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有不測風雲,想不到皇上聽信了戈勒的讒言,在幾天之後,依然下旨下個月初一,就將君士萑遣放到邊疆。
君清妤心魂俱失,身子搖搖欲墜,仕堯即時扶住她。
她稍稍回過神,整個人像是得了失心瘋般,欲往門外沖。「我要去救我爹,爹——」
「清妤,你要冷靜。」仕堯連忙拉住她。
「是啊!小姐,你不能出去,外面到處有官兵要抓你。」熙兒慌亂地道。
「你們放開我,我要去救我爹——」清妤已經完全失去理智,她奮力掙扎仕堯的鉗制。
多羅仲軒極力勸慰。「你先別急,現在離下個月初一,還有十五天,我們還有時間讓皇上改變心意。」
「不可能……我們不可能有其他法子……」清妤灰心至極,為什麼蒼天不保佑好人呢?
她的悲慟令眾人為之鼻酸。
「你放心,我說過,逼不得已我會去劫囚,就算賠上我的官位、性命,我也會把你爹平安救出。」仕堯斷然決定。
熙兒和仲軒驚愕地面面相覦。
「你不是開玩笑吧?!」多羅仲軒扯住他的衣袖。
「我是認真的。」仕堯的眸子有著不悔的意念,五指緊握成拳,指頭關節還發出了喀喀的聲響,令人不寒而慄。
「不行,我反對你這麼做,你根本是在逞匹夫之勇,解決不了事情。」仲軒激動地阻止。
「十五天內,若還查不到任何證據,就只能這麼辦了。」仕堯認為自己必須對清妤負責,承諾他說的話。
熙兒叫嚷著。「你去劫囚萬一失敗了,我家小姐怎麼辦?」
他的臉部肌肉明顯地抽動,君清妤內心也矛盾極了,她的確也不願他去冒險,斷送了大好前程。
可是爹怎麼辦?
她努力平下紛亂的心,靜靜思考這難以兩全的問題。
為了不連累仕堯,她只好犧牲自己。
她默默在心中打定一個念頭,不告訴任何人。
而全堯和仲軒刻不容緩地分頭去獲找證據,遺漏了對她的注意,以為她的心情已經平靜下來了。
君清妤也不對熙兒多說,悄俏獨自溜出王府,打聽皇上近日有無要出宮遊玩的消息。
乾隆是個貪玩的皇帝,經常出宮遊逛巡訪。
這一天,乾隆要到京郊遊獵,還帶著阿哥。
君清妤達到機會,擠到人潮的前端。
皇帝的御駕莊嚴浩大,兩列官兵執矛清離夾道瞻仰聖顏的百姓。
君清妤突然自人群中衝出,跪在地上,雙手高呈一卷狀紙,攔蹕喊冤。
「皇上,民女有冤,冤枉啊!皇上……」她頻頻高聲喊話,驚動了鑾輿內的乾隆皇帝。
「大膽刁民,竟敢觸犯龍顏,還不快退下。」官兵深怕皇上怪罪,趕緊要將她趨離。
清妤不死心,仍然放聲大喊。
「皇上,民女是前刑部尚書君土產之女君清妤,斗膽犯蹕,是為了替父伸冤,請皇上聖裁!」
乾隆在鑾輿內聽得一清二楚,傳令道:
「把君清妤抓起來,狀紙呈上來。」
「遵旨。」官兵立刻擒拿住她,將她帶到萬歲跟前。
乾隆看完狀紙,瞅了跪在地上的清妤一眼,對她舉世無雙的天仙姿顏,驚為天人。
她的美不遜於他的嬪妃佳麗,要是他再年輕一些,一定會將她收於後宮之中。
「君清妤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犯蹕喊冤,你要為父伸冤。可有證據?」乾隆隔著垂簾的珠珞,和她說話。
君清妤囁嚅地道:「民女……沒有證據,只是懇求聖上重新審理此案……」
「放肆!」乾隆面色一沉,喝斥。「你沒有任何的證據,就攔蹕喊冤,簡直是胡鬧!」
「皇上,民女之父確實是冤枉的,請皇上聖察!」君清妤急得全身發抖。
乾隆不再聽她的廢言。「將君清妤關入大牢,聽候處置!」
「皇上……」清妤失望、沮喪地,被官兵帶走之前,還不放棄地回頭悲呼。
乾隆聽在耳裡,心中大大地震動。
難道君士萑真是冤枉的?
圍觀的人潮一片騷動,竊竊私語。
乾隆被掃了興,悶悶不樂地擺駕回宮。
熙兒和仲軒十萬火急地來到將軍府,把清妤攔蹕被抓的事,告訴仕堯,三人一團亂,在廳內來回踱步,苦思無策。
「怎麼會這樣?現在連清妤都被關進去了,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仕堯心慌意亂地。熙兒不禁埋怨自己。「都是我不好,沒有看好小姐。」
「這不是你的錯,是清妤太糊塗了,她以為這樣就能救君大人,皇上就會改變心意,沒有證據,她這麼做只是自投羅網,稱了戈勒的心。」仲軒惱道。
仕堯一拳擊向朱漆大柱,忿忿地道:
「可惡,看來戈勒向皇上進言,是為了引清妤現身,真是一隻狡猾的狐狸。」
「清妤是個孝女,自然中了他的計。」仲軒歎了一口氣。
熙兒急道:「現在說這些都太遲了,快想法子救小姐吧!萬一小姐又被送去和番,那可怎麼辦?」
仕堯全身繃緊,一臉惶恐憂邑,心有如萬馬奔騰。
「現在只能看明日早朝,皇上怎麼處實再說了。」仲軒道。
三人想得腸枯思竭,也想不到有什麼好方法可以扭轉乾坤。
陰暗潮腐的大牢,又有一名犯人被關進來。
君士萑鬢髮灰白,憔悴落魄地抬眼。
「爹!」君清妤激動地喊了聲,她的手腳也都上了鐵鏈,官兵將她推入君士萑隔壁的牢房。「清妤,你怎麼也被抓進來?」君士萑又驚又喜,看到她不是來探望他,而是被關起來,原先的心情跌至谷底。
「爹,我攔蹕喊冤,冒犯聖顏,所以……」清妤手握牢柵,和父親隔著一堵厚牆,在牆緣邊說話。
「你真是太傻了,幹嘛要管爹呢?儘管逃就是了。」君士萑黯然神傷,為了他的事,連累四名女兒,他情何以堪?
「我不能丟下爹不管,聽說皇上要將你流放邊疆,我就什麼也顧不得了。」她心酸地道,「可是功敗垂成,皇上似乎聽不進我的話……」
「唉!」君士萑長歎道,「皇上被貪官污臣蒙蔽,我們也沒辦法,只能聽天由命了。」
「不,爹,我們還有一絲希望……」
君士萑怔忡地,君清妤繼續道:
「爹,你知道嗎?熙兒嫁給了誰?我想你一定猜不到。」她頓了頓!揭開謎底。「熙兒嫁給了恭親王!」
「是真的嗎?熙兒現在是恭親王的福晉!」君士萑的確太驚喜了。「我就覺得熙兒這丫頭很有福分。」
「不只是這樣,仕堯也當上武狀元,皇上封他為威遠將軍,原來他的義父戈勒是他的殺父仇人,所以威遠將軍和恭親王都會幫我們。」
清妤的話大大地振奮了君士萑,眼中浮現出一線曙光。「若是如此,我們君家獲得平反就大有可能,!」
「所以,爹,你不要太消沉,再忍耐些時日,我相信仕堯和王爺會救我們出去的。」
君土萑的臉上露出難得的笑容。
只是清妤心裡還是一點把握也沒有,她那些話只是說來安慰父親,若有法子,她又何必犯蹕喊冤呢?
現在她也只能期待奇跡出現。
君清妤被抓,戈勒在府中縱聲狂笑。
「哈哈……真是天助我也,想不到這麼輕易就解決了一塊絆腳石。」
他還在得意,一名僕人進來稟報。
「大人,御史大人求見。」
「請他進來。」戈勒笑容頓失,他倒是差點忘了這個重要的人。
若是不連這個人一齊除去,他還是不會心安。
監察御史左都進門,拱揖以禮相稱。
「戈大人。」接著露出一副貪財的嘴臉。「不知我那尾款一萬兩銀子,戈大人準備好了沒?」
「當然好了,我戈某人說話算話。」戈勒笑裡藏刀,自袖中取出一張銀票。
左都利慾薰心,見錢眼開地收下銀票。
戈勒摩摩下巴,正色對他說道:
「錢你收了,嘴巴可得閉緊了。」
「那當然,我一個字都不會洩露出去的,戈大人你放心,那我告辭了。」左都拿到錢就想走人。
戈勒瞇住陰險的鷹眸,召來府內的高手,附耳交代任務。
「屬下遵命。」高手拱手離去,迅速跟上監察御史左都。
被仕堯收買的丫環,躲在門外窺伺一切,認為事有蹊蹺,便從後面抄小路到將軍府。
殷仕堯聽完丫環的報告,心中大喜,這個監察御史很可能知道戈勒所有的行徑,所以戈勒才要拿錢封他的口。
然而戈勒顯然是要派人殺他滅口,可千萬不能讓監察御史死無對證,斷了這個最後的希望。他來不及去恭親王府向王爺說,逕自提劍,策馬出府。
在戈府和御史府的途中搜索,忽然看見一頂歪倒的官轎,他連忙一踢馬肚,過去察看。
居然晚了一步,四名轎夫橫屍在地,御史大人不知去處。
仕堯緊急勒轉馬頭,在附近尋找御史大人的下落。
監察御史左都沒命地在樹林裡狂奔,幾個跟槍,魂飛魄散。
刺客緊追不捨,正當他要舉刀往左都身上刺去時,忽然一把劍飛射,不偏不倚,正中刺客的背脊。
刺客雙眼暴凸,死不瞑目地在左都面前倒下,一命嗚呼。
左都的心跳幾乎要停止,殷仕堯大咧咧地站在他面前。
「御史大人,跟我去見皇上吧。」
「威遠將軍是你!」左都這才知道是他出手相救,但對他的言詞,心生恐懼。「不,我不去……」
「戈勒都要殺你滅口了,你還不覺悟,還想死第二次嗎?」仕堯冷哼。
「我……」左都驚魂未甫,躊躇不決。
仕堯不由分說,自他衣襟內搜出銀票,這可是有利的證據。
「還給我,把銀票還給我!」左都慌亂地在半空中伸手揮取。
「死到臨頭了,還捨不得這張銀票,你有那個命享用嗎?若不是我及時救了你,你早就向閻王報到了上仕堯痛斥他。
左都垂下頭,面有愧色。「我錯了,我不該受了利益的誘惑,被戈勒收買,在承辦刑部尚書君大人收賄一案時,掩蓋事實,其實君大人是冤枉的,真正貪贓枉法的人是戈勒,想不到一失足成千古恨,害人害己。」
仕堯緩和脾氣,好言相勸。「只要御史大人向皇上澄清一切,我和恭親王會在朝上力保你,說你是受了戈勒所迫……」
「我……」左都動容,內心交戰拉鋸著。
「你若不把戈勒掀出來,他為了明哲保身,還是會再派人殺你滅口的。」仕堯分析利害關係。「你供出一切,頂多是丟了官職,至少可保性命。」
事已至此,監察御史左都也只好硬著頭皮,去面見皇上。
戈勒居然狠心到要殺他滅口,也怪不得他了。
「你說的是真的?」恭親王多羅仲軒和熙兒聽完他的話,欣喜地露出笑顏。
仕堯胸有成竹地說:「這一次我要讓戈勒人頭落地!」
「太好了,小姐和大人有救了!」熙兒開心地雙手合十,向蒼天祝禱。「謝天謝地,老天總算睜眼了。」
翌日,恭親王和威遠將軍、御史大人聯手參劾戈勒,皇上大怒,立刻傳殿前武士押下戈勒。戈勒萬萬沒料到,他最後會栽了一個大觔斗,心有不甘地頻呼冤枉,在被拖下的同時,抱著希望緊盯著女婿史松筠。
但是史松筠怕被他連累到,始終沒有開口為他求情。
戈勒痛心疾首,此時才後悔將惟一的愛女嫁給他,但已為時已晚。
皇上下令除去監察御史的烏紗帽,並赦放君家父女。
仕堯萬分興奮,和宮中侍衛統領一起到大牢放人。
「清妤、清妤……」他快步走下階梯,奔到牢柵,和她十指交握。
「仕堯你怎麼來了?」清妤驚喜地看著他。
侍衛統領一邊打開牢鎖,一邊道:「恭喜君大人、君二小姐,皇上已查明真相,將你們無罪開釋。」
「是真的嗎?」清妤大喜過望。
君士萑喜極而泣。「祖先保佑,讓我平安度過此劫。」
「爹,我們可以出去了。」清妤扶著年邁的父親,心中感慨萬千。
「君大人。」殷仕堯有禮向清妤的爹問候。
「你就是仕堯?!好,果然是一表人才,有大將之風,清妤的眼光不錯。」君士萑讚賞地上下打量他。
清妤的臉一紅,害臊地說:「爹,我們出去再說吧!」
「是啊,熙兒和爺在恭親王府等著和你們重逢。」仕堯道。
歷劫歸來,恭親王府的門口響起一串鞭炮聲。
君士萑在女兒的攙扶下,跨過門檻前去霉運的炭火爐,僕奴夾道拿榕葉枝為他們灑淨水,又準備了米去除邪靈。
君士萑笑得合不攏嘴,噩運真的過去了。
「老爺、小姐!」熙兒站在大廳內恭敬地迎接,儘管已貴為福晉,她依然沒忘本。
「熙兒,恭喜啊!」君士萑見到她微隆的小腹,拱揖祝賀。
「老爺,請坐。」
僕人忙著為三位客人上菜。
「君家能獲得平反,真是夭大的喜事。」多羅仲軒坐在堂中的主人椅上。
「承蒙王爺、福晉和將軍鼎力相助,君某才能重見天日。」君士萑想到關在大牢裡的日子,真像是噩夢一場。「等恢復了官職,我一定要和我的女兒們團聚,還要把奴兒、茗香、琴操這些丫環找回來。」
「爹,快了,我們一家團圓的日子就快到了。」清妤內心充滿歡愉。
熙兒笑道:「我看得先給小姐和姑爺辦婚事才對!」
「是啊,我已經迫不及待想喝你們的喜酒了呢!」多羅仲軒起哄著。
清妤嬌顏泛著霞光,輕垂蟯首。
仕堯鼓起勇氣,站起身,向君士萑懇求道:
「君伯伯,請您將清妤嫁給我吧!我會一輩子疼惜她、愛護她,不會讓她受到一點委屈的。」
「好,就憑你這些話,老夫就將清妤嫁給你,你以後可不能辜負她喔!否則我饒不了你!」君士萑笑著用力拍住他的肩膀。
「是。」仕堯鏗鏘有力地應聲。
清妤的心如花兒般朵朵開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