狠地臭罵一頓後,才肯氣消回倫敦。
看見飛機緩緩地衝上了雲端,沈若薔是既興奮又期待。然而,這樣高亢的情緒維持不久,因為,接下來的幾次亂流,足足嚇掉了沈若薔的玩興。「天哪!嘔—」她突然間想大吐特吐一番,於是,沒有猶豫,她直接往廁所的方向奔去。
「嘔—嘔—」她稀哩嘩啦地,把剛吃下去不久的早餐全吐進馬桶裡:「原來,我不只會暈車,還會暈機呀—嘔—」她想,要不是此刻在一萬尺的高空上,她或許會考慮討個降落傘直接跳下去。
不過,事實終歸是事實,沈若薔還是在「清除」完畢後,整理好儀容,盡量展現她向來優雅迷人的儀態,緩緩地走向她的位子。「哎呀—救命啊—」可惜,老天爺似乎跟她有過節,眼看差幾步就要到達座位時,機身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方式,晃得大家東倒西歪,外加慘叫連連……
「啊—」沈若薔失了平衡,就這麼連摔帶飛的,給扔進了一處座位上,而她畢著眼睛,雙手死命地抓住手邊牢靠的東西不放。一秒,兩秒……十秒過去了,飛機終於恢復了平穩安定。
「咳咳」沈若薔聽見耳邊傳來兩聲輕咳的聲音。奇怪?怎麼聲音離我那麼近?她的動作還保持著剛才的模樣。「小姐,你坐錯位子了。」裡歐用著讓人給擠歪的嘴說著。
「什麼?!」沈若薔低頭一瞧,才發現自己竟然是坐在一雙腿上,而整個背就這麼粗魯地壓在人家的臉上——「小姐,我的鼻孔快讓你給堵死了。」裡歐說的一點都不誇張。
「啊!對不起。」沈若薔一把跳了起來。「啊—」卻發現隨之而起的,是更為淒厲的哀嚎。
是裡歐,因為,沈若薔就踩著他那意大利的靴子跳出去的,而靴子裡,就是他的腳丫。
「怎麼了?怎麼—是你?」沈若薔定睛一看,才發現自己這一回恐怕在劫難逃了。
「又是你?」裡歐想起了「木柵」那兩個字。
「好了,這回算我對不起你,我跟你道歉了。」自知理虧的沈若薔,正打算拔腿逃離。
「等等,有件事問你。」裡歐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肘,笑得神秘兮兮。
「什麼?」
「這是你常用的搭訕手法嗎?」裡歐還故意提高聲調。「誰跟你搭訕啊!我只不過運氣不好。」沈若薔擺著無辜的臉孔說著。
「不!你運氣好極了,很少有女人能像你一樣,讓我印象如此深刻。」裡歐的笑,說像是齜牙咧嘴也不為過。
「你那種紳士作風,也令我很難忘啊!」若薔也不甘示弱。
「的確難忘,你不是說在木柵最富盛名的地方見過我嗎?」
「你知道是哪裡嗎?」若薔得意地想,這可是你自找的,別怪我無情。
「當然,你剛剛那一跤,不就在那兒學的嗎?」裡歐的眼中,閃著雪恨後的快意。
「哈哈哈——恩恩——」鄰近座位的幾個乘客,終於忍不住笑了起來。
討不了便宜,還讓他倒打一耙,沈若薔氣餒的漲紅著臉,趕緊縮回自己的座位,而心底則用從不出口的咒罵,將那位小心眼的英國佬臭罵個不停。而這,會不會是她的報應?譴責她在結婚前的一個月,自私地一個人跑來旅行,不管她那位未婚夫徐徹的想法和心情。想到了徐徹,若薔仍不能忘懷他那十分不諒解的憤怒神情。
跟徐徹談了三年的戀愛,沈若薔這才想到,自己從來沒對徐徹的感情用個「愛」字來界定,他們像是理所當然地走在一起,也無可避免地將走進婚姻。
想著,想著,沈若薔就這麼一路想到了倫敦。
匆匆地下了飛機,沈若薔都極力避免再與裡毆打照面,以免尷尬難為情。於是,她就這麼頭低底的,連領行李的時候,都動作迅速地像逃離似的急。
「搞什麼嘛!躲暗殺也沒這樣呀!」好不容易坐上了前往約克郡的客運,沈若薔才敢真正鬆一口氣。
不知怎的,剛剛坐在裡歐腿上的那種感覺,至今還餘波蕩漾在她的內心,因為,就算跟徐徹再親密,她都還未曾有過那般的衝擊。「或許,這就是出國旅遊症候群吧!」沈若薔這麼解釋自己的心情。
「小姐,你要去哪裡?」坐在若薔身旁的棕髮婦女突然客氣地打著招呼。
「啊?喔—約克郡。」回了神的她這麼說著,但其實,若薔也沒個真正的目的地,只是這班客運的終點是北方的約克郡,所以,她就自然而然地想去那裡探探風情。
「喔!那倒是有點可惜——」這婦人說道。
「為什麼」若薔不懂她的話中含意。
「這在約克郡的中途,有一個美麗的小村落,只可惜觀光客都錯過了。」
「真是遺憾,要不是我有事情,我還真希望能去看看呢!」若薔知道婦人的美意,只是她太急切去找答案,因此,只能敷衍一句。
「你一定得去瞧瞧,才不枉此行哪!」婦人熱心地繼續說下去:「我們明天將有一個一年才舉辦一次的花會,並且有薔薇皇后的選拔賽……」
「薔薇皇后?」若薔突然覺得心口震了一下。
「那是我們從十八世紀就延續下來的傳統,原本是為了驅走黑死病,祝禱水源淨化的儀式,這一天,所有的井水都要用花冠來裝飾,而此時已是薔薇花盛開的季節,所以,就有薔薇皇后的遴選。」
原來,這婦人是村子裡的人,若薔這時才明白她這麼熱心的理由。
只不過,她實在不能再耽擱了,因為,她的婚禮在即,她必須先找到她甚有感覺的那片鄉村森林才行。因此,這婦人的好意,沈若薔是心領了。
「希望能再見到你。」車子在寫著伊姆鎮的站牌前停了。而這婦人起了身,打算下車去。
所有的人魚貫地走下車去,若薔將注意力別向窗外頭,而映入眼簾的,是一株株盛開的薔薇花搖曳在風裡。突然間,她有股衝動的想跟著人群下車去,但,沈若薔從來都沒有如此「任性」的勇氣,當然,這也不就是徐徹最欣賞她的原因之一?含蓄沉穩,有條有理。
「我是怎麼了?就為了一個旅遊節目,毀了我沈若薔的冷靜。」若薔喃喃自語,而眼光仍停駐在幾公尺外的一片薔薇花海裡……
「還有誰要下車嗎?」司機問著。
「等一等——」無來由地,沈若薔像觸了電般地就衝下車去。
公車駛離的塵沙揚起,沈若薔看著眼前讓晚霞染成金黃的樹林,她似乎聽見了心中撲通撲通的心跳聲音:「難道——這裡才是我該來的目的地?」若薔佇立在似油畫的風景中,內心的興奮恍然成形……
八月的伊姆鎮,處處可見節慶的喜氣!不過,對背著大行囊走了近一個鐘頭的沈若薔而言,就不是那麼值得高興了。伊姆是個小鎮,飯店不但簡陋,而且少得可以。再加上有慶典的關係,沈若薔問了幾家飯店都是客滿,讓她沮喪之餘,不由得又咒罵起自己——
「天哪!我究竟是傷到哪跟筋?找這種麻煩來整自己!」
「嗨!」就在她懊惱之際,她看見了方才車上那位棕髮婦女,正站在一棟房子前,向她招手不停。
「是你?」若薔有些呀異。
「想不到你真的下車來。你在找住的地方嗎?」這婦人看了一眼若薔的行李。
「恩——」若薔無奈地聳聳肩,點頭回應。
「你可真幸運啊!我這裡就只剩最後一個空房哪。」原來,這婦人的家有提供民宿,算是家庭式的小飯店,雖然,衛浴設備要同其他房客共用,不過,能在日落前找到安身之處,沈若薔就很感激涕零了。
「我叫安娜,你呢?」這婦人很豪爽,手一伸,就替若薔將另一隻皮箱拎在手上,逕自領著她走進屋裡。
「叫我薔薇吧!」這是沈若薔的英文名字,ROSE。
「薔薇?!」這婦人臉上一亮,轉過身盯著若薔瞧了好一會兒:「真巧!怎麼你也叫做薔薇!」
「還有人與我同名?」若薔想,ROSE是英國的國花,所以,叫這名字的人鐵定不少,這倒也沒什麼稀奇。
「以前我在德貝郡孤兒院時,那院長也叫做薔薇,而且,她還曾是伊姆某一屆的薔薇皇后呢!」這婦人一提到此,那眼神中的感恩依稀可見。
「孤兒院?你在那裡服務?」若薔順口問著。
「不!我是孤兒,從小就進了孤兒院,在當年,薔薇院長創辦的孤兒院,挽救了許多的小生命,而現在伊姆的老一輩裡,還有不少是在她那所孤兒院中長大的呢!」安娜邊說邊上樓梯,並在二樓最底處,推開了一扇門走進去。
「哇!好精緻的房間喔!」一進到房裡,若薔不由得驚呼出聲。
「這是我女兒克莉絲的傑作,她本身學的是室內設計,」安娜拉開了碎花窗簾,頓時又將這房間加進了陽光與藍天:「這房間是與隔壁那間大套房一樣的寬敞,只不過沒有衛浴設備而已,怎樣?你還滿意嗎?」她問著。
「滿意?何止是滿意,簡直是仙境。」若薔一直對英國風味的裝潢有特殊的偏好,而眼前,就是她夢想中的天堂。
「再告訴你一件事,住你隔壁的人,是全英國數一數二的美男子,你可是有眼福了。」安娜似乎更要強調仙境的定義。
眼福?!經過飛機上的出醜後,沈若薔就把全天下的美男子打下十八層地獄了。不過,一想起裡歐,她就覺得那種憤怒似乎夾雜著些許的不平靜……
「神經病,我發什麼楞啊!」若薔敲了敲腦袋,讓自己清醒清醒,接著,她拿起了房裡的話筒,打算先撥通電話回家報平安。
「媽,我到了,在一個叫伊姆的鎮上……好啦,我不會玩太久了,過幾天就回去了啦……」沈若薔一邊講著電話,一邊打開行李箱。
「啊——」突然間,她讓行李箱內的東西嚇出了尖叫。
「怎麼了?!」電話裡的沈母也驚嚇不少。
「沒……沒什麼,發現一隻老鼠。」她的確看見了一隻米老鼠,只不過,是繡在一條男用的內褲上。
「英國的老鼠有什麼好怕的?難道長角啊?」
「不是長角!而是彩色的呢!」沈若薔苦笑不得地說著。掛下了電話,沈若薔扳著臉,低聲哀嚎。
「天哪!這種事情怎麼會發生在我身上?!」沈若薔槌著床,恨自己為何糊塗到提錯了行李箱,卻還不知道究竟在哪裡出了差池。
「對了,或許裡面有他的資料。」這才一想,若薔就急切地翻出了行李箱內所有的衣物,果然,一本黑色的記事簿就擱在衣服的最下層,若薔不禁一喜,連忙抽出來想找出個蛛絲馬跡。
「伊姆鎮?!他也在這裡?喔,謝天謝地。懷特路3號,205?這是什麼意思?」若薔迫不及待地撥了電話,找安娜問個仔細。
「懷特路3號,就是我這裡呀!」安娜如此說著。
「這麼巧?!那我這間是203,這麼說205就是——」若薔差一口氣就向上帝磕頭行禮,竟然能讓她那遺失的行李,就在隔壁的房間裡。
這一路上,恐怕就只有這樁奇跡,能稍稍平復一下若薔沮喪的心情了。不過,聽安娜說,隔壁房的房客忙著明天的慶典事宜,所以,恐怕要到午夜才會回來休息。當然,這事是由幾個女孩們在晚餐的時候問的,若薔只不過豎起耳朵聽。一直挨到夜闌人靜,沈若薔才聽見了隔壁房裡傳來的沖水聲音。
「拿錯行李還不著急?!還有心情沖水淋浴?」若薔說著,說著,就輕輕地提著拿錯的那一箱行李走了過去,心中則想著一會兒該說的話語。
「叩叩——」沒人應門,若薔下意識地轉著門把,就這麼一推而入了。
「茱蒂,是你嗎?打開行李箱,拿幾件我的衣物過來——」聲音是由角落的浴室傳來的。
行李箱?!莫非,他不知情?!那好,至少本姑娘的隱私沒讓人給洩底。於是,沈若薔腦筋一轉,想來個偷龍轉鳳,再神不知鬼不覺地離去。
「茱蒂,快拿給我呀!難道你要我光著身子出來!」他又喊了。
這怎麼可以?!若薔嚇了一跳,趕緊先開了她手中的箱子,拿了幾件衣裳就塞進浴室的門縫裡。
「喂——你拿西裝給我做什麼?!」
「啊?!天哪——」若薔慌亂地又遞給他一套睡衣,然後,不由分說地,她立刻換了箱子,想這麼溜回自己的房裡。
「你今天怎麼不聒噪了?」就在若薔離門邊還有三步距離時,浴室的門開了,而裡頭的美男子就這麼出來了。
「是你(你)——」兩人幾乎是同步聲音,連表情都是同樣等級的驚嚇。
一見著裡歐,沈若薔就恍然明白,這一件烏龍的差錯是在哪裡發生的了。
「你幹嘛拿我的行李?!」裡歐一眼就瞧見了她手上的行李。
「別誤會喔!我是來換回我的行李——」若薔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事情。
裡歐順著她的眼光看去,才發現這房間竟然有兩隻一模一樣的箱子:「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你……翻過我的行李?」裡歐很不高興。
「那是權宜之計,再說,你又沒什麼不可告人的東西,除了那只米老鼠之外。」一說到這裡,若薔就禁不住幻想著他穿上「米老鼠」的滑稽。
「米老鼠?!你——」裡歐覺得若薔的口氣,是對他的品位挑站。
「很晚了,我該回房休息了。」說罷,若薔就想倉皇「笑」離。
「喂!我還沒檢查你的行李,怎麼知道,你沒有順手牽『鼠』?」他索性順勢而去,無非是故意刁難而已。
「誰稀罕你的東西呀!」若薔突然為著自己的遐想,有點難為情。
「至少,也該讓我看看,才算公平嘛!」他雙手抱在胸前,饒富趣味地看著若薔泛紅的臉蛋與氣鼓鼓的表情。
「休想!」若薔動了肝火,遂用力地拉開門,想甩頭而去。
「碰咚——」不過,動作太大了,以致行李箱撞到了門板,然後,箱子開了,沈若薔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衣物頓時灑滿一地。
而她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聽見一聲聲猖狂放肆的笑聲,迴盪在耳際,其間,還穿插著諷刺兩三句:「原來,你的全是加菲貓啊!難怪——難怪呀!哈哈哈——貓追老鼠,追得可真遠啊——」
在沈若薔氣急敗壞的離去後,裡歐突然想起,他好久都沒笑得這麼開懷了。還真多虧了那只東方的小貓咪……
擱日,是伊姆鎮一年一度的大日子。
可是,一個晚上沒睡好覺的若薔,卻意興闌珊地賴床不起。
「ROSE,該起床準備羅!」親切的安娜敲著門,硬是將她拖出門去。
「安娜,別管我了,你忙你的去吧!」若薔覺得安娜似乎對她特別熱心。
「是我建議你來伊姆的,所以,我有義務要讓你玩得盡興。」安娜說著。
「早!安娜!」村中的人都如同親人般的寒暄不停,倒讓若薔備覺溫馨。
「早啊!這是我的小朋友,薔薇!」安娜也沒忘記向人介紹著若薔。
「薔薇(ROSE)?薔薇皇后你報名了沒?」這幾乎是所有向她打招呼的人,都不忘提出的邀約。
「大家還真是幽默呢!」若薔當然是這麼認為。
「不!他們說的是正經的,下午的選擇賽是不分國籍的,反正只要能在一定的時間內做出一個花圈,並戴上它跳段舞蹈,這其實只是一項傳統而已,大家藉此來增添熱鬧罷了,要說是競賽,還不如說是聯誼。」安娜覺得,若薔要是能參加,一定會留下很深刻的回憶,所以,她是再三鼓勵。
「快、快、快—薔薇皇后的報名就快截止了,要報名的請快呦!」這時,幾位年輕人手持著紙張揮舞著,神情是既期待又興奮。
「安娜,想不想報名?」他們似乎與安娜挺熟絡的。
「不!我要是報了名,那所有女孩想跟裡歐共舞的美夢,不就粉碎了?!」看得出安娜是挺幽默的。
「LEO(獅子座)?」若薔覺得,怎麼會有人取這樣的名字,或許,是叫——裡歐?
「裡歐(LEO),是我們伊姆鎮慶典執行長的小名,不過,他是人如其名,有著獅子的領導性格與瀟灑氣息,所以,這裡所有的人都習慣叫他這個名。」
「還有他那風流與火爆脾氣!」一旁的年輕人再補充幾句。
「凡是選上薔薇皇后者,依傳統,都是與執行長共同主持開舞的……說實在的,這幾年女孩們的競爭激烈,還不都是衝著裡歐來的。」安娜是打心裡喜歡那一位她自小看到大的男孩。
「不過,聽說這一次有位法國女子來勢洶洶喔!」年輕人的馬路消息。
「管她的呢!我跟裡歐打了賭,我一定讓若薔坐上皇后的位置。」安娜脫口而出。
「什麼?!」若薔以為自己聽錯了。
「喔—我早就替住宿的房客全報了名,當然,你也在其中啦!」原來,這是安娜每一年與裡歐的遊戲,他們總是各自挑個最有實力的參賽者來相互賭輸贏。
而這一回,裡歐選的是法國來的茱蒂,安娜卻偏偏盯上了這位東方美女。
「我不行的啦!我根本——」若薔有種讓人趕鴨子上架的失措。
「放心,我的眼光向來精準無比,你有種神秘與高貴的氣質,一定可以虜獲評審的新。」
「安娜,今年你跟裡歐賭什麼玩意兒?!」年輕人插嘴問著。
「賭大了呢!」她故意瞄了若薔一眼:「誰輸了,誰就要當眾學狗叫呢!」
不知怎地,若薔這一聽,就覺得讓好心的安娜淪落至此,還真有點說不過去,於是,她接受了這個挑戰,而內心彷彿是找到借口可以綻放一下的竊喜。
「薔薇,看看這東西合不合適你—」回到了住處,安娜連衣裳都替她張羅了好幾件等她挑選:「這些都是我那些女兒留下來的衣裳,是我們傳統服飾,喔,還有這些假髮,是我向鄰居服裝店的老闆借的,看你需不需要搭配……」
就這樣,若薔硬著頭皮上陣了,憑著感覺,她選了一套白色蕾絲的洋裝,再配上一頂香檳色的長卷髮,看著鏡裡的自己,若薔突然有種似曾相識的心悸……
這一次的薔薇皇后選擇,總共有三十幾位佳麗報名,而其中,也不乏是觀光客因好奇而報名的,為此,若薔自然是鬆了一口氣,她實在不希望自己是唯一的「外來人士。」
「各位來賓,現在出場的是來自台灣的薔薇小姐,讓我們熱烈鼓掌歡迎……」
若薔是最後一位出場的人選,或許是因為她是所有佳麗中,唯一的東方女子,再加上安娜在台下為她加油叫陣,因此,她的出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若薔緩緩地自後台步出,戴著她方才用白色薔薇配金色絲線纏繞成的花環,飄逸浪漫地順著暗紅色的木剃走了下來。
若薔本來就是道地的美人坯子,168公分的身高,讓她站在這一群外國人中,是毫不遜色的,再加上她的皮膚細緻白皙,黑亮的眼珠子剔透晶瑩,尤其是笑時掛在嘴角的可愛梨窩子,更教人不由得疼到心坎兒裡……
若薔行個禮,隨著乍起的輕快舞曲,跳著配合她一身打扮的英國舞。還好,她自小就學過芭蕾舞,再加上安娜的臨時惡補,因此,此刻婆娑起舞的若薔根本不緊張,甚至,她還有一種脫去束縛的自在輕鬆呢!
台下的人看得目瞪口呆!尤其是幾位年紀不小的老人家,更是露出驚異的眼光。
「怎麼這麼像?」
「是啊!一個東方女子不可能這麼像啊!」
「對、對,我永遠忘不了她那一頭柔軟的香檳色頭髮——」
幾個老人就這麼竊竊私語著,惟獨站在大樹下,頭戴著黑色紳士帽的老人,從頭到尾不說一句話,他只是專注地看著滿場飛舞的薔薇皇后,而眼中,泛者淚光……
比賽結果揭曉了。破天荒的,這一次的薔薇皇后是由外籍人士獲得。是沈若薔。
「薔薇,你真是了不起啊!」安娜高興得手舞足蹈,因為她不用學狗叫了。
就在此時,露天的會場響起了華爾茲的樂章,所有的人都歡呼著將手中的鮮花往上拋去,接著找著自己的舞伴,準備婆娑起舞。
「薔薇,去啊、去啊!今天你是所有女孩羨慕的人喔——」安娜將略顯靦腆的若薔推向前,推到了剛好走近的裡歐身旁。
「是你?!」若薔還不知道那位自以為是的老外,竟然就是安娜口中的裡歐。
「怎麼?!你們早就認識了?!那裡歐,我的小女孩就交給你羅!」安娜識趣的走開,留下了尷尬的若薔,與臉色怪異的裡歐愣在原地。
音樂與鼓掌聲頓時響起,在眾人的催促下,他們心不甘情不願地相擁起舞。
「你這怪樣子,花了你不少苦心吧?」雖然語氣不佳,可是裡歐的內心卻不得不承認,眼前的若薔的確挑起了他罕見悸動的心房。
也說不出個所以然,自從在昨晚見她氣急敗壞地走出他臥房時,他就感覺到自己的內心起了不一樣的波瀾,或許算是種壓抑的好感吧!
哼!自命風流的獅子座男人。若薔在心中暗自說道,而臉上卻故意露著甜美的微笑,得意地說道:「是費了一點心血啦!不過,為了想聽聽獅子學狗叫,還是值得的啦!」若薔話才說完,就轉著眼珠子,「欣賞」著裡歐英俊的臉上泛著綠光。
「對了,安娜要我問你,你喜歡聖伯納,還是杜賓?」若薔發現,原來自己也有這麼毒的功力,可以毫無同情心地窮追猛打。
不過,裡歐也不是省油的燈,他突然換上一抹賊賊的笑,二話不說地就將若薔進一步攬向自己。
「你幹什麼?!」若薔讓他嚇住了。
「回答你的問題呀,」他幾乎是嘴唇貼在她的耳邊:「其實,我最喜歡的還是加菲貓——」他是一語雙關。
當然,這一回合又是平手收場,而一直到舞曲結束,他們就沒再說過什麼話,只不過,在彼此的沉默中,隱約可嗅到電波傳送的味道……
「聽說,只要跟這頭獅子跳過舞的女人,莫不為他瘋狂。」安娜在舞曲結束後,對到一旁休息的若薔打趣說著。
「那一定不會是我,我一個月後就要當新娘了。」若薔是這麼說的。
「這樣啊?那就好,那就好。」
「怎麼說?」若薔不解安娜的話中含意。
「唉!這孩子好得沒話講,唯一的缺點,就是用情不專,許多愛上他的女孩,最後都是以心碎收場,你是我的朋友,我不希望你這樣。」
安娜話才一說完,若薔就看見了遠處的裡歐,正與幾位當地的女孩們調笑著,而那神情,還真像極了羅曼史書籍中的浪子。
「不知道有哪位女孩能馴服這頭獅子?」安娜有期待的語調。
這個答案,若薔也想知道,只是不論是誰,她的心,彷彿都會計較……
遠離人群,若薔悄悄地來到一旁的大樹下沉澱心情。
「你是薔薇?」突然間,有個頭戴黑色紳士帽的老人走到她的面前。
「我是。請問有什麼事嗎?」若薔一眼就覺得這老人家很眼熟。
「拿去——」這老人二話不說,從口袋裡就拿出一隻懷表,遞給了她。
「這——」若薔一時間愣住了。
「這東西我保存了幾十年,是該還給你的時候了。」說罷,老人深重地望了她一眼之後,轉身就走。
「老先生,等等——」若薔追了上去:「你認錯人了吧!這東西不是我的。」
「你忘了嗎?這麼重要的東西,你怎麼會忘了呢?」老人家只留下這句話,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我的?這懷表是我的?!握著懷表的若薔,頓時像催眠般地全身動彈不得。她撫著已有年代的銀色外殼,發現了那浮起的雕刻竟然是一朵薔薇花?!她心中一陣痙攣,迫不及待地打開外殼一看——
「這是誰?!」若薔看見了鑲在裡頭的一幅人像,是位女孩,是位有著一頭香檳色頭髮的女孩,如同她今日的摸樣一般。她是誰?怎麼似曾相識?怎麼所有的感覺都像是昨天般的貼切?怎麼……
一旁狂歡的音樂愈飄愈遠,若薔覺得自己的身體愈來愈輕,像羽毛隨風飄向了另一個很深、很遠、也很鮮明的時空裡面……
西元 1922年 英國北部鄉村 皮克區的伊姆鎮
依歐裡斯喝下了第三杯馬丁尼,興致依然是提不起來。
「別這樣嘛!我要是你,早高興得跳了起來。」說話的是藍道,也是這次陪同依歐裡斯前來接收產業的律師。
「嘿,再來一杯馬丁尼。」依歐裡斯面無表情地喚著酒館的夥計。
「別喝太多,留些體力,聽說明天這裡有熱鬧的活動呢!」藍道勸說著。
然而,依歐裡斯是沒把這事放在心上的,因為,生性喜歡冒險流浪的他,這次卻讓家族的責任給綁死了。要不是大哥以外死亡,莫頓家族的產業也不會一下子落在他的肩上,這要換成別人,無不欣喜若狂,可是,他不是別人,他是依歐裡斯,一個天生注定屬於海洋的獵人……
酒館裡氣氛熱鬧,所有的人似乎都在談論著明天的活動。這是伊姆鎮唯一的一家酒館,因此,想要知道什麼事,到這裡來就對了。
「聽說,白家那個女孩明天也要角逐薔薇皇后的寶座?」席上有人說著。
「是啊!我看,非她莫屬了!」
「呵!那女孩長得真好啊!成天都有男人為她爭風吃醋。『
「可惜呀!就是缺了矜持,沒有我家伊蓮的含蓄。「
「老賈呀!你是在這裡替你女兒拉票呀?也不想想,你們家伊蓮有白家女孩的騷勁兒嗎?」
「就說嘛!只要那女孩朝我笑一個,我渾身骨頭都酥了,要我去死,我都願意啊!哈哈哈——」
一時間,所有的話題都繞著那位白家女孩轉著,讓一旁初來乍到的依歐裡斯與藍道都生起好奇心了。
「什麼白家女孩?」藍道先發問了。
「怎麼你們不知道?喔,想必是第一次來我們伊姆——」
「這女孩是我們伊姆鎮的女王啊,只要是男的,莫不為她瘋狂呀!」另一個人接下去說著。
「真的這麼漂亮?」藍道有興趣了。
「何止漂亮呀!前前後後已有三個男人為她劍拔駑張,相互拚命哪!」
「啐!無聊男子!」一旁的裡歐出聲了。
「你現在會這麼說,待你們一見到她時,恐怕忘了自己姓什麼了。」
接著,又是哄堂的一陣笑。
「老弟,要不要接受他們的挑戰哪!」藍道是天生的賭性不改。
依歐裡斯挑挑眉,不以為然地說道:「你想賭什麼?」他自信滿滿。
「不必賭了——」酒館老闆搖著頭笑著:「因為你只要愛上她,就注定輸了。她這朵薔薇花是帶刺的,太接近她就會受傷哪。」這話,是忠告,也是對依歐裡斯的挑釁。
然而,依歐裡斯仍舊沒把這些傳言看在眼裡,出身貴族的他,看過了倫敦社交界多少名門淑女,可是,他卻始終沒有對誰動過情,倒不是那些姑娘們長得不美,而是,他的心思根本不在那裡,在他的心裡,永遠沒有任何一件事會比環遊世界來得更要緊,這是他生命中唯一重要的事情,也是他所有的樂趣,因此,在他22年的歲月中,只有生他的母親梅闌妮,可以讓他停下腳步暫作休息。
而此次,正是梅闌妮對他的囑咐,要他真正負起身為莫頓家族的責任,重新整頓這片荒廢已久的家族產業——薔薇園。
所以,什麼絕色少女?!哼,在他的想法裡,只不過是小鎮人家的大驚小怪而已!
秋天的伊姆鎮,美得像畫裡的風景。
正午才過,在市街旁的一處大草地上,就已聚集了不少的人群,等著看一年一度的薔薇皇后選拔賽。
「戚肯叔叔,你今天看起來好年輕喔!」,「沙特叔叔,你的腿好點了沒有?」,「富克老闆,你送我的洋裝真的好合身呦!」
比賽還沒開始,就見到一位身穿白色蕾絲洋裝的少女,甩著她那一頭香檳色的柔軟長髮,頻頻地向每一位熟人打招呼。
然而巧的是,這些個「熟人」都剛好是今天的裁判,而她之所以會這麼積極,完全是因為看在這場比賽的獎金。
是的,獎金。她正等著這筆錢,來為久病不愈的母親請醫生、買藥吃。
她,就是白薔薇。正值十八年華的美少女!
「薔薇,我不喜歡你這樣子向那些人拋眉眼。」與薔薇自小一起長大的賽白,沉著臉,滿是不悅。
「你以為我喜歡哪!我是因為一定要贏得這筆錢。」薔薇一邊對他說著,一邊又忙著向另一處點頭微笑著。
「你不必這樣也能贏啊!」賽白對她相當有信心。
「本來可以,只不過前幾天漢特告訴我,伊蓮用錢收買了幾位裁判,想坐上皇后的位置。」
「什麼?伊蓮那個變態?」賽白一想到她,就有想吐的感覺。
「賽白,不要這麼說,人家畢竟是女孩——」雖然打從小時侯起,薔薇就經常手賈伊蓮的氣,但,薔薇不是恨她,只覺得她可憐。
「薔薇姐,薔薇姐——」遠遠地,就看見一位年約15歲的少年奔跑過來。
「漢特,幹嘛跑這麼急啊?」漢特是鎮上的流浪兒,這幾年多虧是薔薇的幫忙,雖然日子艱難,可也是一頓飯都沒少過,因此,漢特對薔薇有種深似姐弟的感情。
「我打聽到一件事,」漢特的專長是包打聽:「聽說,這次的裁判有一半收了賈家的錢。」
「完了,完了,我媽的醫藥費……」薔薇突然覺得氣餒。
「不見得,因為還有莫頓子爵。」漢特把才纔聽來的再說一遍。
「真的?莫頓子爵這次有來這兒?」伊姆這一帶許多的產業都是莫頓家族的,所以,這裡幾乎沒有人會忽略「莫頓」這頭銜的。
「只要加他一票,我就有勝算羅?」薔薇那琥珀色的眼珠子,頓時亮起了光。
「薔薇,你又想做什麼?」賽白最痛恨她跟別人調笑。
「漢特,莫頓子爵在哪裡?帶我去!」根本不理會賽白的話,薔薇逕自拉著漢特跑向薔薇園的方向。
到薔薇園的路不遠,不過也讓白薔薇的心掙扎了好一會兒。雖然,她很會善用自己的美貌去爭取一些機會,可是,跟些色咪咪的老頭子強顏歡笑,的確讓她覺得自己很卑微。
可是,她向來就無後路可退,因為,她是貧苦家庭出生的白薔薇。
依歐裡斯用頂草帽蓋著臉,正躺在薔薇園旁那片乾涸的小湖邊沉思。
是誰那麼無聊?提這個荒唐的建議,竟邀他非得去當什麼評審才行。
「一定是藍道這傢伙,非要我去將什麼薔薇花的。」他喃喃自語著。
「莫頓先生,有位小姐想見你。」家僕打斷了他的安靜。
「我沒認識什麼小姐。」他連理都懶得理。
「莫頓先生。」薔薇其實是很青嫩的,一面對陌生人,她仍不自覺地緊張了起來。
「有事嗎?」他仍閉著眼,安適地躲在帽子裡面。
「你好,聽說你是從倫敦來的,不知道你對伊姆的感覺如何?」她試著找話題來引他注意。
「沒什麼感覺。」他冷冷回答著。
「喔——」薔薇手心發汗了:「那……可能是你還沒機會四處走走。我……我很樂意當你的導遊。」這算是薔薇第一次這麼拉下臉,向人推銷自己。
依歐裡斯頓了半晌。在當時的閉塞傳統的觀念裡,薔薇的言行已經超出了淑女該有的行經,所以,在第一印象裡,他以為她好像是妓女。
「我對鄉下女人沒興趣!」他嫌惡的丟出一句。
「我……我沒別的意思。」她一聽,整個臉脹得通紅,雖然,她還不太明白他的話中含意。
「你走吧!我還要去當薔薇皇后的評審呢!」這倒成了他的推托之詞。
「我就是來跟你拜託這件事情的。」
「你要我投給你?」他突然失笑了起來。
「不,你只要秉公處理就行了。」她對自己的容顏有信心。
「就這樣?!你就為這樣要出賣自己的身體?」依歐裡斯掀起草帽,站起身來,想看看這位女子究竟長什麼樣子。
「出賣身體?!喔,不不不,你誤會我的意思了,我是說——」薔薇鬆了原先絞成一團的手指,抬起頭來辯解著——
然後,她愣住了!因為,站在她眼前的,是一位年輕人,而且,是位身材高碩、長相帥氣性格的年輕人。完全不是她想像中的老頭子。
依歐裡斯初見她的一剎那,不禁呼吸暫停了一下。
世上怎麼會有如此絕色的女子?!小巧精緻的鵝蛋臉,白嫩透紅的肌膚,還有那隨風輕揚的香檳色髮絲……尤其是她那一雙琥珀色的眼眸,當她注視你的時候,就彷彿可以接收到那來自眼眸中的款款柔情,讓人一個失神掉了進去,卻死都不肯逃離……
依歐裡斯閃過了一絲將她擄為己有的心緒。
「因為……這筆獎金對我很重要,而伊蓮又收買了一半的評審。」不過,在依歐裡斯逐漸聽懂了薔薇的來意之後,他的心就有點涼了。在半晌,依歐裡斯沒說話,他只是看著她,心中不禁可惜萬分,可惜著這麼美麗出塵的女子,竟然是如此的庸俗不堪,可以為了個美名、為了點小錢,就爭得這麼沒分寸。
薔薇見他不說話,知道自己這回是栽跟頭了,於是一臉黯然,困窘地說道:「抱歉打擾了,再見,莫頓先生。」說罷,她羞愧地轉身離開。
「我會公平給分的!」依歐裡斯突然在她背後喊著,有點不由自主的心疼。
而薔薇聽見了,她朝他感激地笑了一下,然後像只小鳥般地消失在他的眼前。
果然,比賽的結果正如漢特所言,有一半的人全投給了賈伊蓮。
「搞什麼?這些人全瞎了眼?」藍道一頭霧水。
「不,他們是見錢眼開。」依歐裡斯突然為薔薇抱不平。
「現在賈伊蓮與白薔薇分數相同,這關鍵性的一票就看你莫頓子爵了!」執行長拿著扳子,要依歐裡斯打勾圈選。
「當然是我們伊蓮啦!薔薇皇后該是名門淑媛!」賈家是伊姆鎮的富貴人家,在英國的階級裡,算是鄉紳地位。
「話是不錯啦!可是——我不想人家背後說我沒品位。」他冷冷的說罷,便在扳子上圈了薔薇。
就這樣,白薔薇當選了這一屆的薔薇皇后,且在接著下去的舞會中,出盡風頭。
「薔薇姐,賽白有事找你。」漢特拉著正在盡情跳舞的薔薇,跑向樹林中。
「賽白?對了,怎麼都沒見到他的人影。」薔薇來到了樹林,卻發現賽白正一個人擰著眉,靠在角落的樹叢裡生悶氣。
「怎麼了?」她關心地問著。
「薔薇,嫁給我,我會努力賺錢養你的。」他顯得有些激動。
「賽白,別鬧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爸媽希望你能娶個有豐厚嫁妝的女子進門。」薔薇深知,因為貧窮,所以這是賽白父母唯一對兒子的希望。
「可是,我愛的是你,我要娶你。」
「賽白,你今天吃錯藥了?幹嘛說這些!」
「薔薇,我討厭那些男人看你的眼神,我恨不得挖掉他們的眼睛。」
「何必這樣呢?反正我潔身自愛就行了。」她明白賽白是心疼她的委屈。
「不!不夠,我要你只屬於我一個人的。」說罷,賽白突然抱住了她,重重地就朝她的唇片吻下去。
「不要——賽白,不要——」薔薇在楞了一下後,便用力地推開了他,臉色微慍。
「你認為,我這窮小子配不起薔薇皇后是吧?」
「賽白,我們是從小到大的朋友,你不可這麼污蔑我對你的友誼。」
不過,賽白似乎沒有把薔薇的話聽進去,他只是一臉沮喪,懷著受傷的心遠去,只留下滿腹委屈的薔薇站在原地,不知所以……
任何人都可以說她,只有賽白不行,因為,賽白像是她的兄弟,跟他有青梅竹馬的感情,雖然她對他談不上愛,但,他一直是她白薔薇的精神支柱。薔薇歎著氣,神情黯然地打算走出樹林。
「是你?!」她愕然地發現了依歐裡斯就在樹林外面站著。
不用問,薔薇知道,方纔的一切,他一定都一覽無遺。他一臉冷峻地盯著她,與她就這麼沉默地對望不語。
白薔薇第一次如此仔細地看清他的面貌:粗獷的輪廓、桀驁不馴的長髮,都在風中顯出了感人的力量;而他那冷冽的眼光,像是能穿透人心的刺刀,只消觸及,便能教人棄械投降……
薔薇看他看得有點迷惑,也讓他的銳利眼神灼得有點心慌,於是,想要擠出些話來解釋方纔的意外,但,才這樣一想,她卻發現了他眼中的輕蔑,與嘴角洩露的嘲笑竟是那麼不堪,頓時讓她的心揪了起來……怎麼會這樣?!薔薇沒談過戀愛,所以不會知道她的衝擊震盪,所為何來。
就如同向來不把女人看在眼裡的依歐裡斯,也不會明白,為何他的內心會瀰漫著憤怒與酸澀的味道……而這味道,正悄悄地腐蝕著他二十幾年來,自以為是的冷漠孤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