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庭修在得知他的新娘子被他人迎走的消息後,連大紅袍也沒卸下便帶著一票人前往蘇家,準備去找蘇颯風算帳,怎知在蘇家大門外便被官兵給阻下。
他見蘇家官兵守門先是一陣錯愕,然後使大剌剌的喝吼起來:
『滾開,憑你們這幾隻看門狗也想阻止我進大門?』
他大概以為這些官乒是蘇颯風知道他要來算帳,所以特地上衙門請來保護他們的,可是,他文三公子豈會將屈屈幾名官兵放在眼裡,簡直笑話!
『是誰如此大膽,竟想硬闖威德王妃娘家?』一名面寬額高一臉威氣的偉岸男子自蘇家大廳邁出,吼聲威震八方猶如震耳洪鐘。
瞧他身上的官服也知他正是皇上的心腹——嚴世曄將軍。
文庭修見過他一次,在太師府。因此認得他,見他在此更是詫異。
『嚴將軍,你怎會──』
嚴將軍面色嚴峻地道:『我專程在此等你的。』
『等我?』文庭修眼色慌地轉轉。瞧他一張臉繃得嚇人,肯定不是什麼好事,因此心中有種『大事不妙』的感覺。
『聽說文三公子想強娶威德王爺的未婚妻為妻,是嗎?』嚴將軍有咬牙切齒的跡象。
文庭修聞言為之一愣,方才想起他之前說的什麼『王妃娘家』,心中不禁疑雲叢生。
『不懂我的意思是不是?難道上個月初皇上下旨將蘇大姑娘許給了威德王爺的事——你不知情?聽說你不但強行下聘,就連威德王爺前去府上都被轟了出來,這事兒震驚了朝野,皇上萬驚且勃然大怒,你不知道嗎?』嚴將軍隻字慢說,那眼神分明對文庭修的行徑大為不齒。
文庭修吃驚的張著嘴,這朝中有鹹德王爺這號人物,他怎從未聽他爹提過?去他府上被轟出來的不就只有——難道他說的威德王爺就是正遠鏢局的那個傢伙?
『嚴將軍所說的威德王爺是何人氏?』
嚴將軍深是佩服的拱手,『威德王爺呢?皇上至交,因淡泊名利所以一直隱藏身份不願曝光,若非你想強娶他妻,他這輩子恐怕都不會承認自己乃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王爺,而此人你大概也熱悉得不得了,他正是正遠鏢局的大少爺——溪展劼。』
『啊?!』真的是?!
文庭修背脊雖微微一凜,眸中卻毫無愧色。這個目中無人的傢伙竟連『告辭』兩字也沒說,轉頭就走。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嚴將軍忍不住要搖頭歎氣。
不過這個麻煩似乎還未結束,嚴將軍心裡著實有這種感覺。
※※※
在知道展劼與皇上有著密切的關係後,威鈞便突然從展劼的生命裡消失似的,就連展劼結婚他也是禮到人不到,分明想疏離彼此間的友誼。威鈞不是個喜歡攀附權貴之人,今兒個他經過正遠鏢局,看見鏢局的大門日上改懸掛著赫赫的『威德王府』之匾時,當下決定要完全放棄展劼這個朋友。
想起以往兩人情同手足,無所不談的歲月,威鈞心中是苦澀不捨的。說真的,他真的好珍惜和展劼之間的友誼,甚至對展劼的幽默、風趣、滿不在乎以及瀟灑的個性欣賞得不得了,因為那些都是在他身上找不到的。他中規中矩、不善言令,為人處世更是拘謹,與展劼可以說是南北兩極,可他倆卻無所不談深情至交,可他萬萬也沒想到,展劼會將這麼大的事瞞著他,當他在鏢局大廳對他下達『命令』時,天知道他的心裡是何種感受?
想哭啊!你知道嗎?
從鏢局——不,是王府,從王府前走過,威鈞露出一抹苦澀的笑,感覺心中有一些難過,有一些痛。
『你準備躲我一輩子是不是?』
展劼突然從牆角冒出來,像早已等他很久似的。身上的儒裝在微風下輕輕飄動,感覺仍是超凡脫俗,尤其那張『嬉皮笑臉』,更是一丁點改變也沒有。
『屬下參見王爺。』威鈞嚴謹的拱手,臉上滿是寡歡之色。
展劼悻悻地收起笑容。『我只問你一句,是不是不要我這個朋友了?我成親那日多喝了兩杯,你知道為什麼嗎?因為我心疼哪!那日嘉賓如雲,我的一雙眼睛只在找尋一個影子,那就是你。可萬萬沒想到你竟然沒有來!威鈞,給我一個答案,你是不是不要我這個朋友了?』
威鈞內心一陣絞痛,卻仍無情的拱手頷首。『屬下只是一卑微捕差,不敢高攀。』
這句話像把利刃,扎扎實實的刺入展劼的心。
這麼多年、如此深刻的友情他竟簡短的一句話便將它完全抹減?
心疼,他真的好心疼!
雙拳一握,飛身一躍,一掌就要朝王府門上那塊匾額劈下。威鈞見狀心中大驚,一個飛身阻止了他。
『這是御賜之物啊!你瘋了?』
展劼目光犀利的盯著威鈞,語氣鏗鏘,二『它哪兒比得上咱們之間的情誼?』
威鈞紅了眼眶,心中被他這句話感動得不知該如何形容此刻的感覺,只是一把摟住他的肩,彼此露出了笑容。
湘柔是跟著展劼出來的,目睹這感人一幕不禁又淚汪汪,而臉上卻是笑意盎然。
展劼蟾見湘柔的哭聲才放開威鈞,一張臉馬上又嬉皮起來,指著威鈞玩笑道:
『哦!你完了,你把我的王妃惹哭了。』
『我我』威鈞這一緊張,不僅五官全皺在一塊兒,就連嘴巴也結了巴。
哪知湘柔揩揩淚,凶巴巴的邁到展劼面前來,瞪著眼睛嬌嗔道:
『你別見人家老實就欺員人家,小心晚上我罰你啊嗚』怎麼會這樣?哦!原來被展劼給捂起嘴巴啦。
湘柔氣呼呼的扳開他的手,跳著小腳兒。『你幹什麼捂著人家的嘴巴嘛?』
展劼咧著嘴朝威鈞露出一個『呆』笑,一把將湘柔扯至身側,湊唇在她耳邊小小聲道:
『娘子啊,這閨房之事——』
湘柔圓滾滾的大眼睛快速的眨了兩下,當著威鈞的面叫嚷起來。『你想哪兒去了?什麼閨房之事?我是說晚上罰你少吃一口飯。』
威鈞闖言先是噗哧一聲,然後是完全無法控制的哈哈大笑。
展劼突來一陣耳熱,一張文慕俊儒的臉竟紅丁起來,使得湘柔那丫頭也跟著無法無天的大笑起來。
展劼是又好氣又好笑,愛溺的揉揉湘柔紅潤的笑臉。『你啊,還好意思笑?』
湘柔仍笑個不停,卻愛嬌的偎進展劼的懷裡去。展劼揉著她的香肩,若無旁人的在她頰土印上一個吻,看得威鈞是一臉尷尬卻也深深的感到羨慕。
※※※
自從展劼『威德王』的身份正式在皇族中落了譜,這正遠鏢局,不,該改稱為威德王府,這威德王府上上下下便無人有清靜日子好過,尤其是展劼,他簡直快瘋了!
首先,是朝中的大官小官,突然像一群蜜蜂似的湧入王府,而為了什麼不用想也知道,當然是想藉著展劼與萬歲爺的特殊交情,套套關係看能不能使官運更順、更上一層樓。更可怕的是溪家的近親遠親,以及三代不相往來連八竽子也打不著的什麼親戚,好像一下子全熟絡起來,大家忙著馬屁逢迎巴結奉承,看能不能請求展劼成全,替他們的兒子謀得一官半職,有的則離譜到荒謬透頂的地步,竟然全心全意想將他們的女兒送入王府給展劼作妾!!
天啊,他不瘋了才怪!
雖然在那個時代男人三妻四妾是很平常的事,可展劼才沒那麼笨呢,去蹈萬歲爺的覆轍。這天下有萬歲爺一個『怨男』就夠了,何須再多那麼一個?最重要的是,他有一個柔兒就夠了,柔兒美麗、善良又體貼、善解人意,尤其是撒嬌與黏人的功夫更堪稱一絕,而她二十四小時一分鐘也不肯跳漏的膩在身邊,他煩都煩死了(這話得小聲說,萬一被湘柔聽見了可不得了,以她的脾氣,非剝下他一層皮不可),若再多討幾個,恐怕他會和萬歲爺一樣,三不五時便逃出府以圓清靜!
煩都煩死?這話聽得令人想吐!都不知道是誰黏著誰、誰膩著誰呢!瞧,人家湘柔在後花園裡採花採得正樂呢,是誰硬是要打擾人家,硬是要摟著人家親兩下才甘心?這個色狼,分明又好色又愛面子。
『哎呀你去忙別來煩我嘛,我想多摘些花兒插在咱們房裡,喏,你聞,這些花兒好香呢!』湘柔嬌滴滴的盈盈笑著,所有的目光皆流連於花叢之中。
展劼垮下臉,仰頭重重的歎了口氣。
沒想到他這個做丈夫的竟比不上那些花草?他好失望、好難過、好──悲哀喔!
湘柔聞聲回頭,見他一臉沮喪,不禁秀眉頻蹙。『怎麼啦?瞧你好像很不開心似的?』
『一個丈夫的地位比不上這些花花草草,你說,我怎麼開心得起來?』展劼一臉可憐相,看得湘柔心生愧疚。
湘柔愧疚之餘,回報他一個甜美無比的笑容,自動自發的送上一個吻,嬌柔地道:
『別這樣嘛,不然這樣好了,我花不摘了,陪你到街上逛逛,再到茶樓喝茶,然後去聽戲,好不好?』
展劼的臉不想皺都做不到。現在到底誰是丈夫誰是妻子?她竟然如此『哄』他!咬呀呀,看來他這個大男人快變成小男人囉!
不過——他樂得很。
一雙不安分的手纏上她的纖腰,輕咬她的耳根幾下,癢得她直咯咯發笑,整個人都躺進他懷裡去。
『我看,不如咱們離開王府,到西湖邊租個小房子小住幾日,好好享受一下只有咱們兩人的甜蜜生活,如何?』他好溫柔、妤溫柔的說著,一張俊臉慢慢地埋入她的秀髮裡,輕輕的吸了一口她發裡特殊的馨香。
『好好好,當然好。』她高與都來不及了,豈會有不好之理?而這一高興便猛撒嬌的圈住他的頸子,朝他臉上又親又吻,搞得他滿臉皆是口水。『聽說西湖邊柳翠草蔭,湖美水清,尤其在夜裡泛舟邊湖哇!真的好浪漫好有情調哩!你說,那咱們何時可以動身?』
瞧她那興奮得不得了的神情,分明已經迫不及待的想馬上動身,這女子——唉!真是急性子。
展劼見她興奮成這德性忍不住就跟著笑,用手輕點她秀氣的鼻尖。『你啊,在家一條蟲出門一條龍,真是個『不安於室』的女人,.』
湘柔朝他皺皺小鼻子,將臉埋進他的心口,兩條手臂更是纏至他身後緊緊的抱住他。
這些日子展劼在府中待得有多痛苦她並不是沒感覺,那些成天在府裡不停穿梭,巴著展劼逢迎奉承的親戚朋友讓展劼幾平疲於應付,他想『逃』的心她是再清楚不過了,只是為了他男人的自尊一直沒說出來罷了!而事實上,她也早就想提議出去走走,看能不能讓展劼因此得以紆解,可又怕公公婆婆會不諒解,以為她是個『不安於室』的女人,因此遲遲不敢開口,沒想到展劼卻替她提了出來,看來他們夫妻還真不是普通的有默契呢!
※※※
管家已在門外備妥馬車,行李也都搬上去了。
展劼與湘柔在一干人送行下雙雙上了馬車,一聲——『駕』,在眾目下喊開,馬車便以平緩的速度朝西湖方向駛去。
在馬車駛離後一干人也一一進屋去,只有老管家,他一個人還怔怔地站在大門外,蒼老的容貌不復往日的清朗,糾結的眉心顯得抑鬱不安,突然,雙膝一跪雙目盈淚,朝著馬車駛離的方向連磕三個響頭,聲淚俱下——
『大少爺、大少奶奶,栽是不得已的,原諒我』
什麼意思?天知道。
從溪家至西湖駕馬車只須半日的時間——當然,道是指如果沒有意外的話。
湘柔一路上活躍得像只小麻雀,一對靈動大眼滴溜溜的不住觀看四周景物,一張小嘴兒更是吱吱喳一喳一的講個不停,那嫣紅俏顏盎然笑意深深的吸引展劼頻頻扭頭看她。
『停停停,你瞧,那邊好熱鬧哦!』湘柔看見不遠處的舞龍舞獅圓在表演,便興奮的站起來直嚷直叫又直跳。
喔!天啊!展劼一邊急著停下馬車,一邊攬她坐下,一張臉差點就被她的危險動作給嚇白。
『我的好娘子,你別嚇我好嗎?你這樣站起來又叫又跳的,萬一──』
『放心。』雙手纏住他的頸子,笑瞇瞇的,『我會很小心不會跌下去的。』
『不管你是如何小心我都不准你再站起來,那樣子實在太危險了。』展劼一臉霸氣地道,眸光卻溫柔得足以將人融化。
湘柔呶了呶唇。『好嘛好嘛,人家不再站起來就是了,那——』馬上又綻放出一朵燦爛非凡的迷人笑靨,『咱們下馬車去看熱鬧好不好?』
展劼斜斜睨她一眼,一句:『好,』聲音拖得好長。
湘柔那丫頭馬上又站起來拍手,惹來展劼一記大白眼,才又乖乖的坐下讓展劼將馬車停好位置。
『哇!真的好熱鬧,雖然不及咱們安覺寺廟祭的場面浩大,卻也花樣百出令人目不暇給,哇!你看,是皮影戲耶,哈!那邊有雜耍』湘柔拉著展劼四處跑,一張嘴兒始終沒停過。
展劼哪兒在管什麼皮影戲、雜耍,他的目光根本離不開自己那美麗又活潑的妻子,那份愛戀充分的與目光交纏投在湘柔的芙蓉俏臉上,一秒鐘也捨不得放開,尤其那隻大手,更緊緊的纏著湘柔的不放,好像怕她會丟了似的,那種感覺真是既滑稽又好笑。
『瞧那邊那個是什麼?是——展劼?展──』湘柔活蹦亂跳的指著前方,突然發現身邊的文夫不見了,而她竟然連他何時鬆開自己的手也不知道,老天,他跑哪兒去了?緊張的情緒瞬間淹沒了她,一對惶惶不安的眸子更是不停的在人罩中穿梭,尋找那遺失的影子。
哈!她看到他了。幸好他長得高人一等,所以她並沒有費大多的力氣便瞧見他了,可是,奇怪,他呆呆的站在那兒幹什麼?趕忙穿過人群朝他而去。
天啊,這──
湘柔此刻真是銳不出自已有多麼驚訝,她的文夫居然無視她的存在,嘗眾與一名她從未見過的女子擁抱在一塊兒,兩人閃爍興奮的眸光中皆隱藏著某種動盪的情愫。
她踉蹌的向後退了一步,昏眩的腦袋有著即將要昏倒的跡象。
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一天風流,一輩子風流,她以為他有了她之後,便會全心全意的對她,不再四處拈花惹草,誰知道他非但死性不改,甚至當著她的面抱著其他的女人?
難遇、失塑、憤怒所有亂七八糟的懵緒一下子全湧了上來,急極之下握拳朝展劼的右臉摑了過去,並且怒罵:『王八蛋!』
展劼突然被揍了一拳,才恢復清醒似的猛然推開那女子,白淑兒,他的師叔的女兒──豈知,淑兒竟不分青紅皂白的摑了柔兒一個耳光,又跳又叫的直嚷著:
『你是誰呀?莫名其妙,竟然胡亂打人!!』
『淑兒她──』
展劼才開口,湘柔便又氣沖沖的中斷他的話,一張氧得變形的臉與淑兒對峙著。『你又是誰呀竟然胡亂抱別人的丈夫?』
『我抱別人的丈夫關你什麼屁事?』淑兒不甘勢弱的揚高下巴。
『關我什麼事?他是我的丈夫你親關我什麼事?』湘柔氣呼呼的瞪大雙眼。
『你的丈──夫?!』淑兒回眸望向雙臂環胸、一臉似笑非笑的瞧著她倆的展劼,只見他唇角微揚且重重的點頭,她一張原本理直氣壯的嬌顏立即變得驚訝不己且漲得通紅,右手的食指更是孩子氣的伸入嘴巴裡用牙齒咬著。含糊不清的低道一聲:
『師兄!你已經!成家了!!』
『師兄?』湘柔星眸眨了眨,『哦喔!你是白淑兒?!』一時驚訝,忘了那一耳光打下來的疼痛。
湘柔曾經聽展劼提起遇他拜師於奇翁老人門下的一段往事,當然,這其中的故事不外乎他那個刁鑽古怪愛折磨人的小師妹白淑兒。聽展劼說,在六年前白淑兒便已立下大志,決心在過了十八歲的生日後,便要下山來釣『金龜婿』,如今在此見到她,難道是為此而來?
淑兒孩子氣的露齒一笑,『你知道我?』
湘柔拉起她的手朝馬車停置方向擠出去。『當然知道,走走走,一邊走一邊說』
此刻對湘柔來說,什麼舞龍舞獅什麼雜耍都比不上她對淑兒這刁鑽古怪的女孩來得有興趣,光她立下的,那令人咋舌的大志,就已夠新鮮,夠耐人尋味的了。
展劼莫名其妙的看著兩個女人的背影,奇怪上一分鐘兩人還像鬥雞似的對峙著,而此刻竟像好姊妹似的黏在一塊兒,這女人情緒上的變化真是難以捉摸啊!
伸手撲摸被湘柔揍了一拳的右臉,心中漾起一絲甜蜜的感覺。這一拳代表著──她愛他。
※※※
淡淡的月光灑在西湖上,微蕩的水波激起陣陣漣漪,一圈又一圈,好不詩意。『湖仙號』的叢艇上傅出低柔美妙的優雅琴聲,教人盈耳心悅好是舒暢。琴音緩緩停止,艇上坐著的一男兩女舉杯邀月共飲美酒,疢淡的笑聲,無聲的呢喃,旖旎的景致,清幽的月色,此情此景,執不陶醉渾然忘我?
尤其風流如展劼也,此刻有美女——當然這美女是指他的小師妹白淑兒,瞧她雖非人間絕色卻也生得白白淨淨,縱使比上不足卻也比下有餘,啊,可以了啦——以及嬌妻相伴,他不陶醉才怪哩!
才一杯下肚,一個敏感話題,立即將如此浪漫的情調破壞殆盡。
『師叔怎會讓你一個姑娘家獨自下山來?』
光看淑兒的表情就知道展劼問的這個根本是廢話。
淑兒眼珠子向上翻了翻。『當然是偷溜的嘛!』
偷溜的還這麼理直氣壯?湘柔真是弗歎不如,對她簡直佩服得五體投地。想當初她偷溜出府都是偷偷摸摸心驚膽跳的,沒想到這十二歲便立下大志的白淑兒果不同凡響,連『離家出走』都變得理所當然似的。
佩脤,真是佩服!
展劼搖頭歎氣,一臉沒轍相。『唉!真不知行人處事皆一板一眼的師叔,怎會有你這麼個恩想怪異的女兒?』
淑兒全力反駁,『什麼思想怪異?我這麼做還不都是為了他老人家好。你想想,在咱們白雲山那種狗不拉屎、烏不生蛋的地方,成年也見不到一個像樣的男人,而我已經十八歲了耶,若不下山來替自己找個丈夫,難不成我要留著當老姑婆?』低低的自鼻孔噴了口氣,『你以為爹不操心我的終身大事嗎?告訴你,他操心得很,原來他』臉色頗為怪的抓抓額頭,目光閃爍的瞥了湘柔一眼,『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你的身上,誰知道你一走便無消無息,若非今兒個巧遇,我和爹真的會以為你巳經──』
展劼伸手罩住淑兒放在桌子上的小手,一句——『對不起!』說得挺無可奈何的.
他並非無情無意之人,只是當初為了那本秘笈引發的風波太大,他怕自己再踏上白雲山會再招惹事端,因此只好忍著不再上山去,否則,今兒個的巧遇他就不會如此漱動,竟無視妻子的存在,和她緊緊相擁了。
他的眸光中傾散著抱歉,以及一種令湘柔背脊一凜的微妙情愫。
湘柔秀眉顰蹙的端看兩人眸中百轉的秋波,一顆心開始醋意橫生起來。那日展劼對她談起白雲山的往事,她一直覺得有些不對勁,感覺中間好像漏了一段似的,現在她終於知道為什麼了,因為這一般是屬於他和白淑兒的,他不願說出來是因為他想把它珍藏!
老天!他怎麼可以這樣對她?過去的她可以不計較、不在乎,可眼前的她怎麼嚥得下?
淑兒突然反握住展劼的手,語氣激動眸中熾情地道:『師兄,其實我這次下山是……是來尋你的,我……』懊惱的低吟一聲,『咱們在白雲山朝夕相處非一天兩天,難道你不明白我對你……我……』
她表示得夠清楚了,只有傻瓜才會聽不明白。
湘柔全身緊繃滿心慌措的注視展劼,在內心吶喊著:『告訴她你愛的是我,快告訴她啊!』
展劼驚惶的收回自己的手,錯愕的盯著淑兒瞧。她竟然──老天,她怎麼可以?他對她是有一份特殊的感情,但可以肯定的是,那絕非是男女之間的那種情愫,攢著沒無奈極了的道:
『師妹,我已經──』
誰知淑兒激動的蹦出一句:『我不在乎。』
不在乎?什麼意思?難道她甘心做妾,執意要和她共享一個丈夫?不──湘柔整張臉都扭曲起來。
『你不在乎我在乎。』湘柔激動的跳起來,
含淚的眸光滿是怨懟的瞪著展劼,『怪不得你花名遠播人人稱你為風流大少,一個風流的男人只會使女人痛苦。現在,我終於得以體會這句話的意思了,只可惜,我體會得太晚了。』旋身奔入船艙,把自己鎖在艙裡的一個小房間,痛哭流涕,傷痛欲絕。
要她和別的女人共享一個丈夫,除非──她死!
『柔兒,你開門,請聽我說啊柔兒,柔兒……』展劼心慌意亂、手足無措的敲門。
『我不要聽我不要聽,什麼也不要聽,你這個渾男人、臭男人,處處留情,到處濫情的王八蛋,我再也不想見到你,你滾啊,滾得愈遠愈好。』湘柔氣急敗壞連聲怒罵。
『柔兒──』
『師兄,讓她冷靜一下吧!』淑兒拍拍展劼的肩。
展劼輕淡的瞥了淑兒一眼,步伐沉重的走回甲板,憂心忡忡,坐回椅子。
他竟傷了她的心,只因為淑兒的出現!天啊,他剛剛是被鬼迷了心竅,還是被重逢的那種感覺及喜悅迷失了心志?有那麼一分鐘,他竟真的完全忘記柔兒的存在,甚至被淑兒的深情給迷惑,老天,他真的不能原諒自己,儘管那背叛只存在一分鐘,他仍深深感到自責。
柔兒罵得對,他是個濫情的王八蛋!
淑見也眼著坐下,看著展劼痛苦的表情,心也跟著難過起來,歉歉的垂下眉毛。『對不起,給你惹了這麼大的麻煩。』
展劼深吸一口氣,『淑兒,我想我必須明白的告訴你一個事實,我愛柔兒,這輩子除了她我絕不會再娶第二個女人,也許,我可以幫你找一個丈夫,但那絕對不是我自己。』
淑兒受傷了,那霧濛濛的眼神透露了一切,但她表現得非常堅強,堅強得令人佩服,。毫不在乎似的聳肩挑眉,且露齒一笑。
『謝啦!找丈夫的事我自己來就行了,你還是把精神用在如何安撫嫂子上吧!我視福你,來,乾一杯。』
展劼微微牽動唇角,舉杯與她相碰。這就是他的師妹,如此灑脫、如此開朗、勇於面對,儘管這只是表面上的,但對一名女子來說,這已經很不容易了。
遊艇突妹一大力的晃了一下,然後是船艙裡傳來一陣陣奇怪的聲音。展劼猛然站起,以最快的速度衝入船艙,天啊!隔水匣被打開了,一陣陣的湖水正從那裡拚命的冒出來,扭頭想喊柔兒快出來,卻見房間的門開著,一股不祥的感覺瞬間將他淹沒,拔腿奔入小房間,只見房裡空空如也,而此刻,湖水正以極快的速度淹至他的膝蓋。
柔兒!他的柔兒呢?
水不再往上淹了,原來是淑兒下水關了隔水匣,此刻,她正像落湯雞似的站在他面前。
『柔兒不見了!柔兒!柔——兒——』展劼瘋狂的叫起來,內心的恐慌無與倫比。
淑兒詫異的睜大雙眸,『那麼!天啊!她打開了匣子,她!』
展劼奔上甲板,朝湖大喊:『柔見,柔兒,柔兒。』突然抓住淑兒的雙肩,惶亂的嚷著:『柔兒不會游泳,她不會游泳,柔兒!柔兒!』腳尖一抬就要往下跳。
淑兒急忙扯住他,『你瘋了,你忘了自己也是不會游泳!』
『那我的柔兒怎麼辦?我的柔兒怎麼辦?不,讓我下去救她,我要救她,柔兒──』他已然急到顧不得自己的死活的地步了。
『我下去。』淑兒丟下一句,撲通一聲跳入湖水。
天啊!他痛苦的用手蒙住扭曲變形的五官。如果柔兒有什麼三長兩短他怎麼繼續活下去?他那麼、那麼的愛她,不能沒有她呀!可是他卻如此深深的傷了她,把她逼到絕望輕生的地步,如果如果有個萬一,他一輩子也不會原諒自己的!
柔兒!
柔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