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劼和湘柔在百花香茶樓裡聊得正起勁,一名長得斯斯文文,眸光卻邪裡邪氣的男人走進來,把所有的好氣氛破壞得一滴也不剩。
那傢伙是文太師的兒子——文庭修。
別看那傢伙長得一臉斯文,卻不是什麼好惹的人物。當然,所謂的不好惹,便是他那個爹在朝為官,位高權重,而他便仗著有個官拜太師的爹,橫行霸道、仗勢欺人。
今年年初,他甚至把東門外十里斜陽村的胡老頭的女兒強娶來作妾,一個清清白白漂漂亮亮的姑娘家就這麼被糟蹋了,而事實上被那王八蛋、畜生槽蹋的姑娘何止胡老頭的女兒一個,他妻位仍空懸著,妾室卻巳娶上十幾個,那囂張的樣兒就像在與皇帝老子比賽誰的老婆比較多似的。
簡直下流!
湘柔氣呼呼的瞪著那個姓文的傢伙,因為他那對色兮兮、下流至極的眼睛正肆無忌憚的在湘柔的身子溜來溜去。
文庭修不把展劼放在眼裡,逕自繞到湘柔身邊去。
『唷!這麼美的姑娘我怎麼從來也沒見過?』
湘柔一手撥弄掉那登徒子伸過來想摸她下巴的手,握起杯茶便朝他臉上潑去,然後不客氣的罵了一句。
『下流。』
潑得好、罵得好。展劼斜著唇笑,冷眼旁觀他的柔兒在修理那個色鬼。
如果他以為可以從湘柔身上佔到便宜,那麼他的如意算盤是打錯了。
文庭修抹去臉上的茶水,目光輕描淡寫的掃過展劼那似笑非笑的臉龐,卻仍把他當成隱形人,一隻怪手毫不客氣的搭上湘柔的肩,一張可惡的嘴臉更是討人厭的湊到湘柔面前來,眼珠子在湘柔的芙蓉臉上溜動。
『長得挺漂亮的,只可惜凶了點,不過,挺合我的胃口的。請問姑娘貴姓芳名啊?』
『呸!』一口口水自湘柔嘴裡吐出,噴到那登徒子臉上去,只見那登徒子臉色驟變,一張斯文秀氣的臉變得獰惡可怕。
湘柔因那驟變的臉色而心生畏懼,身子不覺的向後縮了一吋,並以求救的眼光看向坐在對面的展劼,該死的是那傢伙好像什麼事也沒發生似的,逕自悠哉的在喝茶,氣得她頭上冒煙。
『你活得不耐煩了是不是?這臨安城上上下下有哪位姑娘敢這樣對我們家三公子』說話的是文三公子身邊的其中一名隨從,瞧他窮兇惡極一副要將人生吞活剝的模樣,說穿了,不過又是個仗勢欺人、欺善怕惡的壞傢伙!
『我們家三公子看上你可是你的福氣耶,你竟敢對我們家公子如此無禮?』另一名隨從也趕忙似的道,那嘴臉一看便知是個馬屁精。
湘柔再瞥展劼一眼,該死的傢伙,他還是在喝茶!他的心裡到底還有沒有她呀?眼看著她被人這樣欺負竟無動於衷?該死!怎麼不被茶給嗆死?
文庭修在另一名隨從再度開口前揮臂制止,抓起袖子擦去臉上的口水,一隻手突然捏住湘柔的下巴,猥褻地笑道:
『如果討個像你這樣的妻子,日子肯定不會無聊!』
湘柔一條手臂揮上他的臉,賞給他一記紮實不虛的耳光,『打死我我都不會嫁給你這種卑鄙無恥下流之徒!』
『是嗎?』文庭修不在意那記耳光,笑得更加可惡。『我不相信這世上有我文庭修想得到卻得不到的東西。咱們──走、著、瞧。』最後那三個字是湊在湘柔的耳邊小聲說的。
放下捏著湘柔下巴的手,大搖大擺的朝二樓雅座走上去。
湘柔在文庭修跨上樓後,目光像要殺人似的射向展劼,見他仍無動於衷的在喝茶,怒不可遏的跳起來,伸手打掉他手上的茶杯,使得茶杯掉在地上摔個粉碎,然後齜牙大吼:
『你去死吧!』怒氣騰騰的甩頭離去。
展劼放下一錠銀子,兩三步便追上了她,卻是一臉嬉皮的不正經樣兒。
『真的生氣啦?』
湘柔豈止氣而巳,簡直氣炸了!步伐愈走愈快愈粗魯,並且別開臉不理他。
『你怎麼這麼愛生氣?不過你生氣的樣子真可愛,我喜歡。』展劼輕鬆的與她並行,盡說些風涼話。
湘柔真的忍不住了,突然停下步伐,當然,展劼也很自然的跟著停下來──然後抬腿朝他膝蓋用力踢去──
哪知,展劼早有預防似的閃開,使得她一個重心不穩,身子便向後倒去,『啊』
展劼在她出洋相前伸手將她的身子攬起,並戲謔的道了句:『好險。』
彌柔站直身子卻氣噗噗的直瞪著他,見他仍面帶笑容氣得差點吐血,因此動之以氣揮之以拳,對他又捶又打直到自己控制不住的淚流滿面才罷手。
展劼就著胸任她打,反正又不會痛.直到她歇手才伸手握起她的小手,牽動唇角笑道:
『氣消了嗎?』見她默不作聲且低著頭,於是輕輕用手托起她的下巴——
噢!天啊!她的眼淚竟然像在下大雨,最令人心疼的是,她竟緊緊的咬住自己的下唇,拚命的強迫自己不哭出聲音,那排貝齒把那櫻唇咬得都滲出血絲來了。
展劼被她的自虐行為給嚇著了,緊張的雙手改握住她纖弱的香肩,疼憐痛惜地道。
『別這樣柔兒,你把自己的嘴唇咬得流血了,柔兒,快放開呀柔兒!』
湘柔死命的盯著他。叫她放她就放,他以為自己是誰呀?哼!她偏不。更加用力的讓自己的牙齒陷入嘴唇裡,擺明了存心要叫他難過。
展劼真是急煞了,抓著她肩膀不停搖晃,且沒命的大吼:
『停止停止,馬上停止這種自虐的行為,我叫你馬上停止聽見沒有?』
湘柔猛然撥掉他的雙手,昂著下巴噴火的撐大鼻孔對著他。『我喜歡自虐,我高興自虐關你姓溪的什麼事?』
喔!謝天謝地,她終於肯饒了自己了。展劼在心中吁了口氣,但卻不禁為她說出如此無情的話感到悲切。
『你是我的未婚妻呀,怎會不關我的事?』
湘柔整個人因慣怒而跳起,兩顆繡拳猛在他眼前揮來揮去。
『我是你的未婚妻?如果你的心裡有那麼一點點在乎我這個未婚妻的話,怎會看著我被那個登徒子欺員而無動於衷?你的心裡分明沒有我的存在。我早該看透的,像你這樣的一個男人身邊最不缺乏的不就是女人嗎?我怎會以為你是喜歡、在乎我的?天啊!我怎會傻到這種程度?該死!我真恨透了我自己』說著說著便軟弱的用手蒙住臉,眼淚更像決堤似的氾濫成災。
『不,你怎麼能這麼想呢?』展劼完全不顧是在大街上,用手圈住她顫動抽搐的身子,難過地道:『我當然喜歡你、在乎你,你是我這輩子唯一在乎的女人呀!』
湘柔無情地推闕他,淚雨滂沱楚楚可憐地。『如果你在乎我,就不會任由那個人欺負我了。』
『不,是你誤會我了。天知道那是因為我太瞭解你,以你的個性跟婢氣,那傢伙別說是欺負你,就是想在你身上撈一丁點便宜都只是在妄想,瞧,你不是又潑他水又吐日水又打他耳光的,我覺得你有十足的能力保護自己,根本不用我出手。當然,如果他敢再得寸進尺我一定會讓他好看,絕不會袖手旁觀的。』展劼隻字慢語,態度的認真不容置否。
湘柔的眸光閃了一下,分明被他這番話給說服了,卻仍死鴨子嘴硬的反唇:
『你這個騙子,分明想看我出醜鬧笑話,卻編出一大堆的理由說服我相信你的無辜,你真的好卑鄙。』語氣卻也不再那麼生硬而無情。
展劼看出她的心巳軟化,進而用柔情攻勢。『好好好,我是騙子,我卑鄙好不好?』一隻手圈住她的腰,一隻手心疼的輕撫她咬破了的唇。『瞧你把自己的唇都弄傷了,看得我好心疼你知道嗎?』
湘柔翻高眼珠看他一眼,被他含情脈脈的眼神給攻下心房,嬌嗔的嘟起小嘴兒卻含羞地道:
『誰要你心疼啦?』
『真的不要我心疼?』展劼側著腦袋興味的斜睨她嬌俏含羞的容顏。
『我才不希罕。』哇!一張櫻紅小嘴兒嘛得快頂上天了。伸手推了他,旋身欲邁步卻又吃驚似的收住。
展劼好奇的循著她的目光望去,看見凝翠閣的嬤嬤蘇翠紫正站在不遠處,用一種責備似的眼神盯著湘柔,身後的兩名丫環皆好奇又曖昧的看著自己。
『姑姑!』湘柔驚訝的低喊。
蘇翠紫邁開步伐走到湘柔面前來,表情和口氣皆顯得十分不悅。
『我還以為自己老眼昏花看錯人呢,沒想到真的是你!你這丫頭怎麼還學不乖?滿城的風雨才稍稍平息哪,你就馬上放縱自己跟個男人在大街上打情罵俏,這教別人如何相信你是個中規中矩守禮拘節的姑娘?』
『姑姑,不是的,我跟他』
蘇翠紫無視湘柔的手足無措,將目光調向展劼,語氣鏗鏘地道:
『溪少爺,因為你是我凝翠閣的客人所以我尊重你,但今天為了柔兒我必須不客氣的告訴你,柔兒是個單純的女孩子,不是花街柳巷裡的鶯鶯燕燕,不適合你這種花名遠播的風流大少爺,所以,請你放了她吧!』
『姑姑!』湘柔真是急得直跳腳。
她知道蘇翠紫是為了她好,但也不能說得這麼難聽啊!更何況她和展劼之間扯上了這層關係,一開始也非展劼所願意,而且現在——在她不可救藥的愛上他之後,如果展劼真的離開她,那她真的會再上吊一次。
展劼毫不以為意的打開扇子煽風,不慍不火不疾不徐地道:
『蘇嬤嬤此言差矣!適不適合要看柔兒心裡作何想,豈是外人所能評斷?』
『外人?我是柔兒的親姑姑哪,怎麼能算外人?』蘇翠紫惱怒的大聲抗議。
『蘇嬤嬤,你大概沒聽清楚在下的意思——』
『我管你是什麼意思?總之,請你離柔兒遠一點。走,跟我回去。』採取強硬手段的拉起湘柔的手轉身就走,還一邊走一邊咕噥:『我不是早警告過你了,別眼他』
湘柔不敢拂逆,只好苦著一張臉被拖著走,卻不斷的回頭以依依難捨百般無奈的眼神看展劼,只見他面無表情原地不動的站著,眼底卻閃著令人看不懂、猜不透、高深莫測的古怪之光。
※※※
姓關的那個混蛋終於找上門來了。
展劼一入門便看見一大廳的人皆大眼瞪小眼,氣氛緊繃得像欲斷的弦似地教人驚心動魄。
唐蕙一見展劼入門,立即慌張失措的衝過來,兩片唇不停蠕動著。
『關大爺說他請你護送的鏢物並沒有送達目的地是嗎?天啊!你這孩子怎麼搞的?那天回來你爹問你,你不是說大功告成嗎?為什麼人家現在──』
『娘,你放心,這件事我會處理的。』展劼笑著拍拍唐蕙的肩。
溪正遠怒氣騰騰的從椅子上跳起來,對著展劼大聲咆哮:『處理?你怎麼處理?拿什麼處理?用我一生的心血去賠給人家嗎?當初全家人都苦口婆心的勸你不要接這趟鏢,而你偏要,現在──』哀戚地環視大廳一遍,心疼得紅了眼眶,『沒想到我一生的心血就這麼毀在你手中,我我』氣血攻心一口鮮血自口中噴了出來。
『爹!』展劼嚇了一跳,箭步上前為他點了穴,方才穩住他體內的氣血不再逆轉。
唐蕙哭起來,直嚷嚷著丈夫如果有什麼三長兩短,她也不想活了。
而那個吃人不吐骨頭的關大爺,此刻幾近冷血的站起來,盛氣凌人地道:
『少在我面前使用苦肉計,告訴你們,我姓關的不吃這一套。』抓著一張寫著黑字的白紙邁至展劼面前,『溪大少爺,咱們當初可是有白紙黑字寫明白的,如果鏢局沒按照日期送達目的地,那麼,你就必須賠償我的損失,現在,我要你立刻履行合約。』
展劼悠然的打開扇子捆煽,逕自坐下來喝茶,然後笑道:『如果鏢物沒接日期送達,我當然會依照合約規定賠你損失,不過,有件事我想請教關大爺,你怎知我沒將鏢物送達目的地?』
『這——』姓關的有些許的心虛。
『當然是你那位親戚傳回來的消息對不對?不過你那位親戚的消息傳得也實在真快,令在下不得不由衷感到佩服。』展劼笑容可掬悠哉自得,語畢,又續了第二杯茶。
『廢話少說,快快履行合約吧!』關大爺粗聲厲氣。
『如果我不履行合約呢?』展劼挑著濃眉,將脖子伸向前,一臉『看你能奈我何』的表情。
關大爺瞪大窮兇惡極的雙眼,『那咱們就公堂上見。』
公堂上見就公堂上見嘛誰伯誰?
『好。』展劼大聲允答,召來管家在他耳邊不知道說了什麼,只見管家匆匆離開鏢局,弄得一屋子的人全一頭霧水。『關大爺請稍坐片刻,咱們待會兒一塊兒上公堂。』
關大爺因翠玉琉珠早已奪回,加上有合約為憑,因此,也不怕展劼會耍什麼手段,所以便大剌剌的坐回椅子,一副穩操勝算的得意樣兒端看這即將成為他的正遠鏢局。此刻,他身邊的保鏢湊身送上來的幾句話卻令他為之一愣──是啊!這溪展劼在搞什麼鬼?要上公堂便上公堂,叫他稍坐片刻是什麼意思?難道還請八人大轎來抬他?這其中似乎有些不對勁。
不過無所謂,反正他是不怕展劼玩手段,因為他身邊這七名保鏢個個武功高強,別說展劼手下那幾名鏢師,就是多來幾個他也不放在眼裡。因此,耐心坐著端看展劼玩什麼花招。
展劼邁至唐蕙身邊,眸光難過的擺在被自已氣得吐血且被點了穴而動彈不得的溪正遠身上,歎了口氣道:
『娘,你先扶爹回房休息吧!』
『我不回房。』溪正遠咬牙切齒,一雙眼橫瞪著展劼,『我要看著你這個不孝子如何毀掉我一生的心血。』
『爹!』想想算了,他想看就讓他看吧,這麼精釆的環節他沒看到肯定會遺憾,所以囉,他坐回椅子上,乾脆盤起腿來閉目養神一番。
到底在搞什麼鬼?都過了一個時辰了,那小子還靜坐不動!關大爺斜睨展劼,如坐針氈的移動屁股,最後不耐煩的叫起來。
『你叫我坐一會兒卻坐了老豐天,你葫蘆裡到底在賣什麼藥?告訴你,你最好別耍什麼手段——』
『放心,我溪展劼做事一向光明磊落,從不玩陰耍狠,關大爺就請捺一下性子吧!』展劼只是動嘴,其他動作一概不變,直到管家領著屈威鈞及一大票官差匆匆趕到才睜開眼睛。
『出了什麼事?』威鈞進門劈頭就問。
展劼斯文站起,『只是有點小事麻煩你,請你先坐一下吧!』
關大爺見那一票官差,心中微有警覺的站起,悻悻嚷道:『你到底在搞什麼,要上公堂便上公堂,幹嘛請這麼多差爺來?』
展劼笑得極為詭異。『這些差爺是來陪你遊街的。』
關大爺又是一愣。『遊街?什麼意思?』
其他人也都滿臉狐疑的看向展劼。
展劼煽著扇子湊向關大爺,『道些年被你騙了的鏢局,數起來恐怕都有些困難吧?嘖嘖嘖!一百倍的罰金哪!我想,就是把我的鏢局給了你都還不夠賠,我也不打算賠,相反的,我希望你能把那些鏢局被你吞下去的全吐出來還給他們。』
『你作夢!』關大爺怒吼。
『唉唉唉!你這不是在承認自己真的騙過人家?你實在是太衝動了!』展劼搖頭歎氣,對他的沉不住氣極不滿意似的。
關大爺火大了,吹鬍子瞪眼睛暴跳如雷。『你到底在玩什麼?請了一大堆的差爺來,然後在那邊胡說八道,我告訴你,別以為在那邊胡說亂語這件事就可以不了了之。違約賠錢是天經地義的事,你還是趕快賠來吧,否則,咱們就上公堂。』
『你怎麼這麼愛上公堂,上公堂對你有什麼好處?這種事私下解決對你是有益而無損,你怎麼就是死腦筋想不通呢?唉!虧我還給了你一個時辰的時間思考,現在想來真是多餘。要上公堂是吧?好,那就上公堂。』收盡臉上的笑意,展劼反身走至大廳正中處,迥身時一臉威震之氣,打開扇子高舉於頂。『見皇上聖物還不下跪?』
金龍扇!!皇上的金龍扇!!
上頭還寫著「見扇如見朕』幾個字,以及萬歲爺的親筆簽名。
一干人全驚愕的瞠直了眼,接著是屈威鈞最先下跪。『吾皇萬歲萬萬歲。』
『快扶我下來,快扶我下來。』溪正遠對唐蕙叫著,而唐蕙因拉不動他而急得眼淚直往眼眶擠。
雖然展劼是他們的兒子,但見聖物若不下跪卻也免不了一死,更何況此刻又有差爺在,偏偏她拉不動他呀!
『爹娘可免禮,屈大人及眾差爺也請起。』展劼道,威嚴傲然的坐進椅子,目光凜然的眠著仍跪在地上的關大爺及七名保鏢,『關大爺,你收買西域高手劫鏢物翠玉琉珠之事,本來我不想追究的,沒想到你不見棺材不掉淚,以為手握合約書就如勝券在握,告訢你,你的如意算盤打錯了。』
『別以為你手上握有皇上聖物,就可以信口開河說我搶劫鏢物。』真是死鴨子嘴硬。
展劼牽動唇角笑笑,『你以為我沒有證據?』從懷中掏出五顆閃亮如星的翠玉琉珠。『這是我在你家中搜到的證物,你還有什麼話說?』
『你——』關大爺臉色鐵青,心裡暗叫不妙,但他也不是什麼容易欺負的人,自然有理反駁。『翠玉琉珠乃我親手交至閣下手中,今合約已到期卻仍在閣下手中,這件事應該是你跟我解釋才對,怎麼反倒誨我搶劫鏢物,這不合情理嘛,是不是,各位差爺?』
好狡猾的狐狸!展劼冷冷地哼了一聲,對一名鏢師做了個手勢,只見那名鏢師走進內宛,片刻領了名漢子走出來。展劼斜唇冷笑,見關大爺吃驚的表情不禁低笑出聲。
『沒想到連你的合夥人也會出賣你吧?坦白說,這五顆翠玉琉珠是他交給我的,這些年來你和他所做的勾當全明明白白的寫在這張紙上,並且親筆畫押做證。如何,沒話說了吧?』
關大爺控制不住激慣的情緒,怒不可遏的自地上跳起來,對那漢子破口大罵:
『王八蛋、渾帳東西,我視你如手足而你卻出賣我,這些年你我是五五分帳,我從不少你短你更不虧待你,沒想到你竟顧不得情義的出賣我?他媽的』真是什麼操人家祖宗十八代的話都罵盡了。
『哈』展劼大笑出聲,拍著手站起。『各位差爺可聽清楚了?五五分帳哪!』走過來撕下那漢子臉上的易容膠,洋洋自得地道:『對不起,他不過是我局裡的一名鏢師,還有這五顆翠玉琉珠,事實上它們從未離開過我身上,你派人搶的那五顆是──假的。』
關大爺差點就吐血,出手要打展劼卻被威鈞及官差團團圍住。
『帶他去遊街,然後帶回衙門監禁,告訴縣太爺,把這人渣的財產全部充公再拿出來濟貧。』
『遵命。』威鈞從命道,臨走前在展劼耳邊道:『做了這麼久的朋友,竟不知你有這麼大的底,真是令人難過。』
展劼望著威鈞的身影逐漸消失,心中燃起一絲愧疚之意。他和威鈞可以說是無所不談的知己,唯獨『身份』之事從不曾對他提及,但,原因還不是因為他壓根底就不重視自己的身份,若不是情非得巳,他希望自己和萬歲爺的這段交情永遠都別暴露出來。
『你這孩子,這麼大的事事先也不說一聲,害我和你爹提心吊膽還捏了把冷汗!』唐蕙見來人全走光,才不滿的作聲。
『豈止捏了把冷汗?連血都吐了。』溪正遠橫瞪展劼一眼,悻意完全寫在臉上,『看什麼?趕快幫我把穴道解開呀,真是——啐!』
展劼嬉皮笑臉的解開溪正遠身上的幾個穴,一邊坐下一邊慢吞吞地道:
『我早說不會拿你一生的心血開玩笑嘛,唉!本以為知子莫若父,沒想到──』
溪正遠從椅子裡跳起來,一手就要朝展劼腦袋敲下,赫見站在一旁的管家正以錯愕的眼神瞧著自己時,連忙將手收回擺其身後,並輕咳一聲以掩飾自己的窘迫,退回椅子假裝在喝茶,心裡卻直犯嘀咕:
『這小子,害我把自己的形象全毀了!』
唐蕙過來拉展劼的手,像個好奇寶寶似的猛瞧他手中的扇子且追問:『告訴娘,你怎麼會有皇上的金龍扇?奇怪的是,我看你成天拿著扇子煽來煽去,卻從不曾發現原來這是把金龍扇!』
展劼抿著唇笑,再度將扇子打開。『喏,因為我習慣用另一面,至於我是如何得到此扇,這可就說來話長了……』
正遠鏢局這邊正興高采烈的在談論展劼與萬歲爺的結識經過,而在另一邊──蘇家,卻掀起了軒然大波。
蘇颯風一踏入家門便發現氣氛不對了,來迎接他的只有管家一人,而且臉上非但毫無笑容,甚至是苦兮兮的。
『夫人和小姐呢?』
『在裡面。』
邁入大廳更是不得了,一屋子琳琅滿目的聘禮弄得他是頭昏眼花,妻子、女兒更是互抱著頭哭得唏哩嘩啦。
『發生什麼事?』
趙燕奴與湘柔同時抬眸看他一眼,然後『哇!』一聲,繼續抱著頭哭。
『究竟出了什麼事?』蘇颯風改問苦瓜臉管家。
『文太師的三公子送了聘禮來並且強行放下,說下個月初一便要上門來迎娶大小姐,還說,如果不從命,蘇家將會從此在世上消聲匿跡。』
蘇颯風將目光移至湘柔身上,一股氣至心窩處衝上喉嚨口,一張嘴便大聲斥責:『我不在的這段時間你又做了什麼啦?怎麼會惹上文三公子那種人?你應該知道那種人咱們是惹不起的,為什麼偏偏招惹上他呢?』
一向溫婉的趙燕奴突然自椅子上跳起來,厲聲厲氣毫不退縮的吼回去:
『如果不是你把大部分的時間都放在揚州那女人身上,怎麼會對她疏於管教,造成今天的局面?你沒看見她已經很傷心了嗎?難道你就不能把責罵她的精神收起來,想想接下來該如何應付、解決?』
蘇颯風甩袖坐下。『解決?這事碰上文家,壓根底沒有解決之道,唯一的──只有順從。』
『難道你真要把女兒嫁給那個畜生?』趙燕奴氣紅了臉。『你瘋啦?』
蘇颯風屁股還沒坐熱便又跳起來,而且十分的火大。『不然你想怎麼樣?人家有權有勢咱們拿什麼跟人家對抗?拿命去跟人家拚嗎?拚得過人家嗎?』
『別吵了別吵了,求求你們別吵了好不好?』湘柔捂著耳朵大叫,淚水仍撲簌簌地在掉。看見一向恩愛的雙親為了她而爭吵,她的心豈止難過而已,簡直疼如刀絞,『你們為了我這樣吵是要叫我下地獄不得超生,是不是?是不是?』緊緊揪著胸前的衣襟,痛不欲生的朝後院奔去。
『柔兒!』趙燕奴呻吟一聱,眼淚隨即又成珠成串的掉下來。
『唉!現在怎麼辦?』蘇颯風扭曲著眉,憂心如焚的在大廳中踱起方步來。
『去請溪少爺把柔兒帶走吧?』趙燕奴揩揩淚,這是唯一的辦法了。
『溪展劼?你瘋啦?叫咱們女兒跟那個風流少爺私奔!』蘇颯風大叫起來。
汲想到他的妻子竟有這種想法!私奔?先不論柔兒的名節問題,光文三公子怪罪下來就沒人扛得起,蘇家遭殃已經夠慘了還要連累別人,最重要的是,人家會願意被連累嗎?別傻了!妤吧,就算溪少爺願意,難道女兒跟著那個風流大少就會幸福嗎?這跟嫁給文三公子又有何差別?
『我不同意。』蘇颯風斬釘截鐵地道。
『你不同意?那你有更好的辦法嗎?初一,剩下不到十天的時間哪,咱們根本沒有第三條路可走,更何況柔兒與溪少爺之間有婚約,去求他帶柔兒走才是兩全其美的辦法。』
『婚約?什麼婚約?』蘇颯風滿臉詫異的盯著妻子。
趙燕奴歎了口氣,『事到如今也沒有瞞你的必要了,事情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