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托被姊姊當成了耳邊風,卞姝尹對於成介之的轉變束手無策,但反正近來他似乎也沒怎麼想起過往,她也就豁出去,當個盡責的好女友,也順遂了自己長久以來的暗戀。
這幾個月來,她真的是以成介之的女友自居,儘管不安,可是一對上與他之間的甜蜜,再多的不安都化整為零。
鮑曄雯勾著她的手去逛街,一身叮叮咚咚的飾品,不是佛珠就是水晶,又是什麼符、什麼卦的,綴了她一身活像出土文物,襯著滿滿的戰利品,更見輝煌。
「曄雯,你還是這麼沉迷論命相街啊?」她甩甩酸疼的手。
幸虧三月已過,要不然鮑曄雯那身打扮,真會讓路人誤會他們是打算參加三月迎媽祖民俗盛事的虔誠信女。
「跟你迷戀成介之是同樣道理。」鮑曄雯回了一記揶揄,「怎麼樣,自從上回幫你二度施法,你好久沒出現什麼需要我解決的疑難雜症,是不是進行得很順利?」鮑曄雯語氣難掩對自己的讚許。
卞姝尹苦笑一番,搖搖頭。
不是沒有疑難雜症,而是她怕了鮑曄雯那半生不熟的法術,只要一施法,成介之就會倒霉,為了不讓他英年早逝,她決定不再胡亂向她求救,免得一個不察,他一命嗚呼歸天去,那可得不償失。
「難得你今天不用陪他,要不我都不知道要被晾在家裡多久,沒機會出來透透氣、曬曬太陽。」
「曄雯,不是我不找你,而是你醉心在你的法術鑽研,每回出門還看時辰,找方位,我這周休二日的小教師哪有多餘的時間配合你的黃道吉日,所以別窩到發霉還怪我。」
「喲,會酸人啦?你這張嘴巴幾時變得這麼牙尖嘴利的,說,誰教你的?」鮑曄雯抗議的捏捏她的臉。
「別捏,臉皮會鬆弛耶。」回捏她一記,卞姝尹淘氣的奔向手扶梯,直上百貨公司二樓。
「說,是不是成介之帶壞你了?」鮑曄雯在她身後問。
卞姝尹笑著搖搖頭,一下子消失在乎扶梯上,-那間,鮑曄雯被她沉浸在愛情裡的美麗所震撼。
記憶中的卞姝尹總是怯怯弱弱的像朵嬌弱的花,今天她卻是朝氣爭妍的充滿活力,她又不像成介之得了失憶症,難道不單失憶,就連愛情也會讓一個人的轉變如此之大?
「今天回去再幫她卜一卦,未雨綢繆,免得這朝氣蓬勃的花哪天又凋謝了?」鮑曄雯一想到又有名堂測驗自己的功力,即神清氣爽的快步尾隨上樓。
一上樓,卞姝尹站在前方講著手機,鮑曄雯走去拍了她肩膀一下。
卞姝尹笑得無奈,用唇形說著成介之三個字。
「你在哪裡?」成介之發酸的問。
「百貨公司,我跟曄雯出來逛逛。」
「啊,你竟然拋棄我出去溜躂,你這算哪門子的女朋友,我要到101頂樓去向全台北的市民放送你的寡情寡義……」
「你在加班,不是嗎?」卞姝尹好笑的說。
「對啊,我看計算機看到眼睛紅腫,敲鍵盤敲到肌腱瀕臨斷裂,脊椎僵直得快要斷掉,雙腳麻痺得近乎殘廢,而你,竟然在快活逍遙,我真是為誰辛苦為誰忙?嗚嗚……」成介之任性得像個小奶娃,拚命的裝可憐,「你該不會等著坐擁我的高額保險金吧?」
「你乖嘛,我晚點帶晚餐去給你吃,好不好?」
「乖?我幾時不乖?每天早睡早起,走路靠右邊,開車不爭先恐後,回家馬上把臭襪子洗乾淨,不抽煙、喝酒、泡夜店、把妹,不犯全天下男人都會犯的錯,血壓、體重、身高都控制在標準值,你說我哪天不乖?」成介之變本加厲,「不好不好,晚一點來是想來收屍嗎?那你乾脆把整團的五子哭墓、孝女白琴、牽亡魂……一併都請來還比較省事方便。」
成介之叨叨絮絮的念了一大串,卞姝尹把手機稍稍拿離耳朵給耳膜一個喘息的空間,鮑曄雯好奇的湊了過去,一塊聆聽,沒多久時間,身經百戰的她都受不了他的長舌,閃到一旁猛掏耳朵。
怎麼有男人這麼長舌的?鮑曄雯懷疑他從前的聲帶是發育不全,以至於老不說話,要不然就是聲帶被放到冷凍庫儲藏了,直到情人節那天的意外撞壞他的冷凍庫,聲帶才順便被拿出來解凍。
「介之,別鬧了,晚上我再陪你,行不行?」卞姝尹好聲好氣的安撫。
一定得安撫,不安撫他,晚上倒霉的不單是她的耳朵,還有她全身上下,成介之一定會整得她求助無門、卑微討饒,因為他是惡童的典範。
「不要,我現在馬上要見到你,要不然我就會把你掐得滿頭包,宰了你沾哇沙米當作晚餐,讓今天成為你的忌日,而你這俗辣有種就不要討饒。至於那個鮑曄雯,我要把她釘在八卦圖上,用力的三百六十度旋轉,把她轉到昏死為止……」
抗議的聲音筆直的透過手機傳了過來,鮑曄雯遠在五步之遙,都清楚的聽見自己的可能下場,直打哆嗦。
卞姝尹莫可奈何,捂著手機一臉無奈的看著一旁搶救聽力的鮑曄雯,「怎麼辦?他又在吵了……」
鮑曄雯舉起雙手投降,「我讓他、讓他,我只希望他能閉上嘴巴。嘖,他這麼愛說怎麼不怕聲帶長繭?算了,我要回家去,寧可對著我那堆成山的古書,也不要繼續聽到他如雷的嗓音,幼稚!」
卞姝尹一拿起電話,冷不防迎面接收到成介之的咆哮。
「誰?是誰敢罵我幼稚,我一定要把她剁成肉醬,包成餃子,然後拿去餵小狗吃!」
「成介之,你馬上給我安靜--」卞姝尹忍無可忍的喊。
對,忍無可忍,現在她的腦袋就像是十萬大軍壓境,砰砰砰的難受極了,煞到成介之這種瘟神煞星,求神拜佛吃全齋都沒用,吞一斤普拿疼速效錠來止痛還比較快。
「你、你竟然凶我!嗚嗚……」成介之都是個三十歲的大男人了,竟然在電話裡使性子,馬上掛了電話暗自飲泣去。
「鬧完了?」鮑曄雯問,因為卞姝尹對著電話發愣:
瞬間,鮑曄雯恍然大悟,卞姝尹的活力不是愛情灌溉出來的,而是成介之這個惡魔給激發潛能磨出來的。
「曄雯,我看我們今天……」
「我瞭解、我瞭解,算我敗給他了,現在我只想當個眼觀四方、耳聽八方的正常人,不想讓他有名目虐待我,我得回去好好研究有什麼更精湛的法術,可以對抗他,電話聯絡,拜。」
拎著袋子,她匆匆忙忙的回家去,看來她有好一陣子可以忙了,不單要為卞姝尹卜卦,還要找個永絕後患的好法子改正成介之的多言惡習,這次非讓他住口個十天半個月不可。
看著鮑曄雯落荒而逃,卞姝尹一臉無奈的拿起手機撥了成介之的號碼。
「幹麼?」他還在要性子,「你還有良心打來給我,你這麼無情無義一定會遭天譴……」
「別生氣了,我現在就去看你,行了吧,大少爺?」
聞言,成介之欣喜若狂的問:「你決定不逛街了?」
「曄雯回家休息了。」
「站在原地別走,等我一分鐘,我馬上到。」不等她回答,成介之隨即掛了電話。
一分鐘?他不是在新竹加班嗎?怎麼可能一分鐘後馬上出現?就算他搭高鐵也沒這麼迅速。
卞姝尹百思不得其解,忽地,一個力量扣住她的肩膀,將她扳了過去,她還來不及發出詫異的聲音,蜻蜓點水的吻就碰上她的唇,讓她錯愕呆傻了許久。
他真的到了,而且不到一分鐘!
「看到我不需要露出這麼驚訝的表情吧?」成介之用食指戳戳她的臉龐,戳得她發疼。
「很痛耶!」撥去他惡作劇的手指。
「欸,你說我們去哪玩好呢?想上山還是下海?」成介之瀟灑的側過身,用那迷死人的笑容睞著她的困惑。
「你不是在新竹加班嗎?怎麼……」
「我是加班啊,但是不在新竹。」
「那在哪裡?」
「這裡啊!」成介之拿出他的PDA晃了晃。
「你騙我。」
「我一分鐘前的確是還在跟園區的同仁討論工作,誰騙你了,騙人的衰三年。」他強行攢勾過她的手,大搖大擺的在百貨公司裡走著。
「所以你一直都跟著我?」
「誰又跟著你了,我不能出來逛街嗎?逛街不是女人的專利好嗎。發什麼愣?快走,囉哩巴唆的,我肚子快餓死了,你這沒幾兩肉的女人不要阻撓我吃飯,要不然就算嗑光了你的骨頭,也起不了半點作用。」
成介之霸道任性的舉止足令人神共憤,可另一方面又不忘體貼的拿過她手中的大小提袋,把她當成受盡嬌寵的小女人,緊緊的護在懷裡。
在美食街簡單吃了午餐,成介之習慣的把嘴湊了過去,讓卞姝尹幫他將嘴角擦拭乾淨,這是他獨享的福利,不管在家或是在外頭,他都不願錯過。
「走了,回家去。」
「回家?」卞姝尹很訝異他竟是如此戀家的男人。
他又遲疑了一下,歪頭靜想半晌,「先去個地方拿件東西。」
不由分說,拉著她就走,然而眉目相交,又是一派多情甜蜜,讓她幾乎以為自己被浸在一缸蜜中,久久無法脫身。
這男人叫人怎麼捨得放手?卞姝尹心底悵言。
近仁愛路的巷子裡,一家深褐色調的古董傢俱店隱身於繁華,上頭寫著「玉生煙」三個字,那是古董傢俱店的店名,幾盞暈黃的古燈透過白色紗幔,令深褐色的木質傢俱散發出一股溫暖的柔和。
「有人在嗎?」成介之十分頑皮的掛在門上,大聲嚷嚷。
櫃檯裡,一雙黠慧的眼睛抬起,女子快步的迎來,「成先生,真巧,你訂的東西剛到,我們正要打電話聯絡你。」
說話的是一名年約二十出頭的女子,渾身散發出跟這些雅致傢俱一樣的氣質,但眼神卻透露著頑皮。
「以玉生煙的效率,我猜想東西該到了,所以等不及通知就來了。」成介之拉著卞姝尹一道走進來,「只有你在?」
「嗯,他盯車送貨去給一個老主顧。」
「這些事他還是習慣親力親為?」
「當作是去看看老朋友,反正他也愛。」容貌清素的女子睞了卞姝尹一眼,衝著她親切一笑,「第一次來吧!讓成先生帶你去看看有沒有喜歡的東西,他可是個老行家。」
「卞姝尹,」他推了她上前幾步,「一個……不大盡責的女朋友。」
聞言,卞姝尹抗議的睨他一眼,卻說不出反駁的話。盡責,什麼樣的女朋友才是盡責?
女子掩嘴調侃,「你也未必是個盡責的男朋友,要不怎麼現在才帶她來?」
「素心,你真是……回頭讓他給你訓訓。」成介之報仇的說。
「千萬不要,我還是讓你快去瞧瞧你的東西,好讓人給你送去,要不然罵又得挨上一天。」白素心討好的說。
「少假慈悲了,我自個兒下去。」成介之拉著卞姝尹直往地下室走去。
扶著木梯,撲鼻而來的是一股淡淡的檀香味兒。
「你跟素心小姐很熟?」剛剛聽到他喚她素心。
「嗯,很多年的朋友了,打從我買第一件仿古傢俱開始。」
「可你不是……」
失憶了。這三個字,卞姝尹活生生的梗在喉嚨。
「失憶?」他笑得無害,「可卻從一張訂貨單依線重新拉上了交情,她不知道我出了意外。」
來到地下室,琳琅滿目的傢俱各顯風雅的陳列著,儘管包裝未卸,其中一張貴妃煙榻,叫卞姝尹都不免喜愛起來。
「哇,來瞧瞧我訂的好東西。」放下她的手,成介之對古物的喜愛之情瞬間展露無遺。
方方大大的貴妃煙榻,色彩顯得沉穩內斂,傳統的中國刻飾在細節處展露無遺,幾朵貝殼紋飾的花朵畫龍點睛,讓這張貴妃煙楊憑添一抹富貴。
「珍貴的紅豆杉木難得,所以用了柚木,你瞧,這上頭的花紋有龍紋跟如意兩種。」成介之蹲在一旁,細細的用手撫過,隨即使勁扯開上頭的包裝泡棉,「來,快來坐看看。」他回頭伸手邀她。
「我?!」她驚喜的一呼。
「嗯,當然,我喜歡你也喜歡它,所以當然要試坐看看。」
卞姝尹拗不過他的催促,小心翼翼的踩上木腳踏,緩緩的端坐而下。
「躺看看!」他又一股勁的催促。
她只得別彆扭扭的半躺著,沒想過要躺在這古意盎然的傢俱上。木質給人一種安穩戚,足以穩住所有慌亂的心思,變得內斂沉穩。
成介之滿意的笑了笑,轉過身,又端詳起小茶几上的刻紋,如癡如醉得叫人以為他是另一個成介之。
「姝尹,上樓去幫我向素心要支放大鏡,怏去。」他連回頭都沒有的說。
卞姝尹見他如此沉迷,便逕自上樓去,「抱歉,介之他……」
「又要放大鏡嗎?」白素心皺起眉頭,接著揶揄,「他真是夠仔細了,一絲一毫的紋路若不夠流暢優美,他鐵定又要退貨。」
她嘴裡叨念著,不過還是轉身去拿一支仿青銅的放大鏡,交給卞姝尹,「我就說成先生變了,一定是有要好的女朋友,果然不出我所料。」
「變了?」她直覺抓住白素心的話,「他以前跟現在不一樣嗎?」
「當然不一樣,以前愣頭愣腦的,就是對這些玩意兒有一股熱忱,悶著頭潛心研究,不大讓人打擾他,即便發現紋路上有瑕疵,他也只是沉默不語,但現在不一樣,一來就先揶揄我幾句,要不就拉著店裡的客人跟著他一塊賞析每一件作品,結果客人們因為他的調教,個個成了專家,偶爾想唬弄打混幾句都不行,你說,我這生意不是更難做了?」
「真抱歉,他就是這麼任性。」她歉赧。
白素心雅笑,「別這麼說,我只是當你是自個人,隨口發發牢騷,成先生也替我們拉了不少客人,很多人都衝著他的專業來買東西,這先拿去給他吧,要不他又要吵吵鬧鬧說我拿喬不給他多看幾眼,回頭再上來聊,反正他沒有一、兩個小時是脫不了身的。」
「謝謝。」卞姝尹拿著放大鏡,快步的重回地下室。
只見成介之閉著眼躺在貴妃煙榻上,身體蜷縮著,像個沉睡的孩子。
「介之?」她直覺以為他可能不舒服,不安的喚了他一句。
「姝尹,以後我們可以一塊躺在這貴妃煙榻上,說話、談天、喝茶,一定很愜意。」他睜開眼,眼中儘是萬般柔情。
「嗯,是啊!」她怔然應語。
緩緩走近身,遞了放大鏡給他,他不接反倒拉了她一下,下一秒卞姝尹跌坐在他身上。
「介之--」她驚呼。
仰頭放肆的啄了她的唇一口,然後正坐起身,「今年一塊去意大利米蘭參觀傢俱大展。」
卞姝尹沒有多想,盯著他深邃的眼眸,便不由自主的點頭應允。
成介之滿意的笑了,接過放大鏡,再度沉迷於這一件件的作品,哪怕只是一條紋路、一片嵌貝,都足夠讓他沉浸許久。
意大利之行不是隨口說說的,成介之如火如茶的著手準備了起來。
「不行,我還要上班,等暑假好不好?」卞姝尹請求。
「不行,等暑假別說傢俱大展,搞不好連機位都訂不到。」他一口回絕。
「可是學校方面我得……」哪有半路落跑的老師?除非是不想繼續在這教育圈混了。
「請個代課老師,要不就說你身體微恙,請長假,反正離暑假也沒多少時間了,你姊的男朋友不是在醫院工作嗎?可以請他幫個忙開張診斷證明。」
「可是我還……」
為了玩,偽造診斷證明,就成介之這任性到了極點的男人才想得出這種荒謬名堂。
成介之扳正她的肩膀,「不管,就這麼說定了,我的年假好不容易排定,不准改。」他絲毫不給轉圜的餘地,「反正我會幫你搞定,你把旅行的心給我準備好就好。」
別說女人刁蠻任性,其實男人一霸道起來,更是無理得連十匹馬也拉不住。
盯著他送的橙紗綠菊古扇,卞姝尹煩躁的扇呀扇的:心想,反正不是被他叨念到死就是被學校的虎頭鍘處決革職,而她寧可冒著被革職的危險,也不想被他的叨念不休逼到絕境,只好牙一咬,狠心跟著他天涯海角的旅行流浪去。
打包行李那晚,卞姝琦雙手環胸的倚在門旁掩不住驚訝與好奇。
「嘖嘖,這是我認識的卞姝尹嗎?膽敢在學期中撇下那群等待師長循循善誘的國家未來棟樑,跟著情郎到意大利逍遙。」
「別再消遣我了,你增加我的內疚也改變不了我明天上飛機的事實。」雖然她想臨陣脫逃,但是昂貴的機票阻止了她。
她知道這很荒唐,但是為了成介之,她還有什麼荒唐的事幹不出來?冒牌女友都當了近半年,哪裡還差這一件?她鎮定的掃了下卞姝琦。
「成介之幾時這麼有生活情趣了?」卞姝琦好奇的問。
「從他自醫院醒來那一秒鐘開始。」她悻悻然的答。
「欸,聽你的口氣,我怎麼覺得你似乎還在責怪我?」卞姝琦莞爾的問。
「並沒有。」
「沒有最好,這本來就不能怪我,要怪只能怪他當初太叫人索然無味,逼得我不敢太靠近他,如果他過去也像現在這麼有情趣,我或許不會那麼殘忍的對他。」
「姊,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她停下動作抬起頭。
「我有什麼意思嗎?」卞姝琦反問,「我要出去了,好好享受你的意大利之行吧!卞家的老古板。」
卞家的老古板!姊姊說的是她!
「姊、姊--」卞姝尹一陣強力呼喚,然而卞姝琦連理睬她的時間都沒有,就出門去逍遙了。
如果他過去也像現在這麼有情趣,我或許不會那麼殘忍的對他……
卞姝琦的一番無心話,在卞姝尹纖感的心坎上,留下餘波蕩漾。
「到底是什麼意思呢?」她蹙眉苦思。
如果他過去也像現在這麼有情趣,我或許不會那麼殘忍的對他。難道姊姊對成介之其實是……
當下心口一窒,卞姝尹慌了手腳的刷白了臉,儘管她再怎麼控制,紊亂的呼吸仍洩漏了她的心思。
結果她這一夜遲遲不能成眠,輾轉反側,等著卞姝琦歸來。
好不容易歸反的腳步上了樓,卞姝尹翻開被子下床,直直的往外走去。
「啊!卞姝尹,你嘛幫幫忙,三更半夜悶不吭聲的站在樓梯上做啥?你以為你在演恐怖片啊!嚇死成介之也就算了,萬一嚇死我,我看你怎麼跟我老闆賠償一個優秀的員工,怎麼跟娘賠償她秀外慧中的長女,怎麼跟天下的男人賠償他們心目中的女神……」平白受驚的卞姝琦不得不一吐為快。
「對不起,我不是要嚇你。」
「明天一早的飛機,幹麼不去睡飽飽?」卞姝琦上樓越過她,逕自走回房間,「嘖,你該不會像小學生一樣,想著明天的遠足,就興奮得睡不著覺吧?」
「不是啦,我只是……」
「吞吞吐吐,你這毛病幾時才改得掉?不是跟你說過了,有什麼話、有什麼疑問,都要一吐為快,才不會悶出一身病,我醜話說在前頭,萬一以後你真的病了,我可不想養你。」
「姊,你愛鄭宇翔吧?」
觀了她一眼,「你的問題怎麼千篇一律沒有長進過?」卞姝琦走入更衣問。
「愛不愛嘛?」
「不愛--」卞辣琦大聲的喊。
啊!又受到驚嚇了,卞姝尹沒料到姊姊會這麼說。
卞姝琦採出頭,含笑轉眸,果真就看見妹妹一副受到打擊的模樣,呆坐在梳妝台前的玫瑰木椅上,她真是沒用,幾句話就足夠讓她驚得發蠢。
「我現在恨他都來不及,哪有那麼多氣力愛他。」
「你們吵架了?」
「對,大吵一架,吵得我氣不過,拿起東西便往他腦門一砸,我真希望把他也砸成失憶,像成介之一樣來個性格大轉變?」
「你們為什麼吵架?」
「吵架就是吵架,哪有為什麼,拿筷子的姿勢、說話的語調、買東西的習慣……反正什麼不一致的地方都可以吵,包括他恐懼婚姻這一點?」換好衣服卞姝琦走了來,盤腿坐在床上,使勁的搓揉起小腿,「跳了一晚的舞,腳酸死了?」
「你一個人出去跳舞?」
「不行嗎?」她睞了妹妹一眼。
「不是,我以為你和鄭宇翔出去了。」
「哼,我在跟他冷戰。」
「你打算冷戰多久?」
「等他願意點頭娶我。」卞姝琦嚴肅的端坐,「有時候這是一種面子問題,我不見得想嫁,但是他卻姿態高傲的表明不想娶我,我怎麼能嚥下這口氣?自損女人的自尊,好像我非要他不可。」卞姝琦一副很生氣。很不滿的樣子。
卞姝尹吶吶的沒說話。
「還是你幸福,有個死心場地的成介之,還會帶你去意大利玩,天啊,鄭宇翔連花蓮都不願意陪我去了,更遑論是意大利。」卞姝琦在床上躺成了大字型,「如果知道成介之會變成這樣可愛,如果知道鄭宇翔這麼無情無義,我一定不那麼衝動。」
「你還喜歡介之嗎?」
「喜歡?」她毫不猶豫的點點頭,「他沒什麼好讓我討厭的。」
「假設,如果有一天,他恢復了記憶,那……」卞姝尹揣測的問。
「那、那……你以為你在演台灣娜娜喔,一堆那、那、那個沒完。」卞姝琦實在受夠妹妹的龜毛溫吞,「如果有一天成介之恢復記憶,發現他依然對我愛不釋手,那我就嫁他好了,反正他也越來越懂得生活情趣,我何樂而不為?」忽地,她掐住妹妹的臉頰,「喔喔,到時候我們這朵純情小百合怎麼辦好呢?愛人啊變姊夫,欲哭無淚。」
「姊--」她撥去肆虐的手。
「說真的,如果我又回心轉意了,你會怎麼樣?」她眼眸直視卞姝尹。
「我……」喉嚨一梗,她啞口無言。
她能怎麼樣?只能黯然神傷的退出。
論姿色,她永遠比不上姊姊的婀娜風情:論手腕,她也比不上姊姊的八面玲瓏:論先後,姊姊還是在她之前認識成介之,他們本來就是情人,只是……失憶讓她有了可趁之機。
「真的嗎?你會再愛上成介之?」
「很難說,愛情這種東西本來就是玄妙又荒唐的,也許我討厭過他的最高品質靜悄悄,但是,難保幾天後我又愛上他失憶後的新個性,愛情沒個准的。」
卞姝琦充滿真情的話,無疑在卞姝尹猶豫的愛情裡,扔下一顆威力強大的原子彈,這讓她又擔憂起未來。
她深深愛著成介之,即使只是冒牌的女友,她都甘心愛他,只要能跟他在一起就好,可是萬一姊姊又回頭來找他,她該怎麼辦?
「我去睡了。」卞姝尹無法掩飾心中的落寞,唯有逃走。
「我說小姝尹啊,」卞姝琦出言喚住她的腳步,「沒有把握的愛情就得防備,因為愛得太深會醉,恨得太深會碎,分際要拿捏得宜,除非你願意放手一搏。」
卞姝尹將話聽得清楚,難掩憂傷的她只有落寞的回到房間。
妹妹一走,原本還無懼無畏,逗得妹妹方寸大亂的卞姝琦,突地眉頭一蹙,趴在床上。
今晚,她刻意到鄭宇翔留連的夜店,只為了跟他賭一口氣,可是那口悶氣沒賭成,反倒是受了一肚子氣。
是報應,讓她在鄭宇翔身上栽了大觔斗,他竟然可以在她面前,肆無忌憚的周旋在他的眾多新歡身邊,無視她的傷心,男人,怎麼會如此可惡,難道婚姻真是枷鎖、墳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