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騰了一夜,原本躲進房是想趁夜溜走,沒料到紀天仇會守在她房門口,看那樣子一時片刻大概是不會走的,玉兒索性乾脆先睡一覺再說。幾乎是頭一沾枕,她就立刻睡著了。
這一睡,睡到了近午,才讓擔心了一個早上的紀天仇的破門而入給吵醒。
揉揉惺忪的眼,玉兒神志尚未清醒,一臉莫名所以地瞪著破門而入的紀天仇。
紀天仇幾個大步走到她床邊,不發一語地伸手撫向她的額,確定沒有發燒才放下心來。
「天仇哥哥,發生什麼事了?」玉兒看著被踢壞的房門呆呆地問。
「一早上沒見你出來,我以為你生病了。」紀天仇解釋。
「哦!」玉兒遲緩地點點頭,「那現在沒事了?」
「嗯。」
「那好!」玉兒居然抱著被又躺了回去。
「你還想睡?」紀天仇不可思議地問。
「……」玉兒背對著他,沉默以對。
「還是你生我的氣,不肯見我?」
生氣?玉兒混沌的腦袋瓜中開始出現一絲清明的曙光。
「昨晚你跑到我房裡,差點就讓我誤傷了,當時我很生氣,根本沒看清你給我的是什麼東西,別生我的氣了,好嗎?」紀天仇柔聲道。
繡帕!日光乍現,混沌盡退。
「你說那是鬼東西!」玉兒指控。
「我無心的。別再生我氣了,好不好?」
「不好。」玉兒蒙著被說,「我再也不要理你了,從今天開始,咱們分道揚鑣,各走各的。」昨晚禹哥哥說了,。他們以為她是讓天仇哥哥拐騙離家的,她不能連累天仇哥哥讓飛鷹堡追殺。
紀天仇沒想到她會說出這句話,愣了一下,他只想到從此要好好保護玉兒,卻沒想到經過昨晚被抓的驚嚇,玉兒會有想離開他的念頭。是他太自信了。
「我知道昨晚你嚇壞了,如果你決定要和我就此分開,我無話可說。」紀天仇忍住心頭的揪痛道。
玉兒忽地掀開棉被,跳下床瞪他:「我就知道你巴不得甩掉我這個包袱,連留我一下都不肯,太過分了。」
「留在我身邊你隨時會有危險,我不能強迫你。」
「才怪!你明明就是討厭我,氣我給你惹麻煩,想早點擺脫我。」
「玉兒,是你自己說要和我分道揚鑣,各走各的。」紀天仇無奈地提醒道。
「是我說的沒錯,可是,那是因為我怕會連累你,忍痛下的決定耶,你怎麼可以一下子就同意?多少也得表現出捨不得的樣子勸我留下來嘛!」玉兒抱怨。
「我是捨不得讓你走。」
「捨不得就不要讓我走啊!你可以說,玉兒,我不怕你連累,留下來好不好?或者說……」玉兒指點道。
「玉兒,我不怕你連累,留下來好不好?」
「如果我說不,你可以再說,原來你一點都不喜歡我,所以巴不得想趕快離開,你以前說喜歡我,根本就是騙人的。這樣,我……」玉兒傾囊相授。
「原來你一點都不喜歡我,所以巴不得想趕快離砰,你以前說喜歡我,根本就是騙人的。」紀天仇照本宣科,有些忍俊不住。
「我……你說什麼?你捨不得讓我走?」慢半拍的反應,說明他的話從剛剛打她耳朵進去,此刻才傳到她的大腦。
「我還說了其他的話。你怎麼回答?」紀天仇提醒她,嘴角微微上揚,知道她想離開是不想成為他的累贅,讓他的心情大好。
「你怎麼可以這樣?」玉兒不滿地說。
「我怎樣?」
「你學人家講話。」玉兒氣嘟嘟地說,要留人連一點誠意也沒有。
「玉兒姑娘不嗇指教,在下自然要虛心學習啊!」看她可愛的模樣,紀天仇忍不住逗她。
「你好討厭!」玉兒嬌嗔地瞪他。
「我知道了,原來你想和我分道揚鑣,是因為你討厭我。」
「才不是呢!人家最喜歡你了。」玉兒脫口道。
「我不相信。如果你真喜歡我,就不會想離開我了。」這是她自己剛才傳授的絕招,應該會有用吧!
「那是因為我怕會連累你嘛!」玉兒說。
「可我不怕你連累啊!」
「你真的不怕?」玉兒張著大眼看著他問。
「不怕。你呢?你怕不怕會被我連累?」紀天仇反問。
「我也不怕。」
「那我們還要不要分道揚鑣?」
「當然不要。我跟定你了,天仇哥哥。」玉兒一開心,又再度撲進紀天仇懷裡。
奇的是,這回紀天仇沒有再提男女授受不親的規矩,反而大手一伸,將她圈抱在懷裡。
嘻嘻!她就說嘛!習慣成自然。
天仇哥哥的懷抱好舒服,身上的味道好好聞哦!不讓人抱未免也太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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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著數口,紀天仇不再單獨出外辦事,陪著玉兒到處遊玩。
此刻,他們悠閒地坐在畫舫上,看山、看天、看水、垂釣,好不愜意!
突然,紀天仇長歎了一聲。
「天仇哥哥,怎麼了?好端端的怎麼歎起氣來了?」
「沒什麼,只是好久沒有這般悠閒了,不免有些感歎!」
玉兒移到他身邊,玉手撫上他微皺的眉頭,打從他們相識,他眉頭的結就不曾放鬆過。
紀天仇覆上她的手,拉到胸口處,玉兒自動依偎到他懷裡。「天仇哥哥,你的仇家是誰?能告訴我嗎?」
紀天仇抱著她,好半晌後才道:「他叫霍剛,是我爹的同門師弟。」
「他做了什麼?」
「他殺了我紀家上上下下五十七人。」紀天仇將頭埋在她秀髮裡。」
感受到他的傷痛,玉兒任由他緊緊抱著,同時伸手回抱住他,沒再多問。
好一會兒之後,紀天仇不再緊抱住她,摟著她走到船頭望著遠處的風景,以低沉的嗓音告訴她:「我師父、我爹和霍剛三個人原是同門師兄弟,三人同時愛上他們惟一的師妹——就是我娘。在得知我娘鍾情我爹後,我師父大方地退讓了,可是霍剛卻不服氣,有一夜競潛進我娘的房裡想先下手為強,幸而讓我爹給阻止了,才沒得逞。霍剛因此被逐出師門,不知去向。
「然後,我十歲那年,他突然出現並血洗我紀家莊,我爹、我娘、甚至連我襁褓中的妹妹,以及紀家莊所有的人全部遭他毒手,除了跑到莊外玩耍的我之外,無一倖存。」紀天仇說到這裡停下來,兩眼含淚。
玉兒偎著他,也是淚眼迷離。
「後來,我師父得知消息趕來,才將我帶回家去。」
「這些事,也是你師父告訴你的吧?」
「嗯,師父一直到我二十歲那年,才告訴我的。從那之後,我就開始追查霍剛的下落,一直到現在。」
「這麼久都沒有消息嗎?」
「霍剛人很狡猾,有好幾次我已經快逮到他了,可是都讓他給逃掉了。這次,我懷疑他可能躲進了飛鷹堡。」
「不可能!」玉兒直覺反應,飛鷹堡可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進去的。
「我本來也以為不可能,可是,霍剛的確是進了飛鷹堡範圍後不見的。」
「飛鷹堡才不會收容這等惡人呢!一定是你弄錯了。」
紀天仇奇怪地看她一眼:「玉兒,你對飛鷹堡很熟?」
「那當然……」玉兒衝口而出,然後差點咬掉自己的舌頭,靈機一動,忙補救道,「住在這裡的人,對飛鷹堡沒有不熟的,你不知道嗎?」
「是這樣嗎?」紀天仇看著她慌亂的表情,懷疑地問。
「不說這個。天仇哥哥,如果霍剛那個惡人真的跑進飛鷹堡,你打算怎麼做?」
「你希望我怎麼辦?」紀天仇問她。瞧她緊張的模樣,肯定和飛鷹堡有關係。
「我?」
「是啊!你要我怎麼做?」
「我怎麼說,你怎麼做?」玉兒質疑地說。
「好。」紀天仇二話不說地應允。
「君子一言?」
「快馬一鞭。」
「那我要你答應,無論如何都不與飛鷹堡為敵,不管他們是不是真的庇護霍剛那惡賊。」玉兒道。
「我可以不和飛鷹堡為敵,但是,我不可能饒過霍剛。」紀天仇冷峻地說。
「你放心,就算飛鷹堡真的收容霍剛,那也絕對是因為他們並不清楚他的惡行;如果他們知道了,一定會將那惡賊五花大綁地送到你面前任你處置的。」
「你對他們倒是很有信心。」紀天仇不置可否地道。
當然有信心啦!她可是飛鷹堡的小姐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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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出門時,帶了聯絡用的信號彈。
趁著紀天仇不在的空檔,玉兒趕緊掏出身上的信號彈和火折子,準備讓它一飛沖天。
可奇的是她也不過剛點上火,禹哥哥居然就出現了。這也未免太神了吧?
捻熄引信,玉兒不由得洩氣,原來從頭到尾她根本就沒離開過家裡的耳目,難怪她能出走得這麼順利了。
「你們故意耍著我玩。」玉兒生氣地瞪著段叔禹。
「玉兒,你這不是做賊的喊捉賊嗎?是誰一聲不響就離家出走的?你知不知道這樣做,大家會有多擔心?」段叔禹責備道。
「人家無聊嘛!而且,我留了一封信告訴你們,要你們別擔心,才沒有一聲不響呢!」玉兒心虛地反駁。
「你以為留封信離家出走,大家就不會擔心?」
「那,我也沒辦法啊!要是跟你們說,你們一定不准的嘛!我又不是沒說過。」玉兒小聲地抱怨。
幸好唬過她了,段叔禹暗自鬆口氣。
「玉兒,你知不知道紅色信號是求救用的?一發出去,只要是見著的飛鷹堡兄弟,都得立刻放下手邊的事趕來營救。」這裡離飛鷹堡不過十七八里路,堡內肯定收得到信號,那還得了?大隊人馬不馬上殺過來才怪!
「禹哥哥,你知不知道霍剛這個人?」她差點忘了這最重要的事了。至於信號是什麼作用,她才不管,有人來就行了。
「霍剛?那是誰?」
「霍剛是個大惡賊,天仇哥哥說,他可能躲進咱們飛鷹堡裡了。禹哥哥,你可不可以幫我回去查查看?」玉兒央求道。
「好。」
「禹哥哥,謝謝你,我就知道你最好了。」玉兒開心地笑。
「你呢?玩了這些天,也夠了,可以回家了吧?」
「不要,我要留在天仇哥哥身邊。」
「真是女大不中留。」段叔禹搖頭歎氣,「回家時,別忘了將紀天仇一起帶回來。」
「幹什麼?」玉兒想起那晚在林子裡他說的話,連忙澄清道,「是我自己跑出來玩的,天仇哥哥沒有誘拐我。」
「傻玉兒,難道你不想永遠留在紀天仇身邊嗎?」
「永遠留在天仇哥哥身邊?」好幸福哦!玉兒兩眼發出夢幻般的光彩。
「記得把他帶回來。」他最親愛的妹妹果然變成別人的了。嗚……這筆賬當然得記在紀天仇那小子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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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兒好想吐!
吃晚膳時,聽到有人心有餘悸地嚷嚷城郊一戶李姓人家全家遭人殺害,紀天仇聽廠,臉色大變,拉著玉兒就往城郊而來。
好奇之心,人皆有之!難得天仇哥哥這麼有興致,她當然不會傻得去阻止,她自己也很想看哪!
不理天仇哥哥要她留在大門外的命令,她搶先一步進門,結果,晚膳吃下去的東西全湧卜來。直往喉頭躥。
「惡——」即使趕忙閉上眼,天仇哥哥又迅速將她抱出屋外,她依然忍不住吐了出來。
屋子很小,讓人進去就可一眼看盡。因此,玉兒雖然只看了一眼.屋內的情形全進了眼裡,印進腦海,怎麼也揮之不去。
地上躺著幾個被砍得全身血肉模糊的屍體,惟一完整的女屍則全身赤裸干扁,像被風乾了似的仰躺在屋內中央的方桌上。
「惡——」吐光肚子裡的東西,她欲罷不能地繼續吐出胃酸。
輕拍她的背,紀天仇不由自責:「不該帶你來的。」
「惡——不是你的錯,是我……惡——不該不聽你的話,硬要進……惡——進去的,是我……惡——自討苦吃,怪不得……惡——你……惡!」
「我們回去吧!官府很快就會有人來了。」紀天仇將她抱起。
「你不看……惡——了?」玉兒虛弱地靠著他,「我好臭!」
「不看了。」紀天仇腳下施展輕功往城內而去,臉色凝重。
霍剛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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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過浴,喝下濃茶,總算止住了噁心欲嘔的感覺。
「天仇哥哥,怎麼會有人這麼殘暴?」玉兒心有餘悸地打著冷顫。
紀天仇心疼地摟過她發顫的嬌軀,將她安置在懷裡,讓自己的氣息包圍住她,沉痛地說:「是霍剛。」
玉兒僵了一下,伸手環住他的腰。「天仇哥哥——」一次次重複家人被殺害的慘狀,這些年,天仇哥哥是怎麼熬過來的?
「我沒事的。」紀天仇給她一個安撫的笑,「霍剛因為練邪功走火人魔,所以每隔一段時間就會發狂,需要靠處子的血才能控制住。這次他吸了血。又可以躲上一陣了。」
「天仇哥哥,你的意思是還會有人被害?」玉兒驚恐地道。
「霍剛若不除,就一定會有人遇害。近來,我發現他吸食人血的時間短了許多,若不是病況加重,就是他正加緊練功,我擔心會有更多人慘遭他的毒手。」紀天仇歎道。
「那我們快去警告大家。」玉兒急道。
「沒用的,一般老百姓根本無力抵抗,告訴他們,只是徒增他們的驚恐罷了!」紀天仇無奈地說。
「那怎麼辦?」
「惟一的辦法就是盡快找到霍剛,殺了他。」
「對不起。」
「為什麼道歉?」
「都是因為我,否則你這次或許就能抓到他了。」玉兒很自責。
「你想太多了,霍剛若是這麼容易就能逮到,我就不至於花了五年工夫還徒勞無功了。」紀天仇苦笑。
玉兒咬著下唇,考慮著該不該回家去,讓天仇哥哥心無旁騖地緝兇。許久之後,她猶豫地問:「天仇哥哥,若是有人騙了你,你會不會生氣?」
「為什麼突然問這個?」
「你別管嘛!回答我就是了。」玉兒撒嬌道。
紀天仇沉吟了一下,道「那要看是誰騙我了,若騙我的人是無關緊要的人,我犯不著生氣;但是,倘若騙我的人是我親近的人,我會非常生氣。」
「那,你會怎麼做?」玉兒小心翼翼地問。
「和他從此一刀兩斷。」紀天仇斬釘截鐵地道。
玉兒心一緊:「天仇哥哥,我是不是你無關緊要的人?」
「傻玉兒,你是我最親近的人了。」紀天仇笑道。
玉兒不自然地回他一笑:「天仇哥哥,那如果有一天,你發現我騙了你,你會不會原諒我?」
紀天仇想了一下:「我不知道。玉兒,你騙了我什麼嗎?」
「沒有,我只是隨口問問。」玉兒趕緊搖頭。
不能說,她不想和天仇哥哥分開。
如果告訴天仇哥哥,她告訴他的身世是假的,其實她是飛鷹堡的小姐,他一定會很生氣,以後再也不理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