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水相逢 第二章
    離宮裡,高吊的水晶燈灑洩光芒,別有特色的傢俱飾品都在一旁等待上場,各式屏風層層放立,現場被佈置得富麗堂皇,所有的東西在賀德的指揮下,隨即被火速的放置在適當的位置,絲毫都不能出錯。

    身為安郁茜身邊的第一助理,賀德可是比別人還要謹慎盡心。

    當助理來告知她一切安排妥當,安郁茜紮起頭髮走過來,看看場景,一如往常的指揮著大家改進的地方。

    「不好,把躺椅側斜,然後換掉金色實木屏風,嗯……」她摩挲著下顎冷靜思索,目光落往一旁。

    她一眼就看見那座屏風,不是金碧輝煌的奢華,美麗的色澤拼湊在黑紗似的畫面上,不像是彩料繪上的,花瓣的顏色生動鮮艷、層次分明,不時留下大片的空白,透著光線別有一種味道,她一眼就看見這座屏風了。

    二話不說,她下達指令,「改放這個可以透光的三折屏風。依恩,燈打高一點,對準她們的臉。」

    「安姊這樣可以嗎?」

    「嗯好,莉薩,看四十五度角,眼瞇一些,再慵懶一點。」安郁茜看著相機捕捉到的畫面,「蘿娜莎,背靠上去。小柔,幫她把裙擺拉散些,多十五度角,頭髮梳順點,太毛燥了……」

    隨著她的每個指令,儘管已經夠完美了,他們仍吹毛求疵的做到更精準的好,這就是安郁茜對工作的要求,那麼一絲不苟。

    忽地,她皺眉命令,「把模特兒裙上的落發挑掉!」

    身為造型師的小柔對於安郁茜的好視力一時間既驚訝又錯愕,許久說不出話,只在心裡連番嘖嘖稱奇,當然手不忘趕緊挑出細微的落髮。

    「天啊!安姊的眼睛是裝了顯微鏡不成?」負責燈光的依恩訝然嘀咕。

    然而儘管安郁茜要求出奇的嚴謹,但是喜歡同她一塊兒工作的人還是那麼多,因為她是真的專業,而不是虛有其表的草包,只要由她安郁茜掌鏡,每一回的作品莫不令人激賞,她是業界中有名的天才攝影師。

    工作人員飛快的上前把模特兒張羅妥善,坐在金黃奢華的歐式沙發上的模特兒動也不敢動,戰戰兢兢的等著安郁茜按下快門,直到她說出那連番的好,他們才敢放鬆臉上的肌肉。

    又是改變衣服造型、又是替換場景,忙碌了許久,終於完成今天的拍攝工作,安郁茜把相機交給賀德,一旁等候多時的派翠西亞隨即迎上前來。

    派翠西亞跟安郁茜原屬遠房親戚,由於幾次家庭聚會而熟稔,她們意外的十分投契,即便鮮少碰面,但是始終保持聯絡,所以當安郁茜接下這個工作時,第一個想法就是打電話跟派翠西亞商借潘芭杜做為拍攝場地。

    「謝啦!」

    「嘖,就這樣一句也想打發我?」派翠西亞抗議。

    「要不你希望怎樣?」安郁茜打趣的問。

    「你真是,就是這麼愛耍賴。」派翠西亞賞了她一拳,「待會兒我會仔細檢查,要是讓我發現你的模特兒碰壞了傢俱上一點芽花,我就要你掏錢賠償。」她威脅恐嚇道。

    親兄弟明算帳,萬一家具有個差池,她當然要素取賠償,免得單老闆發現後找她微薄的薪水開刀,那她可真會心疼死。

    「這什麼玩意兒?挺美的。」安郁茜伸手指著面前的三折大屏風。

    「蘇繡牡丹屏風,有個中國富商特別回蘇州請人繡的,據說花了刺繡女師傅幾年工夫才完成的,至於價格,想當然耳是很驚人。」

    「原來是繡上的。」如此的細緻,她心裡不住嘖嘖稱奇。

    「當然,一針一線的好手工呢!價格不菲。」派翠西亞對錢最敏感,光想到屏風的製作過程,她心裡想的全是不斷加碼的價格。

    「富商死了?」她莞爾一問。

    安郁茜聽過派翠西亞提起,潘芭杜的老闆酷愛參觀凶宅,藉以搜尋各式各樣的好傢俱,老闆的女兒年紀雖小,卻一樣熱中看報尋找命案發生的新聞,往往等不及死者屍骨蓋棺入殮,單老闆就搶先同業一步向家屬接洽收購,是以多年來潘芭杜始終穩坐業界龍頭地位。

    「沒,這個還沒死。」

    「沒死?!這麼幸運,那他怎麼捨得變賣?當初不也是辛苦得來的?」安郁茜走上前仔細的看著眼前的大繡屏。

    高吊的水晶燈洩來光芒,富貴的牡丹透光瀵-,色澤艷麗層次分明,綿密細緻的一針一線都是真功夫,而且還不是小小一幅,足足有三折大,每一折都是尋常人家一扇門的尺寸,她難掩喜愛之情。

    「還不是小老婆搞的鬼,慫恿他投資這兒投資那兒,偏偏每回都以虧損連連收場,即便是金山銀山也會有山空的一天,果然錢一敗光,小老婆連跑帶飛的消失不見,冷了心的老妻不同情,富商只好一把年紀還背了一身債,變賣家裡值錢的東西償債,現在不知道流落到哪裡的唐人街去當遊民啦!」

    「多少錢?」安郁茜突然問。

    派翠西亞驚訝的回過頭,「嘖,不會吧!你想買它?」

    「怎麼,不賣?」

    「很貴的,而且你買它做啥?你不老嫌棄這些都是身外之物,擺在家裡也是佔空間而已。」

    「我喜歡這個蘇繡屏風,想擺在工作室。」

    「喲,你轉性了不成?」派翠西亞頂頂她的肩,「對了,聽說你好一陣子沒回家了?」

    「心煩,回去就是催促我趕快結婚,這種沒營養的話不聽也罷。」

    「哎呀,誰叫你老叫人擔心,這輩子老是獨來獨往的,也沒見過你帶什麼男人一塊現身,難怪大家私底下要懷疑你是不是同性戀。」

    「呵,連我的性向喜好都被質疑啦!」她冷哼的嘲笑自己,「其實要我去相親可以,給我一個誘因,只要那個誘因足以吸引我,別說是交往,要我馬上嫁為人婦都行。」

    「真的假的,如果誘因是這座大型蘇繡屏風呢?」派翠西亞興致勃勃的問。

    她美眸揚起一抹興趣,「怎麼,敢情現在是你想跟我來場賭注了?先說來聽聽。」

    「其實也不難,證明一段短暫卻又纏綿悱側的愛情給我瞧瞧吧!半個月之內,只要你能夠讓一個優質男人在最短的時間內瘋狂愛上你,對你死心踏地的,然後又在最短的時間內甩了他,而他也能心甘情願的自動乖乖離開,這個大型蘇繡屏風我派翠西亞免費送給你。」

    「此話當真?」派翠西亞的愛錢是出了名的,這回她竟然開出這種條件,著實叫安郁茜驚訝。

    「當然是真的,我派翠西亞這輩子跟慷慨無緣,但是為了看到你這傢伙談戀愛,這些錢我絕對願意花,何況時間緊湊,你贏不贏得了這場賭注還是個未知數呢!欸,安郁茜,如果不行就說,該出櫃就早點出櫃,別死撐了,承認自己是同性戀沒什麼大不了的。」她用十足挑釁的口吻說。

    要先讓男人瘋狂愛上,然後又得馬上甩掉他,還要讓對方心甘情願,看來派翠西亞也不是真想見證什麼纏綿悱惻的愛情,她只是想看像她安郁茜這樣女人,是不是有辦法把男人玩弄於股掌之間罷了,虧她想得出來這殘忍的遊戲!

    只是她顯然低估了她安郁茜的決斷力,只要她想要達成的目標,至今還沒有失誤的,男人也是一樣,看來,她得露兩手給派翠西亞瞧瞧才是。

    安郁茜自信的臉孔揚起淺笑,炯炯有神的目光冷不防的朝一旁掃去,不經意的對上一雙眼睛的主人,須臾,她調回視線鎖定派翠西亞問:「什麼樣的男人才算優質男人?」

    「唔……」

    派翠西亞摩挲著下顎,一雙眼睛靈活的在方圓五百里之內梭巡,偏巧,不遠處老闆母女正跟四個男人不知在聊些什麼,派翠西亞獨獨看中脖子上戴著銀鏈子的季裕棠。

    「就那個男人,他絕對稱得上是現代優質的男人,喏,戴銀項鏈的那個。」

    安郁茜從容一看,只差沒罵出聲。

    呿,優質男人,他就是幾分鐘前跟她視線相會的男人,偏偏她安郁茜向來對疑似油嘴滑舌、能言善道、打扮入時的奶油小生很感冒。

    「郁茜,為了防範你找個人來唬弄我,我們就把目標鎮定他了,如何?我喜歡他這調調,對你來說應該很有挑戰性,你不會不敢吧?」派翠西亞勝券在握的挑釁道。

    唔,那傢伙是滑頭了點,不過誰叫他要自己送上門來,如果掌控他可以得到她喜愛的蘇繡三折屏風,又可以順便挫挫派翠西亞高張的氣焰,這未嘗不是一件好玩的事情。

    靜定思索須臾,安郁茜低低一笑,毫不遲疑的點頭,「好,就是他了,派翠西亞,我勸你現在可以開始準備攢錢,將來好買下這昂貴的蘇繡屏風送我吧!」

    「別這麼有自信,優質男人又不是傻子,我才擔心你一天就會被三振出局,慘遭落敗命運。」

    「不會有失敗的一天,因為他會完全臣服在我腳下,等我厭了,他當然也會心甘情願的離開我,因為我是安郁茜。」

    「那咱們就拭目以待。」

    誰都不能看扁她,這一次她絕對會讓派翠西亞跌破眼鏡,乖乖扛著蘇繡屏風上門討饒,至於那個倒霉優質男,她只能說算他倒霉。

    在季裕棠思索作戰計劃的同時,派翠西亞跟安郁茜也訂下了女人的賭注,這場各懷鬼胎的新戀情即將展開,孰勝孰敗,都還是個未定之數。

    背著潘芭杜的滿園景致而去,富麗的建築、幾何步道、樹叢、池塘、噴泉……這些美景隨著季裕棠的車子駛入迴旋車道而逐漸遠離。

    然而在寫著潘芭杜傢俱收購會社的雕花大門前,安郁茜孤單的身影就這麼突兀的佇立著,腳邊擺了她的攝影器材跟一箱東西。

    她的長髮從髮束的束縛中脫困,隨風飄揚,然而她啥也不理睬,只是專注的一次又一次的看著手上的腕表,神情有些不耐。

    季裕棠停住車子搖下車窗,「嘿,還記得我嗎?」

    剛剛他藉故去看了幾件被商借去當做攝影道具的傢俱,趁機跟她攀談了一會兒,還交換了名片認識彼此。

    她是個很特別的女孩,纖瘦的身形卻蘊含著無窮的力量,很有自己的見地想法,不是一般那種光會傻笑的木頭美人,她或許不是最嬌媚溫柔的,但是卻有著讓人想要與她認識相處的自在,尤其她眉宇間不時透露著一種不明的競爭意涵,更是讓他躍躍欲試。

    安郁茜扯出笑容,彎身倚在他的車窗上,「是你啊,季裕棠。」薄稜的唇掀起微笑。

    「好巧,我們又見面了。」

    「不巧,至少我們都還沒離開潘芭杜,不是嗎?」

    「怎麼了?你看來似乎有麻煩。」

    她回頭皺眉看看她那一地的東西,接著又回過頭,「是啊,剛剛我的助理把我的車開走了,結果開車技術奇差無比的他把車子開進路旁排水溝,拖吊公司正要去解救他,而我即將趕不及待會的工作了。」

    「那你還等什麼?快上車吧!我送你。」

    「Really?」她一臉驚訝。

    季裕棠肯定的點點頭,笑而不語。

    「那我就不客氣了。」二話不說,安郁茜把所有的東西塞進他後座,然後身手利落的坐上前座,「麻煩你了,季先生,我到這個地方。」她亮出紙條給他瞧。

    「不是先生,而是裕棠,OK?」深邃的眼眸款款的瞥她一記。

    安郁茜淺淺笑著,「OK!裕棠。」

    車子駛過雕花大門,遠離了潘芭杜,從後照鏡裡,巍峨的法式宮廷裡,窗子被推開了幾扇,單可薇、小璽、派翠西亞分別霸佔一處,心神各異的看著遠去的車子,然後不約而同的咧嘴一笑,隨即掩窗離開。

    「在看什麼?」季裕棠問。

    「沒有,只是覺得潘芭杜的建築美麗壯闊得叫人讚歎。」她別過臉來,「今天買了什麼好東西?」

    「就一些簡單的傢俱,剛搬新家,屋裡空蕩蕩的連張床啊椅子都沒有,所以同事就帶我到潘芭杜挑幾樣。」

    「搬新家,恭喜你了。」

    「謝謝,有機會可以到我家坐坐,對了,今天攝影的工作還順利嗎?」

    「很好呀!大家合作多次,所以搭配起來挺有默契的。」

    「原諒我的偏見,我以為攝影師多少都有點陰陽怪氣的,可是你……」

    她搶先發問,「我有嗎?」

    「可是你沒有,很隨和也健談,開朗不陰沉。」

    「喔,是嗎?聽你這樣說,我不請你吃飯好像說不過去。」

    「那我這頓飯一定是非吃不可。」

    「不過得改天,今天我的工作排滿了,所以──」

    「我等你電話,如果是你要請客,我一定會很有耐心的等待。」

    「呵呵……」安郁茜毫不掩飾的朗聲而笑,一點都沒有扭捏作態。

    季裕棠心裡微微的笑。好,這女人夠灑脫也夠大方,不會惺惺作態,就不知道當她愛上男人的時候會是怎樣的溫柔姿態。一思及此,他竟有些迫不及待,一點都不若他往常的沉穩。

    一路上他們天南地北的聊,從政治到球賽,她都侃侃而談,著實讓他大開眼界。

    「你……很不一樣。」

    「我?怎麼了?」安郁茜低頭看看自己,一臉的無辜。

    停紅綠燈時,他雙手拱在方向盤上,側頭看著她,「我以為女人偏愛時尚話題,最不愛聊政治時事、球賽賽事,不過現在看來,你對於各種話題的接續都挺懂得觸類旁通的。」

    「偏見,你真的是偏見,女性雜誌早就不僅僅局限在時尚華服、化妝美容的範疇,我們可不希望世界充滿了只會打扮的洋娃娃。你知道嗎,在賴比瑞亞多得是為了保衛家人而加入游擊隊的女性,她們可以前一分鐘還懷抱幼兒哺餵母乳,下一秒端起槍桿子,在殘酷戰火蔓延的國度裡保家衛國,所以你該修正你的偏見了。」

    「是,我對我的愚昧跟偏見感到汗顏。」

    「汗顏!呵呵……季裕棠,這樣不像你。」她手指挑去臉上的長髮。

    「要不你以為的我是怎樣的?」

    「自信,你太自信了,彷彿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似的自信,幸好你不至於狂妄得目中無人。」

    他笑著點頭,車子的速度又開始增快,一旁的安郁茜抓起相機對著車窗外飛走移動的景致不斷按下快門,須臾,她轉過鏡頭,對著駕駛座上的他拍了一張照片。

    「嘿,這是狗仔隊嗎?」

    她笑道:「我喜歡這種速度造成撲朔迷離的捕捉畫面,下回讓你看看。」

    「嗯,這會讓我很期待喔!」

    車子穿梭在維吉尼亞的街道上,忽地,她大喊,「欸,停車、停車,前面轉角,我到了。」

    季裕棠車子還未停妥,她已經抓起相機打開車門,隨時都要衝出去。

    手腕上忽爾一緊,是他抓住了她的手腕,壓力十足,卻不至於弄痛她。

    「怎麼了?」她回頭看他。

    「我們會再見面吧?」他認真的看著她的臉孔,沒有一絲玩笑意味。

    她花了幾秒鐘解讀,終末,露出一抹淡雅如茉莉的笑容,淺淺的、輕輕的說:「當然。」

    他放開了她,她也如願的掙脫束縛,快步的往大樓裡走去,趕著她幾乎要錯過的工作。

    安郁茜利落的身影消失在大樓裡,駕駛座上的季裕棠呆坐許久,突然熱切的發出一聲激賞,「喔耶──」雙手握拳,情緒亢奮不已,他很久沒有這種心情了。

    然而再次發動車子前,他注意到後座她留下的物品,當下思索著是不是應該馬上送上去還給她?

    半晌,他作出決定。

    「不,歸還,這會是一個很好的見面機會跟理由,但是該用在下一次。」他改變主意,發動車子載著她遺落的東西揚長而去。

    這廂,電梯裡的安郁茜轉轉方才被季裕棠緊握的手腕,他的溫度還熾熱著。

    他應該已經注意到她在後座留下的那一大堆東西,可是他卻沒有馬上歸還的意思,看來她已經跨出勝利的第一步了。

    她的嘴角揚起一抹自信與得意,她會成功的,蘇繡屏風一定會安穩的擺放在她的工作室裡。

    刻意忽略他那突如其來的一握所帶給她的澎湃心情,她走出電梯,展開工作,關於季裕棠,容她晚一點再來與他較勁。

    停車場裡,胡乃元與岑修賢正對著季裕棠後座的東西品頭論足。

    「你說這是她留下來的東西?」胡乃元問。

    岑修賢與胡乃元互看了一眼,兩人都覺得很離奇。

    安郁茜也太不浪漫了吧?女人就算做作的忘件私人物品在感興趣的男人車上,有啥關係,重點是要掉對東西。

    手帕、耳環、粉盒……之類的,小小一樣東西就足以挑起男人無限想像,她倒好,一落就是這麼一大堆東西,只能說那位安郁茜小姐還真健忘,拉里拉雜的一箱,叫人看了一點遐思都沒有。

    季裕棠點點頭,「沒錯。」

    「你有看過是什麼東西了嗎?」

    「還沒,因為我還在想該用什麼理由比較切合。」他挑眉道。

    「想?還想,當然就是直接看嘍!」胡乃元直率的說,「希望不會是什麼臭鞋子之類的糟東西。」

    「對啊,我們也是出於關心,所以應該要看看她到底掉了什麼東西在你這裡,日後好一一歸還嘛!」岑修賢和胡乃元連成一氣的彼此附和,伸手就想要大肆的翻找起來。

    「兩位,翻看小姐的私人物品有點卑劣欸,這不是紳士該有的行為。」季裕棠揶揄說。

    胡乃元惡作劇的咧嘴一笑,「我本來又不是紳士。」接著他突然大喊,「修賢,我們來幫裕棠的車子洗個澡,順便打個蠟,為了不破壞他車上的東西,得趕快先清場──」

    在胡乃元的吆喝下,早跟他沆瀣一氣的岑修賢連忙捲起衣袖,打著清洗車子的旗號,兩人大肆的搬動安郁茜所遺留的東西,火速的往Star  Trek會議室裡沖,積極的行動讓季裕棠看得連聲大笑,隨即邁開步伐跟進去準備尋找安郁茜留下的新大陸。

    Star  Trek空曠的會議室裡,一盞燈打在這些東西上,三個男人聚精會神的圍聚思忖,誰都在猶豫著如何伸出第一隻手。

    「那一小盒一小盒的是什麼?」胡乃元問。

    岑修賢搖搖頭。「不知道欸。」

    「喂,有光盤片欸,不知道裡面是什麼內容?」胡乃元賊賊的笑著。

    「呵呵,好想看喔!不知道有沒有精采的……」岑修賢眼露貪婪。

    「你們兩個少在那邊噁心巴啦的了!」季裕棠低頭哂笑。

    忽地,胡乃元故做腿軟,「哎呀,我頭真暈──」

    話落,整個人就這麼撲倒在那堆物品上,頓時東西鏗鏘匡啷的全都散了一地,原來那一小盒一小盒裡頭裝的全是幻燈片。

    空氣中有十秒鐘的停頓,季裕棠冷眼看著胡乃元的詭計不發一語,只是露出得意的淺笑。

    倒是岑修賢樂得上前尋寶去,「哈哈,這下想不看都難嘍!」

    三個男人不知從哪裡抓來棉手套,小心翼翼的套上後,開始慎重的撥開四散一地的東西。

    「唔,有攝影雜誌,還有一堆書籍。」岑修賢伸手撥開,挑起從小盒子裡滾出的片子一瞧。

    「哇靠,是一些風景的幻燈片啦,連個人都沒有──」胡乃元大嚷。

    「VCD呢?快播來看看。」岑修賢吆喝。

    胡乃元馬上機伶的放入機器中,抓起遙控器死命的按著按鍵。

    畫面一出,所有的人都愣住了,「怎麼會是NBA的球賽錄像?啥?就只有這樣?」他不可置信的瞪著畫面。

    「等等,這不是Jordan的親筆簽名海報嗎?」季裕棠攤開一隻捲起的海報驚呼。

    「哇塞,她竟然可以拿到他的親筆簽名──」胡乃元倒在地上抽搐,「我要,我要籃球天神的簽名海報啦!」他嚷嚷不休。

    一個也喜歡籃球的女孩!心思多如牛毛的季裕棠小心翼翼的捲起海報,先是打了電話到花店,「我是季裕棠,馬上幫我送花給安郁茜小姐,不要百合,我要紅玫瑰和瑪格麗特,對,半個小時之內,地址是……」

    掛上電話,他老謀深算的坐在會議桌上,有一搭沒一搭的看著那些幻燈片等著時間過去,半個小時一到,他食指抵在嘴上示意兩人安靜,抓起話筒,連忙依著安郁茜名片上的電話號碼撥號。

    嘟嘟……

    「喂,安郁茜。」聲音一樣清晰甜美。

    確定是她的聲音,季裕棠按下免持聽筒、掛上電話,還不忘擴音。

    「是我,裕棠。」他嘴邊含笑。

    「嗨,你好,花很漂亮,謝謝你,而我也正要打電話給你,我的東西……」

    「在我這兒。」他搶了她的話。

    「很抱歉,我當時急著趕去攝影棚,竟然把東西落在你車上,想必對你造成困擾了。」她笑意盈盈的說。

    「沒關係,裡頭的東西一件也沒少,而且我不收保管費,只是我猜想你應該急著拿回這些幻燈片、NBA的VCD……什麼的。」他莞爾道。

    「嗯,看來你似乎已經翻閱過我的私人物品嘍!」她的語氣帶點質疑跟調侃。

    「我必須澄清一點,我真的不是存心的,因為我的同事為了借我的車去機場接他的父母,所以在出發前不可避免的搬動了你的東西。」

    「然後呢?」

    「而我必須很抱歉的告訴你一點,因為我的同事不幸身體虛弱一陣暈眩……」他的口吻凝重。

    「怎麼了?」她語氣有些不安。

    「其實也沒什麼,你的幻燈片一張都沒有損壞,只是順序全亂了,另外你的NBA賽事的VCD、Jordan的親筆簽名海報……我保證通通都完好如初。」

    季裕棠拐了胡乃元一把,要他自行懺悔。

    「欸,我是弄翻幻燈片的禍首,真的一片都沒壞,只是亂了順序,不過我願意贖罪幫你把……」

    不等他說完話,季裕棠伸手一把堵住他的嘴巴,腳下製造幾聲混亂的噪音,逕自搶白說:「對不起,他又暈眩了,聽說是遺傳疾病。」他以哀痛的口吻道。

    「他還好吧?我建議他還是趕緊到醫院做個檢查才是。」

    「謝謝你的仁慈,竟然對他沒有絲毫的怪罪。這樣好了,我今天下班後幫你把東西送到工作室去。」

    「你幫我送來?」她尾音揚高,顯得十分吃驚,「怎好麻煩你,還是我自己過去拿才是。」

    「不,就讓我為你服務吧!我堅持。還有那些幻燈片,我自告奮勇幫你整理妥當,當做是賠罪,好嗎?」他情意真摯的說。

    「你真的願意幫我整理?」電話那端的聲音聽來很驚訝,有一種受寵若驚的欣喜。

    「你沒聽錯,是真的,是我們弄亂了你的東西,理當我來幫你收拾。當然啦,如果你願意也幫我要一份Jordan的親筆簽名海報,我一定會感激涕零。」季裕棠風趣的說。

    她對著話筒爽朗低笑,「呵呵……好吧,如果你願意幫我整理那些幻燈片,Jordan的親筆簽名海報就是你的。」

    「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她回答得篤定。

    停頓須臾,對著電話,季裕棠收斂方纔的玩笑口吻,轉而以一種深情款款的語調說:「那麼,我們晚上見了,掰掰。」

    話落,他按下結束通話鍵,忍不住想要歡呼他趨近完美的勝利,轉身和胡乃元、岑修賢相互擊掌。

    勝利,就在不遠的前方。

    另一頭工作室裡,安郁茜掛上電話,手指撫弄著花束,一樣是滿懷著得意的笑容。

    「安姊,看來你勝算很大喔!花香濃郁……」賀德走來搭腔,不忘貪婪的戳著花店剛送來的花束。

    賀德是她工作室的第一助理,關於她為了屏風和派翠西亞打賭的事情,知道得鉅細靡遺,用Jordan的親筆簽名海報當做釣餌也是他想出來的,只是簽名是出自於安郁茜手筆,而不是籃球天神Jordan。

    「小賀,他說晚上要幫我把東西送來工作室,還說要幫我整理那些幻燈片欸!」安郁茜睞過一抹眼神,揶揄的味道很濃,「原來籃球天神Jordan的魔力超乎我想像中的大。」

    「他自告奮勇要幫忙整理幻燈片?安姊,你沒騙我吧?天啊!這實在是太棒了,我愛他──」賀德高興得手舞足蹈。

    「瞧你樂的,」她擰了他的臉一把,「好像我平常是多折磨你似的。」

    整理幻燈片一直是賀德專屬的苦差事,至於那些被季裕棠的同事打翻的幻燈片本來就還沒整理歸檔,別說安郁茜為了賺到免費勞工而高興,還有賀德,一想到有個傻小子願意替他接下這苦差事,他爽快得只想大聲歡呼!

    「雖然乍看之下工作輕鬆,但是多做幾回就知道有多痛苦了,」賀德還暈陶陶的,「安姊,所以說,我今天可以不用加班了!真好……」

    「看來在我贏得賭注之前,你會有好一段樂不思蜀的日子。去吧、去吧,今天早點回去陪你老婆小孩。」

    「那我就先說掰嘍,安姊,我老婆若是知道你的善行,一定很愛你。」忙不迭的送上飛吻,賀德拍拍屁股走人。
本站首頁 | 玄幻小說 | 武俠小說 | 都市小說 | 言情小說 | 收藏本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