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之嫁 第二章
    奉師命下山的龍若塵,一路行醫救人,付得起診金的他收趁金,付不起診金的對方給個饅頭乾糧他也欣然接受,有時還周濟特別困窘的病家,廣結善緣,順道看看好山好水,倒也自在,三個月後也就是在秋冬之交進了蘇州城。

    找到客店安頓後,他心想應該去拜訪爹生前的至交向鵬騫夫婦,於是背著簡易藥箱走出客棧,走沒幾步就讓個衣著華麗,舉止流氣的闊少爺撞上,他連忙道歉。

    那闊少身邊的小廝反而揪起他的衣襟,「小子,你沒長眼睛嗎?」

    「失禮,但,是你們先撞人的。」龍若塵不亢不卑地說,神態仍斯文有禮。

    「這什麼意思,全蘇州城我們家少爺最大,他走在路上誰敢不讓,你不讓路就是你不對。」小廝一臉的蠻橫無禮,「你這不知好歹的小子,得罪了我們少爺該當何罪?」

    龍若塵拿開對方的手,既然對方不講道理,他也不想和人多牽扯,「我不認為這有什麼罪,借過。」

    「可惡,你找打!」小廝掄高了拳頭就往龍若塵身上揮,拳落了一半就讓個黃衫公子以馬鞭撥開。

    那小廝見對方神色雖然淡漠冷凝,但長得俊雅斯文,於是不放在眼裡,「小子,你好大的膽子。」

    石雪如眼光一瞬,小廝頓感背脊竄冷。

    這時對街走來另一名華服少女,朱意一來就向龍若塵賠禮,「這位公子得罪了,家奴無禮,請公子見諒。」

    龍若塵先誠意地朝石雪如道謝,「謝謝這位公子。」接著也客氣地對朱意說:「既然沒事,在下告辭。」說完他從容地離去。

    「朱愈,怎可仗勢欺人?」朱意微慍地看著華服男子。

    「妹子,是那小子先撞上我的。」朱愈辯解道。

    「我在對街看得分明,人家讓了路,你硬是霸著路的,你若要胡作非為,我告訴爹去。」朱意不悅地警告著。

    朱愈露了幾分忌憚之色,妹子既是正出,平日又受寵,若是讓妹子告狀,準會被罰的,「妹子,這蘇州城最大的就是爹,我雖不是世子,好歹也是王府少爺,和市井小民開開玩笑而已嘛!你瞧那人不是很識相。」朱愈強辭說道。

    「朱強,下回再讓我看見你帶著少爺仗勢欺人,準備卷鋪吧。」朱意對小廝警告道。

    「郡主開恩,小的不敢。」朱強連忙跪地磕頭。

    朱意是蘇州城內清王府的郡主,明智識體,朱愈則是清王的二子,由於是婢妾所生,沒有爵位,平日游手好閒喜歡仗勢欺人,蘇州城內的老百姓都敢怒不敢言,剛剛眼看龍若塵受欺負,也沒人敢出面替他說句話,所幸遇見了郡主,不然看起來那麼文弱的少年,準會被清王府的二少爺凌遲的。

    出城後,龍若塵走在山徑上,突然覺得背後吹來異樣的風,轉身過去,看見一個黑衣人以極快的身形奔跑過來。

    來人一身是血,交給他一柄劍,「公子,麻煩把劍送上山,交給玩月山莊向莊主。」黑衣人說完,即刻往回衝去。

    龍若塵連忙追上去,拉住他往旁邊山崖處跳下。

    不久一群人追了上來,不見黑衣人影,循著血跡走到山崖邊,憤恨難平道:「可惡,就差那麼一點就可以得到寶劍。」

    龍若塵貼耳在山壁間,確定來人走遠後,帶著傷者回到路上,替傷者療傷。

    「公子別費心了,我是沒救的,快把劍交給……」黑衣人虛弱地說。

    龍若塵連忙制止他,「別開口,大叔中的是七絕散,只要不散氣,不見得沒救,我扶您去城裡療傷。」

    黑衣人一聽這話,知道這少年有來歷,能一眼就看出他中的毒,又這麼篤定,想必不是妄言,也就依從他的意思。

    龍若塵把傷者帶回客棧,先以他的解毒丹阻止毒素入侵臟腑,再開藥單,讓小二替他去抓藥,經過兩三天的治療,傷者體內的毒已無大礙,只需傷者日後天天運功排毒自然可以復原。

    第三天傷者已能下床,一下床就是單膝跪地向他行個大禮,「公子貴姓?」

    「龍,大叔請起,行醫助人是醫者本分,大叔千萬別這樣,晚生擔待不起。」龍若塵連忙扶起對方。

    「公子是何方人士?」

    龍若塵倒被這個問題問住了,通常人這麼問自然是問家世了,爹是皇子,應該說是京城人士,但實際上爹不是京城人,而自己自小跟著爹和師父隱居,也不能和人說自己在哪兒隱居,怕一些多事者去打擾師父。

    「我是孤兒。」龍若塵保留地說。

    「公子和我認識的人有幾分神似。」黑衣人認真地看著龍若塵。

    「哦?天下人面貌相似的所在多有,這不重要。」

    「是的,但那人也姓龍,所以我才過問公子仙鄉。」黑衣人一心想找到答案。

    「沈大叔,這是什麼劍?為何會引來殺身之禍?」龍若塵心知黑衣人所說的人是自己的父親,但他不想一開始就讓人知道出身,他爹受盛名之累,徒增許多困擾,所以自小就一再告誡他別輕易暴露身份,於是他技巧地轉移話題,既然這劍是禍因,把對方的注意力轉到劍上,一定可以分散其注意力。

    「你怎麼知道我姓沈?」對方果然面露戒色。

    「大叔腰牌上有姓名。」龍若塵指著對方腰間上寫著沈仁輔的腰牌說。

    見龍若塵坦然的態度,沈仁輔放下了戒備神色,為自己的疑心感到慚愧,「我是殿前一品護衛,這把劍是雲名皇子的遺物,外間訛傳這把劍內有雲名殿下的無形神功秘笈,所以這把劍被宵小從大內盜走,我是奉命追回的。」

    龍若塵點點頭,難怪爹和師父不喜歡外面的世界,爹將這把寶劍留給爺爺,純粹是爹不喜歡和人動武,而爺爺正好喜歡玩賞劍,這把劍除了是好劍外,根本沒有什麼秘笈,真不明白世人是怎麼了,只憑臆測就可以鬧得腥風血雨。

    「龍公子,你年紀輕輕的,醫術這麼精湛是誰教的?」沈仁輔把心思收回後愈看,就愈覺得眼前的少年像雲名殿下。

    龍若塵見閃避不是辦法,坦白地說:「我爹。」

    「請問令尊尊諱?」

    「恕我不能告知。」龍若塵眉心微皺,感覺到外面有動靜了,「沈大叔,你的傷無礙了,這裡不宜久留。」

    沈仁輔也感知追兵來了,不願連累他陷入困境道:「龍公子你先走吧。」

    「懷璧其罪,我不會有事的,沈大叔再不走我才會有麻煩,大叔先走,我可以拖他們一下。」龍若塵催促道。

    「好,那後會有期了,龍公子。」沈仁輔感激地朝他一拜,先行離開。

    龍若塵從容自若地坐在椅子上,沒多久一大群人追來,一見房中沒有沈仁輔,其中一人一劍就抵在龍若塵的脖子上。

    「這位小兄弟,你救回來的人呢?」帶頭的人眼帶威脅地訊問他。

    龍若塵一動也不動地望著對方,心平氣和地說:「走了,各位我只是行醫救人,和雙方的恩怨無關不是嗎?」

    帶頭者專注地審視著龍若塵,這少年看來只是單純的醫者,若不然就是有來頭,大伙的目的在於沈仁輔,沒必要節外生枝,於是問道:「小兄弟,那個人是不是帶著寶劍?」

    「嗯!」龍若塵據實回答。

    「他往哪個方向走?」

    龍若塵也據實地指了方向,一群人立刻追上去,龍若塵也馬上跟著收拾行李結帳離開。

    離開客棧的龍若塵才走到城郊就遭人襲擊,冷不防地他跌了一跤,迎面而來的拳頭撲了個空,一群惡人立刻將他圍住,其中一人蹲下身抓著他的衣襟。

    「小子,前幾天你走狗運,遇上我們郡主,害我們少爺被數落一頓,今天看誰救得了你。」

    龍若塵認出了對方是前幾天找麻煩的人,他仍從容以對,「前幾天是誤會。」

    朱強見對方一點懼色也沒有,更覺得火大,這小子分明沒把他看在眼裡,可惡透頂,自己在王府讓人踩著,到外頭也讓人看不起,就拿這惹人厭的小子出氣吧。

    暴烈的拳頭當頭落下,意外地竟落了個空,來不及明白是怎麼回事,就讓人刷了一鞭,一夥人全沒看清,才一定眼只見日前和郡主同行的黃衫公子和龍若塵站在十步之外。

    這群人平日都是狗仗人勢的庸才,雖不知黃衫公子的來歷,但和郡主同行自然不是普通人物,光憑那身武功也是強人,他們知曉得罪不得立刻作鳥獸散。

    龍若塵有禮地和石雪如再次道謝,「多謝公子再次相助。」

    「不客氣,出門在外,宜多警戒。」石雪如離開前留下忠告。

    龍若塵用清明的眼,注視著她的背影,雖然語氣疏冷,但這姑娘是熱血俠腸。而她和師父及這一路行來偶遇的幾位江湖女俠,在氣度上卻有很大的不同。直到一雙有力的手掌覆上他的肩,他才回神。

    白如羽難以置信地叫喚著,「逸塵!」

    龍若塵訝異地回頭,看到對方熱切的眼神,心想對方一定是父親的故友,立刻在記憶中搜尋可能的人選,從對方的長相氣度和眼中的真情來判斷,他判斷此人是父親的至交,也是他的姑丈白如羽,於是開口叫道:「您是白伯父?」

    從對方的反應得到了肯定,他即刻跪下磕頭行大禮,「白伯父好,小侄若塵給您請安。」

    白如羽連忙將他扶起,「若塵,你長這麼大了,伯父還以為是你爹呢。」白如羽欣喜地看著他,真像當年的逸塵。「你先前有麻煩?」白如羽一發現他時,正好看見石雪如替他解危。看著眼前的故人之子,單純善良的神情就像當年的逸塵,不由得有些擔心。

    龍若塵簡單地說明始末,好奇地問:「伯父怎麼會下山呢?」師父說伯父隱居在蘇州城外的雷平山,從不下山的。

    「一定是逸塵告訴我你來了,不知所以的我靜坐後就想下來走走,若塵,伯父一生只有你爹這麼個知己。」白如羽欣慰又感傷地說,感歎知己難得。

    「若塵明白,爹說這份友誼死生契闊。」龍若塵誠懇地望著白如羽。

    白如羽深吸口氣,是的,死生契闊,「孩子,謝謝你帶來這句話,你爹永遠讓人懷念,也一直是讓人心疼的,跟伯父回山上吧。」

    「嗯,師父要我來蘇州就是向您和姑姑及向伯父、伯母問安的,不過到了山上在姑姑面前,若塵必須改稱您姑丈,這是師父的交代。」龍若塵帶著歉意地看了白如羽一眼,當年爹和姑丈之間的相知之情,一直是讓姑姑和師父心懷芥蒂的,那份深摯的友情讓深愛著他們的女子嫉妒不已,而爹瞭解姑姑的心理,只好不與姑丈連絡,直到病重,才要他見到姑丈時,轉達先前那句話。

    白如羽淡然一笑,「無所謂,不過看來無容還是不減當年的刁鑽任性。」

    龍若塵回以一笑,「師父一直是至情至性的。」

    白如羽深深地看了龍若塵一眼,充滿讚許,若塵完全承襲了逸塵的風範,想到這點自己也不覺地憂心起來,那也代表他單純得不解人心險惡,他一定是為了完成逸塵的藥典而出來的,只怕他和逸塵一樣被些忘恩負義的江湖敗類一再傷害,當年逸塵有武功不弱的綠竹和蕙蘭及上官月保護,現在若塵卻隻身一人。

    雷平山頂的瑤華山居建在一片蒼翠的松林中,處處飄著松香,共分五個院落,不以精巧競誇而以寬敞舒適為尚,寧靜的瑤華山居是當今皇帝賜給愛女瑤華公主龍倩蓉和駙馬白如羽的居所。

    龍倩蓉的母親是神醫龍耀光的鄰家女,兩人情同手足,後來入宮。因宮廷鬥爭,龍倩蓉甫落地,即被送出宮欲將之殺害,幸得神醫所救,宣稱為親生女,送進皇宮要求皇上收養,當作他醫治雲名皇子的報酬。如此用心,不外是替龍倩蓉保全性命與富貴,待時機成熟才告知皇上真相,所以日後龍倩蓉始終沒改姓,以感念神醫恩德。

    龍若塵一踏進瑤華山居,就印證了父親所說的話,姑丈生性淡泊,姑姑卻是自幼嬌養在深宮中爭強好勝的,為了姑丈她拋下榮華富貴不足為奇,能甘於和姑丈過簡樸平淡的隱居生活,實在難為。

    「若塵,喜歡這兒嗎?」龍倩蓉帶著侄兒到特別為兄長建的雅竹軒。

    「喜歡。」龍若塵神情愉快地回答。雅竹軒的擺設和楓林草堂中爹的房間擺設完全相同,一個是師父為爹保留的,一個是姑姑為爹闢建的,這兩個在外人眼中只會折磨爹的女子,事實上對爹都有著深厚的感情,否則不會把爹的喜好一一記在心中,能被這麼多人喜歡著,爹是幸運的。龍若塵心有所感地仔細看著房內的擺飾。

    「要把這兒當你的家哦!」龍倩蓉拉起侄子的手,慈愛地看著他。

    「姑姑,我會的。」

    「過兩天小龍從京裡回來,你就多個伴了,小龍大你一歲,你們一定合得來的。」龍倩蓉育有一雙子女,兒子白小龍有著她夫婿的大器,但沒有白如羽的冷僻,是個開朗的少年,女兒白曉儀有如當年瑤華公主的翻版,美麗驕縱得無與倫比。

    「嗯,表妹呢?城裡的人都誇表妹是大美人,表妹一定和姑姑一樣有著迷倒眾生的魅力。」

    龍倩蓉的神情帶著一閃而逝的憂傷,「曉儀在閉關。」

    龍若塵關心地問:「姑姑,表妹有什麼事嗎?」

    「沒事,她太任性、太不懂事了,但是能怪誰呢?她是像我啊!」有女若母是該驕傲,她卻也在女兒身上看清當年的自己是如何為難他人,特別是逸塵哥哥。

    「姑姑,對自己忠實不是一件壞事。」

    龍倩蓉定定地看著侄兒,他的眼神是那麼單純而富誠意,若塵不但長得像逸塵哥哥,就連心性都像,看著眼前的若塵,龍倩蓉好像又看見當年任她欺負利用,卻始終疼愛她的逸塵哥哥,她明知自己和逸塵哥哥是兄妹,卻始終以哥哥的恩師龍神醫惟一骨肉的假身份,要哥哥百般忍讓,搶走哥哥的一切。

    她忘情地抱住了若塵,「逸塵哥哥,我錯了,我錯了!逸塵哥哥,多希望你能給我一個機會向你認錯。」她後悔地流著淚,回想往事,一幕幕都是她任性地傷害愛護她、包容她的逸塵哥哥,一切都只為了嫉妒逸塵哥哥和如羽間的深厚友誼。

    「姑姑,爹不怪的,爹從來就沒有怨過誰,姑姑千萬別難過。」龍若塵輕聲地安慰著,並溫柔地替龍倩蓉拭淚,此刻他終於明白爹為什麼可以完全沒有怨懟地對待姑姑和師父,爹一定深切地感受到她們內心真的不由己。

    「孩子,真的對不起,如果不是我任性,逸塵哥哥雖然體弱,但還不至於早逝,是我的嫉妒,讓如羽不能保護他,給他帶來那麼多的險況,是我的任性逼得他不得安居而四處流浪,讓他孱弱的體質雪上加霜,姑姑對不起你,害你年紀小小就沒了爹。」多年來龍倩蓉在白如羽的關愛疼惜下,深切的體會到了自己的嫉妒對他們兩人的傷害多麼痛,如羽從來沒有怪過她,但始終為逸塵的早逝傷懷,經常在秋夜里長夜不眠,於是她才明白寧願夫婿因知己而分心,也不願他的心被失落所傷。

    「姑姑,爹曾告訴我,沒有任何人可以改變另一個人的命運,我相信如果再活一次,爹還是會選擇他生前的路,他走的都是他選擇的,沒人逼得了他,姑姑逼不得,師父也逼不了,請姑姑不要如此自責,爹會心疼的。」他爹和師父及姑姑之間的事,他很少聽爹提起,倒是十位爺爺和師父經常提及,都說她們如何折磨爹,雖然爹早早離開他,但他憶起爹說過的話,可以確定爹對師父和姑姑只疼不怨。

    龍倩蓉感到慚愧,竟然讓晚輩來安慰她,她該做的是呵護若塵的長輩,她輕挽著侄兒的手,慈愛地叮嚀,「不早了,早些休息,有什麼需要和下人說一聲。」

    送走姑姑,龍若塵把行李放進斗櫃中,洗淨後睡了一會兒,半夜醒來,看見外面月色皎潔,起身走到外面的亭台。爹以前是否曾在這個地方賞月呢?他倚著欄杆欣賞月色,看得忘我,直到一件披風披上他的肩才讓他回神。

    「秋夜霜寒,別著涼了。」白如羽輕按著他的肩。

    「伯伯也讓月色喚醒了?」

    白如羽看向天際,滿天的星辰襯著月光,映得紛飛而下的霜花更加晶亮,這是逸塵最愛的夜景,「若塵也愛賞夜景?」

    「嗯,小時爹常陪我數星星,告訴我娘在天上看著若塵,還說很多故事。」龍若塵望向天際,彷彿看見了爹,「爹說年少的時候常和伯伯一起賞月觀星。」

    白如羽也坐上欄杆,「你爹一生多愁善感,特別喜愛秋夜的淒清。」

    有龍若塵陪著,白如羽恍如回到年少的時光,這個淒清的秋夜,透著濃濃的舊時情懷,他愛屋及烏地對身邊這故人之子,有著更深的憐惜。

    清脆的烏鳴聲喚醒了晚睡的人,龍若塵在瑤華山居的第一個晚上,睡的時間雖然少,卻睡得沉,一早醒來神清氣爽,沒驚動下人,他拿出文房四寶展開宣紙就畫起畫來,畫畫是他每日早起後的例行之事,雖然他沒有學武,但自幼即以書畫的方式養氣,這是龍逸塵怕他遺傳了自己贏弱的先天體質,自小刻意訓練他的。

    深夜回家,從父親口中知道表弟來到的白小龍也是起個大早,走到庭院,見書房有人,從窗外望進去,正凝神作畫的龍若塵專注的神情讓他本就出色的外貌更顯魔力,可以鎖住任何人的眼光。

    這一定是若塵表弟,白小龍雖沒見過表弟,但見過舅舅幾次,加上從小就聽父親提及和舅舅之間的情誼,他羨慕父親和舅舅之間有如此深契的友誼,對未曾見面的表弟自然產生親切感,他總有個念頭,自己和若塵也會是知心的好兄弟。

    白小龍輕輕地推門而進,近看若塵更覺得他俊,很自然的在心中把若塵和舅舅的畫像相比,發現若塵雖然像舅舅,但比舅舅多份真實感,舅舅的俊美飄忽得不真實,若塵的俊美不會讓人感到不可及。

    龍若塵停下畫筆,在筆洗中清洗畫筆後,將畫筆以棉布沾濡幾下,讓棉布吸去水分後,放回筆架上,拿起畫看了一看。

    「若塵表弟早。」白小龍在他忙完後才走近他出聲招呼,並看向畫,讚歎不已,「畫得真好,送我好嗎?」

    龍若塵抬頭看著比自己高一個頭的白小龍,器宇軒昂的外貌顯然遺傳自姑丈,他泛起迷人的笑容,「表哥喜歡當然好了。」說完他把畫呈給白小龍。

    白小龍覺得他的笑窩有種魅力,如同要把人捲入一般,道謝後歡喜地接過畫。

    「我也要!」隨著清朗的聲音進來了一位風-翩翩的公子,一身講究的衣飾襯著俊逸的外貌,晶亮的眼中有著一分不羈。

    「若塵,雖然你沒見過我,但逸塵叔叔一定跟你提過,他是第一個看見我的人,我是他接生的。」向鴻禎充滿自信地說。

    「鴻禎哥好。」龍若塵再度展開宣紙,從對方的神情態度就可以確定他是多情的向鵬騫伯伯的獨生子向鴻禎。

    向鴻禎頑皮地上下打量龍若塵,由衷地讚賞道:「若塵,你真把人迷昏了。」

    見龍若塵-腆地朝他一笑,向鴻禎連忙靠著白小龍的肩,「小龍,我後悔身為男子了,當女孩子嫁給若塵多好,成天看他的笑容連飯都不必吃了。」

    「鴻禎,正經點,會嚇倒若塵的。」白小龍怕與人調笑慣了的鴻禎會讓若塵感到困窘,畢竟若塵一直是深居在山林間,向來少和人接觸。

    龍若塵畫了一片峭壁,峭壁頂頭掛著一條飛瀑,宏偉壯觀,豪氣干雲。

    向鴻禎愛極了這幅畫,「不愧是才子之後。」

    「你們這兩個孩子,一早就纏著若塵,也不曉得讓人歇會兒,自己不吃早飯就罷了,可不許把若塵也餓著了,若塵,姑姑親自做了早點,我們去吃吧。」

    「白伯母幾個月不見,更迷人哦,鴻禎給您請安了。」向鴻禎連忙行禮問候。

    「禎兒啊,快別對我獻慇勤了,留著哄曉儀吧。」龍倩蓉以疼愛的口吻對未來的女婿說,向鴻禎和白曉儀自來感情甚好,白家很樂意向鴻禎當他們的女婿。

    向鴻禎在書房掛起龍若塵所贈的畫,左右瞧了一瞧,讚美地歎了幾聲,引得從門外經過的向煙柔好奇地探進頭來。

    「哥,什麼畫讓你這麼一讚三歎的?」

    向鴻禎拉妹妹站到畫前,把手搭在她肩上,「從這個起方往上看,覺不覺得自己就在飛瀑之下?」

    向煙柔抬頭凝視著畫,果然覺得氣勢非凡,「人都覺得清涼了起來呢!」

    「沒錯,攤平看的時候只覺得筆鋒不凡,沒想到真正的好得掛上了才知道,若塵的功力真是不得了。」向鴻禎心想改天得和若塵多要幾幅。

    「怎麼這畫家哥認識?」向煙柔好奇地問。

    「今早才見著,是逸塵叔叔的兒子,叫若塵,和逸塵叔叔一樣,讓人一見就喜歡。」向鴻禎邊調整了一下妹妹的髮釵邊說。

    「喔,他一定是個好人嘍,從小就聽爹娘說逸塵叔叔是怎麼的人見人愛,好想見見逸塵叔叔的孩子呢。」向家兄妹自小就知道父母有位至交好友,是個不知道什麼叫惡的人,在他眼中只有可憐的人,沒有壞人,父母經常說他行醫救人的事跡。

    聽妹妹這麼說,向來疼愛妹妹的向鴻禎立刻承諾道:「想見,哥哥就約他來我們玩月山莊來玩幾天。」

    「真的?謝謝哥哥。」向煙柔開心地對兄長行個禮。

    「頑皮鬼,倒和為兄的見外起來了。」向鴻禎輕點了妹妹的俏鼻,欣賞地看著妹妹美麗的容顏,煙柔的美不似曉儀艷麗奪目,但人如其名柔美婉麗,愈看愈美。他突發奇想,柔美婉約的妹妹和出塵寧靜的若塵再登對不過了,念頭這麼一轉,心中更急著想邀若塵前來作客了。

    睽違多時的寶劍重回手中,皇帝端詳地看了許久,寶劍失落讓他傷懷不已,這愛子所獻的惟一禮物,如同愛子一樣是他的最愛,卻無法留在身邊,留不住人他沒話說,那孩子跟他娘一樣,不適合在情感紛雜的宮中,但連東西都留不住叫他如何釋懷?幸好找回來了。

    「沈卿,你辦得好,朕會論功行賞。」收起寶劍後,皇帝喜形於色地說。

    「陛下,臣此番能不辱使命,實歸功於一少年,臣在最危急的時候,他救了臣一命,還教臣易容,才能擺脫江湖敗類順利回京。」沈輔仁一點都不敢居功。「這少年不但精於岐黃,而且神似當年的雲名皇子。」

    「真的?來人,宣畫師。」皇帝心中一動,立刻想要知道此人如何神似愛子。

    當畫師依沈仁輔的描述畫好像,把畫呈上時,皇帝凝神看了好久,「塵兒!這不是我的塵兒嗎?」說著在畫架中拿出愛子的畫像比對。

    「沈卿,你看這張畫像和你所遇的少年本人出入幾分。」

    沈輔仁上前仔細一看,「兩分,那少年少了點逸氣,多分安然實在的感覺。」

    「即便如此,還是像極了我的塵兒,天下間沒人可像塵兒如此讓人一見就覺得心怡目爽的,這一定是塵兒的孩子,塵兒身後朕一直找不回這孩子,他叫若塵,他真的像塵兒,朕要見他,沈卿,你快讓人把他找回來,他一定會去見他爹的故人,通知白駙馬、向駙馬及龍護衛他們盡快把他帶進宮來。」皇帝的急切毫無掩藏。

    「仙兒,塵兒和你一樣是人間留不住的,但你們還是可憐我,留給我這麼個孫子,這孩子少了你們一點仙氣,多了分人味,留得住的,我一定留得住他。」眾人退下後,皇帝又抽出另一卷畫軸,畫中美若天仙的女子名叫仙兒,是個謎樣的女孩,身世不明、來路不明,無端出現在恆山行宮附近的池邊,不解人間之事,純真善良得只曉得對人好,時時刻刻都關心別人、愛護別人,給當年的青年皇帝真情。

    仙兒是皇帝一生中惟一的愛人,而他的愛卻奪走了仙兒純真無瑕的生命,他只曉得把她眷養在後宮專寵著,卻沒想到任他怎麼保護,也只是讓仙兒不受外在的欺負,不可能護得了她純真的心不被傷害。

    仙兒是被怨妒仇恨之氣傷害而死的,她至死都不明白為什麼那麼多人恨她,她只是對人好而已啊!從入宮的第二天起,仙兒的元氣就一天天地消減,她為了肚中的胎兒硬撐,也因此塵兒先天體質弱得連御醫都束手無策,只好從小就送到神醫龍耀光的藥山,讓龍耀光照顧。

    只能怪自己和她們母子無緣,仙兒產下塵兒就離開人間了,塵兒自幼在民間長到五、六歲,見他壯了些,一接進宮,沒多久就病得奄奄一息,只好再把他送回龍神醫處,並讓龍神醫收養,以絕後宮各院對他的妒恨之心,他才有一線生機。

    身為帝王擁有全天下,卻連妻兒都無法留住,這遺憾他也只能放在心中,如今天可憐見,孫兒有消息了,這憾恨終有得補償,皇帝心中雀躍地祈盼孫兒的到來。

    向煙柔一早就到廚房親自督理餐點,自幼嫻靜的她,喜歡烹煮、縫繡等家務,燒得一手好菜。完成最後一道菜,她一進飯廳就聽見兄長對著客人介紹自己的手藝。

    「這道菜八成是煙柔新想出來的,我沒見過。」向鴻禎看著剛上桌的一道菜。

    「少爺,這叫客從遠方來,是小姐的新菜,用天山雪梅熏雪山野雉,很香哦!」秀秀自動地替主子解說。

    向鴻禎連忙招呼妹子,「煙柔,來,見過若塵哥哥和小龍哥哥。」

    向煙柔有禮地朝兩人福了一福,「若塵哥哥,小龍哥哥。」

    「若塵,煙柔做的菜很好吃哦,我要是嘴饞就會不請自來。」白小龍鄭重地推薦著。

    「看得出來,煙柔妹妹稟氣善良,做出的菜一定是充滿好氣,自然有味。」龍若塵誠懇地說出心中的感覺,雖然初次見面,但煙柔的良善一眼就看得出。

    「做菜和做菜的人氣也有關聯嗎?」白小龍好奇地問。

    「嗯,心中平和的人,做出來的菜氣味較純,氣不平的人,做出的菜自然會損幾分真味,氣雖然無形,但菜嘗起來有差別。」龍若塵從容地解說。

    「真的啊?難怪偶爾我心情不好時,做出來的菜就是覺得不對味。」向煙柔恍然大悟,原來做菜還有這層學問。

    「傻妹妹,心情不好時,看什麼都也不對勁,自然會覺得菜不對味。」向鴻禎不以為然地取笑妹妹。

    「不是,連廚娘福嬸都覺得不對味。」向煙柔澄清道。

    「這樣啊,那為兄可要小心點了,惹惱了你就沒好菜吃了。」向鴻禎爽朗地笑著,並扶妹妹入座,大伙愉快地進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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