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著唐裝的司徒聰懷裡抱著一個大碗公,嚴肅的往辦公室中心點走去,吆喝著吸引、擊掌招喚大家的注意。
「大家先放下手邊的工作都過來吧,算算時間,一年一度的建築師年會又到了,咱們趁著今天大家都在,就來決定一下今年的年會由哪個幸運兒代表我們『人間』去參加。」說話的同時,用頗具深意的眼神不著痕跡的瞟了沈逸嵐一眼。
「今年在哪裡?」有人出聲問。
「新加坡,三天兩夜。」
夫,什麼建築年會,說穿了根本就是妨礙工作進度的絆腳石,大家每天手邊都有畫不完的設計圖、做不完的模型,case堆得像山一樣高,哪有什麼美國時間去參加鳥年會,所以每次遇到這種爛差事誰都不想碰。
為求公平,司徒聰索性用抽生死簽的方式,誰抽中了誰去,大夥兒也落得心服口服。
還在收拾殘局的沈逸嵐納悶說:「怎麼這麼快又要抽籤了,不是前陣子才抽過嗎?」
「快一點,沈逸嵐。」司徒聰喊。
「喔,馬上來。」
因為近乎偏執的喜歡雙腳踩踏在地面上的感覺,所以她打從心裡討厭關於藍天上的一切,包括朵朵白雲、恣意翱翔的飛鳥、莫名其妙的航空飛行器……舉凡是會在天空上短暫停留的人、事、物,沈逸嵐都厭惡不已。
也因為厭惡天空,別說每年員工海外旅遊她絕對舉雙手反對,並且身體力行的抵制不去,寧可落得不合群的惡名都在所下惜,就連出差要搭飛機她也堅決耍賴擺爛,不惜用罷工來表示她對天空的排拒,有好幾次司徒聰出面威脅說要開除她,也都不能讓她改變心意,走火入魔的程度叫人嘖嘖稱奇。
至於這種在海外召開的鳥年會,她更是打從心裡排斥得不遺餘力。
不過她也不是全然沒有準備,因為不想抽中生死簽,因此她三天兩頭就會去焚香祝禱,祈求遠離這些災厄,可能是應驗了有燒香有保佑那句話,所以打從她進「人間」開始,還真是見鬼的一帆風順,幸運的她從沒抽中過那一年一度的生死簽,安然直到今天。
「大家先請呀,最後一個留給我就好了。」珊珊來遲的沈逸嵐笑著說。
大夥兒也不推辭,隨著一隻又一隻的手探入碗公內拿起紙簽……
「最後一個了吧!那就是我的嘍!」不知是太過鐵齒還是怎的,她嘴邊老掛著得意的笑容。
然而隨著大家一一亮出空白無宇的幸運簽,眾人不約而同地把同情目光投向了她身上。
第六感敲擊著她的心門,沈逸嵐愀然變色。該死!不會所有的好運都在今天用光了吧?
感覺自己的笑容在褪色,手指在冰冷。因為害怕真相,所以遲遲不敢揭開捏在手中的紙簽。
「嵐姊,我來幫你瞧瞧。」白目的喬太郎自告奮勇的搶過她手中的紙條,旋即迅速的揭開謎底宣讀,「唔,當當!今年代表人間建築事務所的人選正式出爐,幸運兒是偉大的沈逸嵐小姐,請大家掌聲鼓勵鼓勵。」
辦公室裡只有喬太郎一人狀況外,兀自沉醉在自己的世界裡賣力鼓掌,大家偷偷打量了一眼沈逸嵐鐵青的臉色,紛紛機警的找了借口閃人好離開風暴,就連司徒聰也一把抱起碗公腳底抹油閃人。
「聰老闆——」臉色陰沉的人兒開口了。
佯裝忙碌的眾人不忘騰出一隻眼睛偷過來,密切注意情勢變化。
「嗯……那個恭喜你了,公司會出資提供免費頭等艙,一路順風。」司徒聰鴕鳥的躲進私人辦公室,迅速關門上鎖、拔掉內線電話,徹底消失不見人影。
「嵐妹,恭喜你了。」喬太郎還傻呼呼的不知嚴重性。
果不其然,銳利如刀的白眼霍霍朝他砍來,「喬太郎——」
他耿耿忠心的應聲,「是,嵐姊。」
「我命令你馬上給我跑步到十五個街口外的路易絲茶館,幫我外帶五杯玫瑰伯爵茶回來。」聲音裡儘是滿滿的憤怒。
十五個街口?有點遠呢,「能不能搭計程車?」喬太郎天真的問。
「不行——」
咆哮後的沈逸嵐殺氣騰騰的走回自己的座位。
怎麼會這樣?她的好運怎麼會在今天全部用光殆盡?
該死的新加坡,別說是三天,令人討厭的機場她連一眼都不想看到!
受不了這一連串挫敗的她,近乎失控的揉亂自己的頭髮。
☆☆☆☆☆☆☆☆☆
司徒聰真是夠奸詐了,連日來左閃右躲就是不讓沈逸嵐有機會找借口推辭新加坡之行,還私下威脅喬太郎這個傻蛋不論是把她打昏還是拖行,務必要把她給抓上飛機不可。
該死的喬太郎抵擋不了威脅就這樣背叛了她,使盡詭計也要把她拐到機場,然後不顧一切的架著她登機。
打從飛機開始滑行,心臟瀕臨衰竭的沈逸嵐就死命抓緊喬太郎,然後在起飛不到三秒鐘後——吐了。
沈逸嵐永遠記得她在客艙裡痛苦嘔吐的感覺,誇張得幾乎要把頭等艙的所有客人驚擾得落荒而逃,甚至只差一點她就要把身體裡的心肝脾肺腎全都嘔出來送給航空公司。
「嵐姊,我的手好痛!」喬太郎不只一次控訴。
「閉嘴,嘔……」又是一袋。
「嵐姊,你不要再吐了啦!」他掐著鼻子惶恐請求。
「這是給你的懲罰,嘔——」
因為吐得太厲害,一度驚動了前方的駕駛艙,為了慎重起見,機長還連絡新加坡機場的塔台安排救護車待命。
這一趟她足足在飯店睡了三天,至於那個什麼鳥年會,就讓喬太郎去跳腳了。
只是為了回家,三天後,沈逸嵐的痛苦又活生生的在頭等艙重新經歷一次,然後慘到整個週末她都只能躲在家中呈靜養狀態。
索白著一張臉渾身虛脫,實在餓極了,只得爬來路易絲茶館覓食。
聽到她的遭遇,素來以沒血沒淚著稱的沙芙娜,果然毫不客氣的狠狠嘲笑了她一番。
她趴在前面的桌子上,雙手不住的擊打著桌面,「哈哈,沈逸嵐,你可以再誇張一點,竟然吐到得連絡救護車在機場待命,你以為你是重症患者啊,哈哈……」笑得前俯後仰,渾然不顧形象。
冷冷睞去一眼警告,「你夠了沒有?」沈逸嵐的臉色還是蒼白著。
「當然不夠,不好好的笑上一天,我還真怕辱沒了你的風光事跡,哎,這輩子只怕找不到第二個像你這麼恐懼天空的人了,哈哈哈……」
沙芙娜笑得花枝亂顫。
「好了,芙娜,你就別再笑她了。」梁豐艾端著清淡的食物走來,貼心的沒忘了好友嗜如生命的玫瑰伯爵。
沈逸嵐氣餒的說:「算了,我早說過沙芙娜根本不是人,所以別奢望她會有什麼人性。」
「唷,我沒人性,是,我沒人性,真不知道是誰拋下賺錢的差事在這兒陪你閒磕牙呢!」狠狠的用食指戳了不識好人心的女人一記。
「別戳了,再戳下去我又要吐了!」她忍不住警告。
「吐呀,有種你就在路易絲茶館狠狠的大吐一場,然後小艾就會把你列為拒絕往來戶。」沙芙娜得意的笑著。
「你……」徹底戰敗。她果然不是沙芙娜的對手。
「好了,別鬧她了,先讓她吃點東西。」梁豐艾出聲圓場。
有小艾撐腰真好,「不跟你這刻薄女計較。」沈逸嵐孩子氣的睞了死黨一眼。
相對於沈逸嵐的厭惡天空,沙芙娜就愛飛行的感覺,恨不每天都搭著飛機到她想去的地方。
就在她進食的當下,貌美的沙芙娜托著腮幫子若有所思的說起話來,「欸,以前跟你愛得死去活來,還跑到窗台下唱歌的那個傻傢伙叫什麼來著?項君睿是吧?我記得他好像到航空公司當機師去了。」狀似無害的目光凜凜落向沈逸嵐。
匡當——
手中的湯匙在聽到那個人名的時候,整個掉進湯碗裡,發出清脆的聲響。
「……好像吧!」沈逸嵐不自在的說。
「怎麼,你們都不連絡了啊?」
「嗯。」她低低的輕應,刻意忽略胸口那股微酸的情緒
「哎呀,買賣不成仁義在,況且他是機師欸,說不定航空公司有許多好康的可以A來用用,比如說免費的機票,這樣三天兩頭就可以到世界各地度假去,多好!」她兀自開心地打算著。
一旁老半天沒吭聲的歐陽莧忍不住冷冷發言,「媽,你這是哪門子的形容詞,什麼叫買賣不成仁義在?你以為小嵐乾媽是攤販還是砧板上的豬肉,可以論斤稱兩賣的嗎?還有,你當航空公司都是呆瓜啊,哪那麼多免費機票?如果不是生養的父母、不是自己的小孩、不是落在同一張結婚證書上的姓名,想要機票我勸你自己買比較快。」
「唷,丫頭,你越來越不給媽咪面子了喔?」沙芙娜抗議。
早熟少女歐陽莧不以為然的搖搖頭,「因為你越來越不用大腦了。」
兩母女就在一旁吵了起來,歐陽莧偷偷比個了勝利手勢給沈逸嵐,而她僅能回以虛弱的一笑,感激乾女兒貼心的解圍。
那個人,已經不能再想起了,早在他選擇飛行的時候,他們就已經沒了交集。
沈逸嵐默默吃著她面前的清淡湯粥,玫瑰伯爵茶的味道隱藏太多回憶,所以她一口都沒有嘗。
在她落寞之際,城市的另一個角落,天還沒黑,兩個男人已經喝起了酒。
「最近忙什麼?」邱品齊問。
「上班。」
「媽的,你說的不是廢話嗎?誰不是在上班!」他十分不滿這傢伙的說法,忍不住抗議,「是不會說詳細一點喔!」
「那這樣說好了,每天準時報到,飛行前絕對和塔台詳細確認跑道淨空,請求允許起飛,掌握所有天候狀況和風向,航程中不忘向偉大的旅客廣播致意,幸運的話可以利用ILS進場,在最後Landing前眼看地平線,耳聽儀器掌握高度,雙腳踩舵,一手帶桿一手收油門,在可能有側風的狀況下修正再修正,最後用屁股來驗收落地成果,確保每位旅客的臀部都能享受最舒適的待遇。」項君睿拉雜的說了一堆,眼底明顯閃過對好友的挑釁。
果不其然,邱品齊二話不說當場賞了他一記拳頭,「媽的,什麼機師硬脾氣,就會欺負我們這些地上走的,當飛行員了不起啊?」
下一秒,兩人相視而笑,大口豪邁的喝著自己面前的酒。
「還不就是老樣子,最近就是在做機隊轉換的訓練,成天耗在模擬機裡。」
「夫,一天到晚光會死命抓著桿子有啥用,什麼時候才會抓個女人給我瞧瞧?欸,看到身邊一堆美麗空姐來來去去,不是很養眼嗎?然後賀爾蒙就會失調,接著……」
沒讓邱品齊把話說完,他逕自搶白,「是啊,爽爆了,一個不小心就會忘記放起落架,然後飛機的肚子就會狠狠的重落著地,接下來就會有寫不完的報告。」
賞了一記白眼給他,「項君睿,你真是我看過最小氣的機師,說一下也不願意。」
飛行員和美麗空姐的故事,對於地上凡人來說可是最浪漫的書頁啊!沒想到這小氣的人竟然不肯滿足他。
掠過一抹苦笑,項君數僅是沉默的啜飲著手中的威士忌,沒有再搭腔。
目光彷彿穿透過酒杯,看到另一個空間的自己,那個還沉醉在愛情裡的自己,而現在這個真實且孤獨的自己不禁讓他苦酸澀不已。
他的沉默邱品齊全都看在眼底,「沒連絡嗎?」他突然冒出這一句話。
項君數回過神來,「什麼?」不解的問。
「沈逸嵐。」他直截了當的說出好友心裡思思唸唸的名字。
項君數可以欺騙自己,卻騙不了旁人,尤其是洞悉世事的邱品齊。
他不懂,明明是彼此深愛的兩個人,怎麼可以就這樣忍受轉身離開的孤獨,卻悶頭不吭一聲?
一輩子能夠真誠的喜歡上一個人是多麼不容易的事情,珍惜都來不及了,只有項君睿跟沈逸嵐這兩個傻瓜可以這樣糟蹋蹉跎。
看在邱品齊眼底,還真是氣煞人也!
「忘不了她吧?」他不死心的再次追問。
「你是太閒了嗎?要不然怎麼有那麼多時間關心這種風花雪月的事。」明顯拒絕回答的軟釘子。
「項君睿,承認不是懦弱,違背良心的否認才是喔。」
他依然沒有正面回答,只是端起杯子把酒喝個精光,「先回去唸書了,還有一堆考不完的試、飛不完的班。」他瀟灑的起身離開。
「喂,下回出去幫我帶一瓶法國千邑白蘭地,要最好的唷!」
「知道了,你這酒鬼。」
望著他離去的身影,邱品齊在心裡暗自盤算著計劃。
二話不說抓起手機撥打電話,「梁心是我,」下一秒卻是不滿的大嚷,「還誰?你的老闆兼學長啦!下個禮拜六的系友餐會,我要看到你們班的出席率,要不然……哼哼。」威脅的冷笑讓人毛骨悚然。
掛上電話,一抹神秘的笑容匆匆掠過,旋即隱匿在啜飲之中。
☆☆☆☆☆☆☆☆☆
交完報告的下午,天氣悶得讓人受不了,沈逸嵐手裡抱著一堆書像遊魂似的往系館走去,唉,活該!這就是熬夜臨時抱佛腳的下場。
一路上,她不知道打了多少個呵欠,搖搖晃晃活像個半醉的人,誰迎面來了、誰從身邊走過,她壓根兒過眼即忘,現在的她只想趕緊躺在床上,安安穩穩的睡上一覺。
匆地,完全沉醉在自己想像世界裡的她,就這麼一頭撞進了某人的胸膛。
怎麼這麼硬?沈逸嵐錯愕的捂著腦袋痛呼,「好痛!」
一記彈指緊接著落在她光亮的額上,不禁讓她猛然抬頭,「君睿學長!」
「恍恍惚惚的在幹什麼?」項君睿帥氣的笑問著。
「哪有,我才沒有恍惚。」她噘著嘴撒嬌,臉上卻克制不住的漫起紅潮。
他帶著淺笑撫摸她的頭髮,感受柔軟的觸覺。
誇張的口哨聲驟然響起,始作俑者唯恐天下不亂的發出嚷嚷,「欸、欸、欸!請這對恩愛的小倆口不要在系館前面佔據道路,上演親密愛情浪漫劇好嗎?看得我們這些孤家寡人心好酸唷!」唱作俱佳的邱品齊不知何時從好友背後竄了出來。
被邱品齊大肆揶揄一番,沈逸嵐尷尬不已,整張臉又紅又羞,恨不得找個地方把自己藏起來,只得求救的望向項君睿。
「臭阿齊,你給我閃遠一點。」項君敵一把推開碎嘴的傢伙,逕自拉起女友的手離開被眾人注視的系館,姿態是全然的呵護和佔有。
「喂,項君睿,你要去哪裡?不是說好下午要一起出去玩的嗎?」邱品齊大聲叫道:「小嵐學妹,一起來啦,很好玩的喔!雖然你們兩個是繫上的愛情佳話,但是你們不可以老是搞兩人小團體,這樣太不合群了啦!」他的大嗓門對著兩人吼個沒完。
項君睿沒好氣的回過頭,「邱品齊,你如果再不乖乖閉嘴,等會兒我就用我陳年的老球鞋幫助你閉嘴,警告你動作快一點,五分鐘後要是校門口沒看到你,我就不去了。」然後就牽著心上人快步離開,徒留下邱品齊一人大唱他的獨腳戲。
遠離了系館後,沈逸嵐忍不住問:「你待會要去哪裡?」
「是我們。」他糾正她的話。
「我們?」她怎麼一點都不曉得?
「天氣很熱吧?」
「嗯,是啊!」
「所以我們要去一個能消暑的地方。」
她瞪大眼睛,「什麼地方?」全忘了不久前自己還昏昏欲睡呢!
「噓,秘密。」他神秘兮兮的笑著,邁開步伐直接往停車場的方向走去。
她見狀追上他,「說啦,為什麼不跟我說呢?人家想要知道嘛,拜託……」她巧笑倩兮地撒嬌。
他回過頭,瞇起眼睛,「那麼想知道?可這是有條件的喔!」
傻呼呼的咧嘴一笑,「不管是什麼條件我絕對答應,快說吧!」
沈逸嵐的死穴就是比別人多了那麼點好奇心,不管什麼事情,只要吊住了她的胃口,她就毫無招架之力,肯定會百分之百上勾。
「先打勾勾。」項君敵伸出手指。
她毫不猶豫的伸出手指與他承諾,當作是協議,「快說吧!」
他一屁股坐在摩托車上,面對著沈逸嵐,「先說條件,」他勾起一抹邪氣的笑,低頭用食指指著自己的臉,「吻我一個,我就告訴你。」
粲笑的臉龐一愣,「啊?吻你?」
拜託,光天化日之下耶,而且是在人來人往的停車場,超級容易害羞的她怎麼可能這麼做,不!不!不!萬一被同學看到了,那還得了。
他挑了眉,一不要?我記得剛剛有人已經跟我打勾勾約定了不是嗎?」
「可是我不知道你要我答應這個啊!」
「那你還滿口的絕對答應!」又彈了她額頭一記。
她一下子閃避不及,只能捂著發疼的額頭抗議,「壞人,會疼啦!」
「快點,不然我不說嘍!」他雙手抱胸,使出最後手段——威脅。
「不好啦……你換一個條件。」
「欸,只是臉頰而已你怕什麼?又不是叫你熱情激吻。快點,你這樣誠意不足,我要收回這個秘密的真相了。」
沈逸嵐最討厭秘密了,尤其討厭聽不到真相的秘密。唉唷,真是掙扎!
如果說全天下的貓都是被好奇心殺死的,那她死一百次都不夠。
「進入最後期限倒數,不過,顯然我的小嵐學妹已經要自動放棄了,唉,女人的承諾就跟衛生紙一樣薄,靠不住喔!」
「喂,別這樣嘛,不換就不換……」她嘟著嘴活像是只上撥鼠,內心天人交戰。
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先是看看停車場左邊,又看看右邊,在確定往來人數接近最低數值的狀況下,終於鼓起勇氣踮起腳尖湊上前往男友的左臉頰吻去。
誰知項君睿竟然狡猾的挪了挪身子,造成她判斷上的誤差,原該落在臉頰上的吻,竟然就這麼落在他的唇上。
「唔!」她詫異的急忙要退開,但他似是早預料她會有這種反應,於是搶先一步用雙手圈攏住她的腰將她固定在自己懷裡,然後放肆且大膽的取回掌控權。
從容的在她退開之際成功攔截她的唇,狂妄的長驅直入與她的丁香小舌糾纏。
沈逸嵐想要躲開,卻發現自己在他懷裡動彈不得,撐抵在彼此之間抗拒的雙手敵不過他滿是渴望的吻,只能屈服的揪緊他的上衣尋求依賴。
感覺兩人在溽熱的天氣下徹底溶化,化作一攤分不出你我的水,她的手就這樣緩緩攀上他的肩,回應著他的親吻、他的擁抱。
那些拘謹、那些秘密此刻都已經被拋在腦後,眼下,她只想當項君睿唯一的寶貝……
「叮鈴鈴……叮鈴鈴……」
托著腮,手肘抵在桌面上,因為突然失去重心,沈逸嵐整個人差點撞上桌面。
「夫,該死的電話,吵啥吵!」她不悅的皺了下眉。
真累,她好像作了一場幾乎要叫人虛脫昏厥的夢,整個腦子脹得發疼。
星期六的下午,應該是她穿上輕便服飾,到路易絲茶館悠閒喝著玫瑰伯爵茶的的時間,偏偏已經感冒的沈逸嵐卻得到辦公室來趕著要交的設計圖和模型。
這全都是拜藍天這個超級爛客戶所賜。
累極了想打個盹,但該死的電話卻不識相的對她窮追猛打,一邊揉著發疼的太陽穴,一邊沒好氣的道:「喂,我是沈逸嵐。」
「沈逸嵐,你現在人在哪裡?還要多久時間才會到——」電話彼端一個高亢的女聲劈哩咱啦的發出猛烈攻擊,殺得沈逸嵐措手下及。
她眉頭緊皺,稍稍把話筒挪移了數公分。
「對不起,請問你哪位?」
「啥?我哪位?你竟然膽敢問我哪位?沈逸嵐,我是你大學同學梁心,你這個死沒良心的傢伙,答應我的事情不會又想跳票了吧?」氣急敗壞的發出怒吼。
梁心,沈逸嵐的大學同學,因為秉持良心事業,是以當仁不讓的當了四年班代,對於沈逸嵐這種老是落跑沒參加團體活動的人,正是她極力想要感化的對象,即便畢業多年她的目標依舊沒變,而沈逸嵐的性子也依然不合群。
「你到底還記不記得今天晚上的系友餐會?你昨天在電話裡不是還信誓旦旦的答應我今天會來參加嗎?快點出現,你每年老是缺席,今年絕對不准你再失蹤!」梁心恐嚇的說著。
昨天?梁心所謂的昨天那通電話,該不會是指她已經癱瘓在床上,進入半彌留狀態的那通電話吧?
唉唷,天可憐見,她不是存心要忘記的,只是一個瀕臨陣亡的人會對著電話胡說八道些什麼,有時候還真不是當事人可以掌控的。
好啦好啦,被這麼死勁兒的嚇斥,好像隱隱約約有那麼一段記憶,腦袋還渾渾噩噩的沈逸嵐連忙抓過一旁的小時鐘,瞪大眼睛瞧了瞧,該死!都已經超過六點半了,難怪這女人會這麼氣急敗壞的抓狂。
「找現在正要出發,馬上到,馬上到。」
掛了電話,她拍拍下靈光的腦袋,出發前先吞了顆感冒藥,再胡亂把桌上東西掃進包包裡,匆匆忙忙的離開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